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七章
李承霆对经商一事也算有些了解。
说起来这都要感谢肃王爷的孜孜教诲。
肃王爷行伍出身,对于银钱一事,跟别人的概念都不相同。
肃王爷喜欢银子,但行军打仗中,银子显然是最沉又最没用的东西——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用来疗伤,甚至在战场上也不能用来买卖什么东西。
但谁都知道养一支军队,尤其是他手下那种兵马齐全能征善战的军队,却是需要大量银子的。
所以肃王爷最喜欢“自己会走”的银子——在肃王爷麾下,每个人都会做点小生意,每个人自己就是自己的荷包。
军队是移动的,所以军需不能只依靠朝廷固定的运输,更不能张着嘴坐着等军粮喂到口中。
李承霆在很小的时候,跟着肃王爷行军,路上遇到一处玉石矿山。肃王爷当即便命令大军扎营开矿,又放出风声说自己惧怕敌军不敢开战。
之后他一边拖延着战事,一边将开采出来的玉石卖去敌军,敌军便傻乎乎地用粮食来换。
后果可想而知。
现在,李承霆看见谢安莹写下的这几页纸。不知怎的就想起当年来,想起自己和父王大获全胜之后,还不忘将那些卖出去的玉石再抢夺回来,一路押送回京,献给皇帝修盖宫殿。
他有父王教导,自然知道经商手段何其重要。
但他如何能想到,谢安莹一个后宅女子。竟然也懂得这些?
“这些都是你写的?”李承霆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甚至还有些不解地看着谢安莹道:“你很缺银子吗?”
他知道谢安莹在平阳侯府曾经过得不怎么如意,但自从柳氏下堂之后。琼华院看起来还算富庶,而且因为谢安莹自己的巧思,故而在吃喝用度上,反而比一般贵女更加矜贵细致。
怎么就想到要开一间酒楼,还做了这么详尽的计划?
李承霆这样一问,谢安莹的脸色更红了些。
她总不能说自己已经在为嫁妆打算了……
“近日时常钻研饮食,能拿出手的菜色越来越多。不忍心叫佳肴都埋没在我这里……所以就想着开间酒楼。”谢安莹睁眼说瞎话,“你瞧着,是否可行?”
李承霆瞧到最后几页。上面的确写了一些膳食的做法。
这些做法他从未见过,但单是一看,就令人垂涎三尺。可想而知一旦做了出来,将会是何等诱人的美味。
于是谢安莹这样的说法。他当即便信了。
李承霆将纸页放回盒子中。还给谢安莹道:“单看这些菜色,便能想到日后这酒楼定然生意兴隆红红火火,在加上你将各个事务都计划周详,比我所知的还要更胜一筹,想来是没有不成的。”
李承霆这番夸奖十分真诚,从那些计划和经营手段上看,谢安莹在经商一事上,的确比他更具天赋。
谢安莹对李承霆的反应很是满意。
她纸上所写的。都是按照自己的记忆,还有一些凭空瞎想出来的构思。要说具体实践。她恐怕还不如红提知道的多。
现在李承霆既然都说好,也算不辜负自己的心思。
谢安莹的计划可行,这才有些底气像李承霆开口道:“我给你看这个,是想让你帮我一件事……你也看到了,我相中了海晏楼那一处,想原地起一座更好的做酒楼。只是那块地方,恐怕京城中盯着的人不少。”
那地方繁华,虽然被大火烧了一场,但早晚会再起营生。
这道理谢安莹懂,京安城中其他人当然也懂。京安城中这样的好地段早就被沾满,现在想要置业,恐怕都要将铺子盖到好远的城郊去才有空地。
所以,盯着海晏楼的人肯定不少,就连镇北侯府恐怕也不会忘了这么一块产业。
谢安莹这么一说,李承霆立刻就明白过来。
李承霆更加佩服起谢安莹的头脑来。
海晏楼是他与李尧放火烧的,从放火到现在,他也没想过要将那块地方占下来,现在向他这样忘记海晏楼存在的人肯定也不少。
等谢安莹的酒楼破土动工,一定有人像他今天这样恍然想起错失良机。
李承霆哈哈笑着,对谢安莹道:“这事不难,我帮你便是。还有什么能用到我的,你只管说出来不要客气。”
谢安莹一听事情能成,已经十分开心,她低头笑得眼睛弯弯,再抬起头来,虽刻意掩饰过,脸上却仍然带着喜气。
谢安莹用手轻轻敲着盒子道:“你也瞧见了,我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你能将这块地方帮我争取到,我便已是感激不尽,再没有什么别的事要麻烦你的。”
谢安莹想到自己的计划得以实现,浑身上下都轻松喜悦。
李承霆见了也跟着开心,但仍旧瞄了一眼谢安莹手中的盒子道:“看来我该感谢那块地方不易争取,否者你一人之力便能做成京安城第一酒楼,我却只能流着口水苦苦旁观。”
谢安莹一愣,想到李承霆流着口水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得开怀。
两人一同笑了一阵,谢安莹这才豪气万丈道:“不会让你白流口水的,待酒楼建成,永远为你留座,免除你一切费用便是。”
李承霆难得见谢安莹这样开心活泼,心中更是喜欢。
见时候差不多,李承霆起身从袖子中拿出一样东西,放在谢安莹手边茶几上:“这是我给你的,你也打开看看。”
谢安莹觉得自己都要被李承霆惯坏了。
每次看见他来的时候,眼睛就不自觉的朝他手上扫,总想看他这次又会带什么礼物给自己。
今日原本看见他空手而来,脸色又不好,还以为他是遇到什么事情所以忘了。
谢安莹欣喜地拿过李承霆的盒子,这盒子与自己装酒楼计划的盒子差不多大小。也像是用来装书籍纸页的。
只是要比自己那个厚上许多,若是放书,足足可以放下一整套。
李承霆应该不会给她送书吧?她可还瞎着呢……
谢安莹好奇地打开木盒盖子,朝里面看去,她也没忘记同时用手去摸……可手还没摸到,人就已经先愣住了!(未完待续。)
第一九八章 信了
木盒看起来十分普通,比谢安莹用来装海晏楼计划的盒子还要不起眼。
谢安莹曾经收过陈蓉一套粉玉首饰,又收过苏君然冒名李承霆送来的假信——那两只盒子的都是精雕细琢,镶金戴玉的,比眼前这个不知好了多少陪。
可要论盒子里东西的价值,却远远不及眼前的了。
谢安莹愣了半响,才想起自己应该用手去看。她伸出手细细摸过放在最上面的几卷钱引,有些难以置信地拿在手中打开。
钱引与银票和交子差不多,都是票号银庄用来记银子的,只是面额有大有小不一样罢了。
谢安莹自己也有几张,老夫人和平阳侯赏赐她的银钱,还有她自己暗中存下的一些,隔一段时间便会上红提拿去银庄上换了钱引回来。
但谢安莹手上也只有几张而已。
眼前这盒子里,厚厚一沓钱引被卷成纸卷,用缗钱绳子捆着,隐约可见每一张上官府州府的朱砂官印——不是民间钱庄的印信,可见面额都不小。
谢安莹接连从盒子里拿出十几个这样的钱引卷,将他们放在桌上,又往盒子下面看去。
下面总算没有被某人草率地卷成一团了,一张张契书摞在一起,安静的藏于盒子底下,谢安莹拿起前两张,用手摸过上面的墨迹——有的是京安城中宅院地契,有的是远在北域的生意契书。
谢安莹大致翻过几张,心中估算了一下。这一小盒子,恐怕够买下几个平阳侯府。
东西都摊开摆在桌上,谢安莹却有些茫然。
她望着李承霆笑道:“你是不是把给我的礼物拿错了?”
李承霆就算身为郡王。但只要他不打家劫舍贪墨舞弊,在他这个年纪身家还是有限的。眼前这一小盒价值惊人,估计已是他的全部了。
谢安莹之所以觉得他拿错了,主要还是因为李承霆从未送过她太贵重的东西。
他每次送礼,都是心意至上。反而在价格上会刻意便宜些,让她这个收礼的人不至于不敢收下。
所以这忽然给她拿来一大盒子钱,数量还这么惊人。谢安莹想也没想,便觉得是给错了。
李承霆凝神看着谢安莹,谢安莹面前的。的确是他所有积蓄。
他生在极贵之家,从未受过银钱之累,更不会觉得银钱是什么重要之物。
可自从看见母妃为平阳侯府准备的礼单时,他才第一次明白了银钱的重要——有时积攒巨大的财富。不是为了满足自己。而是为了刁难别人!
对于母妃的行径,他这个做儿子的无权置喙,但他也不会让谢安莹委屈。
所以,最简单的办法,便是自己来弥补母妃的疏漏。
李承霆一直看着谢安莹没有说话,谢安莹也渐渐察觉到了什么。
谢安莹这才渐渐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些都是你的?这……不会真的是给我的吧?”
这可不是几百两银子一两间店铺!谢安莹方才粗略一看,光是成气候的铺面就有三五间之多,更别提那些钱引了。恐怕随便抽出一张来逗不是小数目!
这些给她,是要做什么!?
李承霆并没多余的解释。只重重点头道:“这是我的,现在给了你,就是你的。”
谢安莹亲耳听见李承霆的确定,整个人瞬时傻了。
谢安莹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有些茫然道:“那个,我就是想经营一间酒楼,并没有缺银子到这个地步,你不用……”
你不用给我这么多。
谢安莹难得露出这种呆呆的憨傻样子,李承霆忍不住乐了一声。
天大的烦恼,看见谢安莹,总是能烟消云散。
李承霆起身走到谢安莹的身边,伸出手拉住谢安莹的袖子,小心翼翼地引着她坐回椅子上,这才开口道:“这些是我给你的添妆,你那新母亲人品还算可靠,待出嫁前,将这些给她让她给你制备。”
谢安莹一肚子的话想说。
这样巨额的嫁妆,就算由陈蓉来制备,那也说不过去。
老夫人可是将陈蓉的嫁妆都盯着呢,分给谁,不分给谁,老夫人心里有数。
要是凭空突然跑出来这么多银钱,平阳侯府不知要乱成什么样。
虽说到时候谢安莹打算将身份换回来,就算没有这笔钱,侯府肯定也会乱,但总不会显得她筹谋已久,将一府上下都玩与股掌。
但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
谢安莹更想问问李承霆为什么要这样做,平阳侯府是什么门第,这京安城谁人不知?
一个没落的侯府,能拿出多少嫁妆,所有人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李承霆要是怕自己委屈,完全可以等她嫁过去之后对她好点便是了,何必把这些银子提前给她。
知道的当这是添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交代后事呢,太吓人了些。
许许多多的话在谢安莹嘴边转了又转,她想要起身说话,却又被李承霆按回椅子上。
谢安莹挣扎了一下,一大堆想法和疑问全都化作泡影,最终只说出一句来——
“谁要嫁你了……”
谢安莹的声音细小羞涩,连她自己听见,都有些难为情。
李承霆嘴角微微扬起,止不住的笑意自他的眼中流出。
他与谢安莹虽从未将情爱挂在嘴上,但心意早已相通,更何况,他们的婚约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她不嫁他,还能嫁谁去?
李承霆居高临下望着谢安莹,此时谢安莹已经底下头去,李承霆只能看见她满头乌发和雪白逛街的额头,可即便是这样,李承霆的目光还是温柔似水。
“别多心,先不论嫁不嫁我,这些都是给你的。你只管先拿着便是。”
李承霆打定主意要送。肃王府他做不了主,他自己的,他总能做主。
眼下他只能为她做到这些。等往后成婚了,他多立战功早日封王,令辟府邸给她居住,让她一世自在,绝不委屈……
听见李承霆这番话,谢安莹再也无法装作事不关己地端坐了。
李承霆的为人她是知道的,他从不说空口白话——他既能亲口说出这样的话,一定会言出必行。
无论她嫁与不嫁,他都将身家奉上……
谢安莹信他,在这一瞬间,连李承霆没有说出口的那些承诺,谢安莹也一并感受到,一并信了。(未完待续。)
第一九九章 定情
谢安莹心中震动不已,她无法拒绝李承霆的好意,但又不知该如何接受他这样厚重的情意。
李承霆对她的好,已经好到令她觉得不真实。
就像是她做的一个美梦,生怕一不小心这梦就会醒了。
李承霆仿佛看出谢安莹的不安,他带着笑意,对谢安莹说起了自己在北域与父王经商挣银子的往事,又与谢安莹谈起重新建造海晏楼的事情。
李承霆在北域的事情十分有趣,谢安莹听得惊叹连连。
而他对海晏楼的重建也给出很多不错的建议,两人还一同讨论了海晏楼重建之后,应该重新起个新的名字……
谢安莹慢慢被这些事分心,总算不再纠结银子的问题。
李承霆见她恢复了平静,这才放下心来,起身告辞离去。
————
这一日对于谢安莹来说,几乎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她从没有像今日这样,真正的将心完全交付给另一个人,这与她之前的主动去图谋一场婚事,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因为李承霆对她的好,对她的信任,使她终于放下一切顾虑,准备好所有的勇气,完全打开心扉将他装了进来。
谢安莹望着厅堂的门廊,日落之前的辉光从那里洒进来,李承霆刚刚离去不久,她闭上眼睛仿佛还能看见他的背影。
谢安莹靠在椅背上,心中从未有过的轻松与充实。
她需要好好想想。自己该如何回报他,才不算是辜负了他的深情……
谢安莹不知道的是,其实对于李承霆来说。今日也是十分喜悦满足的一天。
原本在今日来之前,在见到谢安莹之前,李承霆的心中可谓是十分疲惫——肃王府的后宅,就像是一个缩小的战场,母妃和兄长四处挑起战火,令他一刻也不想待在王府。
他们所做的那些事情……他并非不懂,而是不愿意将自己的血肉至亲摆在敌人的位置上。
更不愿意用那些“自己不好过便不许别人好过”的心态。去进行完全没有必要的争斗。
也正是因为如此,谢安莹这样的女子才会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喜欢她的温和,也喜欢她的强劲。喜欢她表面上温柔的犹如三月春风,也喜欢在她的表面之下,有一颗足够坚强狠绝的心。
他喜欢她的明辨是非,喜欢她不拖泥带水。喜欢她在谋算之间手起刀落。喜欢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也喜欢她对仇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种干干净净的手段,永远比走路扭到脚跌进男人怀里要令人敬佩。
他这么喜欢谢安莹,喜欢到见到她的时候,心情就不自觉的好转起来,她有千百种优点引得自己去喜欢她向往她,而且他们之间还有闲歌掐算出的宿命。
他早就认定了谢安莹是他这一生的伴了。
李承霆知道谢安莹不是贪图银钱名利的女子,他今日送上的。也并非是银钱这么简单,而是他的全部心意。
她肯收下。这很好……
李承霆几乎是带着笑容走了一路,谢安莹肯收,就说明她肯嫁。
自己这么久的功夫总算没白费,能让她心甘情愿地嫁他,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
李承霆走了许久,红提这才抱着小白走进来道:“姑娘今日又收到什么好东西了,怎么许久都不叫奴婢进来伺候?”
以往小郡王总是会送来一大堆有趣的物件,每次等他走了之后,姑娘都要喊她一起玩赏一会,然后再收拾半天。
屋子里两口大箱,还有一个方角柜,都被塞得满满当当快要放不下了呢!
红提进来之后就东张西望起来,小白与她一模一样,抽着鼻子到处闻,一人一狗在谢安莹的眼皮子底下就开始寻宝起来。
谢安莹撇了红提一眼,笑道:“别胡闹,这次不同以往,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红提立刻停了蹑手蹑脚的模样。
能让姑娘说十分重要,那恐怕一定是重中之重……重要到自己无法想象的东西。因为之前陈蓉送来的粉玉首饰,还有在粉玉首饰下压着的那一套价值千金的红宝头面,姑娘都从未说过一句“重要”——那样贵重的物件,也还不是随手便交给她,让她收着了。
可见这次不同。
红提想了想,眼前一亮,拍着手道:“姑娘!奴婢知道了!郡王是不是送了您定情信物!”
谢安莹脸上一红……
这红提,什么时候都傻,偏偏这会时候却聪明得紧!
李承霆这回送来的,可不就是定情信物了,而且自己还感动得一塌糊涂,当面就收了下来……
他们俩这私相授受,受得也太不拘一格,竟将礼数礼法全都抛之脑后了。
红提歪着脑袋,见谢安莹不说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四处寻找起来。
这屋子里上上下下都是红提打点的,桌子上多了个木盒,红提自然很快就发现了!
她奔过去,拿起木盒,回头看看自己家姑娘。
见姑娘只是撑着头似笑非笑地看她,红提知道谢安莹这是准许她打开看了。
红提心中窃喜——她倒要看看,这么爱送礼的小郡王,会送出什么让姑娘都觉得重要的东西。
小白在红提脚下呜呜叫着,似乎是也想跳上来看,红提一手拿着盒子,一手将小白抄起揽在臂弯里,这才将盒子缓缓打开——
“天哪!这是……”红提惊叫一声,顺手就松开了小白,两手紧握着盒子呆呆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白才看了一眼就被扔在地上,不满地捣腾着小短腿,一扭一扭地找谢安莹去。
谢安莹弯腰将小白抱起来,放在膝盖上,继续欣赏着红提的样子。
她故意让红提打开盒子,就是想知道自己刚才在李承霆面前是什么表情。
——现在她算是看见了,自己除了比红提少几声尖叫,估计所有的傻样都被他看了去。
他一定也像自己一样,最少有三分故意!谢安莹忍不住笑了……李承霆真是太狡猾!(未完待续。)
第二零零章 房梁
眼看红提尖叫不断,惹得红袖几人都惊恐万丈地冲进来一探究竟。
“红提姐姐这是怎么了?”红袖几人挤挤挨挨缩成一团,堆在门口惊讶地看着红提。
红提从前规矩上是差了一些,但近日来跟着姑娘往来巧文院——她站在廊下听着教诲,也算跟着姑姑学了不少,言行上已经谨慎多了。
怎么这会儿竟疯魔了一般?
谢安莹瞧着这一伙的滑稽样子,笑得心满意足,挥手让她们退下:“你们不用担心,是我赏赐了红提些好东西,她没见过世面,便欢喜的疯了。”
红袖听见谢安莹的调笑,这才放心下来。再看红提手上果然抱着个盒子,只是盒子平平常常,大约是一两套小书的样子。
红袖也忍不住笑了,对谢安莹行礼道:“改天姑娘也赏我们些,让外头人听听,琼华院养了好一群狼崽。”
红袖说完还冲着红提吐吐舌头,这才领着几人退下,留下红提一脸羞恼,又逗得谢安莹好一番捧腹。
谢安莹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恢复了平和的样子,招手让红提到她身边来道:“怎么样?这回打算往哪藏?”
藏钱一向是红提的事,能将钱藏得稳妥,也一直是红提引以为傲的本事。
红提双手捧着盒子,虽然不再尖叫,却仍旧控制不住自己声音中的颤抖。
她支支吾吾地挪到谢安莹跟前,一串带着兴奋激动的颤音从红提口中滑出:“姑。姑娘,奴婢不知……”
红提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没见过世面啊——这屋子里的墙砖地缝枕头铺盖里,少说也有千两银子呢。那可都是经过她的手的。
更别提还有许多贵重首饰和摆件。
姑娘曾经说把那些银子都送她,她也丝毫不为所动,可见分明是见过大世面呢!
可眼下她手上拿着的,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
别说她红提了,就是将这东西往外头钱庄柜台上一放,放眼京安城中,敢接手的掌柜也没有几个。
小郡王可真是大手笔……可真是会给人出难题啊!
红提的脑子乱糟糟的。一瞬间想了许多想法,却仍然不知该如何安置这只盒子。可她心中却并不因此烦恼,反而是高兴得快要哭了出来。
小郡王待姑娘这样好。她总算是放心了。
自己的平生大愿定能实现,这以后,只管安心等着姑娘出嫁,然后再等着小公子和小姑娘出生。就有人喊自己红提嬷嬷了。
谢安莹瞧着红提一脸痴相。轻轻推她一把阻止了她的胡思乱想。
谢安莹指指房梁之上道:“想个法子,将盒子放到上面,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红提顺着谢安莹的手向上一看——
琼华院从未翻新过,与那些崭新亮堂的院落不同。这主屋的房子都是用老桐木造的,又高又大。而且为了防蛀防霉,通屋的木料都是用黑黑漆漆的桐油和树漆涂过三五道的。
红提这样仰着脖子向上去看,只觉梁上构造复杂,纵横的木梁不知几何。再加上黑漆的缘故,更是漆黑一片。根本就看不清楚。
红提掂量着手中的盒子,若是将盒子藏在某一根小梁上,即便有人上了房梁,也要打着灯烛,细细盘查才能找的到。
姑娘这个法子,确实是可行的。
红提抿着嘴,对谢安莹重重一点头,身负重要使命一般,出去找绳子去了——房梁她是爬不上去,但她可以用绳子系上石头,将绳子先抛过房梁,然后在将盒子一点一点地钓上去。
红提有了事情做,便马不停蹄地忙碌了起来。
谢安莹则是清闲下来,嘴边挂着淡淡的笑,想起李承霆对她说的话。
李承霆说让她将这些交给陈蓉,用作给自己置办嫁妆。
他这番心意好到无以为报,可谢安莹却不打算这样做。
因为她知道,李承霆用这种方式送钱过来,恐怕并未经过肃王府的同意。甚至连这些产业钱财,恐怕也不是明面上的东西……否则万贯财富,明晃晃地抬来侯府,既不是大家脸面上都有光彩?
谢安莹本就是心思敏锐之人,她这辈子什么都没干,有时间都用来猜度人心了。
有些事李承霆虽然没说,却瞒不过她——肃王府阻力重重,怕是连他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但那又如何呢?
谢安莹随手捞起小白,轻轻缓缓地抚摸着它的毛……肃王府再难,总好过镇北侯府!
曾经她可是打算抛却一身,投入龙潭虎穴,与仇人共枕与虎狼谋皮。而现在,虽然也难免身陷后宅,但能与他厮守,便胜过一切。
其实今日,李承霆这般作为,是为她着想,却正与她想到了一处。
她打算经营的酒楼,何尝不是这个意思。
按照前世记忆,有人单凭借一道熏五花便赚得满盆满钵,她这酒楼一旦开起来,收入定然不凡。
到了那个时候,李承霆今日送来的这一盒东西,未必就能用上了。
她收下的是心意和情意,至于银子,她替他管着即可。
谢安莹打定主意,接下来的重心就都放在了酒楼之上……
谢安莹用过晚膳便早早歇了,第二日,从巧文院受教出来之后,便直接领着红袖来到了世安院。
红提因为惦记着房梁上的东西,从早起就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琼华院,生怕有什么不安全,非要自己守着才放心。
谢安莹十分能体谅她这种心情——那样一笔巨资放在梁上,别说红提了,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安。
现在有红提愿意主动守着也好。
正好她要去世安院见见陈蓉,带着红袖去也亲近些。
谢安莹与红袖走了片刻,一路从偏僻的角落来到了平阳侯府最正中的世安院。
世安院中的一草一木都与柳氏在时一样,或许是因为陈蓉是个有心胸的女子,或许是因为陈蓉根本就不在意这些细节。总之她连从前伺候过柳氏的下人都照单全收,全然不计前嫌,更别提这些无辜的草木。
能做到如此的女子真是不多,谢安莹对她更生三分敬佩,走到院子门前对红袖道:“代我向同传一声,就说我来请安。”(未完待续。)
第二零一章 名下
红袖答应一声,率先进了院子,快步走到廊下对一个接引的小婢女说了几句。
等谢安莹缓步走过来的时候,正听见里头传来陈蓉爽朗的声音:“在我这儿还拘束什么,还不快将姑娘请进来。”
谢安莹正抬头看去,正屋的门帘已被从里面掀开,竟是陈蓉亲自迎了出来。
谢安莹连忙上去扶住陈蓉的手道:“见过母亲,这时候过来已是打扰,还累得母亲亲自来接……”
陈蓉笑容满面,在谢安莹的手背上轻轻一拍道:“别人来是打扰,你来却不是。”
这话可不是客套话,她们两人早有“勾结”,当然比旁人不同。可这表面上还需装得客气一些,否则人人都知她俩的关系,以后反而不好办事。
陈蓉却毫无避讳。
谢安莹心生讶异向周围人脸上看去——只见满屋伺候的下人都是一脸服帖顺从,对于陈蓉对她的态度毫无惊讶置喙之意。
谢安莹这才放心下来,这些人虽然还是从前平阳侯府的人,有些是柳氏留下的,有些是老夫人送来的……但现在看来,恐怕明里暗里早就被陈蓉收为己用了。
陈蓉自有手段,她越高明,谢安莹对她也更加放心。
两人轻挽着手臂,亲昵地进了屋子,在厅中左右坐了,有婢女侍奉上来香茶,浅浅喝了一道之后,陈蓉挥推左右婢子,让她们在屋外守着。谢安莹这才说明了来意。
“母亲对京安城中的酒楼可有了解?”谢安莹放下茶盏,闲聊一般地问道。
陈蓉知道谢安莹无事不来,听她提到酒楼。便知今日她来是恐怕跟酒楼有关。
陈蓉想了想答道:“陈家名下便有几间酒楼,只是都在京郊地段,生意也稀松平常。”陈蓉说着,又靠近谢安莹道:“并不在我名下,所以你祖母父亲都是不知道的。”
谢安莹掩嘴一笑,跟聪明人说话何其省心,陈蓉虽没猜到她的来意。但也知道自己找她,首先就是不要让老夫人和平阳侯知道。
“母亲倒是大方,见我来了。就以为我是来讨要东西的吗?”谢安莹调侃一句,继续道:“母亲怎么就不想想,我说不定是来送东西的。”
陈蓉听闻一愣。
往日她见谢安莹,虽然也十分投契。但总觉谢安莹年纪比她还大似的。从来都是面无波澜不见喜怒。
今天居然心情这么好,也会像个小姑娘一般与人玩笑了。
陈蓉也跟着笑道:“这么说,你是来给我送酒楼的?”
陈蓉一猜不中,第二猜果然中了。
谢安莹点头道:“说不上送,我打算开间酒楼,先寄放在母亲名下。不需劳动母亲什么,只是莫要让旁人知道就行。”
陈蓉扬眉将谢安莹打量一番道:“你在府里虽然不如芳华院那位身份贵重,但也不至于连间铺子都要引人耳目。放在你名下又能如何?你祖母与父亲要是说起,我帮你挡着便是。”
陈蓉对谢安莹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总觉得像谢安莹这样的人物,本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现在被圈在一方后宅里,连开间酒楼都要畏畏缩缩,没得令人气闷。
陈蓉现在在老夫人面前还算得脸,平阳侯与她也琴瑟和鸣恩爱得很,有她在一旁吹风,绝对不会有人说谢安莹些什么。
谢安莹笑笑,又摇摇头。
陈蓉奇道:“莫非这酒楼有什么特别?”
有陈蓉在一旁吹风,能放到明面上又能记到谢安莹自己名下的东西,谢安莹却仍然要记在陈蓉名下,陈蓉略一思索便知道恐怕是酒楼比较特别。
谢安莹这才点头。
“母亲可听说过海晏楼?”
谢安莹话音一落,陈蓉便倒吸一口冷气。
海晏楼是京安城第一的茶楼,陈家名下那些小酒楼铺子,十个加起来也抵不过一个海晏楼。
且不说海晏楼价值几何了,单单是那处繁华的地方,便何止千金?如是背后没有这些权贵人家撑着,那地段根本轮不到一般商人手上。
再加上上一次海晏楼起火,谢安莹也差点卷入其中,她又岂会没听说过?
海晏楼陈蓉是听说过的,再加上谢安莹方才说要将酒楼记在她名下……
陈蓉难以置信道:“难道说……你……”
陈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海燕楼被火烧成灰烬之后,她还连番可惜了一阵,之后也一直关注着那块地方,想看看将会落进何人手中。
——她自己是万万没想过的,像海晏楼那种地方,不是她能想的。
她不行,平阳侯府也不行——平阳侯府担着侯爵,按说分量是够了,只是平阳侯却不是个敢争抢的。
若是一窝权贵争锋夺利,依照平阳侯的本事,定然是第一个败下阵来。
可听谢安莹今天这话的意思……这样一块地方,已经落入她的手里了?
谢安莹见陈蓉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不跟她绕圈子,直接将事情明说道:“海晏楼那块地方我势在必得。到手之后就原地起一座酒楼,安装现在的想法,恐怕是要比海晏楼更华贵些。”
别说更华贵的酒楼了,就是从前的海晏楼,那也的确不能放在谢安莹的名下。
陈蓉自报仇一事起,便知道谢安莹有些奇怪的本事,却没想到她的本事已经大到这种地步!
陈蓉此时的表情,比红提瞧见那盒子也差不多了。
她沉默着在屋子里走了两圈,思索了半天,这才道:“海晏楼重建,京安城中不知要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陈家虽然富甲一方,但帮你顶一时的门面还成,若时间长了,只怕不行。”
这不是小事,让陈家顶下海晏楼,一两个月内众人只会观望,不会有所动作,这样还算安全。
但若是等到三五个月后,海晏楼要是经营得好,便少不得有见利益而眼红的。
陈家没有靠山,连丁点试探都承受不起,万一有人惹事闹事,或是小小地做个手段,海晏楼瞬间便保不住的。
谢安莹见陈蓉思虑得如此周全,更加确信自己没有找错人。
“母亲放心,就在你名下放两个月。”谢安莹自信满满道。
待两个月后,她自有打算。(未完待续。)
第二零二章 文书
之前上元节时,京安城中海晏楼莫名走水,烧出了一段侮人视听的奇闻。
那晚的事情,原本是镇北候庶子苏君然一人之辱,但接下来的几日里,却牵扯出乐坊和官场许多风流韵事,使得坊间街头巷尾都流言不断,茶楼酒肆更是每日轮番说书说鼓,百姓们花上十纹茶水钱就能津津乐道一整日。
这种韵事流传极快,乐坊司的勾当一旦被掀开,朝中不少官员都被牵扯其中,众官之怒当然全都落在了镇北候府的头上。
镇北候气闷至极。他哪里能想到自己最看重的儿子,竟然骨子里是这么一个不入流的东西。
原本还想着不分嫡庶好好栽培与他,现在也彻底熄了这种心思。
镇北候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苏君然不是失心疯,之所以忽然暴了这么一出,恐怕还是被人给暗算了。
但那又如何?
苏君然居然背着他成了海晏楼的东家,勾结教坊司,勾结朝官……自己这个镇北候可还没死呢!
况且苏君然上面还有他嫡出大哥,他当这镇北候府是什么?是他攀权的筹码吗?
被暗算,丢了脸面,这都不算什么。让镇北候最为震怒的正是这种感觉,仿佛苏君然连他也在利用,仿佛在苏君然的眼里,整个镇北侯府都是他的棋子一般。
镇北候本来心中就有了芥蒂,更有一直与苏君然不合的王氏在一旁煽风点火。
于是镇北候的决心很快就落下了——去朝中请罪,顺便请个太医……
在众人的眼睛都盯着镇北候府的时候。他这个侯爷做出这样的举动,无疑就是放弃了苏君然。
皇帝陛下听闻苏君然得了失心疯,不但原谅了他教子无方。还指派了一位医术不错的太医给他——不管是真是假,大家都是聪明人,都知道先将流言平息才是最要紧的。
有了太医往返镇北侯府,坊间的传闻果然渐渐平息了。
众人原本感叹当官的艳福不浅,现在都在可怜镇北候好端端一个儿子,却彻底成了废人……
海晏楼那块地方,虽然已经成了焦炭。但按理说还算是苏君然的产业。
但他哪里还敢要?
不但他短时间内不敢再提起此事,就连镇北候爷,也恨不得那块地方从来就不存在。
镇北侯府不敢要。别人想要,又碍于他家这些事情而不好开口,否则就像落井下石似的。
这样一来,那块炙手可热的地方。反而一直空落了下来。
流言渐渐平息之后。倒是有一众官差去将那地方清理了一遍,将焦土焦炭都清理走,现在彻底成了一块空地……
京安城中,别人不敢要,但有一个人却恰恰十分敢要。
正是李承霆那爱管闲事又爱做生意的亲爹肃王爷。
当然,李承霆在办这件事情的时候,只说是自己要替别人买地建个酒楼,丝毫没有提起肃王爷的名头来。可他这样说。根本就没人相信——李承霆在整个大历朝都是凶名赫赫,他的朋友自然也是只会杀人。怎么可能会开酒楼?
肃王爷与小郡王,在沙场之上是一样的所向披靡。可下了马背,大家都知道肃王爷是个纸老虎——长的凶悍吓人,但脾气却好得出奇。
可李承霆就不同了。
与他不熟的人,不但没见过他的笑容,甚至都没听过他开口说话,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他,永远都是一张冰冷严峻的脸,让人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威压阵阵,令人不寒而栗。
这样一来,李承霆说要帮朋友开酒楼,市令属的大人们立刻就想到了肃王爷。
市令属大人偷偷将李承霆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李承霆像一尊杀神冰雕一般,由着他打量。
市令属大人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酒楼绝对跟小郡王一点关系都没有。
倒是肃王爷,整日“游手好闲”,天天掺和小摊小贩们的生意,恐怕时间长了觉得不过瘾,终于想自己动手干一票大的来着。
肃王爷和镇北候爷同是皇帝重用的武将,他看上了海晏楼,又不方便出面,所以才让郡王前来,又说是帮朋友所为。
市令属大人越想越分明,觉得自己真是无比机智。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只差没当面撸起袖子,这就带人去测地,然后跟李承霆签了文书。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这事是肃王爷的意思,那就没人能拦得住。
毕竟整个京安城都是围着肃王府造的,肃王爷开口就京安城最中间那块地,连皇上都没反驳!
现在要这么点小地方,谁敢说不给?
有了李承霆的刻意误导,这件事很快就办成了,而且市令属大人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知道这事不能说,连文书都是第二日签署好了,偷偷送到李承霆手上!
李承霆拿着文书细细查看了一遍,见没有什么问题,这才立刻给谢安莹送了来。
————
谢安莹将文书放到陈蓉手上时,陈蓉少不了又是一番惊叹。
她从上到下从头到尾看着那份文书,心中感慨何止万千!
昨日才与谢安莹谈起这件事,她前脚刚答应下来,第二日这白纸黑字的文书就送到手上,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
陈蓉越发觉得自己家仇能报,绝对不是侥幸之事,这位谢姑娘的本事恐怕远在寻常官府之上。
她更觉得十分庆幸,庆幸自己一早就表态与谢安莹同进同退,
若不是如此,自己恐怕也像这府上的其他人一样,傻乎乎的分不清真神假神呢。
尤其是平阳侯与老夫人,陈蓉入府也有一段时间了,对这两位主子也算有所了解——平阳侯一心都是他自己的脸面与名声,而老夫人一心都是侯府的脸面与名声。
这母子两个,一个是什么事情都不管,另一个是一心去做对侯府有利的事情。
两人就这样睁眼瞎一般地忽略了谢安莹……
若是他们能对谢安莹好一些,他们所获得的名声和利益,何止现在的百倍千倍?
只可惜……
陈蓉知道谢安莹老夫人和平阳侯始终隔着一层,于是更加珍惜她对自己的信任,她将文书小心翼翼地收好,对谢安莹道:“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尽全力去做,保证让你满意。”(未完待续。)
第二零三章 兄长
在督建酒楼方面,陈蓉比谢安莹多了很多的优势。
陈家有得是人手,无论在哪一方面都有不少熟人,想招呼一群能工巧匠来,还是十分容易的。
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与陈家之间,除了生意还有交情,可比权贵之家用银子砸出来的要更为用心。
陈蓉有人手,更比谢安莹有时间,况且她现在渐渐掌握了些掌家之权,进出也十分方便。
有了她的全力襄助,谢安莹每日仍旧跟往常一样,安安静静地领着红提去修习技艺,或者去向老夫人处请安孝敬。
府中谁都没有从她恬静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谢安莹表面上虽然没有异样,但其实也并未闲着。
她既然想要风风光光地嫁人,光有银子还是不够的。
现在的她,成功铲除了柳氏这个绊脚石,又成功地扶植了陈蓉,有了陈蓉,府中的事情就不用担心了。
等海晏楼建成,银子的事情也不用担心。
现在的她,因为身份低微平庸,所以还缺一些高门权贵的助力——现在倒是一个让黛纹认祖归宗的好时机!
谢安莹早知黛纹是南郡名门之后,之前与黛纹一同被罚上山寺的时候,也曾想帮她认回亲族……只可惜被柳斌一事搅扰,一直到回了府中,于是再没有机会行事。
而现在,谢安莹终于到了要用到这个人情的时候,她当然不会再拖延下去。
谢安莹思索了一番。以自己的名义写下一封书信,然后喊来红提,让红提交到驿站上去。
红提前几日一直沉浸在房梁上的盒子一事里。这两日忽然又听说了酒楼的事情,整个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现在谢安莹又让她去送信,她就更糊涂了。
红提看着信封表面上的一行娟秀字迹:百粤海郡秦氏太公亲启
“姑娘,这人是谁?”红提跟谢安莹形影不离,却从不知道这么一号人物。
谢安莹用手指指老夫人的福衢院方向,小声道:“黛纹……”
黛纹的事情。谢安莹曾经跟红提透露过一些。虽然说的不详尽,但红提却是知道谢安莹的打算的。
红提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谢安莹知道她的疑惑。不等她开口,便已经做了回答:“南郡路途遥远,秦家老太公年事已高,乘不得快马。等这封书信到了那边。那边再慢悠悠的赶来。少说也得月余光景。”
现在送信过去,已经是有些晚了。
不过好在谢安莹对秦家还算了解,秦家对于这个丢失的女孩儿一直十分上心,尤其是秦老太公,前世他们最终打听到消息,就是他亲自前来迎接黛纹认祖归宗的。
只是那时黛纹已经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对家人也没有了眷恋之情……
红提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拿着信看了半天,这才道:“姑娘既然着急。为何要从驿站送去?找个可靠的人送去不好吗?”
现在无论是用陈蓉的人,还是用小郡王的人。都十分方便。
比驿站可方便多了。
红提一脸好奇,谢安莹只好又道:“唯有通过这种方法,秦家才知道我这消息得来不易。”
最重要的是,自己越过了老夫人和平阳侯去做这件事,将来等秦老太公来了,自己也好对两边解释——只说自己是无意中听来的没准的消息,所以才去信打探,并不是真就有把握会有人前来接黛纹的。
若是提前都张扬出来,到时候万一寻错了,或者是家人不愿来接,岂不是白白让黛纹伤心失望?
这样解释,老夫人无法责怪,秦家也只会觉得在平阳侯府中,对黛纹最有心的人是谢安莹。
红提一边听一边点头,姑娘连一封信都能想得这样周到,她却听了半天才一知半解地明白了些。
眼看红提又要张口再问,谢安终于没耐心再解释了,她笑着挥挥手将红提撵走,看着她出了院门,这才转回屋子里歇下。
————
谢安莹的一封书信往南郡送去,而此时,就在同一条官道之上,也有两骑骏马,正在朝京安城平阳侯府而来。
此时已经过了二月,南郡天暖,早已春暖花开了。而由南向北天气越来越冷,尤其是快到京安城的官道上,许多从南郡而来的人都是一边走一边加衣服。
在这些南北行人之中,有两位少年却格外的与众不同。
只见一黑一金两匹骏马上,正坐着两位年近弱冠的少年。
南郡不出产马匹,而这两位的马,却比北方权贵人家费心
这两位少年身上,穿的正是南郡人特有的丝绸广袖长袍。广袖与窄袖又不相同,窄袖穿在男子身上,虽然会显得精神抖擞,但若不是习武之人,没有那般天生的飒爽之风,只会令人觉得小家子气。要是面貌在平庸些,更是与一般下人奴婢无二了。
而在南郡,豪门世家大户里,广袖才能彰显他们的世家风范。这样的衣衫,除了衣料与绣工极其矜贵之外,一般需要亲力亲为做事的人,也是绝对不能穿着的。
穿窄袖直缀的下人不少,但是从没见过哪个下人穿着这样飘逸繁复的长袍,就是这个道理了。
这两位少年皆是如此装扮,一人金棕,一人玄黑,头戴金冠,腰中金缕玉带,格外的贵气逼人。加之他们胯下的两匹骏马,比北地人搜罗的战马还要俊美三分。
这林林总总算下来,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的来由不凡。
除了装扮,这二位少年本身也是难得一见的器宇轩昂。两人一路前后而行,颦笑谈吐皆引得路人竞相观看,只觉得这样人物实在难得瞧见一次,更有不少女子的车架远远跟着,像是跟了一路一般……
这样的境况,要是遇上常人,只怕早已浑身不自在了。
可他们两人却像习惯了一般,一路闲庭信步,丝毫不为周围人的目光所动。
眼看天色将晚,路上的行人纷纷找地方扎营停驻,只见走在前面的那位一身金棕色的少年轻轻一拉缰绳,将坐骑勒住,回首对另一位少年道:“兄长,今夜若是不眠不休,咱们明日一早就能见到妹妹了!不如我们这就策马疾驰,也省去明日又要慢慢吞吞地走上一天!”(未完待续。)
第二零四章 回忆
金棕色衣衫的少年,正是谢安莹的二哥谢安闰。
此次他与大哥谢安瑶一同北上京安城,是因为收到了祖母的那封书信。
——祖母的意思,一来是想让兄弟二人回京准备春闱,二来便是说起妹妹的婚事。
孟家在南郡正是以诗书传家,家族中无论男女皆是熟通文墨,只是家风淡薄不争名利,否则春闱这等事情,怕是要被孟家子侄沾满了金榜的。
谢安闰与谢安瑶兄弟二人,自小就在外祖孟家教养长大,故而对他二人而言,春闱赶考也是胸有成竹却并不热衷。
只是他们到底是姓谢的。
祖母一封信,外祖看过之后施施然道:“去瞧瞧也好……”
外祖看淡一切,考与不考都不强求拘泥,想着既然来信了便也是缘分使然,当即命孙管家备了车马日用,这就送他二人考试来了。
外祖家与谢家都要他们来参加春闱,但对于谢安闰来说,他却更想借此机会,见见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妹妹。
北地京城,女子的婚事说得较早,他与大哥还不急着婚事,谢家就已经开始张罗妹妹的了……
谢安闰想想都觉得很奇妙。
不过祖母来信着实奇怪,按说妹妹留在京城应该能嫁得更好,却不知为何要托付给外祖家,就算南郡有得是好儿郎,但远嫁毕竟有远嫁的难处。
连他都能想到,祖母怎么会想不到呢?
不过这些事情。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了。
谢安闰昂首马上,迎着渐落的夕阳继续前行,他的脑海中。现在全是对自己妹妹的想象。
他幼年时就被父亲送到外祖家,对谢府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到了孟家,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位红颜薄命的大美人——母亲容貌过人,据说美艳至极,可惜生下妹妹不久就去了。
谢安闰在舅父舅母家长大,舅母待他犹如生母。所以他从来也不觉得缺少母亲的关爱。
这一路走来,她只是对妹妹的容貌格外好奇,想着或许能从妹妹的相貌上。一睹自己生母的样子,这才一心想要快点见到才好。
谢安闰一边走着,一边回头去看谢安瑶。
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往常在马上从不输给他的兄长。今天却走得特别慢。
“兄长。哥哥,谢安瑶!你要是不想走咱们就住下来,你要是想走咱们就快点走!”谢安闰是个急脾气,说话的功夫,两条漂亮的剑眉便已经皱在一处:“这么磨磨蹭蹭的,别说明天了,再多三五日也到不了啊!”
谢安闰的话丢出去半天,才听见谢安瑶慢吞吞地答了一句。
“恩。那就先住下来。”
谢安瑶是长兄,即便是在外祖家和舅父家。他也是年纪最大的孩子。
他被谢家送走的时候,已经年近五岁,该记得的,不该记得的……他都记得了。
他记得那些往事,甚至记得柳氏……只是那时年幼,还分不清许多事情的是非对错,只是像纸上看不懂的文字一样,浅浅地记录了下来。
而后,随着年纪的增长,当他再度将往事翻出来回味时,却品尝出了不一样的酸涩。
父母失和,母亲病逝,为娶新妻,将两个儿子送往外祖家……
虽然谁都没告诉过他这些话,但他却知道,这可能才是最接近真相的真相。
至于那位妹妹谢安莹,他是见过的。
妹妹还没出生时,母亲就忽然得了一种治不好的怪病,他那时就很不喜欢妹妹。
可后来,母亲拼了命生下了妹妹,谢安瑶到现在都记得他第一次看见谢安莹的样子——身体小小软软的,皮肤白白嫩嫩的,眼睛又黑又漂亮,却不会看人。
谢安瑶也记得母亲说过的话,母亲说,每个孩子对于她来说都一样,妹妹和他们兄弟二人也是一样的,她应该到这世上来看一看。
可是她看不见……
谢安瑶面无表情地继续前行。
这一路,眼看离谢家越来越近,他心中的各种回忆和感触也开始上下涌动,这样的情绪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负担,压迫着他的脚步,令他无法毫无顾虑的前行。
谢安闰听见兄长这样说,又看见他一副落落寡欢的模样……谢安闰哀嚎一声,将马头拨转了回来:“既然要住下,还是别往前走了,方才那块地方扎营就不错,我们停下来,正好等等后面的孙叔和马车。”
谢安闰在小事上跳脱胡闹,可大事上,他却是极为尊重自己的大哥的。
当他看出谢安瑶似乎有心事的时候,他果断放弃了自己看美人妹妹的心思——大哥这一路上都十分不安,或许他们也应该停下来好好谈谈。
至少也该让自己知道,即将到达的平阳侯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
谢安莹还不知自己的婚事已经被抛给了外祖家,李承霆当然更加不知——若是知道的话,恐怕谢老夫人那封信绝对走不出京安城。
李承霆将文书送到的第二日,就听说海晏楼动工了,他前去查看了一圈,见一切井井有条十分稳妥,便以此为借口,又跑来找谢安莹说话。
李承霆的银子和心,都已经交给谢安莹保管,现在他人来了,谢安莹自然也不会拒绝,只是吩咐红提将院子里其他人支开,莫要被人瞧见就好。
李承霆轻车熟路地找了椅子坐下,不远不近地打量着谢安莹,越瞧越是喜欢,直到瞧得他自己都觉得过分,这才收回目光道:“陈家十分尽心,这间酒楼盖起来,当是京安城之最了。”
谢安莹要的便是这个“之最”。
凡事只要做到精湛,做到极限,哪怕本是见不起眼的小事,也会因此而变的伟大起来。
酒楼更是如此。
京安城第一酒楼,与第二第三的差距,何止万里?
谢安莹微微低头,避过李承霆那微粘的目光,笑道:“我不但外头要最好的,里面要要独一无二的。我与陈家知会过了,让他们给我将每个雅间都做成不同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二零五章 改口
谢安莹之前给李承霆的那一盒子计划里,也有提到这些。
那时李承霆就对谢安莹的见解和想法十分佩服,但没想到谢安莹并不只是说说,而是真的要这么做。
想到以后海晏楼的每一个雅间都别具一格……单是这样的构思,恐怕就会引得不少人去将所有的雅间都坐上一遍。
李承霆双目含笑,感慨道:“听你这样一说,我越发觉得将私房银子交到你手上,是件十分明智之举。”
现在只有一盒,交给谢安莹几年,说不定就能发扬光大,变成好几盒子的生意来。
谢安莹知道李承霆这是夸奖她,可提起那些“嫁妆”,谢安莹还是有些羞涩,她轻轻一嗔道:“你怎知我不会败家?将来若是被我胡乱花光了,你不许后悔。”
李承霆连连点头,用真诚的不能再真诚的目光望着谢安莹道:“你想花就花,想扔就扔,我绝不后悔……若不够,我再去挣来给你……”
李承霆言谈中,本就有种说一不二的气势。他平日里说一两个字,都让人觉得分量十足无法违逆。
现在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甜腻的话来,听在谢安莹耳朵里,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谢安莹有些后悔自己不该逗着李承霆说话了。
他这样的人,讲出这样的情话,谁能抵御得住?
谢安莹正不知如何应对,却听红提忽然在外道:“姑娘。老夫人传来话,说是大公子与二公子进城了,让姑娘您去福衢院子见见呢。”
谢安莹与李承霆同时一愣。
李承霆对平阳侯府的事情还算清楚。谢安莹有两个哥哥的事情他也知道,只是听说一直养在外祖家,没想到这时候突然回来。
李承霆收回与谢安莹玩笑的神色,一脸严肃道:“既是兄长前来,那我就先告退了。”
谢安莹原本也觉得突然,但看见李承霆这样正经,不免有些好笑:“你该不会是紧张了吧?”
李承霆正要告辞出门。眉头一皱,又转了回来。
想到谢安莹忽然多出两个哥哥,李承霆的确有些紧张。他对这两个兄长完全一无所知,谁知道他们对自己又是怎样的印象。
李承霆在面对千军万马时,也不曾有过这种犯怵的感觉。
不过虽然他心中如此作想,但是现在在谢安莹面前他又岂能示弱!
李承霆逼近谢安莹道:“紧张什么?原该是我陪你一同去见。择日不如撞日。我们这就去吧!”
李承霆扬言要去见二位兄长,谢安莹哪里还敢在笑话他。
谢安莹又是想笑又是无奈,走上前用手轻轻将李承霆向外推去:“你再不走,可真要撞上了。”
谢安莹说话间,红提又在外头催促了两声,李承霆这才真的离去。
李承霆走后,谢安莹让红提伺候着换上一身水红的新衣,将一头长发顺在肩背之后。只在鬓边别了一支镶嵌红宝石的金梳。
谢安莹的年纪渐长,容貌上也更加明艳漂亮了。
以往红提总想在她头上妆点些什么。可如今看来,她家姑娘头上放什么都是多余……浑然天成的美便足矣令人惊心动魄。
谢安莹趁着红提为她整理衣衫首饰的时候,心中也默默整理的一下思绪。
老夫人之前当面提起过她的婚事,言语之间的意思,好像有将她的婚事交给外祖家谋划的意思。
时隔不久这二位兄长就从外祖家前来,恐怕正是老夫人与外祖家知会过了。
谢安莹心中微微叹息。
前世她不受人喜欢,婚事也是板上钉钉无可动摇的,所以她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更加没有见到哥哥的“资格”。
前世柳氏还在,谢安莹自己又是个顶糊涂的糊涂人,哥哥们究竟有在这时候没有回来,她根本就无从知道。
就算回来了,恐怕也不关她的事情。
她与谢安珍调换身份一事,外祖家定然不知道,两位哥哥就算回来,柳氏一定也会想方设法阻止他们见面……
从前谢安莹从未想过这些,直到此刻,她才忽然有了一种对亲人的渴望。
————
谢安莹心中也十分紧张,领着红提走得飞快,等到了福衢院时,竟发觉手心和额前微微出了些薄汗。
黛纹早已在院子门口迎着了,见到谢安莹前来,表情似乎有些复杂,她给谢安莹使了一个眼色,却连她自己都有些不知自己眼色中饱含的意思……
黛纹收回目光,无奈道:“老夫人,姑娘来了。”
黛纹没说是三姑娘还是大姑娘,反正今日两位公子到了,这称呼定是要拆穿的,以后怎么叫还是听老夫人定夺之后再改口吧!
谢安莹听见黛纹这称呼,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只顾着兄妹之情了,却忘了自己现在换了名字,哥哥应该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吧。
这下可好,平阳侯府的乱局又要扩大三分,也不知老夫人打算如何交代。
此时谢安瑶与谢安闰还未赶到,屋子里只有老夫人、平阳侯、陈蓉、谢安珍。
谢安莹听见里头传来老夫人的声音叫她进去,她便如同往常一样,双手交叠着防御身前,低眉顺目地走了进去。
谢安莹一进门,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同以往的氛围。
她心中淡淡冷笑,撒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言去圆,圆不住的时候,就要拉着其余的人陪着一同说谎。
现在这谎言越来越大,也不知这一世平阳侯府能落得个什么下场。
谢安莹照旧给大家行了一圈礼。
走过陈蓉面前的时候,看见陈蓉一脸恍然,便知道陈蓉终于知晓她与谢安珍身份的事情了。
而再看见谢安珍,谢安莹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谢安珍这一向跟着姑姑学着规矩,连谢安莹都听说她进益不少。不但比之前更有王妃风范,就连喜怒也不行于色,举手投足尽显华贵气势。
可现在看来,这功夫还是不到家。
谢安珍的脸色可谓是难看至极,什么喜怒不形于色全都被她抛之脑后,此时她正一脸怒容地盯着谢安莹,心中怒火妒火齐烧,就差没扑上去与谢安莹动手了。(未完待续。)
206
谢安珍最不愿提起的事情,恐怕今日又要被一遍一遍的反复提起了……
原本这时候谢安珍正在芳华院里仔细练习规矩呢,都是因为老夫人忽然派人去说两位哥哥回来了,谢安珍这才急急忙忙收拾打扮,带着翠竹赶来福衢院。
其实无论谢安珍现在叫什么,这两位哥哥与她都没有关系,毕竟她只是换了生辰八字和姓名,又没有换母亲。
不过谢安珍却是个明白人。
这两个哥哥就算是谢安莹的胞兄,但对于谢安莹来说,也同样是两个陌生人。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是从陌生到熟悉的,谢安珍不指望这两个凭空冒出来的人对自己多好,但最好防范着些,让他们不要对谢安莹好就行了。
想要破坏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中的印象,那办法简直太多了。谢安珍做起这种事情来,可谓是轻车熟路尤其是谢安莹长久以来还隐隐背负着克母之名……想让两个哥哥讨厌他,应该也不是难事。
谢安珍心中打好了算盘,穿戴得甜美粉嫩,带着翠竹翠玉二人一路同行来了福衢院。
可这才进了正屋,就被老夫人的举动给浇熄了她一半的热情——老夫人竟然当着她的面,跟陈蓉说起了调换八字的事情!
谢安珍进门行礼之后,脸色难看地坐在一旁——她总不能上去捂住老夫人的嘴!
老夫人对陈蓉十分信任,跟她说的也很详细。
只听老夫人叹息一声道:“这件事。原本我也不知情。都是柳氏一手所为,侯爷又是个糊涂的,竟然由着她乱来……”
陈蓉听得认真。谢安珍却在心中嗤笑。
早些年母亲掌家,老夫人在福衢院闭门不出,说是不问不理家事,但总也不可能对这么大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要真的一无所知,之后母亲犯错她怎么会立刻就跳出来,还夺回了掌家之权?
说到底,她分明就是支持母亲调换八字。这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现在倒好意思推脱个一干二净!
谢安珍心中满满都是怨恨与不服,但现在这个家里,完全没有她说话的份。她也只能在一旁暗暗捏着拳头,听着老夫人继续讲述当年。
老夫人想起当年的事情,脸上满满都是无奈之色。
这件事她也有不对的地方,但早些年她十分反感谢安莹。谢安莹天生眼疾。又性格懦弱胆小,连个婢女都不如,根本就拿不出手。而那时候的谢安珍却娇甜可爱,虽然被柳氏宠得有些过了头,总还是强过谢安莹的。
要是嫁给肃王府,当然怎么看都是谢安珍合适些。
为了不浪费这么好的婚事,她这才没有阻止柳氏的闹剧。
当时这件事看着合情合理,可越到婚期将近。老夫人心中就越加泛起嘀咕来——现在谢安莹和谢安珍想比较起来,几乎是处处都比谢安珍强。可见年幼时,谢安莹必然是被柳氏打压,所以才吓坏了性子。
早知道谢安莹这么优秀,或许当初她也会慎重考虑这件事了。
如今也就不至于为难着要如何向两个孙子,乃至整个孟家交代。
说来说去,还是怪柳氏蒙蔽了她的双眼。
好在现在陈蓉十分听话懂事又有孝心,老夫人能在这样的年纪又得来一个好媳妇,心中还是满意的。
她一边感慨着当年的事情,一边将往事都说给了陈蓉……
陈蓉听得是叹为观止。
陈蓉不算是高门出身,但陈家也是少有的富户了,陈蓉从小跟着父亲陈太富做事,也是见过不少达官显贵的。
她早就知道这些权贵府邸,尤其是后宅之中,藏污纳垢的不在少数。
但没想到平阳侯府竟然会藏了这么一件大事——这要是透出去半句,不说抄家灭族,削了侯爵总是跑不掉的。
陈蓉想起来都觉得隐隐后怕——也亏得柳氏下堂,可以让柳氏背起这个黑锅……但不管怎么说,陈蓉都觉得这事情做的有些太可怕了些。
听说谢安莹的生母,那位原配夫人孟阿绫还深得老夫人喜欢呢,就是这么喜欢,对她和她的女儿也就如此了……
当真是人心凉薄难测……
陈蓉本就是烈性热血的女子,与这些权贵不相为谋,当然无法理解他们那套家族为重的理论。
陈蓉一脸肃色,沉默着听老夫人讲完了这一切,正巧赶上谢安莹也来了。
这时候在瞧谢安珍和谢安莹,孰是珍珠孰是鱼目,简直一目了然!
谢安莹进门就看见这一幕——老夫人抿着嘴不言不语、陈蓉满脸复杂地望着她,眼神里还带了些从前没有的同情、而谢安珍则是恨不得将她扒皮拆骨,吞吃下肚。
谢安莹唇角微微一提,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两眼一闭继续装瞎。
她这样的举动,倒是让这一屋子人都羡慕起来——这种时候,平阳侯府上至主子下至奴才,人人恨不得都戳瞎自己的眼睛,要是真能什么都看不见倒也好了……
谢安莹不动声色地坐了一会,就见一个小婢女匆忙进来,说是二位公子已经在门前下马了。
一屋子人立刻又换了神色,各自暗暗整理起自己的衣物表情来。
再隔了不多时,廊下传来一阵陌生的脚步声,有婢女带着一脸喜色进来对老夫人行礼道:“老夫人,老爷夫人,二位公子到了……”
婢女还未说完,就传来老夫人一连串忙不迭地声音:“快,快请进来,我的孙儿呦……”
随着老夫人的话音,正屋的门帘被人掀开。谢安莹只觉一阵清朗的气息扑面而来。稀释了屋子中原本的沉闷之气。
谢安莹这才睁开了眼睛,无声无息地看着走进来的两个少年。
走在前面的一身黑衣,气质沉稳端正。年纪也明显大些。而走在后面的,脸上则是洋溢着青春活力,虽然也极力守着礼数,但一看那双灵动非常的眼睛,便知道他是极其好奇跳脱的一个人。
谢安莹的心中一瞬间涌上一种感动。
原来这就是自己的哥哥们了……
谢安瑶与谢安闰两人均是剑眉星目,俊朗非常。此时两人进了屋子,并肩站在厅堂正中。竟使得整个厅堂都为之一亮。
只听他二人同时朗声对座上道:“谢安瑶、谢安闰、见过祖母,见过父亲。”
二人说完,齐齐跪下磕头行礼。谢安莹在一旁瞧着, 两位哥哥虽然是男子,礼数上却十分谨慎,与姑姑所教习的一样。是最标准好看的礼仪了。
老夫人自然连声道好。
使了眼色令黛纹上千将他二人扶起。慈爱中带着几分殷切道:“来,到祖母身边来。这么多年未曾见你们,祖母老眼昏花,几乎认不得了……”
谢安瑶听闻上前一步,任凭老夫人拉住了他的手上下打量起来。谢安闰也跟了上去站在旁边道:“祖母一点都不老,孙儿在路上原本编好了词儿,准备见面就夸您像老寿星呢,这不是都没用上!”
谢安闰的一句恭维。立刻使屋子中气氛缓和了不少。
老夫人听了哈哈大笑,一屋子人都跟着笑了起来。老夫人又将他二人就连番上下看了几遍,夸了几遍,这才指着陈蓉对他二人道:“我来给你们引荐,这是你父亲的继室,陈氏。你们上前见过吧。”
谢安瑶与谢安闰十分顺从,并肩上前来到陈蓉面前拱手鞠礼道:“见过母亲。”
谢安莹的座位正对着陈蓉,此时看着两个哥哥的背影,对他二人也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
面对陈蓉这位新继母,二哥谢安闰还是那般爽朗,一声母亲叫的虽甜,但明显不走心。这样的性子,别说对着一个年岁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陈蓉了,就算是方才对着老夫人的夸赞,恐怕也是随口说说。
而大哥谢安瑶的那一声“母亲”,虽然郑重沉稳,却明显带着迟疑。
两个哥哥,一个没心没肺,一个却深沉多思。谢安莹忽然有些心酸……若是自己这些亲人,从小就不曾分开过,母亲平安无事,没有后来的柳氏,也没有谢安珍——只有自己兄妹三人,那该是怎样和乐融融的光景。
他们这兄妹三人,恐怕也就不会落得现在这样的城府与性格了。
陈蓉是继室,对两个谢家子孙又没有抚养之恩,能受这一礼已经算是分量十足了,她是当不起大礼的。
陈蓉微微侧身,又郑重地虚回一礼道:“你二人路上勤苦了……往后在府中有什么需要的,不便的,只管找我来说。”
陈蓉今日是配角中的配角,也就只能说句客套话。
果然,她刚说完,老夫人就将话头接了过去:“行了,见过了你们母亲,我再将你们两位妹妹指给你们看。”
一屋子的人都微微屏住了呼吸——重头戏终于来了
谢安珍挺了挺胸脯,输人不输阵,不管老夫人接下来怎么说,反正说到最后她都是谢安莹,两位哥哥她也会尽力讨好,但要是讨好不了,她也不介意等以后做了王妃就将他俩赶回南郡去!
谢安莹仍是进来时的样子,除了眉目之间的美艳,整个人都就像是空洞的雕塑一般,全然看不出她的一丝情绪,更加让人无法猜透她的心思。
老夫人的目光在她二人身上一转,神色复杂地对谢安瑶与谢安闰道:“这二位就是你们的妹妹了。上首穿浅粉的,如今叫做谢安莹……下首穿水红的,如今叫做谢安珍……”
老夫人这个说法很有技巧,听得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平阳侯率先转头看向窗外,仿佛什么都没听见,陈蓉则是一脸担忧地望着谢安莹……
谢安瑶原本正要跟二位妹妹行礼相认,听见老夫人这话,交叠的双手又放了回去。
从古至今也没有这样引荐的方式,老夫人这番话,明显话里有话,就算他再不喜欢这一整个平阳侯府,可他是这里的长孙,他便不得不问个清楚!
谢安瑶收了礼,转头看向老夫人,正准备开口时,却听见谢安闰已经率先发了声!
谢安闰眉头微微扬起,一脸纨绔少爷模样,他将谢安珍上下打量一遍,转头就突然对老夫人道:“祖母!您是不是搞错了,这个不是我妹妹!那个才是!”
谢安闰这一句,完全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余地,就连谢安瑶也被他惊了个措手不及。
老夫人本也没打算瞒着他们,只是想慢慢的一句一句地说。
现在忽然被他一语道破真相,接下来要说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屋子中,一瞬间静了下来,隔了半刻,倒是谢安瑶出来圆场,他压低了声音道:“安闰,不得无礼……”
谢安闰一脸笑意,完全没有“无礼”的意思。
他上前一步,十分亲昵地靠在老夫人身边道:“祖母莫不是再考验孙儿的眼光?可惜孙儿十分机智,一眼就看出来了——”
谢安闰的话,像是一瓢冷水直接泼在了老夫人和平阳侯的脸上。
老夫人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但仍旧硬撑道:“安闰从未见过两个妹妹,怎么就一眼看出来了呢?”
谢安闰又朝谢安珍谢安莹那边看了一眼,眼中尽是贼滑的笑意,他笑得爽朗之极,仿佛这是他的屋子一般。
“虽没见过,但安闰在外祖家就听说母亲是个美人!”
言下之意,老夫人口中那位“现在叫做谢安莹”的,根本就不美……
谢安闰第一次来,便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偏偏让人挑不出一点错,也完全没有理由指责他的不对。
老夫人咬牙点点头,感叹道:“你的母亲,的确极美……”
老夫人话音一落,谢安闰便抚掌笑了。
他笑着走到谢安莹面前,睁着黑如点墨的眸子,将谢安莹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满意之色。
“果然这位才是我妹妹!”谢安闰的语调就像发现了惊世宝藏一般快活,“我是你二哥!我叫谢安闰!”
他虽没见过,但他妹妹该是个什么模样,他心里是有数的!
大哥昨夜就与他说过,妹妹目不能视!
可那位谢安珍,一进门就腆着脸冲他们兄弟傻笑,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妹妹谢安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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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匆忙之中发的两章黏在一起了,所以是一大章……收费上是两章的价格。
还有就是今天没有更新。这两天有点太累了,早睡一天缓一缓。十分抱歉,明天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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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八章 防备
谢安闰这般作为,虽然十分蛮横无礼,使得满屋子人的脸色都出奇地难看……但同时,却令谢安莹心中一软,微微红了眼眶。
对于谢安莹来说,原本所有的委屈都像重担一样由她一人背负,明明被压得喘不过气却仍旧不能为外人道。而现在,她什么都没说,却忽然有人知道了真相!
谢安莹坚强了太久,在这一刻,她感觉眼中湿润,心中也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似要汹涌而出。
谢安莹赶紧低下头去,隐藏了自己的动容。
谢安闰就像个半大的孩子,又是第一日回府,就算他冒犯了老夫人和平阳侯乃至谢安珍,但谁又能拿他怎么样?
老夫人目光中有些复杂,开始迟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了——这两个孙子并不想她想的那样文弱好拿捏……早知如此,应该等肃王府的婚事结成之后,再接他们回来的。
老夫人沉默不言,与平阳侯对视一眼。
平阳侯知道到了自己这个一家之主发话的时候了……
谢安闰还睁着大眼,一脸天真地四下笑问道:“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嘛?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平阳侯一脸肃色,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捋了两下胡须。
他从座位上缓缓走到谢安闰面前,每一步都走得十分沉重,走出了十分的严父气象。
其实平阳侯对于凭空出现的两个儿子也有些手足无措,要是没有谢安莹这档子事情。或许他会花些时间,好好地弥补一下这些年对两个儿子的疏忽和不闻不问。
但是现在首要的却不是培养感情了。
平阳侯端出做父亲的派头来,凝视着谢安闰道:“你们在外祖家这些年。咱们府上发生了不少事情。好比你这二位妹妹,如今的姓名就已经互相调换了。”
平阳侯开口说话的时候,谢安瑶就已经黑了脸。
比起谢安闰的阳光四射,谢安瑶本就生得阴沉得多,现在摆出脸色来,令人一看遍浑身渗凉,只觉得眼前虽是弱冠少年。却也不敢轻易得罪。
而对于谢安瑶来说,他先是听了祖母含混其辞的介绍,又听父亲说妹妹被改换了名字——他们兄妹三人的名字。都是母亲在时与父亲一同起的。现在莫名这样调换了名字,母亲若有朝一日魂归来兮,不知要作何感受。
除了顾念着母亲的缘故,单说这姓名都是一出世就定下的。入了宗祠族谱又有生辰庚帖为证。岂可随意更改?
而且还是两个妹妹互换姓名?
在母亲故去之后他们兄弟二人不在府中这些年里,平阳侯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父亲……妹妹更换姓名一事,恕儿子不能理会您的意思。”谢安瑶无惧平阳侯的目光道:“还请父亲明示。”
谢安瑶与谢安闰虽然姓谢,但骨子里早就是孟家的人了。当初亲母不听劝告,非要为妹妹治疗眼疾,导致老夫人不喜平阳侯不爱,连他们俩都没了立足之地,这些年要不是有孟家。他们兄弟二人不知要如何凄惨。
谢安瑶对于平阳侯府所有的人,也包括谢安莹在内。都有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
但妹妹就是妹妹,他可以不喜欢他,但却不能乱认了别人做自己的妹妹。
谢安瑶一脸执意,显然是已经察觉了这其中不是什么好事。而谢安闰也收起了玩笑之色,与哥哥站在一起,眼神中都是唯兄命是从。
他们这样的举动,也在平阳侯意料之中。
平阳侯有些庆幸这次只是来了两个孩子,要是孟家其他人跟来,这桩事情恐怕就更难交代了……
平阳侯以手握拳压在唇上,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看了看谢安莹道:“这事说来话长,你这妹妹生来眼睛不好,但她的八字却是极好……后来被肃王府看重,要为肃王府小郡王娶为正妻。”
肃王府小郡王……谢安瑶与谢安闰虽身处南郡,但大历朝在北域的战事却是人人皆知,小郡王李承霆之名他们也是听说过的……
那可不是一般豪门的权贵公子,而是大历朝分量极重的擎世人物啊!
那肃王府看重了妹妹的生辰八字,要娶妹妹给做小郡王做妻,而侯府却换了她们的名字……难道说……
谢安瑶眉头一皱似乎明白了什么,而谢安闰却继续扬着眉眼,等着平阳侯继续往下说。
平阳侯已经开了口就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再者面前这两个是他儿子又不是什么外人,他一个做老子的有什么可顾虑的?
平阳侯继续道:“你妹妹八字虽好,可目不能视,毕竟是配不上小郡王的。好在侯府还有你们另一个妹妹——这样一来,安莹拿出自己的生辰八字,安珍拿出自己的人来,姐妹同心促成一桩婚事,也算美谈。”
平阳侯一向不着四六,他这糊涂话说出来,连老夫人都听不下去了。
老夫人紧跟着一句道:“这也是当时仓促之下的决定,如今侯府也没了回头路……多说无益,你二人只需记得,无论她们叫什么,都是你们的妹妹。”
平阳侯和老夫人一人说了一些,算是将这件事情交代完了。然而期待中的“孙儿遵命”之声却没有传来。
老夫人定睛看去,两个孙子脸上早已不见了初进来时候的亲昵,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怀疑和防备。
谢安瑶和谢安闰都沉默着,谁也不开口答应——他二人前来这一路上心中都对平阳侯府充满了各种揣测,却唯独没有想过迎接他们的居然是这样一桩匪夷所思的事情!
说什么姐妹同心,一人出名一人出力……呵,他们俩又不是三岁孩子,这好处被谁得了还不是明摆着的?
妹妹谢安莹这婚事要是换了别的男方,他兄弟二人绝对不同意祖母和父亲胡来。就算撕破脸仰仗着孟家,也立时就能替妹妹挣一口气!
但牵扯到小郡王李承霆,他却不得不多想想……
肃王爷与小郡王都是凶狠角色,一个闹不好侯府门楣难保,妹妹要受牵连,孟家搞不好都会陪进去。
谢安瑶是个多思之人,但毕竟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他一瞬间能想明白这其中的种种牵扯已是不易,要他当机立断,却是有些难为了。
厅中的气氛一时僵持不下,却听谢安闰忽然笑道:“说了这么多,我怎么还是没听懂!好在咱们又不是只住一天便走,先让母亲带我们挑院子去!住下之后再说不迟!”
谢安闰说话间已经走向陈蓉,眼神却暗带了些关切,有些担忧地扫过谢安莹……(未完待续。)
ps: 第二零六和二零七两章是黏在一起的,布吉岛你们看到了没。
今天只有一章,继续早睡。最近有点过分的能吃能睡,每天都觉得又困又饿,一到饭点和晚上就不受控制……晚安摸摸。
第二零九章 嘉奖
谢安瑶似乎还想在说什么,谢安闰却冲他挤挤眼睛。
这平阳侯府跟他们二人想象的完全不同。原本他二人都以为被赶到外祖家的自己才是最可怜的,还以为妹妹身为女子,不与柳氏的儿子争爵位便能得到善待……
现在看来,似乎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但祖母和父亲都是长辈,孝子当头,哪怕有天大的道理也越不过这个孝字,更何况这事牵扯太多,他们一时也弄不清楚……
为今之计,还是先装作退让安顿下来,有机会私下里见过妹妹,听听她怎么说才对!
谢安瑶确实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依着谢安闰,两人半装糊涂跟着陈蓉安置去——临走时还算守着礼节对老夫人和平阳侯行了礼——但态度上却远不及刚刚进来时那样恭谨。
二位长孙回府,初次见面却就这样不欢而散……
正厅中又剩下原班几人,老夫人望着门外两个孙子和陈蓉远去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最终沉沉叹息一声,道了一句“冤孽”,示意黛纹扶着她进了里屋歇息去。
平阳侯行礼送走老夫人,全然不觉得自己的言行有何不妥,转头看着谢安莹和谢安珍道:“你们两位兄长刚回来,许多事情不知道缘由所以不明事理,你二人要多与他们亲近,多多劝说他们。”
平阳侯在两个女儿面前,比刚才有尊严多了。
他这两个女儿。尤其是谢安莹,一向软弱懂事从不反抗。像这样的吩咐交代一句也就是了,完全不用担心她会不听教诲。
平阳侯估计的没错。
谢安莹果然顺从的起身。脸上仍旧是稀松平常的淡然,似乎对这件事情早已认命和认定。她这样的顺从,使得平阳侯觉得自己那唯一的一句吩咐,都有些多余。
平阳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心中对她更是满意,又扫过谢安珍,不等谢安珍表态便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平阳侯当然无需等谢安珍表态,说到底大家都知道谢安珍是捡了大便宜的,人家谢安莹都不哭不闹。她更该沾沾自喜偷着笑了,断不会在两个兄长面前多嘴惹事……
大家都走了,这事情又成了无头公案被搁置下来。
谢安珍心中却丝毫不觉得痛快,反而就像钝刀割肉一样。又疼。又没完没了。
她本能地想冲谢安莹大喊,想用谢安莹出气,谢安莹却脸色木然地对她指指里屋,示意老夫人还在里面……
谢安珍一腔不痛快无处发泄,只能一跺脚,翻着白眼走了。
谢安莹待这些人都走了之后,在屋子里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出了福衢院。
红提一直等在外面。见谢安莹终于出来,十分关切八分担心地搀扶住谢安莹道:“姑娘。奴婢瞧见二位公子了。二位公子都是龙凤之姿,看起来是极好。若是将来能成为姑娘的依靠……”
平阳侯的爵位理应由长子继承,当初原夫人一心执念要救谢安莹,将正室之位和两位公子的未来全都抛之脑后了——或许是她太过纯善,根本就没想过,在她活着的时候便有人盯上她的位置。
她或许更没想过,自己的枕边人和一向爱重自己的婆母,会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
红提别的事情想不明白,对自己主子的利益却思虑的十分通透。
两位公子如今回来,五公子年纪还小,是决计争不过咱们的——除非四姑娘能嫁去肃王府,催动王府之力来帮助她的亲弟弟。
可小郡王心中只有自己主子,四姑娘只凭着婚约真能成事吗?
面对红提的一脸关切,谢安莹淡淡一笑:“两位哥哥若是能留下来,作为我的依靠当然是好。但若不能,却也无妨。”
谢安莹这话并非气话,今生能亲眼见到两位哥哥,已经是她平生之幸,她非常开心。
前世从没见过的至亲,不远万里来到了她的身边,别人看到的或许只是表面的恩怨纠葛,而对于谢安莹来说,却是看到了命运轨迹的玄妙之处。
能见到哥哥,就像是命运对她的嘉奖一般。
当然,这种感念亲恩,只是她自己心中的事情,与他们帮不帮她都没关系。
再说了,婚期将近,他们俩也帮不上什么——两世为人,谢安莹要是还不明白万事只能靠自己的道理,早晚还是要落得惨淡下场的。
谢安莹对自己的哥哥并未抱什么希望。
初次相见,只觉得他二人是养尊处优的少年郎。他们能保全自己在这府里立足便不错了,要知道平阳侯和老夫人可并不是多么有容人之量。
他二人,说起来跟陌生人也差不多,骨子里又是偏这孟家的。不好好表现,老夫人恐怕宁愿选择柳氏所生的谢安珏……
不过这也都是后话,谢安莹现在诸事缠身,并不像操这个闲心。
谢安莹整理了一下思路。
现在侯府的情况是越来越热闹了——老夫人和平阳侯以为能瞒天过海,谢安珍更是等着风光大嫁。而她现在已经有了李承霆,有了海晏楼,有了陈蓉替她操持一切,又有了两个血脉相连的哥哥……
这么多的筹码,足够稳操胜券,接下来的路怎么走,要用何种方式将自己的身份和婚事夺回,她却要好好想想。
谢安莹并未太将两个兄长当一回事,虽然他们的到来使她高兴,但也仅止于此了,她不会为了任何人停下自己的脚步。
可与此同时,谢安瑶和谢安闰却迫切地想要见到她。
谢安瑶与谢安闰刚送走陈蓉,两人就立刻汇集在一个屋子里暗暗商讨起来。
谢安闰首先想到的便是将这件事透露给肃王府,然而谢安瑶却觉得万万不可。
谢安瑶一脑门子官司,烦闷不已对谢安闰道:“你试想一下,为了一个八字却完全不计较品貌就要娶女做妻的,那都是些什么人?”
这种情况,要么就是大病匆忙冲喜,要么就是那男子府上或者他本人有些不可告人之事!
谢安瑶不是京安城名利场中人,所以旁观者清,首先就觉得这婚事有些不妥。既然已经不妥,便不能肯定他们安得是不是好心。
所以绝对不能透露给肃王府。
谢安闰点点头,贸然行事不但对妹妹没有好处,说不定反而会害了她。
但他们作为兄长,宁愿妹妹不要肃王府的婚事,但妹妹的名字却不能平白叫人占用!
妹妹没有了肃王府的婚事。南郡有的是名门望族,巴巴地想要求取孟家女儿呢。妹妹若是能被接回去,记在舅父名下,将来出嫁一定不比肃王府差!
而那个柳氏所出的谢安珍,要是没了妹妹的名字,还剩下什么?谢安闰扁扁嘴……长得那样不好看,还想冒认自己妹妹……
就算大哥答应,他也绝不答应。(未完待续。)
第二一零章 懂了
兄弟二人商议了一番,都觉得单凭猜测,实在无法知道事情的究竟。二人当下一合计,与其糊里糊涂等着,不如现在就去找谢安莹弄个清楚!
谢安莹是他们的亲妹,他们初来乍到前去探视也是理所应该的。
谢安闰早就等不及了,说风就是雨拉起谢安瑶就走。谢安瑶赶紧挣脱他,走到自己还未打理好的行礼中翻找了一番,找出一个墨色绣着竹子的荷包,塞进袖子里,这才跟着谢安闰一同出了院子。
平阳侯府人丁稀薄,偌大的府邸这些年却只有两三位正经主子——也就是近来添了陈蓉,又给平阳侯塞了一堆通房抬做姨娘,这才算像个侯府的规格了。
因为一向人不多,所以二位公子的到来就更显得无比稀罕。
谢安闰与谢安瑶虽然只露了一面,但全府上下已经没有不认得他们的了。
此时,谢安闰感觉良好地走在前面,接受着过往奴才的行礼与注目,而谢安瑶则是谨慎地拦了个婢子,让她为自己带路。
陈蓉早就吩咐过府上所有下人,一定要将二位公子服侍妥帖。再加上他二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下人们看了都心生喜欢,哪有不从的。
婢子听闻二位公子要去找谢安莹,二话不说,行了礼便在前头带路。
他二人所住的院落正在离二门处不远的地方,两人龙行虎步不多一会儿就到了琼华院。
带路的婢子自告奋勇进去通报,谢安闰露出阳光一般的微笑。摸出碎银子打赏了她,婢子眼中更是欣喜,一路小跑着就进去报信去了。
谢安闰这才收起笑容。与谢安瑶一齐打量着这座琼华院。
“这里一点都没有变,我还记得母亲在这儿种的桃花……”谢安瑶眼中流露出一丝伤痛怀念之色,但很快,又被欣慰所取代:“侯府上下都变了,我连祖母都认不出,想不到这处院子我却记得。”
琼华院古朴大气,又一直未经返修。谢安瑶年幼之时跟着母亲在这里玩耍过,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些年脑中那些真假难辨的画面。竟然真的就在眼前了。
谢安闰与大哥不同,他对着侯府全无半分记忆,也没有什么感情。所以当他看见这黑漆漆老旧的院落之时,不由得暗自撇撇嘴道:“哥。只怕咱们以前都想错了……妹妹她怕是受了不少的苦。”
整个侯府都看着新崭崭的。包括他俩在二门处的院子。一路走来,就连那些空闲也都是装潢一新,一看就是近几年花了大价钱翻修过的,唯独琼华院还保持着原样……
要说是念旧,也该保留母亲从前的世安院才对。
谢安闰一眼就瞧出不妥来,谢安瑶这才跟着反应过来,再看眼前这令他魂牵梦绕的院子,心中滋味更是百感交集。
两人正相对无言。里头已经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大眼圆脸的婢女快步迎了出来,带着一脸欣喜的笑容对他二人行礼道:“奴婢红提,见过大公子,二公子。姑娘正在梳妆,让奴婢来请二位公子进去说话。”
红提笑得十分可亲,不管姑娘有没有将哥哥当成臂膀助力,但现在两位公子亲自来了,就说明他们是在乎姑娘的。
谁对谢安莹好,红提就对谁好。两位公子主动上门,红提立刻就将他们视作自己人,一路将他们引进正厅坐着,不等谢安莹吩咐便呈上最好的茶水点心款待。
谢安瑶与谢安闰二人坐定之后,少不了又打量了一番屋内的装饰,见一切妥帖并无缺漏,心下不免又有些奇怪。
不等他二人向红提询问,谢安莹已经从里屋款款走了出来。
谢安瑶与谢安闰同时抬头看去,只见谢安莹迎面走来,身姿如柳面若桃花,一身水红衣裙随着莲步轻摇,虽然已是第二次见,却因为没有了旁人的干扰看得更加仔细,更觉得美艳之极竟有倾国之姿令人不敢直视。
谢安莹见到他二人前来,心中多少也是高兴的,上前跟他们行礼之后便笑着道:“哥哥远道而来,应该是我去拜见才对。”
谢安莹平时都是一副淡然脸色,少有对人微笑的时候,就是对着老夫人那里,也少有笑得这样亲昵真心。
谢安闰只觉的被自己妹妹这容貌闪了眼睛,一嘴的伶牙俐齿都有些跟不上,好在谢安瑶比他稳重,率先还礼与谢安莹客套了几句。
谢安闰这才反应过来,也接过话来,问起了谢安莹的姓名一事……
“将妹妹的名字与柳氏之女的名字对调,这究竟是何人的主意?”谢安闰皱着眉头道:“若说是柳氏的主意,祖母与父亲怎么就答应了?”
就算他们答应,你怎么也答应了?
谢安闰与谢安瑶正是想不通这一层,所以才觉得疑问重重不知如何下手解决这事。
谢安莹自打他俩进来,便知道他们是为此事而来。今日在老夫人屋里一见,这两位兄长对她虽没有流露出极殷切的亲情,但关心的眼神却还是有的。
尤其是二哥,就差没当场推开谢安珍说他只认自己这个妹妹了。
不过他们现在问的这个问题,却实在让谢安莹不好回答。
如果自己从小就是现在这样,柳氏就算有心作梗,老夫人和父亲也未必就会同意——也难怪两位兄长不解,他们又何曾见过自己狼狈不堪,全无反击之力的落魄模样?
谢安莹想了想,委婉道:“哥哥们看这琼华院,感觉可还富贵?”
谢安瑶与谢安闰不知她为何忽然转了话头,说起这院子装潢来。
谢安瑶稳重地点头:“着实不错,妆点的富贵而不落俗套,清雅而不失华贵,可见是用了心思的,正适合妹妹居住。”
谢安莹微微一笑,继续道:“哥哥有所不知,一年前,这里还是空空如也徒有四壁,若是哥哥们那时回来,别说桌上这些点心,就连奉上一杯热茶我也无能为力。”
谢安莹带着微笑说起这些,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谢安瑶与谢安闰却豁然懂了!妹妹连一杯热茶都喝不上,那便是不能顾全温饱的意思,这样推想下去,她在这府中的处境便一目了然了。
柳氏并未因为她是女子就善待与她。
而父亲和老夫人,也并未照顾她半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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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一章 办法
两人到底是未经世事的少年人。他二人在家风淡然的孟氏庇佑之下长大,到底还是打从心底就低估了后宅争夺这一回事。
现在两人亲眼所见了平阳侯府这匪夷所思的座位,又听谢安莹亲口道出难处,这才幡然醒悟,徒觉得这些年里两个人身为兄长,却完全不知妹妹处境,简直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尤其是谢安瑶。
谢安瑶身为谢家长子,年幼时就失去了母亲的庇佑,作为长子却要寄人篱下,孟氏对他再好,也改变不了他姓谢的事实。
与其说他和谢安闰是被安放在孟家教养,倒不如说是被驱赶出侯府的。
原以为妹妹作为母亲最后一点血脉,又不会与柳氏争抢什么,留在府里的日子,总好过他们背井离乡名不正言不顺地寄人篱下要好许多……
谢安瑶一时语噎不知该说什么好,只看着谢安莹恬静无瑕的面容有些发怔。
妹妹容貌过人,比他见过所有的女子都好看。她们都有着南郡女子特有的明艳娇软,颦笑间满是细腻的风情。
谢安瑶难以想象,如果柳氏凶残,像谢安莹这样的弱女子,又该是怎样活下来的。她经历了多少,付出了多少,才能煎熬到柳氏下堂,拥有如今的地位和宠爱。
“哥哥不必过虑,曾经那些都过去了。如今的母亲很好,我也很好。”
谢安莹出声打断谢安瑶的沉思,反过来安慰起他来。
曾经过得再痛苦。现在都已经过去。比起柳氏来,谢安莹才是笑到最后的人,柳氏现在连阿猫阿狗都算不上。谢安莹自然有资本风轻云淡地说一声——过去了,不在乎。
至于她怎么将苦难变成蜜糖的,那些手段当然不会告诉谢安瑶,只让谢安瑶误以为是陈蓉善待她就行了。
谢安瑶听了谢安莹的话,只能喃喃点头。
他越发觉得自己的意气风发,在妹妹面前似乎低矮了三分……
谢安闰见哥哥这样纠结,索性起身往两人中间一横。挡住了谢安瑶的视线。
谢安闰听完谢安莹的话,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只是他也同谢安莹一样。觉得成王败寇各有下场——不管曾经如何,如今妹妹看上去不错,又正是他们兄妹相认的好日子,应当要开开心心才是。
谢安闰嘴角噙着笑容。在袖中一摸。摸出一枚碧绿的玉坠来,也不管谢安莹看不看得到,像是献宝一般在她眼前晃啊晃啊:“哥哥送你个好东西,这是哥哥来之前亲手雕琢打磨的,就为了送你,你可要收好。”
谢安莹道了声谢,算是谢过二哥的礼物,也谢他活跃了气氛。
谢安莹伸出手。谢安闰将那只碧绿的小坠子放在她的手上。玉坠碧绿油亮衬得谢安莹素手雪白,十分好看。
谢安莹轻轻抚摸过这个玉坠。玉料是上好的翡翠,价值不低。但雕工却不敢恭维,恐怕的确是出自自己这位二哥之手了。
翡翠质地坚硬,想要雕刻出像模像样的东西,对于外行人来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谢安莹手上这一件,虽然技艺不精,但总算还能看出是个莲蓬。
莲蓬……
谢安莹一脸茫然,这东西送给稚子玩倒还合适,她如今也快要十七岁了……李承霆整日送些玩具来,怎么哥哥也当她是两三岁的孩子一样?
谢安闰见谢安莹只是微笑,而神情中明显有些困惑。
他急忙解释道:“妹妹可千万别不喜欢,哥哥我从知道有你的时候,就开始想着将来送你个什么才好。那时候年幼,想来想去觉得莲蓬十分合适,后来这东西就在我脑子里生根印下了,即便现在送这个显得小家子气,但总代表我这么多年对妹妹的挂念……”
谢安闰心急之下手舞足蹈,以为谢安莹瞧不见,又回头对谢安瑶道:“哥,你帮我解释一下,妹妹不喜欢怎么办?”
谢安莹哪有一点不喜欢?
谢安莹之前只是有些奇怪而已,听见谢安闰这样说,心中满满都是暖意。谢安闰竟然从小时候就想着要送自己这个……是否说明前世也有他远远地挂念自己,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本以为她收礼物已经收得麻木了,有李承霆这个送礼狂人在前,别人的礼物怕是很难入眼。
可这个莲蓬的心意,却是无法替代的。
谢安莹起身走到妆台前,拣出几根金丝线编织成的流苏细链,又亲手将莲蓬捆了直接挂在颈上。
她转过身对谢安闰一笑道:“哥哥看看,这样好看吗?”
谢安闰正急的团团转,一抬眼发现谢安莹竟然带上了,他欣喜地抚掌笑道:“好看!太好看了!我原本想的就是这样,只是女儿家的首饰我实在不懂,所以才不知该用什么绳子配它。”
谢安莹带上了谢安闰送的莲蓬,谢安闰又称赞了一番,二人的关系立刻拉近了不少。
两人谁都没注意到,谢安瑶将自己带出来的荷包往座位旁的手几子上一放,一脸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
谢安闰送完了礼物,便更加将谢安莹当成是自己人了。
见谢安莹对他们兄弟二人也十分真诚,谢安闰抿着嘴想了一会,便直言道:“妹妹对将来可有什么打算?难不成,就做一辈子谢安珍?”
这是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谢安莹知道他们今日匆忙而来,定是要问这个的。
其实眼下她都已经打算好了,只等海晏楼完工开业生意平顺,黛纹家又从南郡来认亲,必然不会薄待她这个“恩人”。她有了依仗,便去找老夫人要回属于她自己的庚帖。
老夫人若是不给,再借李承霆的名头施加压力就好。
可这些都不关哥哥的事情,谢安莹并不想让两位哥哥牵涉其中。
谢安莹刚想起身开口说话,谢安闰却按住了她的肩膀。
只见谢安闰挤着眼睛,一脸势在必得笑道:“哥哥有个办法能将你二人调换回来——咱们替肃王府造一张假婚书,上面写上求娶谢安珍,谢安珍保证会想尽一切办法要回她的名字……哥哥的办法,就是让谢安珍想办法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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