第二五八章 花酿
李承霆一语双关,令谢安莹再次羞了起来,她素手推开李承霆的双臂,将身子转过去,背对着他一声不响,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安莹的美背光滑莹润,一双蝴蝶骨宛若展翅,漂亮的弧线在腰际倏然收紧,又在****处豁然张扬,一抹曲线毫无瑕疵,仅一动不动便足以令人血脉喷张。
李承霆的目光抚过谢安莹每一寸肌肤,即便知道她可能真的恼了,却也忍不住又靠上去。
“别恼我,我会怕。”李承霆的声音中透着可怜兮兮的木讷,与他平时的样子简直云泥之别。
谢安莹虽然浅睡了一会儿,但毕竟初尝人事,此时浑身上下就像是被碾碎又粘合起来一般,疲乏酸疼不堪。
她并非真想拒了李承霆,只是见他不知累的样子,心中又羞又怕罢了。现在听闻他低声软语,心中也跟着软了下来。
李承霆感受到谢安莹的松动,继续在谢安莹耳边吹气摩挲。
“我喂你,这回保证不抢你的,好不好?”他轻凑过去,鼻端在谢安莹的颈处蹭来蹭去,非要谢安莹扭头看他不可。
谢安莹被他扰的哭笑不得,加之一日水米未进……只进了一口八宝糕之后就被他折腾的水中陆上的,这时也的确饿得不行了。
她扭过身子,粉拳轻碎地砸上李承霆坚实的胸膛,垂着眸子小声道:“不许骗我,否则再不理你。”
得了谢安莹这一嗔。李承霆瞬间感觉一阵酥甜漫上心头,他轻轻捉住谢安莹的手,放在唇边一啄。舍不得撒开却因为自己又要动情的身体而不得不放开来。
他顺手捞起一件衣衫,闲适地在身上披了,转身对外吩咐道:“去备几道好克化的晚膳过来,再温一壶花酿。”
李承霆说完,外头立刻有人应下,谢安莹用被子将自己蒙得就剩两个眼睛,望着他的肩背道:“膳食便罢了。怎么还饮酒?”
酒能助兴……谢安莹可不想为了一顿饱饭,又将自己填了进去。
李承霆听出她疑问中的怯懦,当即被她的模样逗得开怀。他回身撑在床上。宽阔的肩臂将她拢在身下,笑谑道:“王府的花酿是我父王从北域冰雪地寻访的好东西,费了不少周折才能在王府捯饬出来。并不醉人,却是几位暖身。你今日……正可以饮上一些。”
谢安莹听闻差点就钻进被子里再也不想出来——原来并不是给他助兴。而是给自己“进补”,说来说去,还不是要……
谢安莹抗拒了一会,死守着被子不出来,仿佛这屋子里谁都不可信,唯有被子是衷心不二的。
李承霆越发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也不迫她,只斟满一杯。晃晃悠悠地拿在手中。
谢安莹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不甘心道:“怎么这么香!?”
谢安莹自问活了两世。知晓许多旁人不知的好东西。尤其是这些珍馐佳酿,更是她十分擅长的领域。
谢安莹鼻子颇灵,一下子闻出党参、炒白术、茯苓、炙甘草几味药材来。这几位药材都是益气补血的好东西,凑在一处,可增进胃口,可调理气虚,更能增气血解疲倦。若是用酒激发药性,的确效果更甚。
可药味浓苦,即便是她也不可能将药材炼制成这样的芳香。
寻常药酒,谢安莹才不稀罕,可今日这一味,她却是真想尝尝。
谢安莹刚要开口,偏李承霆这时候狡猾了起来,将酒盅远远地放在小桌案上,只将剩下的几样膳食端了过来。
谢安莹就着他的手,匆忙吃了些,眼神却不住飘向那酒盅。
李承霆不紧不慢地喂着她,偶尔抽出空来,自己也吃上一口,直到几道小食都吃得见底,也不再提那酒的事情。
满室花香酒香就这样不停地向谢安莹的鼻子里灌去……
谢安莹终于忍无可忍,低着头不看李承霆,小声说道:“我要喝花酿……”
谢安莹貌美,平日里瞧她不动声色的淡然,尚且令李承霆瞧不够,今夜却一下子多了种种情绪姿态,时而妩媚时而娇俏,李承霆简直要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此时她一脸委屈,低着头垂着长长的眼睫,李承霆差点就心神不守,哪里还能有继续调笑的心思?
李承霆忍了一忍,捻起谢安莹的下巴,妥协到:“亲我一下,就给你喝。”
谢安莹扬起头,毫无波澜的眸子正对上李承霆闪烁着疼爱怜惜的眼。谢安莹微微一窒,抿了抿唇,终于败在了花酿和他款款深情的双重诱惑之下。
她撑起身子,一手自下而上环住他的颈,心甘情愿地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双唇全心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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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莹终于如愿以偿地喝到了佳酿,然而饮酒前的那一吻,到底还是又点燃了李承霆这一团蓄势待发的火。
谢安莹一口气饮下一杯,称赞不已之后,便细细品尝起来,思来想去,反正酒不醉人,于是便又饮下一杯。
可肃王爷也是个见过好东西的,寻常浊物哪值得他费心思往府里般?又哪会令李承霆这般推崇,专程拿来在新婚之夜给娇妻献宝?
谢安莹尝了又尝,只觉身子越来越暖,舌头却越来越钝,起先还隐隐有些门道,到了后来,唇齿间和脑海中都是混沌一片,光顾着好喝了。
谢安莹喝至兴头,李承霆从背后抱上来她也不觉什么,反而朝后靠上去。
李承霆的胸膛坚实却不缺乏弹性,谢安莹靠着,既舒服由安全,她媚眼如丝扬起头来道:“就知道你……你没安好心……”
谢安莹的声音打着颤,比一本正经时多了百倍勾人摄魂之力。
李承霆本食髓知味,正是禁不住的时候,听见她这样的调弄,当即双臂一卷,将谢安莹又弄上榻去。
许是花酿之故,谢安莹衣衫尽数散乱,却丝毫不觉冷意。
而这个时候衷心耿耿的被子也不如李承霆看着顺眼了。
谢安莹双手在李承霆胸前一拉,扯着他披散的中衣,两人一齐滚跌在床榻之上。
李承霆双手朝她玉臂上抚去,却惊觉自己的腰际已被谢安莹修长的**攀附盘绕,他唇角带着意外满足的微笑,一个挺身将谢安莹再次压在了身下,顺手扯下床际红帐,将两人交缠的身影笼在一抹喜红之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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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九章 打发
谢安莹再度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天明了。
昨日种种生死存亡的惊险,都在一夜欢欣之后烟消云散。
谢安莹尝过这样大起大落的滋味,即便再淡定,心中也不免升腾出一种奇异之感……那感觉就像是一颗飘荡无根的心,终于尘埃落定,找到了可以依靠停放的胸膛。
谢安莹微微眯起眼睛,李承霆已经不在榻上,昨夜仓促之下散落一地的衣物,也被收拾得不见踪影。
新屋内规制整洁,完全没有了放浪的痕迹。
谢安莹浑身慵懒,唯有一双灵动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用目光在屋内搜索着,妄图找到李承霆的身影。
正在这时,她忽闻门扉轻响,连忙虚了目光,又恢复了深邃不惊的眸光。
李承霆穿戴一新,身上仍旧是极喜气的眼色,然却并非昨日那件污了的喜服。他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又极小心地反身将门掩住,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
李承霆高大俊朗,从来都是昂首阔步大开大合的路数,如今这样轻悄悄的,实属稀罕。再加上他眼角眉梢的喜气洋洋,着实令谢安莹莞尔不已。
谢安莹心头一震暖意,索性不辜负他的好意,继续阖了眸子装睡。
李承霆关上门,目光朝床榻之上瞧去。见着心爱之人仍在沉睡,心中漾起一抹温柔,想了想,眉端又露出心疼之色——适夜里他实在过分,因着一己私欲把持不住。竟要足了三回……
前前后后折腾到鸡鸣方才罢手,而那时怀中佳人早已生受不住,连最后的清洗擦拭都无力应对便沉沉昏睡了过去。
想到昨夜他用丝帕沾了温水。为她擦拭身子的情景,李承霆只觉自己浑身肌肉再次紧绷。
他连忙将目光收回,懊恼地不再看向床上那象牙玉雕一般完美无瑕的谢安莹,而是转念瞧着自己手上的托盘,小心翼翼地端到桌案之上……
谢安莹假寐着等了一会儿,房中却丝毫动静也无。
李承霆是习武之人,他若一动不动地。又刻意控制了气息,谢安莹还真难察觉他的存在。
谢安莹心中偷偷默斥了一声“傻子”,到底不敢多睡——今晨理应去见过长辈。王府中本就寸步难行,若新婚第一日就失了规矩,往后不易立足吃亏的仍是她自己。
谢安莹正要“醒来”,唇上忽然多了一下轻柔的触碰——李承霆到底还是没忍住。瞧了半天。舔着嘴唇又凑了上来。
这不怪李承霆,确实要怪谢安莹睡得太过诱人。
她身上未作寸缕,一条蚕丝锦被轻轻搭着,蜿蜒的曲线自不用多说,单是眼角眉梢与昨日大为不同的风情,便足以让李承霆这气血方刚的男人忍无可忍了。
李承霆本想一啄之后就退走,可刚一触上,便见谢安莹羽毛般的长睫轻轻扇动。呼吸也清楚了起来。
李承霆对上谢安莹朦胧睁开的眼,虽然明知她瞧不见自己。却仍旧难言尴尬地向后缩了一缩——他深知谢安莹心中欣赏行事磊落的男子,他自问从前做的不错,可新婚这一夜,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兽行无度,简直就是色胚一只。
李承霆生怕坏了谢安莹的印象,迅速找来话语掩饰道:“我做了早膳,亲手做的……”
你累了一夜,起来用些——这样的话李承霆昨夜已经说了两遍,今天实在没脸再说。
谢安莹一听又要吃东西,自然与李承霆想到一处去了,她耳畔一红,低声道:“还未更衣洗漱,承霆稍候。”
谢安莹不但神情与昨日相较更添妩媚,对着与自己一夜纠缠的男人,就连声音也不同了起来。
她自己也惊异自己的变化,轻咳一声掩饰了过去,即刻便起身洗漱装扮。
李承霆扬声唤了外头候着的一众婢子,众人鱼贯进来,都是没见过的生疏面孔,许是因为当着李承霆的面前,这些人对谢安莹都极为恭敬,十分忠诚地对谢安莹行礼之后,便行止有素地上前分头服侍。
谢安莹在侯府时,曾有幸得蒋吕二位姑姑教导,即便初到肃王府,也并未流露丝毫不适。
她娴雅端庄地任婢子伺候了梳妆,偶尔点拨几句,将自己往昔习惯告知她们之后,便由着她们做主收拾了发髻和妆容。
谢安莹的美貌非常人能及,一番装扮下来,反而是王府这些婢女们晃花了眼,目光陷在她身上几乎不可自拔。
婢子们的神思都在谢安莹的身上,她们早就听说谢安莹容姿不凡又有才名,但亲眼瞧见却仍旧震动不已,心中连声感概,只道难怪郡王爷昨日竟会那般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起来。
李承霆除了对着谢安莹的时候有些缺心眼,但一眼扫过这些下人,却将她们的心思看的清清楚楚。
他不动声色挥退为谢安莹带簪的婢女,声音沉静如冰:“今日便罢了,下回再有失礼,统统责出王府。”
李承霆一向不过问府中宿务,但众人谁不知他冷峻难相处,绝不是嗣王爷那般对着谁都和颜悦色的主!一时众人慌乱,齐声跪下向谢安莹认错认罪。
谢安莹知道李承霆这是在帮她立威,心中瞬间又暖又甜。
李承霆这个冰雕一般的人,为了她大事小事事必躬亲,连婢子们一时不敬这点小亏都不让她吃……能得夫婿如此,她满意至极。
谢安莹转过身,瞧了一眼跪了一地的婢女。
虽说她们初见与她,有些失礼疏漏在所难免,但若今日换了沈怜之类的高门贵女坐在这里,这些人势必不敢丝毫轻慢。
李承霆斥责的不错,她们到底没将她太当回事。
谢安莹微微一笑:“你们中间,可有在母妃身边伺候过的?”
众仆一时不解,她们中自然有肃王妃的人手——肃王妃原就是个琐碎的人,就算没有谢安莹,也爱到处指派人手去盯着王爷和儿子们……更不用说现在还来了一个眼中钉一般的谢安莹!
只是谢安莹这样当面问起,谁又好如实回答呢?
屋子里静谧了一刻,一个细眉细眼的婢子率先开口道:“奴婢几人原先都在王府各处服侍,前几日才有幸被选中前来服侍郡王妃。”
这回答好生严密,只是答话的人,却低估了谢安莹的脾气。
“既没有在母妃身边服侍的,也不必等他日了,今日就由承霆做主,打发出王府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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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零章 局面
谢安莹一语惊坏了所有人!
新嫁娘进门头一天,连茶都未敬,便扬言开口要打发掉所有的婢子!?可再转念一想,不管她敬茶与否,她都已经是肃王府的郡王妃了,她要做什么,除了上头几位主子之外,谁拦得住她?
更何况,她是在小郡王开口斥责之后,才出言要打发众人的。
出言之前更是问过了她们是不是王妃身边的人。
瞧那意思,竟还是给王妃留了脸面了!
所有的下人你看我我看你,完全失了言语,只剩下满脸的震惊之色。
传言郡王妃在平阳侯府时就是个有本事的,从一个不受待见人人嫌弃的天盲嫡女,几次名声大动之后摇身一变成了郡王妃——如今看来,这手段果真凌厉。
可这里是肃王府啊……
众人之所以敢惫懒,当然是仗着自己是肃王府的婢子,而这位郡王妃的出身到底不高,所以才一时失礼。但就凭她一句话,难道真能卖了这么多人?
怕倒是不怕,对于这些应承惯了的婢子来说,惊讶比恐惧要更多,因为她们不觉得郡王妃有这个本事……
屋子里静了一刻,谢安莹只管细细梳弄着自己的长发。她的神情依然温柔,面对满地一动不动的婢子,她丝毫没有任何不耐。
先前大胆的婢女先是抿着嘴僵持了一会,见谢安莹始终没有要反悔的意思,终于将心一横。眸中闪着焦急而又可怜的水光,看向了站在谢安莹身边的李承霆。
郡王妃不懂规矩,郡王爷总不会置之不理的。
这府里后宅从前只尊肃王妃一人。就算没在跟前伺候,但上上下下哪个不是王妃的人了?
更何况她们中间还真有伺候过的。
就算方才她们说了谎,不承认自己伺候过王妃的,误导了郡王妃,但到底也是王妃指派过来的,这点总不需要人来告诉她吧!?
有什么罪,罚个半月月俸也就是了。怎么有胆子将这么多人一并打发出去!?
即便是王妃心情不好时也不会这样做的……
一时间,一个两个的,心中都是这种想法。而面上也都朝李承霆瞧上去,全等着李承霆来为大家做主了。
李承霆一手握着谢安莹的发丝,原本正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把玩抚弄,瞧见这些人的神情。忍不住笑了一声。
“安莹眼光不错。果然是一群刁奴,是该打发了出去。”
李承霆一边说着,脸色也跟着渐沉了下来:“怎么,连我的话也没用了?”
李承霆的话就像是当头棒喝,又像是寒冬腊月的一瓢冰水迎头浇下,一下子吓得几个婢女假泪变成了真泪。但这个时候,她们也终于明白了……
郡王爷既已开口,她们几人在王府伺候的日子算是走到头了。
一时间屋子里绰绰哭声四起。但谁也不敢再冒犯谢安莹一丝一毫,纷纷正了心思。朝谢安莹磕头告罪,以求得一线生机。
谢安莹神色不变。
这群婢子简直就是上天送来的礼物,她正不知如何在王府打开局面,这些没脑子的就自己送上门来。
现在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她谢安莹不是白莲圣母,处处迁就的事情她上辈子已经做尽,这辈子实在没有兴致……
谢安莹自己摸索着,挽起最后一缕头发,将簪环插戴整齐,闲闲道:“受了我的责罚,不第一时间请罪谢罪,竟然还想着从郡王口中讨公道,王府的婢子端的好生机灵呢。现在又要如何?难道要我抬着轿子送你们去掌事处禀明领罚?”
在尊贵的下人也是下人,王府后宅在昨日多了一位主子,而她们却丝毫没有这个觉悟。
便是活该。
谢安莹笑语盈盈,起身将手放在李承霆手上:“时候不早,快些用过早膳去请安奉茶,我可不想在第一日就令父王母妃不喜。”
谢安莹一句话像刀子一样戳进一众婢子的心,但事已至此,饶是郡王妃再狠毒如蛇蝎,可她身边有郡王撑腰……有李承霆周身散发那仿佛看的见也摸得着的压力,她们也唯有一脸死灰,哭着退下去领罚了。
谢安莹等她们走远,十分好心情地用了早膳。她舌头灵,尝出这些像模像样的膳食,的确出自李承霆之手。
李承霆之前就为她做过一次,只是那时两人还只是交易关系,那顿饭的滋味可着实比不上眼前的。
谢安莹兴致满满地喝净一匙桃胶燕乳,又就着李承霆喂上来的手,吃了两只蟹籽汤包。桌案上由李承霆精选来的几色酱菜也分别尝了一箸,事后又从容不迫地品了一勺桂花炖梨汁算是清口。
谢安莹一边吃着,一边也不忘夸赞李承霆的好手艺。
李承霆与她历了一场生死,又翻了一夜红帐,早已亲昵入骨,对谢安莹比从前更为爱重得多。原本被婢子们闹了兴致还担心她不喜,现在瞧着她胃口好显是未放在心上,而又对自己诸多夸赞,更令李承霆开心不已。
两人一并用过早膳之后,便携手往王妃正院寝殿而去。
谢安莹嫁的是王府,规矩不比寻常人家,见过肃王爷与肃王妃之后,恐怕还要向宫中再递粉贴——毕竟已是命妇,上下左右的关系,都是迟早要拜会的。
谢安莹也正是知道前路艰险,所以才用了这样凌厉的手段力求快速在王府站稳。
好在王府主子不多,单单与一个王妃周旋,有李承霆护着的话,她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两人一路走着,很快就到了正院。
路上遇到的下人都频频朝他们二人行礼,那态度恭谨小心极了,完全没有丝毫轻视——只是她们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说不清的意味,却明摆着是刚刚得知了怠慢郡王妃的下场……
谢安莹无心理会这些,与李承霆双双立在殿外等着通报。掌事嬷嬷进去唱了一声,没耽搁多久便出来请他们入内。
李承霆似松了口气,谢安莹心下了然,进门时没有为难,并非是王妃宽宏——恐怕是因为王爷在里面才是。(未完待续。)
第二六一章 规矩
早上的小插曲,只是谢安莹心血来潮的一笔——反正水深总要有浪,这第一颗石子当然要由她亲手投入水中才不算被动。
谢安莹与李承霆双双入内,精致的殿宇与曾去过的静王府有几分相像,都是精致堂皇而又奢靡的。
高大的廊角上挂着沉重的石铃,廊下八根几乎半抱粗的朱红大柱,门廊全是檀木雕制的,一靠近便隐隐能闻见檀木特有的凝神香气。
而跨国门廊之后,首先便是脚下一软——外藩手织的锦绒地毯一寸一金,在这里,却连常来常往的外厅中也满满铺着,让人榻上去感到十分舒适的同时,不免也要感叹一番王府的铺张。
谢安莹用余光再朝四方看去。只见外厅之内还有内书房和双暖阁,穿过之后才到王爷王妃所在的中厅,而东面又有雕花格拦着屏风做出风水转角,那才是内室。
谢安莹将四下精美绝伦的布置收入眼内。
屋中芳香繁复,装饰玲琅,处处都是女人家心思,全然没有半点肃王的英朗雄风在其中。
看来肃王妃当真是个不怕麻烦的繁琐人儿,谢安莹不由的暗自琢磨……只是这寝殿未为肃王爷考虑分毫,更是印证了人尽皆知的不合。
谢安莹从被李承霆携着,一路从外厅走到中厅,这短短数十步路,她已然从种种蛛丝马迹上将这屋子的主人窥了个大概。
中厅正中悬着一幅观音大士普渡慈航的古画,画前一张桌案上。摆着一只看不出价值几何的白玉净瓶,只知与古画上菩萨手中的那个如出一辙。
这桌案两边,东西两个主位。一左一右端坐着王爷和王妃。
肃王爷一身正气,剑眉虎目,气势盎然。他与李承霆一样,即便是平日里也胄不离身,一身铜色软甲比李承霆的更显分量沧桑。
肃王妃一身织金八面宝华裙,头上簪着六支悬丝鸾钗,每只钗头鸾凤口中都衔着红宝金丝。随着她的呼闪烁着灼眼的光芒。她五官细瘦,身姿也是瘦高修长……原本要是收拾得清丽一些,定然别有一番风姿。然到底出身皇家。金玉堆里长起来的公主又哪知“清丽”为何物?
这两位,谢安莹之前都是见过的。
肃王妃不用说,状元楼一役定是给彼此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肃王爷也在婚宴上匆匆见过一面。那时谢安莹虽与李承霆说话,但却见到肃王爷一直审视着自己。那眼神严厉而又压迫。却并无半点恶意。
“时候差不多了,早些敬茶之后,去见见你们的兄长。”肃王爷见他二人站定,不等王妃开口便沉着浑厚的嗓音道:“代王府安抚一下亲家府上,两位贤侄等了一夜,想必急的不行了。”
肃王爷说这番话的时候,肃王妃明显一窒,随后一记白眼毫不掩饰地丢了出去。似乎是怪肃王爷多事。
谢安莹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却只是面无表情一派风轻云淡。
她手下轻轻拽了李承霆的衣袖。李承霆立刻会意,拉着她双双跪了下来。
茶水还没备下呢!
肃王妃原本就经常被这对父子搞得头痛不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家人不像一家人,见不到时格外怨怼,可见到时,他们又存心不让自己痛快!
肃王妃原本打算在这时候好好教导一下谢安莹的,现在倒好,这父子俩一唱一和也不知在着急什么!
肃王妃心下不喜,对谢安莹立时又更讨厌了三分。
她微微扬起下巴,冷眼瞥了一眼厅中的婢子:“去备茶备礼。”
肃王妃的声音很冷,那婢子被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行礼称是,转身便往外间走去。
想也知道,这茶一时半会儿是端不上来的……
果然,眨眼的功夫便听见外头一阵磕碰之声,随后传来婢女泫然欲泣的赔罪:“回禀王妃,奴婢失手打了茶盏……”
“要你们何用?还不下去重新备好呈上来!”肃王妃厉声责骂,神情却有一丝得意。
若不是王爷在此,她才懒得用这些手段,因为无论从什么身份上来讲,她要说什么做什么,哪怕她要不讲道理胡搅蛮缠,谢安莹都必须听着才对——可她这样给王爷面子,王爷又何尝体恤过她的苦心?
谢安莹微微一愣。
这样厚实的地毯,要摔碎一只茶壶……肃王妃手下婢子的手劲可真够大的……
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就算在寻常人家,哪有婆母不训话的?何必做得这样怪诞,到叫人尴尬又不好意思起来。
肃王妃见谢安莹微微垂了眸,觉得自己终于稳住了局面。
她轻叹一声,终于开了口:“亲家两位贤侄因为惦念你,所以非要见你一面,这不合规矩——这事我念在你初进府,可以不计较。只是听闻今日一早你就好大的火气,一连打发了好几位婢子……”
肃王妃顿了一顿道:“怎么,肃王府的下人,入不了你的眼?”
肃王妃的声音又冰冷又苛刻,一双眼睛如利刃一般直朝谢安莹身上看去。
就是这个盲女,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承霆对她不错。可承霆年轻分不清好坏,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犯傻!
肃王妃誓要将谢安莹的伪装撕开,也让这对父子瞧瞧,这女子是何等的不配承霆。
谢安莹听说两个哥哥来了,知道他们是为昨日的事情担忧。这原本无可厚非,毕竟昨日迎亲路上,可是经历出了人命的大事,这不比寻常小事,所以娘家派人过来瞧瞧,也是理所应当的。
肃王妃想用这事捏着她,未免太小看她了。
谢安莹与李承霆并肩跪着,听完肃王妃的质问,当即俯身一礼:“母亲教训的是,的确是我与二位哥哥不懂规矩,那这便传话让他们回去吧!”
进一步说,差点出了人命,苦等了一夜连人都没见着就让王府以“不合规矩”给捻了回去,这要是传出去,谢安莹手上又多一张同情牌……
退一步说,谁家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平阳侯府用不着懂这么么明奇妙的规矩。
谢安莹这以退为进退得干净利索——你既说不合规矩,那送回去便是了,我不见了总行吧?
好一口伶牙俐齿!肃王妃双手一捏,差点抬手拍上桌案!
“你兄长既已来了,就算不合规矩,也留他们住下许你去相见,只是你却不知好歹,一早起来就责退发卖仆役,搅得鸡犬不宁,要不要将你兄长请来,当着他们面前好好说说!?”(未完待续。)
第二六二章 逆转
261章
在肃王妃的眼里,一个高嫁上来的女子,应该最怕的就是不能在肃王府立足,而其次,谢安莹应该也很怕在家人面前丢人和被责罚吧!?
连累着家人一起丢了脸面,就不信平阳侯府还能给她好脸色瞧。
是以,肃王妃说完之后,便带了轻蔑的嘲讽像谢安莹看去。
这一看之下,肃王妃心中那种莫名的烦躁与厌恶瞬间更添一层!
谢安莹的相貌完美的挑不出一丝错处来,此时她娴静地站在面前,若是不说,谁也不知她有目不能视的缺憾,更不知她出身不过平阳侯府那样低微的门户。
她貌若桃李娇艳宜人,皮肤雪白光滑宛若稚子,臻首娥眉仙姿佚貌,气度端方容止磊落,举手投足礼数不错——这样的女子,真是令人莫名生恨!
茶水一直未曾端上来,肃王妃就好像忘了这件事一样,反正今天她是拿定主意要好好训诫一下谢安莹。
也好叫她知道,别以为自己有个好八字,就能为所欲为!
肃王府娶她回来,不过就是权当娶了个辟邪的物件——她若不老实,等承霆大愈之后便让她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肃王妃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等别人插话便又对着谢安莹道:“肃王府的规矩,你怕是还要慢慢学,你那两位兄长的礼数也不知如何——这见与不见,你自己选吧!”
肃王妃这话一出。肃王爷立即皱了眉头。
肃王爷最烦这些小心思,她这位王妃,句句话里都是算计。每个眼神都是不满,实在令人烦不胜烦——要不是今日是新妇敬茶,他连片刻就不想在这里坐着。
肃王爷刚要开口,李承霆赶紧用眼神拦了下来……李承霆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要是父王怒了,安莹今日无法敬茶,往后名不正言不顺怕是又要有更多麻烦。
无论如何,得把茶先喝了才是。
李承霆微微向前挪了半步。很像是要将谢安莹护在身后似的,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放软了语气对肃王妃道:“母妃。有什么事等下再说,咱们……”
“等一下?”肃王妃声调尖锐,像是听了多么可笑的事情一样哈哈笑了起来:“你怎么不让她等一下再处置咱们府上的下人呢?”
一大清早的,就敢在她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
“母妃。那几个下人。实在是不知礼,并非是安莹……”
李承霆低沉的辩解与王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然而肃王妃仍旧不等他说完就又冷笑了起来:“你闭嘴!那些下人在咱们府上多久了?怎么从没听你说过她们不知礼?如今谢氏一进门,咱们府上的奴婢们就全都不知礼了?”
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李承霆一阵胸闷,安莹一进门她们就不知礼,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母妃您平日言谈里就轻慢安莹……否则她们又岂敢这般目无尊卑。
李承霆心中明白,但这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一边是生养之恩的母亲,另一边是自己的新上人。他不想一句话伤害两个人。
李承霆本就不擅口舌之争,面对自己母亲强力的争辩。他更是觉得十分无力。
正在这时,只听谢安莹却忽然开了口。
王妃尖锐的责问和冷笑之后,正厅中显得格外安静,香炉中的香块正散发出馥郁的味道,与房中原本的檀香袅袅相合。
谢安莹的声音合在这样的气氛中,丝毫没有慌乱戾气,有的只是事不关己的轻描淡写。
“白晴二钱,盼萍五钱,香菡、乐荷各三钱,半两秋海香,半两梅花,后又加了龙延,混在官制殿仪香寸问青之中……”谢安莹一口气念出一串不明所以的话来,她跳过了所有的问题,态度从容的根本不似新妇而像个老神在在的老郎中一般:“母妃屋子里的香……对郡王身子不好……”
等她说完这一句,李承霆赫然双肩微松,而肃王爷眼中也闪过一丝微妙的赞赏——怪道她敢……却原来并不是莽撞之举,却是有恃无恐的!
谢安莹说完之后,屋子里再度安静了下来。
可这一回,风水逆转,一切都不同了!
肃王妃首先就是警惕地瞟向香炉,然而香炉是个死物,必不能给她任何想要的答案。
肃王妃双手死死捏住,唇角也轻颤道:“满口胡言……南宫嬷嬷!”
肃王妃的这一句话,大约是因为过分的紧张和愤怒,导致她的声音不再尖细拔高,而是显见地走了调,短短八个字,听起来竟然有些磕绊得断断续续。
南宫嬷嬷是肃王妃未出阁之前就跟着伺候的老嬷嬷了,从宫里到府里,跟着王妃足足几十个年头,她又是肃王妃与静王共同的生母芙妃所赠,身份和资历都远重与旁人。
肃王妃的起居喜好,几乎一切都仰仗着这位嬷嬷——原本她是常跟在这屋里头贴身伺候的,而今日则是因为肃王妃不想痛快地喝这杯茶,才故意将她们都支开来,好让这屋里处处不便。
南宫嬷嬷方才正在暖阁旁设着的隔间静室里候着,外头的言语她听得清楚分明。
她原本还想着,这一回谢氏惹了王妃的逆鳞,就算王爷和郡王都拦着,谢氏也讨不到好去。
可听见谢安莹的话之后,她的脸上很明显地浮现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之前都当这谢氏只是八字好,对于她会医术的事情……呵,一个这样年轻的女子,又瞎了眼,能懂些什么?
南宫嬷嬷与肃王妃,甚至这王府上上下下其他人,也都认为谢安莹的医术多半是以讹传讹夸大出来的——说不定是平阳侯府实在觉得她拿不出手配不上李承霆,所以这才设法给她贴金罢了!
哪曾想……
南宫嬷嬷来不及细想,听见肃王妃的召唤,连忙从隔间里走了出去。
行礼之间,主仆二人目光一对,便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一丝惊恐。
肃王妃瞧见南宫嬷嬷的神色,心中越发发慌起来,她只觉口中干燥,可手头却连杯茶水都无!
再看看门口,那些原本应该近身伺候的奴婢早就不知所踪……当真是自作孽。
肃王妃忍着口干舌燥,不甘心地问道:“南宫嬷嬷,这香料是你亲手所调,谢氏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她屋子里的香料与别处不同。因为她从来不喜欢简单单调的东西,所以她用的香料也十分复杂,各种花香药香重重叠叠,不是调香之人,怎么可能闻得出来?
南宫嬷嬷却脸色一白,低着头道:“启禀王妃,郡王妃说得配方是不错,可要说这香料对郡王身子不好,这样大的罪名,奴婢可不敢担……”
南宫嬷嬷本就心中慌乱,但也只这时候不是慌乱的时候。她也是诡计堆里浸出来的,便索性将自己的一点惧怕放大了数倍,倒像是谢安莹居心叵测,故意欺负冤枉了她一般。
肃王妃眼神晃了一晃。
南宫嬷嬷的意思,她心中明白,是要她顺着话继续惩戒谢安莹。
可她的心里却犹豫了起来……既然能将那几钱几钱的香料都说的明白,而且分毫不差,那现在是不是应该先追究香料的事情?
肃王妃平日里也不觉得李承霆有什么病,但被谢安莹这样一刺激,又想起李承霆之前病发呕血时的险象环生——到底是亲生儿子,总是重过一切的!
肃王妃看了一眼李承霆,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谢氏,王府由不得你胡乱攀咬污蔑,你今天必须说清楚,这香料到底有何处不对?!”(未完待续。)
第二六三章 敌暗
听说事关李承霆,肃王妃立刻如临大敌,她的语气带着高高在上的严厉,似乎立时想把谢安莹的心挖出来瞧瞧她心中是怎么想的!
肃王爷也李承霆同时面色一哂——这事明显是低头求人的事情,也就只有不食人间烟火的肃王妃能责问的这般理直气壮了。
不过对于肃王爷来说,他也很关心李承霆的病情,再加上事情发展到此时,主动权已经全落入谢安莹手中,于是父子两人便都不急着插嘴了。
谢安莹仍旧是初始表情,无论是肃王妃在敬茶的事情上刁难她,又或者是用她的兄长威胁她,再或者是用规矩压迫她,她都一直是那副绝世独立的样子,丝毫不为所动。
“寸问青里的香料,本就性火,给女子用暖身安神确实不错,然而……”谢安莹微微凝神,似乎在品断着空气中其他的味道:“白晴、盼萍、全是来自北地,北地苦寒,故而香料也是火性,这样一来……敢问王妃,日常间常品此香,就不觉得暴躁烦闷么?”
暴躁烦闷……
再暴躁烦闷还不都是让你给气的!
肃王妃一肚子怒火差点又烧起来,可转念一想,谢氏说得不无道理,这香是今年才换上的,也不知是今年的事情格外不顺心,亦或者是别的缘故……
她确实比以前更加易怒。
肃王妃深深吸了一口气,硬是将心头火压了下去:“就算性火。与承霆的病情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
肃王妃到底不是全然无脑之人,李承霆的病。连帝师大人都说不出个一二,区区谢安莹如何能知道?
再者说,若单说性火,李承霆平日里在军营,顺手猎了野味生吃火烤,或者换防之后抱着坛子饮烈酒这样的事情干得还少了?
可他还不是好端端的,身子比他那修身养性的大哥还结实!
她始终不信谢安莹有这样的本事。一语问到了关键之处。一时间厅中静谧无声,连南宫嬷嬷也低头凝思,却明显是在听着谢安莹如何作答。
谢安莹的确不知道李承霆的病情究竟如何……
李承霆的病简直太蹊跷了。令人根本无从下手。但是,就凭谢安莹已知的那些,镇住这点小场面倒是足够了。
况且这香……并非是她信口胡说,她一进了屋子就察觉出些许不对。只是没有证据。说了也没用。
谢安莹今日一早扬言发卖奴才,一来是因为那些奴才的确不能用,留在身边怕是危险重重。二来她不但自己要站住脚,也要给红提她们留位置。
她既然敢开口,自然有多种办法自保。比如……当着肃王爷和李承霆聊一聊自己那微薄的聘礼之类的……
她不会得寸进尺,只是需要从一开始就提醒一下所有人,想要对她下手还需顾忌。
然而当她进了屋子,闻见这样复杂的香氛之后。她的脑海中瞬间就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判断——这味道,像是在掩盖什么一般……
谢安莹原先不懂香料。然而在平阳侯府时,蒋吕二位姑姑在教习规矩技艺上,曾经讲过调香。
调香算是一门赏心悦目怡情的技艺,许多贵女自己都会上那么一点,尤其是对于名贵的香料,若是能一鼻子闻出来,便跟一口品尝出好茶一样,是一件很显品味情操的事情。
那时候,因为教习时间短,所以二位姑姑对谢安莹就像是填鸭一般,一股脑地将什么都教给她,只为让她什么都懂一些,却没指望她样样精通。
谢安莹也的确什么都只学了皮毛。但唯独这调香一事,却是让两位姑姑都赶到惊异无比。
千百种香调,用指甲大小的木格子装着,铺了,满满一桌案,谢安莹的鼻子舌头,却能将这些都分清楚!
能分清香味是调香中最难的一步,谢安莹没有这上面的障碍,学起来自然如同儿戏。
……而现在,谢安莹之所以觉察出不对,便是因为她深知白晴、盼萍两味香料,与大历朝常见的灵松、夜露的味道如出一辙。
除非鼻子刁成她这个样子,否则根本就闻不出来。
白晴、盼萍乃是北地香料,放着有便宜而又味道一样的不去用,而去用那偏远难寻味道反而较次,又更加昂贵的香料……这不是一个精通香料的人应该做的事。
若只是这样,也可以说是巧合,可是大历朝跟北地蛮夷打成什么样子了?百姓们都不肯用北地的东西,更何况是肃王府!?
北地那仗,不就是肃王府这父子俩打的?
谢安莹心中有七八分肯定,这一定是调香之人故意为之。而后顺着这个念头想下去,她怎能不想到李承霆身上?
从上古时,香料最原本的作用便是驱使蛇虫。既然已经知道香料有问题,李承霆身体里那奇怪的东西,未必就不会被香料催动!
谢安莹的思路轻轻楚楚,可她忽然想到什么一般,言语上让了一步:“安莹有愧,并不知郡王病情究竟如何,只是知道他曾患呕血之症状,而这香最是活血通窍与他不但无益,且有大害。”
说完这句,谢安莹没有给任何人机会,又继续道:“若母妃信得过,不如让安莹试试,重新调制这味香。”
谢安莹忽然想到的便是“敌暗我明”四个字——若是她猜错了那倒无妨,若是她猜对了,岂不是说明李承霆的病果然是有人刻意所为,而且这人的手已经伸进了王府之中!
肃王妃再不济,想来也不会用这么诡异的法子去害自己儿子,这么一来,王府内里就更显得恐怖至极了。
未免打草惊蛇,也未免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谢安莹这才刻意收了锋芒,选择了比较安全的回应。
谢安莹说完,微微垂着头,看似十分乖顺。
瞧她的模样,像是把决定权都交回肃王妃手中,可是人都知道肃王妃根本不会拒绝。
不管是为了李承霆,还是为了跟谢安莹较劲,她都会答应下来。
果然,肃王妃立刻就像是被宣战的斗鸡一般,硬梗着脖子道:“就给你这个机会,我倒要看看,你能调出来什么香来证明这香有问题!”
肃王妃既已脱口而出,站在一旁的南宫嬷嬷想拦也拦不住了。她面色讪讪,瞧不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肃王爷和李承霆二人十分欣赏谢安莹这种拐带话题的本事,自然也不拦不劝,直等到尘埃落定之后,肃王爷才沉声道:“这备茶水的人怎么还不来!我看谢氏罚得没错,你院子的都惫懒成这样,他们那里恐怕早就上房揭瓦了!”
肃王爷的声音浑厚粗野,带着浓浓的蛮横与压迫,他剑眉一扬,肃王妃再是公主之尊,气势上也全然被他压制,二人一比较,谁是猛虎谁是纸虎,高下立判。
王妃没有说话,外头端着茶的奴婢也再不敢藏着了。
茶水打翻之后早就重新备好,然而本想着是挺王妃号令再进去,但现在肃王爷发了话,再不进去岂非找死?
一水穿着齐整样貌周正的奴婢鱼贯而入,前两个手上托盘中放着茶盏,后两个则放着备礼,四人连头都不敢抬,恨不得将脸埋在托盘里走进去——方才在外头,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郡王爷新妃可不是软柿子,连王妃都讨不到好处,还将南宫嬷嬷的面子也不知不觉折了进去……更别提她们这些小脚色了,想要咬她,怕是要赔上一口牙的!
而新院那些奴婢们,这一回怕是踢到铁板,真要落得被卖掉的命运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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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四章 嘴硬
茶水上来,又有肃王坐镇,谢安莹与李承霆终于顺顺利利地敬茶改口又听了几句老生常谈的训诫,拿了二老给的礼物,这便回去更衣去了。
谢安莹回到院子里,来不及与李承霆细细讨论那些香料一事,便见满屋子婢女刁奴都不见了踪影,唯有红提抱着个小白,眼睛红红的杵在院子里,也不知在发什么傻。
谢安莹一瞧便知红提是等了她好一会了,扬声叫了声:“红提。”
红提猛地一抬头,见到谢安莹的一瞬,眼泪就彪了出来,小心翼翼忘了李承霆一眼,快速行礼道:“奴婢给郡王爷郡王妃问安。”
红提记着蒋吕二位嬷嬷教的规矩,生怕给自己主子添了麻烦,所以即便她恨不得扑进谢安莹怀里,却还是忍着按照礼数将一套规矩做完,这才等着主子们发话。
谢安莹正要开口,李承霆便已经挥手道:“一切如你们在平阳侯府那般就行,除了在母妃面前,要委屈你们拘着些,我面前却绝无此必要。”
李承霆知道红提衷心,他对谢安莹好,所以连带着对红提也和善极了。
红提本就没怎么见过李承霆威严的一面,想当帝师闲歌要掳走谢安莹,还是她半夜扯着李承霆去救谢安莹的。故而她不像别的下人那样怕他,听了他的恩赦,便松了一口气。
谢安莹对红提点点头,红提更是放心不少。当下院子里没有别人,红提也就没了顾虑:“昨日迎亲遇险,奴婢被混乱的人群冲出去老远。只见四面箭矢乱飞血腥一片,拼了命却也爬不回郡王妃身边,要不是事后李尧大哥告诉奴婢郡王妃无事,奴婢……”
谢安莹将自己的手递给红提,让她扶着自己,又顺势像以往那样再她脸颊上轻轻一戳:“我无事,你伤得重不重。其余人还好吗?”
红提抽着鼻子,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咱们的人都好着呢,擦伤碰伤的愈个两日就能前来伺候了。红袖被人踩了伤的最重,但也只是断了骨头……倒是几个护卫大哥重伤难治,已经去了……”
红提想起昨日惊险,心有余悸。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惧怕。
谢安莹用胳膊肘撞撞李承霆。李承霆一愣,赶紧说道:“你们放心,我不会放过那些歹人,谁敢伤安莹便是与我王府过不去,王府绝不会给他们留下半分生路!”
李承霆听闻自己手下蒙难,心中仇恨满满,但没想到还得用这种哄小孩的口气,却哄一个小婢女放心。
他有些哭笑不得。心中恨意稍减,谁让他宠着谢安莹。而红提又是谢安莹的宝贝呢?
红提听了李承霆的承诺,眼神总算不那么恐惧迷茫了,见她重新坚强起来,谢安莹对李承霆露出一个十分甜美的笑容,李承霆当下便觉得哄好红提也很划算。
红提回了谢安莹身边之后,其余的红莲几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伺候,只有红袖断了一只手,管事不许她回来。谢安莹听闻亲自调了药膏开了方子,又给她定下一套接骨的规矩,让红提给她送去。只说绝不驱她出府,让她放心养着,待好了之后再回来伺候。
而这几日里,李承霆白日里都是被肃王指派出去做事,想来父子二人一定在权力追索那日的调换和袭击。
而谢安莹白日里也有忙不完的事情,光是清点规制她的巨额嫁妆,便已令人手忙脚乱了,这闲暇之间还要给肃王妃制香,更要猜度肃王妃原本香料里的玄机。
而待到晚上时,李承霆回来之后便常常不知疲惫地索要,谢安莹因此每日都是腰酸背疼喉咙疼,连走路都有些不顺。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日,李承霆那边消息就仿佛石沉大海,越来越神秘起来。
谢安莹也不急着逼问,而是先将自己调制好的香给肃王妃送了过去。
谢安莹双手将香料奉上的时候,肃王妃一副冷眼冷声的态度,将香料递给婢女,还不忘阴阳怪气道:“现在就给我点上,我倒要品品这有什么不同!”
香料当即被婢女送入香炉之中。不一会儿,华美的香炉中袅袅升起了一抹清透无比的烟雾——光是瞧着烟色,便比上一回的雅致不少。
肃王妃素日对这些日用又讲究又难缠的,瞧见烟尘清澈,心中也微动起来。
氤氲的香气很快布满了整个正屋,闻见这香味的肃王妃神色更是有些挂不住——这的确与她之前的香味一样是她喜欢的那种繁复而凌乱的,然而细品之下,却少了之前的沉闷与压抑。
肃王妃只觉自己鼻尖的味道不在是压着自己的嗅觉,而是十分有灵气地勾着自己的嗅觉游走,让人忍不住想多吸几口气一样。
而当她真的多吸几口,也并不觉得太浓和不适……
肃王妃简直大出意料——谢氏调香的功夫竟然比南宫嬷嬷更胜一筹,那是不是说明她其它的话也有可能是真的?
可南宫嬷嬷从她出阁前就跟着她的,又是生母所赐,母妃故去后,南宫嬷嬷只遵自己与兄长静王为主,断断不可能做什么对承霆不利事情。
肃王妃的思绪随着灵动的香气飘飘荡荡,越想越觉得复杂难解。
见谢安莹仍旧盈盈站在面前,肃王妃更是不喜,只觉若不是她,府里哪有这么多糟心事?
“从你入府之后,这府里府外就被你搅合的乌烟瘴气。”肃王妃没好气地迁怒嘴硬道:“现在又非要在香料上搞什么花样——依我看来,你呈上来的这个与先前的也没什么区别!”
肃王妃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谢安莹,自顾朝里头去了。
谢安莹忍不住想笑,若真是没区别,肃王妃指不定要借题发挥成什么样呢?能这么轻描淡写就放过她?
这样看来,自己这一味香料却是令她满意了。
肃王妃斥责谢安莹香料与之前没有区别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肃王府,之前被谢安莹震慑住的下人们又开始蠢蠢欲动,认为谢安莹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可当晚,肃王妃就睡了一个有史以来最安稳的长觉!
在没有换香料以前,夜里的肃王妃可比白日里更难伺候,尝尝一夜要醒来几次,每一次都是闹得人仰马翻,下人们口中不敢抱怨,心中却是苦不堪言的。
而就在谢安莹送来新调制的香料之后,这第一夜就呈现了这样的奇效,就连肃王妃一觉睡醒瞧见天亮,也大为震惊!
安神香她也用过,那些类似迷药的香料,虽能催着人入睡,然而醒来之后彷如宿醉般难受,况且她早已用过太多,再用什么也不大管用了。
而现在,她居然神清气爽地一觉睡到了天亮!?、
而且还是浑身舒泰,丝毫没有头晕恶心难受!
肃王妃的眼神在香炉上转了又转,心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肃王妃最终还是没有提谢安莹一个好字,对于自己睡眠得以改善一事,更是十分傲慢地继续嘴硬矢口否认,反正就是不买谢安莹的账。
但这笔账却是记在人心里的,她不认,府中下人却不能不认。
众人明眼瞧着这位郡王妃的本事手腕,想到她才一入府,便在暗中拿捏了肃王妃两次——不但成功地发卖了一院子的奴婢,更是在这边也堵上了不少人的嘴,更有肃王妃近身伺候的婢女暗中闲聊,言语间都对她透出几分感谢来,毕竟王妃能睡好,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最大的福气了。
至此,王府下人们瞧出了她的本事,生怕她还有后手招数,众人终于彻底不敢再多嘴,更不敢在谢安莹身边动什么歪心思了。(未完待续。)
第二六五章 寄托
谢安莹在王府新苑暂时安稳下来,一应大小事上,有红提几人为她里外奔忙打点,她也并不需多废什么心。
起初,日常用度上还有几位管事想要为难红提。比如在她们新苑需要领用下人统一的衣裙时,一位管事便以“近来并非换季,王府暂时不制新衣”这样的借口将红提驳回了。
而第二日,谢安莹便亲手照着王府下人的衣服,画出几等奴婢的衣服样子,又让红提将新苑所有的下人量了身,再将尺码和衣服样子全都送去天一阁。
就这样,新苑的下人们一夕之间全换上了天一阁量身裁制的衣裙,虽然样子还是嫩黄短衫配碧绿水褶裙,但精致的工艺之下,每个人穿上身之后都格外好看,显得一个个青葱水仙般水灵灵的,让人又爱又羡。
管着这一项事物的掌事当时就惊得差点昏死过去。
她本事猜度着王妃的眼色办事,心道王妃一定不喜这位新来的谢氏,所以才敢这样肆意妄为。毕竟这都是下人们刁难主子惯用的手段,而且都是使在暗处的,哪怕被翻出来,她只是按规矩行事,任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的。
她可没想到,这新来的谢氏看着温婉脸嫩,手段却一点都不嫩。
让她们这样一搅合,首先外头的人先知道了这件事!
天一阁是什么地方?整个京安城有多少高门的夫人姑娘都在那里制衣,肃王府居然在天一阁重金给下人制衣——这事说出去绝对能让人流连忘返。
而至于要怎么说。那不全凭着郡王妃底下人的一张嘴了!?
她们要是说肃王府不给制衣,郡王妃自掏荷包给下人采买衣裙,那肃王府岂不是丢了天大的脸面。要是事后责问起来,哪里还有她好果子吃!
这管事越想越是害怕,她哪能想到郡王妃一不退让二不告状,直接不疼不痒地一句话就将这事办了……她前思后想最后还是决定越过肃王妃,偷偷先往郡王妃谢安莹处请罪告饶。
谢安莹见了这管事,又听了她一番讨饶的话,只是温和地笑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地对她说道:“你瞧着我底下这几位身上的衣裙尚可?”
管事擦汗道:“可……可。”
谢安莹又道:“他日母妃要是问起,你可别忘了这是你点头的。”
管事双腿一软,只觉小腿肚子已经转了筋:“是……是奴婢点头的……”
谢安莹这才收了笑容。闲闲道:“这一次我只让她们跟天一阁的人说,这制衣一事是王妃待我宽厚,特意给我的脸面——要是还有下回,我可要直接请天一阁进来裁衣了。”
谢安莹说完。还不忘微蹙眉头探究地问一句:“您听明白了么?”
管事连连点头忙不迭道:“回禀郡王妃。奴婢听明白了。”
她一点都不觉得谢安莹这话多余!她还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傻过!她不过是想在肃王妃面前献殷勤表忠心,却三两下就落入了郡王妃的圈套。
现在倒好,为了不让事情闹大不可收拾,她反而要背着肃王妃来跟郡王妃“达成交易”。
……她真是傻,能在那么多波折之下,还能风光嫁进肃王府的,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唯有以后小心伺候……
类似这样的事情还有几出。都被谢安莹四两拨千斤地退档回去,新苑没有任何损失。反倒是那些动歪心思的,各个碰得满头是血回去反省。
红提领着一众下人,跟着谢安莹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立刻一洗到了新地方不适应的那种颓然,几人满满都是干劲,很快就将新苑例外打理得井井有条。
谢安莹安心等了几日,这些与她来说都是芝麻大的小事,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而现在,她心中还有几件很重要的大事。
比如究竟是谁胆敢在京安城中像围猎一般,动用大批杀手刺客来至她与死地?而又是谁,将她无声无息地调换出去,想要用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方式来挑拨她和李承霆的关系?
除了这件事关她性命的事情,还有一件要紧事便是李承霆的病了。
八字之说,连谢安莹自己都不大相信,要治李承霆,还是要另想办法……可无奈这几日里,她将肃王妃那里换下来的香灰反复研究,却也始终找不出问题所在。
就连她每逢深夜,在李承霆熟睡时为他探脉,也仍旧一无所获。
这两件事都是事关性命的,在谢安莹眼中当然非常重要,可偏偏,她却一件也摸不到头绪。
谢安莹掐算着时间,却只恨自己前世过得稀里糊涂连日子都记不清楚——上一世,师父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找上自己的呢!?
谢安莹每逢困惑难解之时,都会想到自己的师父。
这是前世留下来的习惯,“师父无所不能”这一种观念,已经在她的心中根深蒂固了。
比如红提曾经问过她一句话——“为什么姑娘的天盲明明好了,却仍旧以盲时面目示人?”
的确,她若不是瞎子,许多事情办起来更加容易,而别人也无法再用她这残缺之处来嘲笑她攻击她。
谢安莹当时给红提的回答,却只说天盲不易治好,若是一下子好了,只怕举世皆惊,倒是问她讨要药方,或者因为利益冲突不许她行医,对她威逼利诱的人都不在少数,她不想惹麻烦。
红提听了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便时常配合着谢安莹装瞎,多数衣食出行上,她都处处搀扶亲力亲为,表现得精细入微,好像谢安莹真的就是一个瞎子一般。
但是只有谢安莹自己知道,她之所以一直“赖着”不肯好,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前世师父找到她的第一件事,便是治好了她的眼睛,之后才教会她许多东西,似乎是想要将她培养好之后带到什么地方去做些什么重要的事情。
谢安莹那时呆呆傻傻懵懵懂懂,从始至终,连师父的样貌都不知道,更不记得那些时间、原因之类的。
所以今生她不肯恢复眼睛,也是怕自己眼睛好了,师父就不来给她治病了……
他不来给她治病,她自然没处遇见他去。这人海茫茫,她有眼睛还不如没眼睛,或许师父还会如同前世一样,再次找到自己……
————
谢安莹将两件最重要的事情,都寄托在自己的师父身上。
而此时,李承霆与帝师闲歌二人对席而坐,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李承霆,他好不念及昔日交情,狠狠地瞪着尊贵的帝师大人,仿佛在瞪着自己的情敌!(未完待续。)
第二六六章 掀桌
闲字阁顶层室内的墙壁,全是用云母石和白玉贴墙,再加上地板上雪白的长绒地毯,更是显得满室月华光辉,令人仿佛置身仙境之中。
帝师闲歌仍旧是那一身打扮,看不出新旧,看不出老幼……甚至看不出善恶。白如白纸却又平白无故令人觉得高深莫测……
他与这屋子倒是十分和谐。
只是在他对面坐着的人,却是满身的烟火俗气——尤其是那一脸怒容,简直俗透了!根本就不能与他这谪仙相比!
闲歌尴尬地轻咳一声……他不就是说了一句“想认识一下尊夫人”么?
就这么一句话,李承霆居然将所有重要的事情都抛之脑后,然后就这样怒气冲冲地瞪了他半天了!
至于么?
闲歌眼神望天,一时也不知自己是触动了李承霆的哪片逆鳞,但又不敢跟他继续解释下去——在没弄清楚事实之前,说多错多。
他到不怕李承霆能把他如何,他就是怕这冷血虎狼发起疯来,将他的阁楼劈个粉碎。
那可就亏大了!
闲歌眼神乱飘,一边躲避着李承霆,一边想着要用何种方式去接近一下谢氏——那天惊鸿一瞥,他是真看出她与自己有师徒之缘了!
可自己从未收过什么徒弟,也就是说,那位一直令他掐算不清楚的谢氏,搞不好是他活了两百岁才驾鹤西去的师尊转世?
虽然师尊他老人家转世成一个如此娇美的小姑娘,而且还嫁给了眼前这个粗蛮的男人……这事想想就令闲歌喉咙发紧脑袋发晕。
但万一呢?不然哪里来的师徒缘分?
尤其是闲歌之前因为李承霆的婚事。曾经多少次掐算谢姑娘的命数,可那八字命数总是犹如迷雾叠嶂,就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落在一起一样。令他根本就弄不清楚。
这样一来,就更有可能是他师尊了吧……
他得去瞧瞧,若真是,那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恩不可忘,他得赶紧去给老人家磕头才行啊……
————
李承霆瞧着闲歌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心中怒火澄升腾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这几日,他与父王不放过每一个蛛丝马迹。终于将在迎亲婚仪上动手脚的两方人马都确定了。
其中一方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一旦他们调查处了嫌疑的人选,李承霆瞬间也就明白了对方的动机——毕竟他跟那人也算有过两次交道。对方安的什么心,他还是能猜出一二的。
而这第二方,也就是后来使出极狠辣的手法,想要当街将谢安莹直接毙命的一方——他们也查出一些头绪来。
那三棱分云箭。乃是军中之物。掌管兵部内库的。正是沈怜的祖父沈相爷。
这件事说来也并没有这么容易。
在事发当日之前,沈相爷便已经上奏皇帝,说是兵部兵库被盗,丢了不少东西——第二日才事发,于是沈相爷自然撇清了干系。
但既然是丢了,总要查出怎么丢的,丢在谁手上了……肃王爷大刀阔斧地盘查下去。兵库之内所有线索全无,若非内应。哪怕妙手空空儿在世也做不到这样干净。
肃王爷粗中有细,当时便故意表现出十分莽撞。他大怒之下破口大骂,然后甩手走人,只骂不知道是什么人犯了癫病,莫名其妙要杀他家新儿媳妇……
肃王爷骂完一通,一路摔摔打打地走了,却暗中又偷偷潜伏回来……这一下,果然见到兵部兵库左侍郎偷偷往相府而去,肃王爷虽生得虎背熊腰,但功夫了得,二话不说便跟了上去……
之后的事情,虽不能算是证据确凿,但从兵库左侍郎与沈相的对话中,他也算是听出了一二。
叶相并非此事主使,但这个老狐狸却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件事,并且立刻上奏了陛下,给自己留下了后路。
知道这些,自然也就不难猜出,这真正的主使之人,必然与叶相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才能让他明明被欺瞒,却仍旧要保下那人。
肃王爷想透真相之后,立刻就想到谢安莹那日在拜堂之前,便对李承霆说过一句话——“如害我之人娇如娇花,该当如何?”
肃王爷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楚楚娇颜,与沈相有关的“娇花”,莫非谢氏从一早就知道是谁要害她?
肃王被谢安莹震撼的无以复加。明知仇家是谁,还能气定神闲,每天跟管事们万万猫逗老鼠的游戏,对于杀身之仇却能闭口不言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她若生为男儿,给自己当个干儿子,恐怕征战杀伐功成扬名更在李承霆之上……
两件事情都有了些头绪,这便是李承霆今日来找闲歌的原因。其中一方他们肃王府还可以解决,而另一方实在是国之擎天栋梁,轻易不易撼动……
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没有可以指正的证据,于是更加不敢贸然行事。
李承霆要给谢安莹讨回公道,哪怕对方位高权重,他也不会放过想伤害她的人。
而跟闲歌说话,却是不需要证据的——反正他会算,自己说的是真是假他一算便知。
这中种种因果之下,李承霆才想让闲歌替自己像个办法,最好是拉拢闲歌与肃王府一齐行事。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今日这闲歌也不知发什么疯,听见他说那些生死大事毫不关心,可听见他说起谢安莹,这死老头子的脸上却莫名显现出一丝渴望!
李承霆差点就掀了桌子!
想到闲歌那莫名感兴趣的眼神,他就浑身不舒服。
这般垂涎欲滴的样子,当他这个夫君是死的吗!?
“你最好打消见她的念头,否则就算你是帝师,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李承霆沉着声音,冷峻的好似寒冬冰川,“这件事休要再提。”
闲歌打个哆嗦,继续飘着眼神点了点头——聪明人不吃眼前亏,先答应下来无妨,不过人他是一定要见的。
就算不认师父,也得磕个头去。
想到师尊已经嫁了眼前这位,闲歌不免微微汗颜,但哪怕就当给师尊老人家一个面子,刺杀一事他是得出手管管了!(未完待续。)
第二六七章 朝薇
朝薇乃是当今皇帝陛下迄今为止唯一的女儿,又因她容貌瑰丽性子端和,故而深得圣心。
朝薇公主六岁时能读史解经,待到八岁其余庞杂学问更是不在话下。难得的是她小小年纪便十分懂事,从不骄纵蛮横,但也从不懦弱卑微,一身气度磅礴而高贵,举手投足不需教导便是天生的皇家风范。
如今她已有十三岁了,后宫之中对她喜爱有加,太妃和皇帝以及各位亲王们也都将她视作掌上明珠。
永宁宫乃是朝薇公主的居所。这处宫殿正是她十三岁生辰时皇帝赐下的。
永宁宫别的倒也罢了,但有一座万春园却是栽种了各种奇花异草,一年四季常青常红美不胜收,就连御花园中,也不及这一处风景优美宜人,这便足可见皇帝对朝薇的盛宠了。
“你是说,李承霆他原本并不喜欢谢氏,而是后来忽然着了魔一般的转变了态度?”
此时春风争暖,一身淡金色宫装的朝薇公主坐在万春园的秋千之上,双眼眯着,似乎听见了什么琢磨不透的事情。
在她面前的女子一身白衣,纤细的腰身不知怎站着,便莫名折出一个十分柔弱的姿态。
这女子听了赵薇公主的疑问,双眉轻颦,眼中似有水光,哽咽半刻才勉强答道:“这话原不该由我来说,但我这心里……我也只是怕他过得不好罢了……”
“这话的确不该由你来说。”朝薇点点头,并没因为沈怜是她的好友。就不管不顾地完全站在她那边:“那谢氏再不该横刀夺爱,这婚事也是父皇与老太妃双双点头的,若李承霆过得不好。自有王叔和姑母调教。”
朝薇一番话说得十分硬朗,完全不像一般闺中至交那般不分是非的嚼人舌根。
沈怜一窒,赶紧点头道:“公主所言极是,我只是……”
沈怜微微垂下了头,像是备受打击一般。
她比朝薇长了几岁,在朝薇还是个满地跑的小童时,她们便已经交好了。这么多年交情。沈怜当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也很清楚,自己的这些话说出来,会得到朝薇什么样的回应。
朝薇方才那句话完全在沈怜的意料之中——谁让对方是公主呢?又是这样得宠的公主。说起话来自然无需顾虑她的感受,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而她也只能老实地听着。
但这之后,朝薇看了看沈怜,继续道:“李承霆已经娶妻。你的身份不低。与他之间再无可能,所以无论好坏你都不该再多想半分,不过——”
朝薇自秋千上起身,身边立刻有宫女低着抬手上前搀扶。
朝薇将手随意搭上宫女的手臂,自顾自地向前走去:“不过嘛,虽说没有以后,但也不代表以前的事就这么算了……”
朝薇顺着石子路朝花团锦簇的园中走去,沈怜连忙小心翼翼地跟上。两人之间相隔一肩之距,沈怜又刻意落后半步。她状似谦卑,眼中却闪过期待的光芒,等着朝薇公主继续说下去。
朝薇不需回头等她,便继续带着她那说一不二不容置喙的口气道:“谢氏夺了你的心头好,找个时间将她约进宫来,让你出出气,从此恩怨两清,你看可好?”
沈怜眼前一亮!
她在心情差到极点的情况下,还跑来宫里陪着朝薇闲聊闲逛,可不就是为得这么一句话!?
自从母亲暗中指使行刺这件事在祖父眼皮子底下过了明路之后,沈怜反而不好自己出手去做些什么了。祖父的脾气她最清楚不过,他既然说要给自己一个称心如意的结果,那便一定会实现。
只是祖父还说了,若她与母亲再敢用这种招数,便将她俩一齐逐出沈家,从此断了血亲再不相认!
沈怜也知道母亲这次出手太大,为了杀一个谢安莹,惊动了京安城上上下下多少干系?
肃王爷朝皇上去闹,非要逃回公道,可这事若要问责,李承霆手下城防军首当其冲……皇帝陛下脑子又没坏,当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火上浇油再去问责李承霆手下的人马,于是为平肃王怒火,陛下最后不得不将祖父手下兵马司的人重责一顿……
谁也不知这是不是巧合……还是皇帝隐隐猜到了什么……
所以祖父不许她再肆意妄为,更是将她母亲也禁足府中,这一切沈怜都十分理解,毕竟要是再出什么事情,万一真将火烧到相府,那可就不好办了。
但若要从朝薇公主这里下手,一切却截然不同。
祖父的承诺谁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兑现!
祖父能等,她却一刻也不想等了——谢安莹敢让她难堪,而后又占了她的位置,那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公主恐怕是这世上最了解臣女的人了,”沈怜一脸哀怨,却不着痕迹地奉承着。见朝薇没什么反应,她赶紧直入主题道:“臣女绝不会再肖想与李承霆如何,只是正如公主所说,那谢氏……臣女到底是意难平啊。”
言下之意,便是完全同意朝薇的建议了。
不再与李承霆瓜葛,但也要拿谢安莹出出气!
朝薇微微点头道:“既如此,你便回去等本殿的消息吧,这几日本殿还要为太妃抄经,等有空时再叫你进宫,届时你多约些人,连同那谢氏……就说陪我赏花。”
朝薇说完缓下了脚步,沈怜知道这是话说完了的意思。
她连忙一脸感动地行礼道:“臣女多谢公主体恤做主,又公主今日开解,臣女的心中总算好过一些。那今日臣女就现行告退……等他日再与众人一齐来叨扰公主殿下。”
“恩。去吧”朝薇点点头,目送着沈怜娇娇弱弱地走远,这才反身回了寝殿。
朝薇才进了寝殿,便见又是一抹白色衣袂的身影——只是这一回的,却比方才那刻意雕琢的白莲要多了十分的仙气。
朝薇一望之下,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双手提着长长的裙摆,甩开一众亦步亦趋的宫人们,直接跑上台阶,一路朝那白色身影扑过去。
“帝师大人!”朝薇的声音终于鲜活起来,完全不像她平时那种沉稳的样子,她一路跑到帝师闲歌面前,笑语轻盈道:“我近日棋艺又有所进,这就叫宫人摆起来——这次我若赢了你,你可要如约收我为徒!”(未完待续。)
第二六八章 咳咳
朝薇仰着脸,一时的激动令她玉面粉红,显出格外的明丽漂亮来。
她七八岁,便将能学的都学得差不多了,如今十三岁,连掌管后宫和宫外命妇之事,她都已经学了个通透。
这些都是太妃和母后亲自教她的……否则她一个未出嫁的,也不会张口闭口便将李承霆的婚嫁之事信口说来。
现在她已十三,要说还有什么能学的,便是帝师闲歌那一身古古怪怪的本事了。
朝薇贪图闲歌的本事,加上闲歌与宫中其他人都不相同——那种十分散漫的性子,特别吸引朝薇,令朝薇总想要与他亲近。故而,追着闲歌拜师的朝薇,早就成了宫廷中的一道定时上演的奇景。
闲歌看见来人,嘴角噙着宠爱的笑容,他本在殿中被宫人们伺候着品茶,见朝薇一蹦一跳地朝他跑来,他便也放下茶盏,张开双臂将朝薇圈进自己身边。
帝师大人虽是二十几岁的样貌,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仙寿不短,恐怕年纪比皇帝陛下都年长,所以眼前这幅景象虽然惊人,但总归差着辈分便不防事了。
闲歌将朝薇一揽,顺手将她抱起放在自己对面的位子上,瞧着对方盯着自己跃跃欲试的表情道:“今日没工夫跟你下棋,有桩别的事情要你帮忙。”
朝薇一双乌黑深沉的眼睛,到了闲歌面前,立刻显出小女孩该有的童真来。
她还是头一次听说帝师大人也需要别人帮忙的!
朝薇转着眼睛珠子,一脸兴奋差点爬上横在两人中间的小桌案:“快说快说!要我帮你做什么!?”
闲歌笑得敦和。身子连连向后仰着,似乎十分受不住年轻公主的热情,生怕对方越过桌子爬上来一般。
他伸出手。一边揉着朝薇的脑袋,一边将弹起来的朝薇又按回位子上道:“听说沈相府上的明珠方才来找你了?她来找你做什么的?”
朝薇一愣,用怀疑的眼神将闲歌上下打量一番,显然没想到闲歌会顾左右而言他……而且还是言到了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来。
不过为了听他要让自己做的事,朝薇还是选择了急匆匆地先回答他的问题。
“沈家姑娘被人横刀夺爱,进宫来挑唆着我为她出气,不过些许小事。也不算过分。沈家地位尊崇,到底要给沈家一个面子,我便应了。”
朝薇一连串的话。像是撒豆子一样霹雳巴拉地又快又响,至于别人挑唆她拿她当枪这种事情,她显然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闲歌一笑。
他之所以愿与朝薇亲近,便是极欣赏她这样的性情——心胸宽大。客观理智。遇到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从不会有哪些俗人身上的贪嗔痴和各种纠结执念。
朝薇见他只笑不言,急的什么似的,再次探头过来逼近闲歌道:“大人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快说!”
闲歌被她这可爱的样子逗得哭笑不得,品了口茶水便不再卖弄关子:“找你帮忙,自然便是要你照拂谢氏的。”
“啊!?”
朝薇一把抢下闲歌手中的茶,搁在一旁。非要对方跟自己眼对眼,又十分“用力”地看着闲歌的眼睛道:“你认识谢氏?为何要保她?”
按照现在的情况。谢氏已经占了大便宜了,拉她出来给沈怜出出气,之后井水不犯河水,这才是解决事情最合适的办法。
往后沈怜天高海阔不会再去为难与谢氏,而谢氏因攀上王府受些委屈,想来王府也自会补偿与她。
从大局上看,皇家没怎么得罪肃王府,也安抚了沈相爷,这不是挺好的么?
怎么闲歌大人会忽然帮那谢氏说话!?
说起这个谢氏,朝薇公主也听说过一些她的传言,什么烟行媚视啊,什么狐狸转世啊,盗名欺世啊……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
难不成,狐仙与眼前真仙,还有什么交情不成?
朝薇玩笑一般地胡乱想着,却只听闲歌道:“你可知道李承霆的婚事,是谁定的?”
朝薇一愣,回忆了片刻,忽然想起来这事最初的根源——小郡王李承霆身染恶疾,需要个冲喜的,于是就由帝师大人给掐算了一个……
“是你定的,可那又如何?”
又不是要拆散他们两个,只是将谢氏请进宫里来,用些女子的招数打压她一番也就是了。再说了,有她看顾着,沈怜也不敢太过分的。
定多就是折损谢氏些颜面,要不就挑个错处,罚她跪上片刻或者抄些经文,也就罢了。
闲歌听闻连连摇头,他四下一望,挥手让宫人们退开些,然后前倾着身子招手让朝薇附耳过来。
朝薇好奇极了,却听见闲歌的口气中透着一丝无奈道:“这事我只告诉你,你千万别传出去——那谢氏来路可不一般——她可能是我师尊转世……”
咳咳!
朝薇一口气没倒腾上来,被自己的口水狠狠地呛了一下,她连忙去拿手边的茶水,却又因为太多激动,身子一歪连整张桌案都打翻了!
朝薇索性什么都不做了,坐在那里咳了半天,缓过劲来之后才给了闲歌一记白眼!
开什么玩笑,他的师尊——
朝薇脑子里出现一个犹如福寿星君那般的老者,拄着桃枝拐杖,骑着仙鹤或者是大龟——然后倏忽一下,转世成为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还嫁给了李承霆冲喜!
怎么想都只有诡异二字!
而想到自己那杀伐果断的表兄李承霆,每日对着自己的王妃,其实是个不知道几千岁的老神仙……
反正这事翻来覆去怎么想都不对劲!
朝薇连翻了几个白眼,对着闲歌道:“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我不欺负谢氏就是了……有你这一句话,我就是想欺负她也下不去手了。”
朝薇倒也没全信——帝师大人的花招多着呢。
不过这个人情,卖给帝师大人当然比给沈怜合适——从她私心里讲,她更愿意帮助沈怜。从大局上说,要是沈怜之后有什么不满,便直接对她言明这是帝师大人的意思,这样一来,沈相爷也怪不到皇家头上。
至于他们会不会找帝师的麻烦,朝薇当然知道不会。
所以她一口答应下来,理所应当。
可闲歌却仍旧不打算放过她!
闲歌继续道:“既然你们已经商议了要请她来,那一日,可不可以也请我来?”
闲歌罕见地露出些谄媚的笑容,道:“师尊现在还不认得我呢,我得想办法跟他老人家说说往事才行。”
居然是真的?
朝薇再也坐不住了,她已经答应下来,闲歌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编这种傻话逗她!
“你是说……好啊!就这么定了!等我有空的时候,我一定第一时间知会你!”
朝薇简直像发现了世间最好玩的事情一样,她兴奋极了,连她自己拜师的事情都被她抛在脑后,只要一想到能够看到帝师大人口中那些玄妙的“转世”什么的,她就觉得让她做什么都行。(未完待续。)
第二六九章 请柬
谢安莹在窗前端正的坐着,她的腰杆挺得笔直,一向聪**黠的她此时却是一脸茫然。
在她面前的桌案之上,摆着一封淡粉烫金的帖子,封子旁边放着一支花笺也是同样淡粉色的。花笺是夹在请帖之中,但她方才看过了,随是两样东西,但上头写着的意思却差不多——要请她初一往永宁宫中去请安。
帖子上和花笺上都说,永宁宫的万春园春花正好,邀诸位名门贵女一同前去赏春花、品春茶。
而且两张帖子落款皆是永宁公主人朝薇公主——只不过一封较为公事公办,另一封却似乎透着亲昵。
谢安莹盯着这两样东西已经想了一会儿了。
若从前她未出阁时,有这样的相邀倒还正常。但若是朝薇公主相请,却仍然觉得十分突兀。
更何况现如今嫁做人妇,虽年纪相当,但再陪着一群未出阁的名门贵女们赏花品茶,怎么想都觉得说不出的怪异来。
谢安莹深吸一口气。
朝薇这个人,前世她连听都没听说过,直到她身死也没跟对方攀扯过一丁点关系。而今生也是如此。
今生谢安莹虽然多结识了几个人,比如荣虢郡主之类,但她忙于在府中巩固势力,外面那些贵女们的圈子她从未踏足过……
谢安莹一脸懵懂——这样的赏花会,一般要聊些什么?
可能这个问题太简单了,连蒋吕二位姑姑都没教过她。可她是真的不会啊。
李承霆一进门,就瞧见自己的娇妻正对着桌子发呆,他唇角一扬。笑道:“整日见你都是忙的,嫁妆打理了半月,也还没全部理清。今天怎么这般清闲?”
谢安莹的嫁妆明面上按照例制最多的抬来,已算是暗中打了肃王妃的脸,可真等一台台理清入库的时候,连李承霆都被吓了一跳。
谢安莹的东西里,多得是礼单上含糊不清的东西。林林总总比礼单上多了一倍有余。更何况也不知平阳侯府是怎么个品味,送过来的尽是些黄橙橙沉甸甸的足金重宝。
像是生怕王府亏待了谢安莹,所以将养活她下半辈子的钱都送来了。
新苑后头的库房早就全数堆满。二进里头的几间厢房,现在也都用来摆嫁妆了,红提一众人更是进进出出忙活了半月。
李承霆先前就总用这事与谢安莹调笑,经常抱着她笑着求她赏些酒钱。
他素来正经。扮这样低三下四的模样也最是好笑。谢安莹每每被他逗得笑个不停,最后还真掏出银子砸他,两人闹着闹着就滚做一团,十分情致……
然而今天谢安莹却没接李承霆的话。
她朝李承霆那边晃了一眼,继续低头对着桌案,像是一心不可二用的样子,只能先忽略李承霆了。
李承霆眼中流露出一丝稀罕。他瞧向自己貌美如花的娇妻,心中不解又不甘——从认识谢安莹起。他就发现谢安莹与其他女子都不同——感觉这世间就像没有任何事能难住她一样。
无论遇见什么,她都是亲力亲为。哪怕杀人放火也能自己动手。
她有喜、怒、哀、乐却从来没有“愁”,可现在,她明显像是在发愁了?
李承霆有些吃味地凑过去,挤着谢安莹做下,从背后将谢安莹环住,又将脑袋搁在她肩膀上:“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屋里伺候的下人们见状纷纷低头,红提上前为两位主子奉了热茶,便领着所有人退了下去。
屋中只剩两人,谢安莹早瞧见李承霆高大的身影将她罩住,顺势松了精神,向后懒懒靠在他怀里道:“朝薇公主送来请柬,邀我去赏花。”
“朝薇?”李承霆重复了一句,显然也觉得意外。朝薇虽说与他算是表亲,但从来连他也不大来往的,这一回忽然相请,确实少见。
不过,安莹嫁了自己,以后这些应酬总是难免。而朝薇是个十分渊博的人,或许与安莹谈的来呢?
李承霆这样转念一想,便又道:“整日在屋里会不会闷?前一阵你兄长前来,也没留他们说话只见了一面便让他们回了,而后要陪你回门你又不去。这回不如去朝薇那里散散心?”
谢安莹听闻不由失笑,她刚嫁来第二日,哥哥就在王府中住了一夜,要不是事出有因又是王爷亲口留下的,这已经十分不妥了。
肃王妃用这事压她,她那一仗虽然最终胜在嘴上,却也不想给对方留了把柄,是以第二日在二院正厅当着人来人往见了一面,只说自己安好,便叫哥哥们回去了。
至于回门一事,肃王妃没有备礼没有开口,她总不能自己驾车回去。更可况她存了私心不想回去——没几日就是春闱了,她越是不出现,哥哥们越会为了她争气,说不定有望金榜题名的。
等春闱之后再想法子回去,正好可以贺一贺。
这两件事情,谢安莹都是心中有数刻意为之,可从李承霆口中说出来,却像是为她打抱不平似的。
李承霆的确就是这个意思,谢安莹这样的好,好过他见过的所有女子,当然也值得自己全心全力地去疼去宠。
尤其是她在母妃那里又受了刁难,这是李承霆一开始没有想到的,所以他更加过意不去,只想着从自己这里多多补偿。
可谢安莹却并不贪恋他的宠爱,一切都以大局为重,有条有理地过起日子,这让李承霆感到十分失败。
“要不这样!我陪你一起去!?”李承霆眼睛亮亮的,声音也多了几分喜乐,“有我陪着你,就不怕朝薇照顾不周了。”
谢安莹脑海中呈现出李承霆坐在一众贵女中的样子,再想想他人前冰冻三尺的杀神面目,险些笑出声来。
她本就怕自己不能适应那种应酬,要是带上李承霆,这一下他们夫妻二人怕是要成了众人瞩目和议论的焦点了,更是不自在。
谢安莹笑着摇头拒了:“你若真想帮我,跟我多说说朝薇公主的事情,我心里有数就好了,哪用得着你贴身陪着?”
见李承霆仍不甘心的样子,谢安莹又嗔道:“若你真去了,人家还得拿个屏风将你隔起来……”
向来都是男客畅谈畅饮,将小闺女隔在屏风后的。可这次是女儿家的宴席,宾客全是女的,李承霆要是想贴身跟着谢安莹,可能还真的要被隔在屏风后了。
李承霆想到自己躲在屏风后,外头却是一种女宾在高谈阔论……他心中顿时一阵恶寒。他郁闷道:“好吧……都听你的。”(未完待续。)
第二七零章 先后
谢安莹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她找了合适的笺纸,细细斟酌着写了回帖,并说明自己仰慕许久届时一定前去请安拜见。
时间过得飞快,谢安莹才准备好各种话题说辞,眨眼就到了初一这一日。
她一早起来梳洗清洁,又被红提几人按着通身打扮了一番,前去与肃王妃请安知会。
肃王妃早在帖子进门那一日,心中就十分不满。
在她看来,朝薇公主请谢安莹去赏花,这也太给谢安莹脸面了,只是转念又觉得,谢安莹没什么根基,在心机纷纭的贵女圈子里未必就能接住这份脸面。
可她也并未因此就高兴起来,只是又觉得谢安莹去了,注定接不住朝薇公主给的脸面,这样一来岂不是连累着肃王府跟她一起丢脸……
想到这些,肃王妃便看谢安莹上上下下都不顺眼。
谢安莹若是会读心,恐怕真要被肃王妃这种想法惊呆——这里外左右都不行的,仿佛她活着就是错,就是碍了肃王妃的眼。
谢安莹虽不知王妃心中具体的想法,但王妃不喜欢她,她却是知道的。
也正因为她有自知之明,所以这些日子她能不打扰就不打扰,直到初一早上才过来禀明。
肃王妃上下打量着谢安莹,谢安莹今日穿了一件紫色八福如意曳地深裙,上配着交领杏花白云肩通绣织金,头上盘梳着一个沉鱼髻。虽只斜簪了一只牙钗,钗头却镶嵌着一颗价值千金的硕大东珠。
那珠子表面上罕有的一层光华竟正是紫色的,与衣裙十分相配。钗头垂下几串米珠也颗颗光滑圆润大小如一。耳间也带着泛着莹紫光芒的东珠耳铛,更将谢安莹整个人衬托得既妩媚又缥缈,既清雅宜人却不失为人妇该有的沉稳。
王妃觉得刺眼,故作不屑,哼了一声便挥手任她行礼出去。
谢安莹却是个不愿吃亏的,她临走时似笑非笑地望向肃王妃内室的香炉——只这一个眼神,就将肃王妃气得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谢安莹已经走了。肃王妃却跳起来就要砸了香炉,下人们赶紧上千劝了又劝,好说歹说才将那香炉救了下来——这郡王妃给的香料好用到没有言语可以形容。只是数量就这么多,一旦用完了,还不知该怎么去讨要才好,所以现在可连一炉都不愿浪费的。
————
谢安莹领着红提上了马车。马车一路向宫中驶去。既来之则安之。谢安莹虽然始终觉得这次宴席有些异样,却不愿多费脑筋,一路闭着眼睛十分闲适地又睡了一觉,直到宫门前,她才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谢安莹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的马车——通身雪白的马车,京安城唯有“第一美人”沈怜一驾。
这个时辰这么巧在这里碰上,想来都是要去进宫面见同一人的。
红提在旁十分自觉地小声讲解着眼前的一切,就当谢安莹所见所知都是由她口中得来。
谢安莹的眼神不过是在沈怜的马车上一扫而过。便命红提上前验名。验名之后她们的马车现行进宫,很快就将沈怜的甩在了后面。
雪白的马车里传来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摔落在地,只是车厢里估计铺着脚毯,所以才没惊动什么人。
沈怜的马车随后也进了宫门,然而宫中不许疾驰,且再进一道门便要下车改换宫轿,她注定是落后一步,追不上了。
沈怜将车帘掀开,目光狠毒而又肆无忌惮地盯着前面的马车,恨不得那辆装着谢安莹的马车立时受惊,人仰马翻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她今日在这里等着迟迟没有进宫,便是想与谢安莹先见一面。
谢安莹门户低微,无权无势,从前根本就没人邀请她赴宴出游,这次公主亲自相邀,她一定是高兴坏了。
所以她才故意在这里等着她,就是为了想看见她惊吓的表情——她若知道自己也来,而且当她听说是自己让公主请了她,恐怕就要转喜为悲忐忑难安了!
可谁知……
谁知谢安莹听说她在这里,也不过只是淡然地垂了眸,根本就没有理会她的存在!
就连她身边婢女仿佛也没将她的出现当成什么大事……
而且更为可恨的是,这两人眼中毫无尊卑高低,居然胆敢抢在她前面先行!
沈怜原本准备了不少激怒嘲讽谢安莹的言语,现在一句都没有用上,心中犹如烈火滚油灼得生疼,咬了嘴唇捏紧拳头,只等着一会儿到了朝薇公主面前,一定要让谢安莹好看!
谢安莹换了轻盈的软轿,一路被人抬到了永宁宫。红提被人领去吃茶吃点心,谢安莹则是跟着一位接引宫人朝永宁宫正殿内走去。
谢安莹步履轻盈,端庄大方,完全不像传言中那般不堪,更不像众人想象里的穷酸怯懦小家子气。想她明明是天盲之身,却丝毫不惧陌生之地。这样的修养令宫人也不免心生赞叹。
谢安莹原本也许是会认生的,毕竟这是她从没做过的事情,她完全没有把握做好。
可当方才她看见沈怜的那一刻,她心里就像是豁然开朗,莫名地就松了一口气——若别人对她礼善,她会不知所措,但若是来勾心斗角,却正是她十分擅长的领域……
谢安莹觉得自己这念头有些好笑,可事实如此,她可不做那种伪善违心的人。
她就是想狠狠地抽沈怜的脸,正愁没机会遇上她。
之前遇刺的事情,谢安莹一早就猜出个大概来,后来又见李承霆每天为此事奔忙,回来却并不跟她详谈就里,她便知道自己猜的八成没错。
为了夺人正妻之位,竟然罔顾国法光天化日在京城王府门前行刺,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京安城中本就没有几人。而能有这般歹毒心思的,就更加少之又少了。
谢安莹缓缓朝里走着,脑海中整治沈怜的法子顺手拈来层出不穷,可她今日原本打算温婉些,给公主和贵女们留个好印象——这样一来,却是有些难以取舍了。
谢安莹却不知道,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取舍的,前世因果今生拼搏,都注定了她的两全其美。(未完待续。)
第二七一章 明显
朝薇公主是皇帝眼中最得宠的公主,赐居永宁宫便是为表爱重之意,故而永宁宫的修葺装扮上,在整座皇城中至多低了皇后所在的永安宫,就连贵妃一流都只能望其项背。
谢安莹是个极守规矩的,两世为人,多少花样在她眼底也不算什么,饶是如此,她还是忍不住要为这永宁宫赞叹一声。
她这样一路走来,先是经过“怀莲”“采蓉”两路狭长的门廊,门廊靠着外墙,与宫中其他地方一般无二,却在不怎么起眼的每处“驻角”处摆放了半人高的青葱盆栽。
谢安莹一眼望去,那盆栽小叶狭长,深绿油亮,一看便是常绿长青的。而这样的对生叶盆栽可不常见,再看向枝干,谢安莹不由恍然——原来竟是紫衫……
紫衫名贵更胜紫檀,因生长极慢又不易存活,自谢安莹懂事以来便根本没怎么见过这东西。
却不想在这里瞧见,还被朝薇公主用来摆驻角了!
甬道长廊较长,行走时不知对面是否有人,便往往会“狭路相逢”,在路中间修葺一两处驻角,便是为了给人避讳用的,毕竟宫中贵人众多,以免照面时冲撞了。
而摆上些盆栽在这里,便是心思独到照应到所有人的心情了——好比现在皇帝迎面过来,谢安莹便是要跪在那处迎着,有一株紫衫又正是半人高的,便能将她遮掩一半,比一个人忽然大咧咧地跪在路旁要好看不知多少!
当然。皇帝是绝不会从这狭长甬道出来的,可见用这么名贵的紫衫来做遮掩……更是奢侈得无以伦比。
谢安莹心中暗暗咂舌,也终于对着永宁宫有了个大致的认识——长廊甬道都这样讲究。内殿与那传说中的万春园,还不知要华丽成什么样?
出了甬道,谢安莹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眼观鼻鼻关心地跟着接引宫人只管前行,旁的宫殿再美她也压抑了心思不再多看,只因为越是富贵的地方,便越是规矩沉重。
她今日是来赏花。也是来对弈的,可不能在这点小事上自生破绽给人把柄。
这样一路到了正殿,宫人领着谢安莹往正殿左边的氅厅而去。正殿里传来几声说话的声音,谢安莹猜度着应该是朝薇公主了。
她与朝薇公主的交情,自然没到直接进门拜见的地步,按礼须得先去氅厅坐着静候。待公主什么时候问起了。宫人自会请她过去。
一般情况之下,她在这里坐定,公主那边自会有人知会,第一时间便会知道她来了。但至于什么时候想起她问起她,这其中可就有说头了……
谢安莹不惊不慌,仍旧温婉地坐着。宫人们上茶,她只是轻轻挪了茶盏盖子,意是这茶她谢过。但却丝毫不饮,更不打量氅厅中的任何事物。气定神闲地模样反倒令宫人们忍不住好奇,频频望了她几眼。
谢安莹这边的茶刚摆到手边,氅厅外就传来一个脚步声——沈怜到了。
谢安莹微微吃惊,要说身份,沈怜其实并不比她高——她现在是肃王府的郡王妃,占着皇亲,哪怕没有李承霆这一层,她也是平阳侯的女儿。沈怜是相爷的孙女,就算相爷权重,她俩定多也就算个平手。
但身份这种东西,从来都不能只看表面。京安城这样的地方,就算听说了名头,人人也都会再往内里深究三分。
比如朝薇公主,她若不受宠,身份再高也未必有人买账。
谢安莹知道自己的身份,现在便是处在“说起来好听,却无人买账”的尴尬境地。
因着“八字”冲喜之说,人人都道她是个吉利的摆件一样,即便是善意的言辞,也多是羡慕她撞了大运,少有人真的将她敬为郡王妃的。
可沈怜不同,沈怜身份说出来虽没什么,但她祖父实权在握,又肯下大力气栽培她,这样一来,对方的分量是她远远不及的。
可她怎么也跑到氅厅来了?
难道沈怜不该直接进去见过朝薇公主的吗?
谢安莹心中吃惊,但仍是不动,无论这里头有什么算计,她先礼后兵只等着沈怜出招她接招便是。
沈怜瞧着谢安莹这样子,气便不打一处来。
方才她刻意走得匆忙,想追上谢安莹,好当着她的面前进殿——她能进正殿,谢安莹却只能眼巴巴地瞧着,然后傻兮兮一个人去氅厅里等着!
这便是一个大大的羞辱了!
任凭她马车先进皇城又能如何?最后还不是得喝着冷茶等着传唤?
可沈怜一直没追上谢安莹不说,走到正殿门前,却被引路宫人带着一拐弯……
她当时心中便是咯噔一下,只道今日里头有哪宫娘娘或贵人在,所以才让来赏花的贵女们都避在氅厅……倒是便宜了谢安莹。
可当她进来之后,见谢安莹一个人坐着,这才猛然惊觉不对。
沈怜霎时间觉得自己被奚落了!
她是什么人,谢安莹是什么人?谢安莹怎么配与她一样的待遇!?
沈怜心中暗暗有些埋怨起朝薇公主来,分明都说好的事情,怎得忽然这样不给她面子。可她随后狐疑地左思右想了半天,却始终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朝薇,或者是中间出了什么变数。
要说是李承霆出言为谢安莹撑腰,可那日朝薇答应她要给谢安莹苦头吃的时候,分明是没打算买李承霆和肃王府的账的,朝薇又不是缺心眼小姑娘,她当然是早就权衡过才会答应的。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难不成……
沈怜的目光上下扫过谢安莹,忽然就明白了些什么。朝薇故意将她们两人留在氅厅里,应该是特意给她留下教训谢安莹的机会的!
这里只有她们两个,若是发生什么冲突,便是惊扰公主的罪名,而她早已与公主知会过,下人们也应该会偏颇帮她作证,一旦闹开,谢安莹便是百口莫辩,名声扫地。
而在这里闹开,朝薇公主也不便承担任何照看不周的责任了。
沈怜心中冷笑,这宫墙之内,真是没有一个简单干净的人。谢安莹就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了,瞧她坐在那里装模作样的,连自己也差点被她唬住了!
沈怜挑着薄唇,眼中满是冰冷狠毒,她没有找地方坐下,而是一步一步朝谢安莹走过去:“谢姑娘贵人多忘事,怕是已经不记得我了吧?”
宫人都称谢安莹为郡王妃,忽然从沈怜口中冒出一句“谢姑娘”——她这心思,也有些太明显了。(未完待续。)
第二七二章 戏弄
谢安莹面对着眼前的人,思绪忽然就飘向自己重生以后,谢安珍第一次到琼华院找她麻烦的样子。
那时的谢安珍,也是一样的稚嫩美丽,也是一样的内心恶毒不择手段。
谢安莹一无所有时都能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现在她有各种凭仗,又岂会怕这种老掉牙的招数?
只可惜,在永安宫这种地方,却是没办法想对待谢安珍一样火烧沈怜,真是可惜了……
谢安莹并不起身,而是淡淡道了声:“沈姑娘记性倒是不错,不过——”
不过你在我婚仪那天,当着众人的面抱着李承霆凄凄婉婉地流泪安慰,却忘了我已经是他的发妻了?
“不过什么?”沈怜一脸轻视,嘴角的笑意更浓。
永宁宫是什么地方!有朝薇公主为她撑腰,谢安莹就算有千般手段也试不出来。
这个卑贱的女人,不过就是嘴巴厉害一点,可口舌上赢过自己又能怎样?自己还不是不疼不痒的?倒是她,要是当着里外伺候的宫人们说出什么粗鄙而又不该说的——正好可以当做把柄,让朝薇公主治她个不敬罪!
沈怜胸有成竹,居高临下的瞧着谢安莹。
氅厅里静谧一片。
这一处氅厅,由六个雕花抱柱子撑起门廊,又设置了几道名贵的缂丝制屏,让里外既能瞧见,又瞧不大清楚,专用待客之用。
因着宫里头来往人多,许多关系又错综复杂。这氅厅内外通透,就是为了取一个“光明磊落”的便利——让里外都能瞧见,也省着外面的人不知道这一处还安置着人。说错了什么话之类。
谢安莹被引到这处,氅厅抱柱外面立着伺候茶水的宫人当然也能瞧见里面的情景。
宫人听及此处,不免跟着沈怜一起好奇起来——郡王妃分明被沈姑娘刻意在称呼上降了身份,她却不急不怒,还夸了对方记性好。
只是听她的口气,加下来还有话要说。
宫人们偷眼瞧着谢安莹与沈怜一坐一站,坐着的怡然从容。站着的咄咄逼人。因为之前又得了吩咐,不到真伤了情面的时候不得打扰,所以便都竖着耳朵听着。
谢安莹似乎能猜中每一个人的心思。她一改平日里说话清朗干脆的习惯,拖长了声音慢悠悠道:“沈姑娘记性这样好,不知还记不记得那日状元楼,沈姑娘走得匆忙。还欠我几百两茶钱呢。”
谢安莹的声音九转十八弯。吊足了人的胃口,所以当工人们听见她这话的时候,八卦之心简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要是两个宫人的耳朵够长,此时已经像兔子一样立到头顶上去了。
沈怜一窒,差点就当场动了手,她还以为谢安莹要强辩她郡王妃的身份,谁知却空口白牙,张嘴就想抹黑自己!
不用说。沈怜也能感觉到自己背后的宫人们已经再偷笑了。
她本不欲与谢安莹在口舌上争辩,可这事她却不得不说清楚。否则一旦传开,她岂不是要丢死人了!
“你胡说!”沈怜怒斥,“我只去过状元楼一次,还是陪伴肃王妃同去的,何时欠过你银子!”
谢安莹做回忆状,轻轻将手一合,欣喜道:“就说沈姑娘记性好呢,可不就就是那一次?”
沈怜差点被谢安莹这做派气死!那次的事情已经成为她这辈子都不想提起的回忆了,她跟肃王妃谁都不缺银子,可是那样丢脸的时刻,谁还会想着给谢安莹茶钱?
这事的始作俑者本就是谢安莹,谢安莹居然还要翻出来说!
天知道当她听说状元楼是谢安莹的产业时,她心中有多么的嫉妒憎恨!
不过,既然谢安莹承认是那一次,她恐怕就打错了算盘。
沈怜的脸上终于重新绽放冷笑道:“谢姑娘,我与肃王妃同去品茶,你不曾问肃王妃讨要茶钱,却来向我要?这未免也太趋炎附势欺软怕硬了吧?”
沈怜就不信,谢安莹还敢朝肃王妃要茶钱!
“你们前后脚进了状元楼,却并不代表你们就是一道的呀……”谢安莹一脸狐疑,“你与肃王妃很相熟吗?”
沈怜脸上的冷笑越发放大:“相熟?京安城谁不知道相府与肃王府一向交好,我打小便是肃王妃瞧着长大的,她待我慈爱有加,又岂会不熟?”
沈怜说起肃王妃的时候,脸上的冷笑渐渐变成了得意。
要说不熟,当然是谢安莹这个横插一脚进来的女人跟肃王妃更加不熟了。
沈怜已经以肃王府的家人自居了,谢安莹算个什么东西?
可当她正要继续嘲讽谢安莹的时候,谢安莹却再次慢悠悠地开口了。
“不过就是几百两银子,也值得沈姑娘这样左右抵赖……唉,若你真与肃王妃相熟,又岂会不知她是我的婆母,你该尊我一声郡王妃才对啊?”
“你!”
沈怜口中一噎,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她瞬间明白了谢安莹的用意,绕了这么半天,原来就是在这里等着看她出丑呢!
谢安莹这是故意耍弄她玩笑么!?
这一回,沈怜分明就听见外头两个宫人忍不住低笑出声。
谢安莹,她怎么敢!?
沈怜怒不可遏,既明知谢安莹在逗弄她,再争辩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谢安莹占尽上风,她只会更加丢人罢了。
沈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一步走到桌边,快速拿起茶盏便朝谢安莹脸上砸过去!
她不过是被谢安莹辱骂的惊慌失措,所以失手掉落了茶盏,至于伤了谁的脸,那可就怪不得她了……
只听一声瓷器碎裂之声在氅厅里响起,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两个宫人连忙回头,迅速迎了进来——公主有令,让她们两人在这里单独相处片刻,为得是之前答应了沈怜,皇家做事不能言而无信。
朝薇公主的意思,是给沈怜半柱香的时间,让她与谢安莹自己斗法去,但又暗中吩咐宫人要护得谢安莹周全。这事临时的变动,她当然没有知会沈怜,沈怜大约还等着一会进殿再发难,所以现在也不会对谢安莹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等到进殿之后,朝薇公主自然就不会再给沈怜机会了,而沈怜要是问起,朝薇也只会反过来怪她自己没有把握好机会。
但她答应朝薇以后恩怨一笔勾销的事情,却不能不作数!
这是公主的打算,两名宫人在这里,就是为了护住谢安莹,言语口角没什么,就是怕眼前这种情况出现。
两名宫人原本听里头吵架,听得正有滋有味,谁知沈相爷的千金居然先动起手来,这可将两人吓得够呛。
两人只看见碎瓷片朝四面八方迸射出来,连忙应进去拦住沈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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