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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沅宝猪     宋时风月txt下载     宋时风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章 以身相救

    雨夜中,黑衣人冰冷的目光盯着已受重伤的赵琼,眼中闪过杀机。

    黑暗中倏地闪过一道剑光,无声无息地朝赵琼胸口刺去。

    赵琼手臂微微动了动,无奈长鞭已经无力再甩出去,见那道寒光避无可避,她心中暗叹一声,努力移了一下身体,只希望能避过要害部位。

    姚进脚步已到赵琼身边,只需一伸手便能抱住到赵琼,只是那把剑也已刺到。他想也不想合身扑到赵琼身上,只望自己后背能替赵琼挡住这致命一剑。

    “不要!”刚才救过姚进的女子张嘴大呼,右手用力一撑,身子飞快弹起,左手握拳狠狠地朝那刺剑的黑衣人击去。

    黑衣人感到拳风,头也不回,单掌伸出便抓住了那击到的拳头,剑风扫来,姚进后背,顿时露出了一大片肌肤。

    赵琼见姚进如此相护,眼中闪过感激,抬手想推开姚进,却也无能为力,激战半响,她喉咙已然干涸欲裂,张了张嘴,只徒然地发出了一个音节,“让.”

    “主事!”伴着一片呼声,船上众人赶救不急,只得急冲数步,手中兵器齐齐向那黑衣人招呼过去。

    “拦住他们!”冰冷声音传出,五把剑同时伸出,一眨眼便挡住了众人攻击之势。

    奋力一拳已被拦下,那领头女子气力已尽,无力地跪在甲板上,眼神中尽是乞求地望着那黑衣人。

    “啊!”后背一冷,剑已刺入,姚进张开双臂紧紧抱住赵琼,痛呼被自己吞进肚中,喉间那口血也被压下。

    睁眼,姚进眼神柔和地望着赵琼,似乎要将她模样深深映入脑海,嘴角也不由自主漾出淡淡地笑容。

    这一刻,疼痛已然远离,自己的世界里只有臂弯中护着的女子,能够如此近的感受她的气息和温度,哪怕立时死去,他觉得一切都值了。

    “不~~~”赵琼凄厉地大呼,眼前紧紧抱着她的男子,用身体牢牢地护住了自己,不但挡住了那把致命之剑,也遮住滂沱大雨,她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莫哭!”姚进提着一口气,嘴唇悄然印上怀中湿漉漉的头发,粲然一笑,“噗~~”喉间那口血再也忍不住,喷了出来,和着雨水,洒满赵琼一头。

    “啊!”心一痛,跪在甲板上的领头女子也惨呼出声,那一刻,悔恨,自责瞬间占据脑海和心中,“不要!”她摇头大喊。

    黑衣人见一剑仅刺进姚进身体,冷冷地盯着被姚进护住的赵琼,拔出长剑,手再进,顺势又刺了过去。

    黑暗如墨染,沉沉压在头顶;大雨如柱,打在身上。

    那把剑,亮的可怕,冷的瘆人,划过心头。

    心中绝望和愤怒交织,赵琼的手下咬牙再次朝前逼进,欲与黑衣人誓死一拼。

    “傻瓜。。”赵琼惨然一笑,以手抚去姚进嘴边血水,不忍看他再为自己挡剑,别过头盯着越来越近的剑尖。

    “嗖!”的一声,一样东西穿过雨幕,狠狠砸到那把再次刺入的长剑上。

    一股大力传来,黑衣人手腕一麻,不由松开了握着的长剑。

    那样东西势头不减,顶着满含杀机的长剑继续前进。

    “咚”的一声,擦过船沿,双双落入河中。

    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呆了,停下手中动作,朝那东西过来的方向望去。

    见又一人手撑巨伞,从空中轻盈跃下,落于赵琼身边。

    那人冷冷地盯着眼前六个黑衣人,足尖轻勾,身子微探,赵琼身边长鞭便被她握在手中。

    赵琼抬眼望去,见是这人,脸上一喜,轻呼道:“阿颜!”

    先前领头的黑衣人闻声望去,眼神微眯,似在回忆,片刻后,他退了一步,轻喝道:“撤!”,探手一抓,将那仍跪在甲板上的领头女子拎了起来,微一发力,双足弹起,当先带头跃了出去。

    “扑通”声中,六人先后跃入水中,瞬间便退的干干净净。

    众人一愣,欲待下水去追,阿颜说道:“不用追了。”

    她蹲下身子,反手将姚进平放在甲板上,吩咐道:“速将他送入舱房,着人医治。”

    众人忙小心翼翼地抬着姚进进了舱房。

    阿颜一手搭上赵琼手腕,闭目把脉,片刻后舒了口气,直起身子,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赵琼哑声说道:“多谢!我欠你一命”。

    阿颜眼神转暖,只脸色一板,冰冷地说道:“你欠我一把软剑!”

    赵琼忍不住失笑出声,却不小心扯动了胸口,大声咳嗽了起来。

    阿颜忙又蹲下,反身轻轻地背起赵琼,慢慢朝舱房走去。

    赵琼伏在阿颜背上,轻声问道:“阿颜,就你一人?主子呢?”

    “主子替你去请她师兄了,应该快到了,你便安心养伤吧。”阿颜说道。

    赵琼笑了笑,心神顿时放松,困倦疲累袭上心头,她阖上双眼将头微微靠在阿颜肩上。

    瓢泼大雨似乎是下够了,方才猛烈的雨水,此时渐渐渐渐变小,却如****地抚摸,温柔异常。

    浓的化不开的夜色开始明朗,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只是给好梦正酣的人添上了催眠的夜曲。

    六个黑衣人显然水性极好,一入水中便闭气潜游,游不多久又浮出水面,拽着那女子爬上岸,并不四处打量,见无人追来,略停片刻便掠了出去,瞬间隐没在小雨中。

    出内城梁门西去不远,有一位于道士卖齿药(牙膏),汴梁人都喜用,是以生意兴隆,近旁建隆观颇具规模,于道士便是出自建隆观。

    这六个黑衣人带着那女子一路飞掠而来,转眼便到了建隆观,几人也不去观前敲门,只熟门熟路轻跃入道观墙内。

    建隆观后苑小桥流水,娇花绿柳,景色很是秀美,却被通往内里的一扇小门关住了满园春色,无论是谁到此也只得止步于此。

    后苑内假山林立,雷同的让人几乎分不清哪座是哪座。

    六人带着那女子落脚无声,穿行于其中,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座毫不起眼的假山之前。钻进去后复行不长距离,便被其中乱石阻住去路。

    其中一人以手扣石,发出三长两短之声。

    石头顿时从中裂开,露出一道缝隙,几人侧身钻了进去,裂缝又自动闭合。

    里面是一个宽敞大洞,早有一人等候在内,见他七人走了进来,淡淡说道:“帮主已等多时,速速进去吧。”

    洞内壁上嵌着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洞内各处。内洞深处置有一张豪华床榻,被串串珠帘围住。

    珠帘内,床榻上,一男子斜斜歪在榻上,隔着珠帘看不清长相,只有一把慵懒的男声从帘内传来,“今夜可是失手了?”

第92章 帮主的特殊‘责罚’

    六个黑衣人互望一眼,当先一人上前一步,将今夜之事源源本本说了出来。

    那女子此时已然拉下兜头面罩,露出如花似玉、千娇百媚的一张脸,只是面色却极为苍白。

    帘内男子声音依旧毫无波动,缓缓地说道:“姚娇娇,‘缚堂’何时竟变的如此无用,几次三番失手,而今连你这堂主亲自出马也几乎被捉,‘隐帮’还要你这‘缚堂’何用?”

    这男子停了片刻,忽然问道:“因何会救那人?”

    姚娇娇脸色变了变,感受到帘内射来的锐利目光,她低下头,犹豫片刻,方结结巴巴答道:“那人,那人是属下的亲弟弟,属下。。只得这一个亲人,不忍见他命丧当场。”

    “如此便可因私而废公了吗?如今误我‘隐帮’之事,又该如何?”帘内传来轻厉的问话。

    姚娇娇听闻此话,浑身开始轻抖,“扑通”一声跪下,颤声说道:“是属下办事不力,请帮主责罚。”

    这一来二去的对话,不难判断,帘内的男子显然是极其神秘的‘隐帮’帮主,而‘缚堂’堂主姚娇娇,不是扬州知州曹牧的爱妾还能是谁呢?

    “责罚吗?”帘内男子拖长了声音,可是在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虽仍是淡漠的,可那上扬的尾音却含着一丝隐怒。

    “求帮主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听到帮主语气的变化,姚娇娇往前爬了两步,语气急切地说道。

    帘内久久没有回音,站着的几人不由得心下忐忑起来。

    姚娇娇脸色越发白的没有血色,跪在那里不敢出声。

    半晌,帘内轻咳一声,那帮主说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失手。。”

    不待帮主说完,姚娇娇忙说道:“若再失手,属下甘受责罚。”

    “好!”话音未落,帘内又激射出一粒黑色药丸,对着姚娇娇而来。

    “吃了它!”姚娇娇方伸手握住那粒药丸,帘内帮主又说道:“这是治疗内伤之药。”

    姚娇娇也不敢多问,忙将药丸吞进肚内,不多时体内一股热流缓缓升起,她的脸上渐有血色。

    她心中一喜,忙叩头谢道:“多谢帮主赐药。”

    帮主又对领头黑衣人问道:“无我,先前‘缚堂’那些弃主而逃之人,可是都杀了?”

    “禀帮主,逃进水中之人皆被我等解决。”那领头的黑衣人却是叫无我。

    “你们记住,但凡对‘隐帮’有贰心,或背主、或弃主之人无需手软,一概解决。”帮主冷冷地说道。

    “是!”几人低头应道。

    只跪在地上的姚娇娇听后,觉得这话俨然是对自己所说,想起手下先前所为,心中不由一跳。

    “责罚~~”帘内帮主细细玩味这两个字,哼声道:“姚娇娇,进来吧。”

    姚娇娇身子又是一颤,站了起来,朝珠帘走去。

    无我等六人见状忙识机地低头默默退了出去。

    轻掀珠帘,入眼处是高高挂起的红色帷幔,三面皆放下,只余一面勾起,露出大大的床榻,一张如玉容颜便出现在眼前。

    绝美男子身着红衣斜靠榻上,琉璃色的深邃眼眸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望了过来,她的心跳立时加速。

    每每见到帮主那难以描摹的风姿,姚娇娇立时便觉得自己粗鄙至极,只觉世间再难有与之相貌匹敌之人了。

    帮主嘴角弯起,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手指微曲,朝她勾了勾,姚娇娇便不由自主地走近榻边。

    “脱了吧!”好听的声音在耳边扬起。

    姚娇娇脱去贴身的鲨鱼皮水靠,玲珑曲线毕现,她偷觑对面帮主敞开的衣领下,露出的如玉肌肤隐隐流动光泽,不由一阵心神摇曳。

    “嗒”地一声轻响,姚娇娇回神再看时,一条红绳已扣于两只手腕上。

    红绳的那头握于帮主手中,他轻抖手腕,那条红绳便绕过姚娇娇身体和双足,瞬时将她绑了起来。

    姚娇娇胸前高耸被红绳压出了痕迹,两点茱萸又不甘的挺了出来,似在召唤最强烈地抚慰,在雪白肌肤映衬下有着致命的邪恶。

    帮主嘴角弯度加深,手腕轻扬,那条红绳便被甩上榻顶一根横梁之上,穿了过去,又落回他的手中。

    姚娇娇只觉身子一轻,便腾然离地,却是被吊在了横梁上,离榻面仅半人多高,摇晃不停。

    帮主笑吟吟地伸手,用力扯了扯眼前的两粒茱萸,眸色不变,好整以暇地望着被吊起的人。

    “嗯~~”姚娇娇不见害怕,反而不受控制的****了一下,媚眼如丝地望着帮主。

    “啪啪”几声轻响,姚娇娇身上顿时多了几条鞭痕,一条红色短鞭不知何时出现在帮主手中,他每抽一下,眸中之色便加深一分,嘴角的笑意更显魅惑。

    “啊!”姚娇娇居然娇喘了起来,两眼热切地盯着帮主。

    方才还神思不属,担忧弟弟生死的姚娇娇,此际却只盼帮主好好“疼”她。

    珠帘内,红色帷帐下,红白相间的颜色最能勾起人心底原始的兽欲,疼痛带来的快感让空气中散发着**的味道。外间,悄然下着停不住的小雨,而那边生死未明的姚进仍未苏醒。

    ‘忆江南’上,灯火通明,三楼却依旧安静,只其中一间房内传来轻轻的对话声。

    “师兄,他究竟如何?”赵娴指着躺在床上的姚进问道。

    “性命无忧。”李易答道。

    “为何至今未醒?”边上的赵琼不顾自己内伤未好,坐在椅上担忧地问道。

    “淋了半夜的雨,又被剑刺伤,他只比普通人体质稍强而已,此时尚在发热,一时半会倒醒不过来。只是今夜切切注意,不能让他热度过高。”李易说完将自己配好的药丸拿出来递于阿颜手中。

    “只要醒来,便无事了吗?”赵琼分明看到李易眼中闪过的惋惜。

    李易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性命可保,只是。。长剑伤及脊椎,日后怕是无法如常人般正常行走了。”

    “啊!”赵娴等三人听后,愣住了。

    “无法正常行走。。”赵琼喃喃自语,想到姚进为救自己而遭此际遇,心中不由一痛。

    赵娴看到赵琼神情,心中大为不忍,又想起自己那个世界里有种‘物理治疗’,便轻拍赵琼之手,安慰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肯下功夫,日后未必就真的不能行走了。”

第93章 一生一世

    赵琼一向是信任赵娴的,自己这个主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所做的每件事皆能让人信服。

    “主子,真的有希望吗?”赵琼满含期待地望着赵娴,再看她神情不像是安慰,立时精神一振。

    赵娴便将前世所知的那个“物理治疗”的方法大略说了一遍。

    李易听后,低头思索一番,点点头说道:“此种方法倒是可行,待我回去好好琢磨后,再将具体事宜写在纸上交于你们。”

    赵琼此时脸色微微和缓,转身对着赵娴跪了下去,低头说道:“求主子允许赵琼将姚进留下,若是日后他不能恢复,赵琼便照料他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赵娴怔住,神色复杂地望着赵琼。

    她知道赵琼一向是喜欢自己的大哥,只是大哥允熙早有妻室。而她自打和她们一起后,便常常将一夫一妻的思想灌输给她们,她不愿自己手下有那做妾室的念头。

    是以,在赵琼思想中,即便再爱慕,她也不愿嫁与允熙做妾室,但这压在心底的爱慕却让她无法对其他男子再有感觉。

    而今赵琼能说出此番话,可见她心意已决。

    赵娴此际不便在众人面前说什么,便示意赵琼回她房内说话。

    进的房内,赵娴正色地说道:“若你是为报恩,大可不必一力承担,我自会安排专人照料姚进,哪怕日后他不能行走,也必会让他一生衣食无忧,安享终身。”

    再看赵琼低头不语,赵娴叹口气说道:“一个女子的一生一世岂可随意许人?”

    半响无语,再抬头时,赵娴面上已带坚定,惨笑道:“主子,若是有人以生命护得你周全,哪怕他再渺小,再不济,他的所为也会让人感动。”

    赵娴沉吟片刻,只能点头默许,说道:“你伤势也不轻,定要好好将养才是。”

    又问道:“今夜被掳之人可是紫烟、笼翠姐妹?”

    赵琼回道:“正是她们姐妹二人,今夜她们猝不及防被迷烟迷晕,加上突如其来的大雨,是以被掳时无声无息,若不是。”赵琼想到夜里姚进曾有过提醒,心下有些黯然。

    赵娴若有所思地说道:“隐帮又动手了吗?莫非又是为了李元昊?”

    见赵娴皱眉苦苦思索,赵琼不再出声,悄然离开房内。

    “何事如此费神?”惊觉耳边传来的醇厚男子声音,赵娴方回过神。

    “师兄!”赵娴回身便望见李易关切的眼神,那眼神中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心中不由一跳,只是转瞬她又摇摇头,暗笑自己真是想多了。

    “你已自由,为何还要如此倾力助他?”李易语气中带有明显的担忧。

    “人生有太多的无奈!从开始的那一天起,我便不能停下来了,直到结束为止。”赵娴苦笑道。

    “你的人生所为何求?”李易凝视她的双眼,缓缓问道。

    赵娴被问的呆住了,“是呀,她的人生,她的人生到底所为的是什么?她最初的愿望无非也只是,在这个时空,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念头已然转变了呢?

    做为皇室中的女子,人生是无法自己安排的,这也是她最担忧的。

    而她,想要的仅仅是不被安排的人生,是任意挥洒的人生,是最简单的自由而已。若不付出代价,不靠自己争取,又如何能得来?

    赵娴眼含向往,片刻后轻声说道:“愿有朝一日,能和心爱之人游遍山山水水。在方寸之地,朝朝暮暮,此生足矣!”

    “游遍山山水水。。,她是何种女子?为何如此的与众不同?”一语既出,听得李易心中狂跳,眼神专注地盯着赵娴。

    良久,方掩下激动的神色,淡淡地说道:“娴儿!任何时候,但凡有需要,转头便能见到师兄。”

    这句简单的承诺,让赵娴顿感一股暖流袭上心头。犹如茫茫黑夜中,有个人始终提着一盏灯在前方等待,那种淡淡的温暖和不知名的情绪包围着她。

    体会着如大海般深沉的感觉,赵娴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师兄~~”赵娴声音微微哽咽,被浸润过的黑眸闪动微光。

    烛光下的赵娴显得如此的柔弱,柔弱到李易很想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呵护,可是,他能吗?

    李易将手背在身后,用尽全力方克制住抱她的冲动。

    那次娴儿受伤在车上,他轻抚她面颊的感觉犹在,只是他便只能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才能与她如此接近吗?

    他压住失落的情绪,微笑地朝赵娴点点头,说道:“天色不早了,你。。早些歇下。”

    望着李易似在逃避般地匆匆离去,赵娴总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

    师兄在她的心中一直是如师傅般存在的、无所不能的人物,却从何时起也这么不淡然了?抑或有些事情是被她忽略了?

    雨后的天空如被清水洗过一样,湛蓝如海。

    一夜的雨,花园中落了一地残红,也有那花骨朵夜半盛开,此时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娇艳欲滴。

    而翠绿青草上含着的点点露珠,欲坠不坠,惹人怜爱。

    夜利亚立在后院中,望着翩飞的蝴蝶,想着昨夜险险被李元昊占了自己身子,此时心下倒有些后怕。

    若果如此,那当真是得不偿失。可是躲过了昨夜,日后又将如何?

    只是自己既走出了这一步,却是没法再后退了,想到这里,她蹙起了眉头,重重叹了口气,转身朝屋内走去。

    “你终究还是如此了!”背后传来了幽幽地叹息声,夜利亚身子一僵,这声音于她是何等的熟悉,她曾日日盼着这声音的主人来看她,却未料最终是此等结果。

    夜利亚头也不回,冷冷地说道:“你早该料到如此。”

    “意气之下的决定,你当真不会后悔?”脚步声渐进,那问话如在耳边。

    “何为意气用事?你太高估自己了!肖~公~子!”夜利亚倏地转身,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还是速速回去吧,这里岂是他人随意能来的。”夜利亚眼中凄色一闪即逝,旋即又恢复冰冷神色。

    “我曾说过,身为女子,若不自珍,还有谁能珍惜你?”问话之人自是赵娴扮作的肖闲。

    “自是有本王珍惜她。”赵娴话音刚落,内院门处又走进一人,傲然说道。

第94章 争夺美人的赌约

    话音未落,李元昊已然迈进内院之门,脸有微怒,紧盯着赵娴的后背。

    赵娴头也未回,心中暗想,这李元昊回来的好快,如今再有劝夜利亚之话也未能说出口。

    “肖公子来本王府宅,公然挑唆本王女人,不知作何解释?”李元昊抄手踱到赵娴跟前,不紧不慢地说道,方才微怒之色此时已不见踪影。

    赵娴不动声色转过身子,淡淡地说道:“那又如何?”

    “哈哈哈!”李元昊大笑几声,脸色阴了下来,说道:“不如何!只是这私闯宅子,****本王女人的罪名,看你要对本王如何交代?”

    “****?太子说笑了吧!利亚小姐可是自由之身,何尝是谁的女人?大宋汴梁可是讲理之处,又岂容太子随意与人添加罪名?”赵娴气极而笑。

    “不过,在下倒是恳请太子放过利亚小姐,这随意拘禁的罪名,倒是可大可小的。”赵娴背着双手,闲闲望向李元昊。

    “你们宋人惯会伶牙俐齿,和本王争女人,也要看看自己有多少份量?”李元昊嗤笑出声。

    “不过。。”李元昊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想要本王放手,也不是不可。”

    “哦?太子欲要如何”赵娴斜睨李元昊。

    “我夏国向来尚武力、敬英雄,只要你有能耐赢得过本王,本王便将美人双手奉上,如何?”李元昊挑衅的眼神望向赵娴。

    “我大宋素来讲究仁义礼仪,何况女子不是货物,怎能以胜者得之?”赵娴话中带着几分怒气,几分讥讽。

    李元昊哈哈大笑,一把拉过夜利亚,揽在怀中,大掌轻抚她脸,态度狎昵,问道:“利亚,你可愿意?”

    夜利亚心中暗恨,只脸上却眼眸如丝,故作含羞低头道:“利亚自是听从太子安排。”

    “好!”李元昊望着赵娴嗤笑道:“美人可是自愿的,你又有何话?是男人,就放胆和本王比划比划,若不然就乖乖地给老子滚!”说到最后一句,却是刻意放高了声音。

    赵娴望着李元昊,心中想到,这厮盯着要与自己比试,不知有何诡计?若是武艺高强也罢,只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如何拿得出手与人比试?怕是三两下便要败下阵来。

    赵娴面上不动声色,暗里却脑子飞转,片刻后,计上心头,她说道:“我知你党项一族精擅骑射,你既说尚武力,自是要比这个,只是本人却不屑逞这匹夫之勇。”

    不待李元昊反唇相讥,她又说道:“古有三国诸葛武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谁又敢说他不是真英雄?本人素闻夏国太子谋略过人,精通兵法,而今我便向太子请教请教。”

    李元昊听闻这话,颇为讶异,好奇地问道:“这个却是如何比划?”

    赵娴说道:“你我各带三十人,进行攻防战,胜者为达,太子可敢应下?”

    “攻防战?如何攻防,我们也无城池可以攻守!”李元昊被吊起了兴趣。

    “出汴梁外城西门万胜门,西去五十里,有一废城,三日后,你我在那处会面,各选一方,以废城为据点,进行攻防战,如何?”

    李元昊眯眼思索半晌,眼中突现精光,豪气顿生,抚掌大笑道:“细细琢磨之下,果然有些意思。好!就依你之言,三日后辰时,那处相见,难道本王还怕了你不成?”

    赵娴暗笑,这本就是由前世玩模拟战演变来,无甚稀奇的,用在这个时代,却是新鲜的玩意儿。

    而她早闻李元昊彪悍勇武,精通兵法,有谋略,作战时善用手段,每战或诱降、或诈降、或行间,或偷袭、或设伏,无所不用其极,如今何不趁此机会探探李元昊的水平。

    只是那处所谓废城,原本是她着人所造,用于训练秘卫之所在,本就极其隐秘,如今暴露了,他日只能再选一处重造了。

    李元昊又说道:“既然设下这比试之局,总要添些彩头才好。”

    “本王提议,若是阁下胜了本王,本王自当双手奉上利亚美人,绝不干涉她之所为。若是本王胜了嘛。。,阁下可要保证,不得再打美人主意。此外,还需应下本王。。”说到此处,李元昊故意停了下来望向赵娴。

    “应下太子什么?”赵娴见李元昊故意卖关子,心中鄙视了一下。

    “阁下需得应下本王,为本王效力,本王必不亏待于你,如何?”李元昊本不知肖闲原是女子,更是大宋的公主。因赵娴早前的表现,让李元昊起了爱才之心,便一直寻机拉拢于她,如今这大好的机会如何能放过?

    “哈哈哈!太子聪明过人,自是会做交易,这以二换一的赌约,在下可是不划算啊。”赵娴又是一阵讥笑。

    李元昊被赵娴这笑声弄的脸有微红。他干笑两声,说道:“肖公子有何想法?”

    “要在下为太子效力?那就要看太子有多少实力了!若是在下侥幸胜了,太子便承诺在下一个条件即可。”赵娴说道。

    “何种条件,肖公子不妨直说出来,你我二人合计合计。”李元昊打着哈哈说道。

    赵娴心道,这李元昊狡诈多疑,断然是不肯轻易许人条件的。

    她缓缓说道:“这条件于太子只是举手之劳,在下只需太子承诺保住一人性命即可。”

    李元昊故作豪气道:“好!既如此,本王便应下这赌约。”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赵娴自是不信李元昊的保证。

    李元昊脸色瞬间变的难看,哼声道:“我党项男儿历来是重承诺,守信义,哪如你们汉人,阴险狡诈。”话未说完,见赵娴只是默然看向他。李元昊心想既要取得这人甘心辅助,必要拿出点诚意。

    他便不再说什么,吩咐侍女去取纸笔,引着赵娴来到房内,签下了一纸赌约。

    而赵娴却是心中暗笑不已,因为那赌约上分明签的是肖闲之名,他日只要她换回赵娴之身,世上哪里还有肖闲此人?

    夜利亚在边上看完,只是面色复杂地盯住赵娴半响,最终还是未说任何话。

第95章 有趣的规则

    四月初四,天阴,万胜门西去五十里。

    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任何不妥,只是细细查看,却能发现有几棵稀疏的树中央分明有条小路。

    拨开树枝,沿着小路朝前走约有百步,林间豁然开朗,大片空地映入眼底。

    空地之上最惹人注目的,却是那竖起的一座小型废城。

    废城不大,呈正方形,长、宽各有二百余步,四周被土墙围住,犹如城墙。

    土墙不高,约有五米。墙开三门,东、南、北面皆有城门,独独西面仅有城墙围住。

    城墙上又有城楼,楼宽两米,另有箭楼三座,分别置于城门之上。

    城内有简易草房数座,简易街道几条。

    废城一应设施类似真实之城,只是少了闸楼和瓮城。

    废城外几米处又有一条仿造的护城河,河宽三米,河深一米,显然这是一条挖出来的壕沟,里面引水而来成为护城河。

    站在城外,望着这座缩小版城池,虽然仍是简易,却颇具雏形。

    李元昊曾在三日前来过此处,那时便被这废城震惊到了,而今日再看这废城,内心仍感深深的惊讶,和不可置信。

    他曾对赵娴起过爱才之心,如今却对这人的神秘充满了好奇。

    辰时未到,赵娴和李元昊双方带手下皆已到了这废城外。

    废城外面另有一处空地排满了黑、红两色铠服,并有刀、枪数只。

    赵娴指着红色铠服对李元昊说:“太子,此种铠服比普通衣物稍厚,却比铠甲轻许多,穿起来行动也方便。为明辨你我双方之人,你夏国便穿这红色。”

    指着黑色铠甲说道:“而我们之人便穿这黑色铠服。”

    李元昊指着架子上一排排刀枪问道:“这是让你我之人选的兵器吗?为何如此之怪?”

    赵娴见李元昊奇怪地望着刀枪的头,便解释道:“这刀枪乃特制之物,为避免伤人,大刀未开刃,而这长枪也除去了枪尖,包上软布。你我本非性命相搏,何必伤及性命?”

    李元昊点点头表示同意,示意手下人换上铠甲,再细细挑选平日里惯用的刀枪等兵器。

    赵娴又拿起一把刀,指给李元昊看上面涂抹的颜色,说道:“太子请看这把刀,上面皆涂有特殊颜料,你我双方短兵相接之时,是否被兵器砍上,只需看铠服上被砍的痕迹,便能知伤在何处,若是痕迹在身体重要部位之人,需退出此战。”

    赵娴又说道:“为公平起见,便让太子先选,做攻守哪方。”

    李元昊说道:“我党项一族从来便是以马背为家,过着草木记岁的游牧生活,向来无城池之说,亦不会被几面土墙围住了我夏国的步伐,今日自是以攻为主,选择做攻方。”

    赵娴早猜李元昊会这么选择,是以这几日便是以守城为主反复推演。

    她清咳一声,说道:“既然太子已选好,那在下便说说这规则。”

    李元昊讶异道:“还有规则?不是我攻城一方将城池攻下便为胜吗?”

    赵娴说道:“话是不错,只是此次你我之战不同于真实的城战,真实之战可以不限时辰,最终目的只为攻下城池。而今日之战怎能不限时辰,无休无止?若是到了晚间,你我双方仍僵持不下,又做何打算?”

    李元昊低头细想,确是如此,又抬头说道:“如此你便说说这规则。”

    赵娴微微点头,说道:“这规则便是积分制,攻防战以四个时辰为限,时辰一到,我们便算这分数,分数高者为胜。”

    “积分制?如何积分法?”李元昊被赵娴的规则弄的有些糊涂了。

    赵娴说道:“你我各有三十个士兵,轻伤对方一人积1分,重伤对方一人积2分。”

    随后赵娴又指着李元昊说道:“双方帅将各二人,贵方以太子为帅,苏将军为将,轻伤元帅积10分,俘虏元帅积15分;轻伤将军积5分,俘虏将军积10分;抢得旗帜并成功带到己方阵营积5分;夺得粮草积10分。”

    “而我方帅将是我以及我师兄”赵娴转身遥指城楼上站着的一人。

    赵娴师兄李易正立于城楼之上,只是脸上被稍稍易了容,此时已完全变成了一个面色黧黑,长相普通之人。

    赵娴将手一挥,从后面走来一位中年人,手上拿着一把金算盘,上来后冲二人施了一礼,便立在一旁。

    赵娴说道:“这位是我汴梁城中最有名的术数大家,稍后由他为我们计分,四个时辰结束后,他便会为你我算出所得分数。”

    李元昊本就是极聪明之人,初听这积分制颇觉新奇,再听着赵娴的解说,不一会儿便完全掌握了这规则。

    明明是一场赌约,而今被赵娴设计后,却更增添了一层趣味性。

    李元昊此时已经完全明了,不由跃跃欲试。而这似模拟似真实的攻防战,也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巴不得此战立时开始。

    李元昊问道:“辰时可至?何时可以开始?”

    赵娴以眼询问刚至身边的赵颜,后者对她点了点头,她方说道:“太子如此心急,难道是急着输给在下吗?”

    李元昊哼声说道:“胜负尚未可知,肖公子太过自信了。”

    赵娴无声笑笑,望着远处缓缓走来的三人,说道:“关键之人到了!”

    李元昊闻言转头,一眼便望见远处的三人,眼睛不由眯了起来,眼中寒光一闪,问道:“这是何意?”

    赵娴淡淡地说道:“无他,既有赌约,当然不可少这裁决之人,不然胜负由谁来定?是太子你抑或是在下?”

    望着越走越近的三人,李元昊问道:“他们三人便是你请的裁决之人?”

    赵娴点头道:“正是!”

    李元昊朝赵娴脸上望了片刻,脸色阴晴不定,心中只觉这人的狡猾尤甚自己,却又处处占住“理”之一字,让他无从反驳。浑身是刺,又让人无从下嘴,。

    望着将到眼前的三人,李元昊收敛了复杂的神色,大笑着走上前去,对着当先一人亲热地唤道:“耶律郡王!哪阵风将你吹来了?”

第96章 请君入瓮

    辰时已至,已是清晨时分,只是天色仍是阴沉沉的,上月底那场雨后,天公倒是做美,狠狠地放了几日晴。

    只是这春来之时,雨水才是最应季节之物。这乌压压的云,沉沉地压在人的心头,眼看今日这场雨也是无法避免的,只不知是何时。

    远处的三人,转眼便到了众人面前。当先一人,被李元昊称作耶律郡王的,可不正是辽国的中山郡王耶律宗政。

    他见李元昊这故作的热情,脸上也露出淡淡笑容,对李元昊抱了一拳,说道:“肖兄弟诚意邀请,无有不到之理。”说完转头对赵娴微微颔首。

    耶律宗政后面跟着的一人,年近五旬,身材魁梧,相貌奇伟,一看便是位武将,他朗声说道:“元昊太子有礼了,老夫风闻有如此对战,顿生好奇之心,今日也来凑一脚,太子不会见怪吧?”

    “哈哈哈!王将军能来,小王求之不得,若能得将军指点一二,小王岂不是赚了?”李元昊打着哈哈说道。

    这王将军却是大宋检校太保,当今的枢密院事王德用,本是武将出身,对攻防之战最是感兴趣,如今受邀,焉有不来之理。

    李元昊再看最后一人,是个年轻的僧人,他面色仍是布满笑意,对那僧人合掌施礼,转头看向赵娴,问道:“这位大师是。。?”

    赵娴脸带敬意,介绍道:“这位是大相国寺最为年轻的有德高僧,普照大师,大师乃当世高人,据闻当今圣上便常常至大师处请教佛法。”

    那年轻的僧人低头合掌,喊了句佛号,缓缓说道:“贫僧受人所托,必会忠人之事。”

    西夏本是主信佛教的,因而李元昊对待僧人倒也颇为尊敬,再看普照如此年轻便是有德高僧,必是有灵根之人,忙安排椅子请他就坐。

    普照摇摇头,只是盘腿席地而坐,脸色平静如常。

    耶律宗政被请来不足为奇,毕竟他曾和赵娴有过交集,只是这王德用和普照二人却是如何请动的?二人一再说受人所托,何人如此本事,能托动这二位?

    李元昊再望赵娴,觉得这人身上隐藏的秘密和能耐,是自己平生少见的。

    其实,他又哪里知道赵娴乃是为赵祯做事,而在大宋,谁的能耐强的过当今皇上?又还有哪位尊贵人物是皇上请不动的?

    赵娴看看人已到齐,再望望天,想起昨日请钦天监算过今日天气,她安排的胜招可还要靠着老天爷帮忙,如今算着时辰,是时候开始了。

    赵娴问道:“太子,你们可准备好了?若是已好,那便可以开始了。”

    李元昊早这么打算了,只因赵娴拖拖拉拉的,才等到现在。而今被问,如何有不愿之理,忙点头说道:“自是可以。”

    二人抱拳,各自回阵,而被邀来做裁决和计分的人也已闪到了一边,让开了双方对阵的必经之路。

    此时林间一株最高的树上,稳稳坐着一人,身子隐在茂密的树枝和树叶后面,悄然望着废城内外。

    正当其时,一声炮响,双方的攻防之战正式开始。

    着红色铠服的夏国一方,队列整齐,杀气腾腾,主帅李元昊和将军苏奴儿端坐马上,立于队伍的最后方。

    李元昊曾派人探过这城内部,并无任何异状,是以一上来,他便下令强攻。

    狭路相逢,勇者胜!

    而李元昊相信,他们便是那勇者!

    耶律宗政见红方队伍虽仅三十人,但这些人乃是李元昊的近卫军,日常操练从不曾少,也曾随同李元昊多次征战沙场,自是带着股凌然的煞气,不由对李元昊的领兵才能加深了一层认知。

    李元昊队伍分成三列,每队人数不多。因是攻城,皆为步兵,第一列队伍手持藤牌,第二列手拿长枪,而第三列却是手握大刀。

    又有二人护卫帅旗,再有几人抬着木板,迅速抬去架在河上。

    这本是一条小河,完全可以趟过去的,但李元昊不想一上来便湿了铠服,届时如落水狗般,灭了威风。

    搭好了临时的桥,那几人又扛起了攻城梯,在几个持着藤牌士兵的掩护下,飞快地跑至东城前,动作熟练地将攻城梯搭于城墙之上,又迅速靠墙站定,只等后面队列上来。

    而城楼之上却未有射下箭雨,倒让他们顺利地搭好了那几架梯子。

    抬头望去,东面城楼之上只有两三人闲闲地望着他们,说说笑笑,并未有其他动作。

    奇怪,这与预料的大有不同啊?这些士兵心中暗暗奇怪,却也不敢多言,毕竟他们只需服从将军的指令便可。

    李元昊在不远处见到这情景,嘴上未说什么,但心里却暗自嘀咕,吃不准赵娴到底如何打算,一时间倒提高了警惕心。

    不多时,李元昊等人便来到了东面城墙底下,但仍未遇到对方的任何反击,抬头再望城楼,方才那闲闲的几人,此时也不见了踪影。

    李元昊一时到吃不准了,这到底是要上攻城梯进去,抑或原地观望呢?上去吧,这城楼之上人影俱无,怕赵娴暗施诡计;若继续观望,平白消磨了斗志。

    这边苏奴儿见自家主帅左右思虑之际,忙策马回身,说道:“太子,已到城下,一鼓作气上梯攻城吧?我等只需小心谨慎便是!”

    李元昊听苏奴儿说的有理,点头说道:“苏将军说的不错,如此便攻吧!”

    苏奴儿大手一挥,大喊道:“诸位随我上梯攻城了!”

    边上有那擂鼓的,忙擂起战鼓以为鼓劲。

    手下士兵精神一振,三列士兵立时变换队形,混编而上,每一持藤牌之人,后面皆跟二位持兵器之人,三队人小心翼翼爬了上去。

    因这城墙只5米高,不多时便上去了一半人数。

    这时只听城内几声锣响,东门缓缓而开,门内站着一人,嘻嘻笑道:“太子何必辛苦爬墙,不如让我开门迎客,如何?”

    李元昊定睛一看,赵娴独自一人站在门内,面带笑意望着他。

    “请君入瓮?”李元昊差点气吐血,当他真没读过兵书吗?这人简直太小觑他了。

    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元昊自是深谙用兵之道,他知道,此时若是就此驻足,只怕会低落了士气。不如大大方方地进城,给对方以迎头痛击!

    想到此,李元昊豪气顿生,即刻下令所有在城墙上之人立时下来,重新整编队伍,后队变前队,全速进城。

第97章 故布疑阵

    东门洞开,苏奴儿一马当先,驰在队前,赵娴微微一笑,在门内做了个迎进的手势,便迅速后跃。

    苏奴儿观赵娴动作,心中一惊,生怕这人又要使出诡计,忙催马加快,转瞬便进的门内。

    一进东门,苏奴儿便策马靠边,立于门内一侧,左右观望一番,见除了退后站在不远处瞧着他们的赵娴,周围仍无一人。

    他大手一挥,后面队伍整整齐齐挨个进来。

    苏奴儿方才心中怕的是队伍行至一半,城门关闭,将他们从中齐齐断开,届时对方若集中兵力围杀他们,他们便无故折损一半兵力。

    只是待三队人全进城门之后,对方也无动静,显然打的不是这个算盘。

    李元昊依旧是坐在马上吊在队伍的最后端,因他本就是领兵元帅,自是应该被保护周全。

    所有人进的城内,再观四周,只见城中草房数座,毫无规律地排在城内,街道数条,也是弯弯曲曲凌乱无章的设在其中,让人一眼望去,全无头绪。

    苏奴儿抬手示意队伍立定,方驰马到李元昊面前,拱手问道:“太子,对方出招全无痕迹,不如先派二人前去打探虚实,我们便在此稍后,静待回音如何?”

    说话间抬头朝赵娴立足之地望去,却发现那处又是人影皆无,只不知方才还笑笑望着他们的人,此际又不知钻至何处。

    李元昊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其实也有些着急,他再观己方队伍,人人脸上皆现一种茫然神色。

    先前城外列队时的煞气,城墙外准备进攻时的豪气,此时已被赵娴的诡计弄的淡化了许多。犹如刚猛一拳,猎猎而来,不巧打到了软绵绵的棉花之上,不痛不痒,但却消磨诸多锐气。

    李元昊闻听苏奴儿建议,觉得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便点头同意。

    一刻钟后,派去打探敌情的二人仍未归来,苏奴儿心中便有些焦虑,想要直接杀将进去,又不敢轻举妄动。

    正进退两难之际,原本敞开的东门不知何由,轰然闭上。

    再回头望时,忽听三面城墙上响起锣声,众人警惕,抬头望去。

    只见墙上的三座箭楼内,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箭手。

    又是一阵笑声传来,有人大叫:“太子留意!我们要射箭了!”

    苏奴儿骇了一跳,忙示意队伍后退,贴着城门一处蹲下,藤牌手立时护住前面,准备挡住箭雨。

    话音已落,诸人皆已准备好,却迟迟未见射来之箭。

    苏奴儿以为又是对方故布疑阵,方欲命人站起,一轮箭雨如蝗石般从空中而至。

    他忙高呼:“藤牌手护住!”手下之人尚未站起,又忙蹲身,躲于藤牌之下。

    只闻“叮呤当啷”之声,身前便落满去了镞的箭。

    再看诸人,幸得无一人被乱箭射到,苏奴儿便放下一颗心。

    他因武艺高强,箭雨来时,只需舞动手中那把长枪,便能将射来之箭全然拒之身外。只是.

    忽闻身边近卫轻呼:“将军,你座下马腿。。”话未说完,便以手指住苏奴儿胯下之马腿处。

    苏奴儿俯身顺那人手指处望去,但见马腿护甲之上,出现了淡淡的箭痕。

    开战之前,赵娴曾为他们准备充分,除去诸人所穿铠甲,连护马铠甲皆已准备,当时尚觉这人心细如发,却原来早就考虑到此处。

    苏奴儿脸上一红,悻悻下得马来,只因方才心神被对方反反复复的手段所分,只知忧心手下是否被伤,却忘记了胯下之马。

    再看马腿之上淡痕,只算轻伤,若是强骑也未必说不过去。只是想到这已是城内,或许接下来,马下相斗更多了点,便是不用骑马,倒也无妨,便将马小心翼翼牵到一边。

    一轮箭雨过后,箭楼之上再次无声无息。

    李元昊心中暗骂道,对方不敢堂堂正正迎敌,尽做这些小动作,颇符宋人作风,胆小懦弱,手段阴险。

    他示意一个大嗓门士兵对墙头喊去:“你们这些宋人,尽是些缩头乌龟,大软蛋!有本事出来和老子一较高下,总是鬼鬼祟祟躲着,像个娘们!”

    边上诸人齐声呼喝,一时间,李元昊之人越骂越顺畅,越骂越开怀,骂的浑身冒汗,热血沸腾,直差解开铠甲,当众扇风了。

    骂过一轮后,诸人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取下身边之壶,对口大喝。

    这时,城内草屋之中跃出一人,冷冷地说道:“太子,你等有这骂人的势头,不如过来一战?”

    苏奴儿见那人身穿黑甲,普通兵士打扮,只神色冰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锐利之气,倒像一把出鞘之剑,剑未到,而剑气已至。

    苏奴儿却是不知,这人便是阿颜,阿颜常年沉浸于剑术,即使不动,也是满身的剑气。

    他忙正色道:“如何不敢,只是你等之人可敢现身与我党项男儿一较高下?”

    阿颜冷冷一瞥苏奴儿,将手一挥,后面街道内便跑来一队人,细细望去,却有十多人。

    那队人脚步移动之间,轻灵异常,全无普通士兵跑起来的“轰轰”声,他们悄然跑至阿颜身后,呈三角形般摆好队列,而阿颜正立于这三角形的顶端。

    苏奴儿一方从未见过此种队形,一时间倒怔住了,诸人呆呆望着阿颜他们动作迅速地排好队形。

    “嗨!”对方齐齐大喝一声,十几人同时喊出,虽不是喊声如雷,却是整齐有力,仿佛一人高喝一般,这呼声一望便知是训练过无数遍。

    这喝声顿时惊醒了这边众人,苏奴儿轻咳一声,走至李元昊面前,悄声问道:“太子,我等如何应对?”

    李元昊心中苦笑,说道:“本王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阵法,不如你领一队人前去探探虚实如何?”

    苏奴儿点头应下,回身点了人数相当的一队人,带头走至阿颜面前,拱手朗声道:“夏国苏奴儿,前来领教贵方阵法。”

    阿颜曾与苏奴儿交过手,知晓这人马上马下功夫皆极为强悍,那时常常从狄青口中听过夸赞苏奴儿之话,是以她从未轻视过苏奴儿。此时脸色虽仍是冰冷,但脑中却打起了十分的精神。

    她点点头,也抱拳回以一礼,口内冷冷说道:“请!“

第98章 狭路相逢

    苏奴儿枪杆轻磕,去了头的枪尖遥指阿颜,一人一枪挺身刺来。

    那枪夹着风声转瞬刺到,阿颜侧身躲过,顺势举起手上大刀一个斜劈,砍在枪身,刀上一股大力传到手臂。

    阿颜面色微微一凌,知道苏奴儿本就是征战沙场之人,枪沉力大,再加二人男女有别,自己决计不能与他硬碰。

    阿颜原本使用的软剑因在数日前救赵琼之时,掉落水中,此时也无趁手兵器,而手中这把大刀原不是用惯了的武器。

    幸得她于武术一门颇具天赋,刀剑虽不同,但她用这把刀练过几日后,倒渐渐将刀法似模似样地使了出来。

    剑法与刀法不同之处就在于:剑法讲究轻灵、精妙,剑招多变,走的是迅捷、出其不意之路。而刀法讲究沉猛和大开大阖,多了劈砍动作,走的却是刚毅勇猛之路。

    阿颜身形瘦弱,若是真靠刀力对敌,实是将己身弱点暴露于人前,兼且对方用枪战刀,拉开双方距离,本就多了一分优势。

    其实战场对敌,用大刀比用剑更为直接。阿颜这几日,便日夜琢磨,将原先剑法的轻灵揉到了刀法之中,却被她自创了一套制敌刀法。

    苏奴儿见阿颜不敢与己硬碰,处处避己锋芒,心中便知他必是气力不足。是以抓住阿颜弱点,利用长枪优势,专挑阿颜胸前刺来,实是指望阿颜用刀来挡,好多消耗些对方体力。

    阿颜见苏奴儿招招直刺自己要害,不再用刀迎敌,只是用身一味躲闪,且躲且退,不多时便从队型最前,退到了三角形队列最后。

    而身后队形也从中瞬间分开,由两边开始如潮水般又朝前阖上,当头迎上了跟在苏奴儿身后的士兵,将苏奴儿与身后士兵隔了开来。

    此时的正三角立时又变成了一个倒三角,三角顶端仍是阿颜。

    苏奴儿见阿颜被自己逼的一直后退,便步步紧跟,一杆枪使得兴起,直将阿颜追到队伍最后,却未发现,三角形队列已发生了变化。

    阿颜将苏奴儿引到队列最后,便不再退了,刀尖微点枪身,一个飞身,手中之刀便沿着苏奴儿之枪滑了过去,动作飞快,人尚在空中,刀已划到苏奴儿身前,直抹他脖颈。

    如此精妙之招,让苏奴儿忍不住大喝一声“好!”

    眼看大刀便要抹到自己,苏奴儿刺出去的枪立时收回,双手握枪,招式变换,竖枪便挡,将大刀挡在了枪杆之外。

    谁知阿颜此招却是虚招,她见苏奴儿挡住横抹的刀,刀顺势上撩,足尖轻点枪身,大刀又当头劈下。

    二人在后面打的正酣,而前面三角队形中人也迎上了苏奴儿所带兵士。

    这些士兵皆是李元昊身边近卫,堪称铁血之兵,想他们随同李元昊征战之时,哪个手上没有几条人命,谁人手中不沾满鲜血?

    对于宋人,他们心中自是耻笑多过尊敬,轻视多于重看,人人心中都暗想,这帮从未上过沙场的软蛋,若不是老子手中之刀未开刃,还不让你等血贱当场?

    见阿颜队伍变换队形迎了上来,他们毫不在意,每人找准一个目标,欺身而上,拿起手中之刀对着那些所谓的“软蛋”狠狠砍了下去。

    须知沙场对敌本就无太多招式可言,性命相博之时,用最狠最简单的手法,砍人头颅,取人性命才是正事。

    苏奴儿所带士兵方才见阿颜对自家将军,处处以避锋芒。便觉得宋人必是人瘦力亏,对敌之时必不肯硬碰的,心中皆琢磨好了,只要迎上那帮宋人,无需他招,当头便砍就是。

    阿颜所带之人,身穿黑衣,人人神色皆如阿颜般冰冷,迎上夏国兵士后,见对方招招毙命之势,神色不动,只双手握刀,迎了上去。

    “滋!”刀刀相撞,发出难听的声音,整齐划一的刀式如出一辙,一旦迎上,毫无花式,夏国士兵蹭蹭倒退两步,力大的稍好些,一碰即开,力稍逊之人,直接倒退,此时人人皆心头一沉。

    所有人骇然望向对手,心中竟同时冒出一个念头,何时宋人竟也如此厉害,若是宋兵个个皆如此勇猛,他日夏国对上大宋,两兵相遇,岂不危险?

    李元昊先前见苏奴儿被阿颜引至队伍之后,后又见手下兵士对上对方,硬碰之下一招便分出了强弱,心中突地一跳,暗叫不妙。再望对方,眼神已有变化,他示意手下大喝,为己方壮威。

    “嗨~嗨!呜嗨嗨!哈嗨嗨!”这是党项一族传下之语,本是夏国老祖先放牧猎杀之时以壮声势的口号,后来多对用于夏国士兵战场杀敌以壮己威。

    听闻同伴口中所呼口号,夏国士兵人人精神一振,又提起大刀,糅身便上。

    此次再上,却不是原先的硬碰之法,而是用上了苏将军平日里所操练的方法,那是融合了草原摔跤、近身打斗、对敌致命之刀法。

    阿颜所带之人也大喝几声:“嘿!哈!”,队形又是一变,却是变成了一个圆圈,将对手团团包围在圈内。

    李元昊之人一刀上去,却见对面人影一闪,大刀便劈空,再举刀之时,原先的对手已然不是之前的那人,对方队型已变,将己方包围在内,颇有要绞杀之意。

    刀影一晃,对方便动手了,只一个照面,被围在圈内的李元昊之人便有人受伤。

    李元昊在外面越看越心惊,此时方知,方才人家根本未下杀招。

    李元昊眼神顿时阴了下来,大手一挥,手下又上了10人,对着包围圈便冲去。

    这时不知又从何处传来一声唿哨,阿颜所带之人的队形又有变化,他们将圈子散开,又成倒三角形状,却不再与对方缠斗,转身朝来时之路跑去,没入街道之内,又无影踪。

    赵颜待诸人退走,也不与苏奴儿纠缠,只见刀光一闪,苏奴儿再次避开砍来的大刀后,却见身前阿颜早已发力一点,身子轻盈地朝空中飞去,几个纵身,进入街道后,左转右转,没了人影。

    苏奴儿再看己方,已有数人受了轻伤,心中顿时羞愧不已,脸色通红,朝李元昊走去。

    “苏将军,不必羞惭!”李元昊不待苏奴儿开口请罪,大手摆了摆,制止了他。

    “太子,观他们行动,来去如风,诡异非常,为今之计,又当如何?”苏奴儿已被赵娴搞的晕头转向,完全摸不着头脑。

第99章 惊险巷战

    见对方仅两个照面,一个回合便将己方弄的士气低落,李元昊心中暗恨。只是如今之势,逼的他们是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

    想到此,李元昊沉声说道:“为今之计,敌暗我明,对方分明就是诱我们进入那处”说罢将手一指阿颜等人消失的街巷。

    李元昊随手接过身边人递来的废城之图,这是前几日查探此城地形时所绘之图,图上阡陌纵横,每处皆详细标注出来。

    想那李元昊此人虽然奸诈,却颇有谋略,从不打无把握之战,每战之前,必派探子探明对方所有形势,而此战也不例外。

    他说道:“若是不进,仍留此处,便会处处被动挨打,只有进,才能反被动为主动。如今哪怕前有陷阱,我等也只得继续前行。”

    苏奴儿深有同感,点头说道:“太子所说不错,只是若要前行,却是从何处开始?”

    李元昊看着那图,眼神闪动,片刻后笑道:“他们想诱我们从此处进,我却偏不如他们之意,我们由他们后面而入,来个反抄如何?”说罢指着图上的另一处。

    苏奴儿凝神细想,不由抚掌大笑道:“太子果然好计谋,那我等便从此处进发。”

    李元昊点点头,说道:“重列队形,我们此次以藤牌手为先,刀手居中,长枪手随后,再选那善射之人,手执弓箭殿后,专射那隐藏之人”

    苏奴儿精神大振,说道:“此计甚好,我们便依计行事。”

    说罢长身而立,手持长枪向天遥指,大声喊道:“我党项男儿向来是迎难而上,是男人的,有血性的便随我前去厮杀,但凡建有寸功的,回去后,太子必有重赏!”

    “好!好!”一众士兵立时被激起了热血,随后大喊:“呜嗨嗨!杀!杀!”

    一番鼓动,原先低落的士气不由大振,李元昊见状满意的点点头,由苏奴儿安排后,将手一挥,迈开步伐朝另一处前进。

    李元昊一方从城内东门进发,沿着城墙自南而北行进,在未到北门处,又转向西行,进入了一处街巷。

    李元昊早已算好,由此处街巷进去后拐几个弯,便是阿颜他们方才消失之处,他猜测他们必是藏身于街巷附近的草房之内。

    李元昊之人进入街巷后,越发觉得草房的安置凌乱无章,此时的街巷内安静异常,只有他们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看到前方再一个拐弯便能达到的地方,苏奴儿做了个手势,诸人脚步立时停止。

    因街巷狭小,不便几列人同时进去,他们便按先前安排的方法,四人成一小队,挨个进去。

    先是藤牌手,一手持藤牌,一手拿刀,率先前行,另一刀手紧随其后,之后又有弓箭手和枪手躬身前行,整个安排的确无懈可击。

    一进入草房林立的街巷,几队人便立时提高警惕,小心翼翼地由第一间草房搜起。

    第一队人率先搜第一间,后面几队依此类推,搜第二间,第三间。

    只见长枪手以枪尖轻点房门,那门迎枪而开,几人保持队形挨个进去,发现房内有椅有榻,布置井然,只是却空空无人。

    几人四处打量一番,见无异状,转身出得门外,继续前行。

    只是。。

    当队中最后之人尚未踏出那屋,却被门后闪出的一人无声无息地用刀抹了脖子,这人方欲大叫,一指点来,顿时哑口无声,软软倒在了地上。

    而前面三人仍一无所知,还在继续前行,只是到了下一处,却骇然发现,小队内居然少去一人。

    如是这般,一番搜探,几个小队一无所获之下,却发现惊人一幕,那便是每队或多或少皆少了人。

    想那夏国士兵,历来只晓得在战场上直来直去杀人,迎面对敌,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何尝经历过此种诡异情况,他们对于街巷之战本就不擅长,更遑论搜探之术。

    是以尚未搜探结束,再清点人数之后,却赫然发现少了7人。

    苏奴儿惊怒之下,众人再次整编队伍。

    只是此际不再以小队形式搜探,却是以苏奴儿为首,从第一间开始,一间间重新搜探,势必将草屋潜藏之人揪出,将队中少去之人带回。

    “嗖嗖”数声破空之声传来,七八支箭当头射来,又有几人大意被射中。

    苏奴儿闻声望去,原来草房之上埋伏数人,个个手持弓箭,瞄准他们。

    巷内诸人,犹如瓮中之鳖,被伏于屋顶上的弓箭手团团围住。

    李元昊命诸人靠草房而立,蹲身于藤牌之下。

    苏奴儿大怒,劈手夺过手下人的弓,拿出三支箭搭于弓上,看也不看,随手便拉,屋顶上立时有三人被射中。

    手下士兵一阵欢呼,大叫将军威武。

    阿颜亦伏于一处,心中暗想,若是狄青在此便好了,若是他在,定让苏奴儿之箭有去无回,也就他之水平能与苏奴儿一较高下。

    瞬时间,一张嬉笑之脸浮于眼前,可恶之极又让人无比怀念,想着想着,一时之间竟痴了。

    只是破空之声迎风传来,阿颜蓦然回神,原来是苏奴儿又射三箭,其中一箭竟是冲她而来。

    她反应极快,一个翻身,在屋顶之上滚了几滚,躲开了那箭,顺势跃入巷内,巧巧立于蹲着的士兵身前。

    她暗呼好险,心中越发对狄青多了几分恼怒,若不是他,她又如何会在如此紧急关头走神。

    那士兵一见阿颜双脚近在眼前,不由大喜过望,拿出刀便砍了过去。

    阿颜眉头微蹙,一脚便踩上了那刀,另一脚飞起,将这士兵远远地踢了开来。

    苏奴儿此时又拉开了手中之弓,弓上仍是三支箭,只是此次所指的对象不是草屋之上的人,而是立于不远处的阿颜。

    他细细算好角度,欲将阿颜所有退路都以箭封死。

    苏奴儿将弓缓缓拉开,只眼微眯,瞄准了阿颜,手用力一松,三箭按顺序先后飞速射来,箭之路线,却是三个不同的方向。

    当先一箭直奔阿颜面门而来;她若跃上屋顶,紧随其后的一箭射向的便是她上跃之处,若阿颜躲过第一箭,那第三箭却是冲她心脏而来。

    如此精妙的三箭,无论从何角度看,皆是避无可避。

    众人屏息,眼含期盼,只待自家将军率先将这看上去极为厉害之人射趴。

第100章 最后一根稻草

    避无可避的三箭瞬时射来,又快又狠,不待人细想,当先一箭带着破风之声已然来到面门。

    阿颜毫不犹豫挥刀便挡,那支箭射在刀身之上,又“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紧接着她也未跃起,只双腿一跪,身体朝后便倒,又避开了射向她心脏的那支箭,这两个避箭动作干脆利落,让那三支箭纷纷落空。

    阿颜心中暗呼好险,直至今日,她才真正感受到何为箭法精妙,而苏奴儿的箭更兼具力量和速度。

    她一个飞弹,身子又站了起来,只是此时,又有三支箭呈品字形已到眼前。

    原来苏奴儿方才那三箭目的并不在伤人,只在吸引注意,真正的杀招却是在此三箭上。

    注视着眼前渐渐放大的三支箭,阿颜眼神瞬间锐利。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最终只化做一声叹息,手中大刀再次抬起。

    她已知道,这次无论怎样抵挡和躲闪,最终仍是有一箭必射中她,如今只能选一处不重要的地方挨箭了。

    苏奴儿射出这三箭后,终于露出了开战以来第一个笑容,因为对方中的主力人员将会少一人,他看着阿颜,仿若看着一个即将失去的对手。

    缓缓地,他又拉开了弓,只是屋顶上已无人,微风吹来,扬起了一阵轻尘,苏奴儿咧嘴,将弓再次瞄准了阿颜。

    “嗖~~~”的一声,带着雷霆万钧的声音,一样东西****而来,后发先至,呈品字型的三支箭应声而落,而阿颜也飞快朝后退去,又不知影踪。

    苏奴儿笑容未落,眼神立寒,手臂微转,手中之弓朝着屋顶拉开,最后三箭终告射出。

    众人此时方看清,方才那东西竟是一枚小小的石子,仅仅一枚石子不知又是如何射落三支箭的?

    不知何时起,屋顶上已无声无息地立着一人,那人脸色黧黑,貌不出众,默默地望着巷内众人,眼神毫无波动。

    见苏奴儿最后三箭冲他而来,他眼神平静,仿佛能看到箭在空中划出的轨迹,已至身前时,他方不急不缓展开手掌,在空中微微一抓。

    三支散射的箭便朝他掌中而来,他手掌再次阖上之时,三支箭已被夹入五指之间。

    李元昊脸色僵住,他记得这人是姓肖之人的师兄,却不知此人功力如此之高。

    苏奴儿笑容顿时凝住,手中之弓垂在身侧,抬头冲那人大声喊道:“英雄可敢下来一战?”

    那人微微一笑,说道:“西面城墙下,恭候诸位,一决高下!”说完一个迈步,如履平地般跃下屋顶。

    这轻身功夫远超之前的阿颜,高明之处,竟是李元昊平生未见。

    此时远处城墙之上也立着三人,分别是耶律宗政、王德用和普照大师。

    耶律宗政与王德用皆身负功夫,目力自是极佳,而普照大师却手持一样东西,置于眼上,望向下面,那是赵娴借于他的东西,唤作“千里镜”。

    隔着百步之远,下面战况,尽入眼帘。而观赵娴师兄的所有动作,皆无迹可寻。

    距辰时开战至此,已过两个时辰,此时已近午时,精彩的对战让他们早已忘记腹中饥饿。

    此时风越来越大,已近午时的天色居然暗沉沉的。

    废城之内,西墙之下,风起之时,旌旗飒飒。

    横五纵五排列成方形的队伍立于那处。而这队中,人人在黑色铠服之外,更罩着一件奇异的连兜帽衣裳,说是衣裳,却又不似以布制成。

    队伍后方又立二人,抬头望天的是赵娴,静默不语的是赵娴的师兄李易。

    “这雨,该下了吧!”赵娴喃喃自语,边说边将自己身上那件衣服的兜帽罩在头上。

    似乎是为了应和这催雨的话,只闻“哗啦啦”一阵声响,豆大的雨点立时砸了下来,不多时又化作了倾盆大雨,倾泄而下。

    李元昊带着不满二十人的队伍尚未走到西墙,头上便挨上了雨点,再走数步,又接受了瓢泼大雨的洗礼。

    李元昊只得暗骂老天,后悔来时竟未找人算算这天气。

    待这些人狼狈地来到西墙处时,已被大雨浇成了落汤鸡,浑身上下没一处是干的。

    再看对面,那群人显然无惧于这大雨,奇异的衣物早为他们挡住了雨点,甚至他们头上都罩有防雨兜帽,整齐地立在雨中,并无一人移动半步。

    “嗨!”见李元昊之人来到,黑色的队伍顿时齐声声地喊了一句。

    之前东门对峙时,这黑色队伍散发的是一股冰冷之气,其后草屋伏击,又多了份神秘诡异,而今再观,却俨然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这肃杀之气虽不带血腥味,却多了一种精钢百炼的意味,更兼有隐忍和冷静。李元昊此时方惊觉自己的走眼。

    战前的豪气已被对方的算计消磨殆尽,之前的锐气也被再三的失利挫平。

    这场大雨犹如最后一根稻草,将李元昊彻底压垮。

    李元昊眼望杀气腾腾的对面,再对比垂头丧气的己方队伍,心中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

    他心中暗叹一声,想到:“大丈夫能屈能伸,当此情形,再战下去,也只是给脸上多添一层灰,既然明知必输,又何必再让人践踏了这面子”。

    “罢了!罢了!”李元昊望着对面方形队伍的后方,那位好整以暇站着的赵娴,终于咬着牙,硬了硬头皮,运气喊了过去。

    “肖公子!今日你等占尽天时地利,而今再斗下去也无意义,本王甘愿~~~认输!”最后两个字从牙缝中蹦出,李元昊兀自强带笑容,只是那铁青的面色却是压也压不住。

    “太子!”苏奴儿方欲开口请求再战,便被李元昊摆手制止。

    赵娴听到这认输的话,摇头说道:“果然是李元昊的作风,只是这快便认输,当真是可惜了我这设下的最后一局。”

    说完叹了一大口气,眼光灼灼地望向两队中间的地方,那里是一块平地,即使仔细看,也全然看不出端倪。

    只有她队伍中诸人心中了然,就是这充满了主子奇思妙想的地方,曾让他们多少人吃过暗亏。

第101章 普照的师兄

    从汴梁出发,若要西行,选择从外城西北面卫州门出行,无疑是多数人的是首选。

    正是春雨绵绵日,空气中尤带着湿意,悄然浸润大地。

    雨丝中夹着股青草的沁人味道,轻抚面颊,春雨润物,这雨却正是农人们的最爱。

    清晨的官道上来往行人并不多,偶有牛车行过,溅起一片泥泞,却让路人更远的避开了道路的当中。

    一人蓑衣斗笠立于道旁的树下,手牵一匹已被打湿了毛的棕马,隐在斗笠下的眼神略显焦急,远远地望着城门通往官道的路上。

    “得得”声响,一辆马车稳稳停在他身边,车内一人掀帘说道:“上车。”

    这人双眼一亮,迅速将马拴于树边,随手拿掉斗笠,抬腿便跨上车内。

    车内一人微有歉意说道:“阿里木,让你久等了。”

    “肖公子客气了,多次麻烦于你,阿里木代公主致谢。”操着不甚流利汉话的,正是回鹘公主夜利亚的侍卫阿里木。

    “夜利亚昨夜已离开汴梁?”所谓肖公子正是赵娴。

    阿里木忙点点头,双手递上一封夜利亚托他捎给赵娴的信。

    昨日一战,赵娴轻松赢取李元昊,当时,战未结束,李元昊已俯首认输,事后自是遵守承诺,放弃夜利亚。

    本来嘛,对于李元昊来说最不缺的便是女人,多一个或少一个也仅是个数字而已,并不如何稀罕。

    唯一可惜的是他还未来得及品尝到夜利亚的味道,便得放了她。

    只是夜利亚一回到居处,便收拾包袱,连夜离开汴梁,据说是要去甘州找自己父汗夜落隔。

    而阿里木考虑到自己身体尚未完全复原,怕保护不周全,便让哈斯护卫夜利亚先行离去,自己让人带信给赵娴,是以才有今日这等人的一幕。

    “既如此,我会暗中派人护卫你们,另再着人带信给可汗。只是,李元昊曾见过你,万一被他发现,便能猜测出夜利亚的身份。”赵娴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边上阿颜立时摸出一个包袱,递于阿里木,说道:“这里有一些易容物,你和哈斯乔装一下,一路上行走便安全许多。”

    阿里木大喜,接过那包袱,忙不迭地道谢,这乔装之物于他们而言,却比那真金白银更珍贵许多。

    他再次拱手称谢,说道:“此去甘州,前路漫漫,阿里木只盼回鹘早日复国,若有幸能再见肖公子,必与肖公子把酒言欢。”

    见赵娴点头后,他不再多言,告辞跳下了马车,解开那拴着的马,一个跃身上马,立时向西疾驰而去。

    正所谓世事难料!赵娴此刻哪里知晓,这与阿里木的一别,竟成永别。

    哪怕是日后再见夜利亚时,也早已物是人非,结局更是让人意想不到!

    车轮再次滚动,马车掉了个头,又向城里驶去。

    汴梁东南处,这里是汴梁著名八景之一的“繁台****”。

    高伟的繁塔沐浴在丝丝的春雨中,显得气势宏伟,却衬得塔下的天清寺更为清寂。

    天清寺内僻静处有处独院,这里是寺内禁地,住着清修的高僧,平日里便院门紧闭,亦无人踏足打扰。

    清晨烟雨朦朦之时,独院门外立着一人,斗笠蓑衣,足踏雨靴,整个人被遮了个严严实实。

    他伸出手,以指轻叩院门,三声之后,再无动作,门内寂寂无声,他并不张口呼唤,亦不焦急,只静静候在门外,神情平静。

    不多时,门内传来轻悄地走路之声,到的门口,将门缓缓拉开,开门之人身着青衫,看见门外站着的人,忙微笑合掌,说道:“师叔,你来了!师父在净室等你。”

    门外之人合掌说道:“有劳!”方跨进院内。

    院子不大,只一畦地,种有蔬菜,在雨中葱葱郁郁,生机盎然。另有一张石桌,三张石凳,再无其他。

    院内净室三间,这叩门之人走至最后一间,方欲抬臂再敲,门内低沉之声响起:“门未闭,进来吧。”

    这人此时方轻缓地除去斗笠,解开身上蓑衣,将脚从雨靴内抽出,露出了灰色僧袍和脚上的一双灰色僧鞋。

    这人却是一位年轻僧人,正是昨日为赵娴和李元昊之战做裁决的,大相国寺最年轻的高僧---普照大师。

    他轻推室门,跨了进去,面色恭敬,双手合什,对着榻上盘腿闭目的中年僧人唤道:“普渡师兄!”

    中年僧人睁开双目,细纹密布的面上依稀能见年轻时的清俊,只那双眼微澜不现,带着看透世事、无欲无求的清明,却让人猜不出真实年龄。

    “普照师弟,你来了,请坐!”声音亦是淡淡地。

    净室只一间,简陋到只有靠窗的一张榻,和墙边褪了漆的长桌,以及两把椅子和一几。

    普照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全然不在意,盘腿便席地而坐。

    见师兄望向他这边,他温和地说道:“前几日皇上说起,师兄之事原是当年太祖之令,本也无法违背,然太祖已薨,当年之事也已时过境迁,而今师兄可以不必再被这院禁住脚步,尽可自由出入。”

    中年僧人神色不动,半响方说道:“我在此院已住了几十年,早已习惯了清静的日子,如今禁不禁亦是如此。”

    普照透过榻边小窗向外望去,繁塔顶部一角恰入眼帘。

    他说道:“这繁塔是当年师傅与众师伯、师叔多方募银而造,亦是由师傅等人亲迎定光佛舍利入塔。繁塔建成,前前后后经历了二十年,方有如今胜景。”

    见师兄微微出神,他停住了话语,不再多言,只悄然起身,合掌告辞,又默默走出门外,回复先前蓑衣斗笠装扮。

    院内站着先前开门的青衫男子,背手驻立雨中,任那纷纷扬扬的雨丝在头顶密密地织了一层雨网。

    此时,他正低头看那菜畦,不知在想什么,又闻门声,回头望来。

    普照冲他点点头,他又是一笑,跟在普照身后将他送出了院子,方闩门回来。普照悄无声息地来回,用时总共不超两刻钟,倒是让人奇之。

    门内普渡声音再度传起:“仁儿,进来吧!”

    青衫男子忙以袖轻抹发顶,再弹了弹身上雨珠,方推门入内。

    门内中年僧人已然下榻,见青衫男子进来,细细凝视他片刻后,眼露慈爱,温声说道:“仁儿,陪我手谈一局。”

    青衫男子俊逸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虑,再抬头时,已是满脸慕孺之情,他点头正色道:“师傅可是又要虐徒儿了?”

第102章 复国之念

    青衫男子最是知晓师傅,师傅若要与自己手谈,那必是有了心事,这心事想也知道必是与师叔说的事有关。

    棋盘已摆,青衫男子默默坐于椅上,他惯例是执黑子,做先手,轻拈一子在手,眉也不皱,便抢占中腹。

    而中年僧人普渡静静摩挲那枚白子,神情温和,缓缓落子。

    外间春雨依旧是绵绵密密地下着,虽是细雨,却不多时便在瓦上聚满了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地落在檐下的青石板上,发出了‘叮叮咚咚’的声音,犹如轻扬的丝竹之音。

    青衫男子扬起脸,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剑眉下含笑的双眼,清俊的脸温润如玉,可不正是杭州殷记绸缎的殷仁?

    “师傅,徒儿不明,徒儿执先手,左右有厚势相依,中腹冲杀,分明是必胜之局,因何却得如今之状?”殷仁一脸苦状指着已露败象之棋。

    “一子落错,满盘皆输,哪怕人力所致,亦不能控制!”普渡手指其中一枚黑子。

    殷仁盯着那枚黑子,细细想来,须臾说了声:“果然是了!”

    “只是棋盘为方,棋子为圆,黑白子再如何厮杀,棋子再如何厉害,也跃不出这一方天地内的阡陌纵横。”普渡轻叹。

    “师傅因何感而发?”殷仁再度凝望普渡,越发觉得师傅心中藏着秘密,埋着解不开的心事。

    他随师傅修习十数年,从未见师傅离开过此院,亦未听师傅谈论过自己之事,曾好奇之下问过,师傅也只是摇头不语。

    “仁儿,师傅问你,当今皇上如何?天下如何?”普渡见棋局胜负已定,停手问道。

    殷仁突被问此,心中一动,凝神细想,片刻后苦笑道:“如今天下太平,当今皇帝年轻有为,励精图治。”

    “既如此,你心底坚持,所为为何?为让天下再度****?为让百姓再度离苦?”想到自己这一生,他越发不愿殷仁走这老路。

    “师傅何以确定复国必会让天下****,百姓离苦?”殷仁双眼精光一闪,反问道。

    殷仁原先温和的眼神此时也变得凌厉,他说道:“大宋赵氏欺寡凌弱,当年若非他们使出阴谋手段夺取皇权,若非他们怕留祸患暗中下手,我阿翁(指祖父)和阿爹何至于会年纪轻轻便离世,如今的天下本当是我大周柴氏的天下!”

    自从殷仁出生,他便被告知他此生的使命无他,只是复国。

    家国之仇,又谈何轻易化解!

    普渡听得殷仁说到“阿爹”二字,脸色微变,他叹口气说道:“仁儿,盛衰兴亡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缘起之时便是缘灭之时。须知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见殷仁默然不语,普渡知他必是仍执着于此,十数年的师徒,他对殷仁太过了解,根深蒂固的思想十数年都未曾化解,他也不曾指望今日便能让他放弃。

    “仁儿,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若你仍固执于此,将来必会后悔。”普渡慢慢将棋盘之子一粒粒放入手中,伸到殷仁面前。

    “你看,黑白之子方才厮杀争抢,何等惨烈,只是结束之后,结局又如何?”说罢,他将黑白棋子分开放入盒中,缓缓盖上。

    普渡面现怜悯之色说道:“这便是他们最终的宿命!仁儿,你愿做这棋子,陷入永无结局的厮杀之中吗?”

    殷仁神色微动,透过了棋盘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命运。自他懂事那日起,他便再无自我,只是,如今他还甘愿吗?

    一张明媚鲜妍的女子之脸出现在脑海,那澄澈的眼神让他心跳骤剧。

    只是若要继续,他便和会她渐行渐远。想到此,他心中不由黯然,方才凌厉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

    普渡将棋盘棋子归位后,打开房门,望着外间的雨,自言自语道:“这雨,怕是要下一天了。”

    他立于门边,望向这桎梏他几十载的狭小庭院,思绪万千。片刻后,方回身上榻,盘腿阖眼,不再言语。

    霎时一室静默,偶尔有雨丝斜斜飘了进来,溅湿了门内之地。

    清晨,薄雨中的汴河上,船只如梭,间或有三三两两画舫行过,亦有人撑伞立于甲板之上,诗兴大发,赋诗一通。

    汴河两岸的翠柳沐浴在细雨中,枝枝含雨带露,娇羞欲滴,船行其中,衬的这景愈发如诗如画。

    一艘略大的画舫在晨雨中的汴河上悠哉而行,舱内两男子各自依窗而坐,悠闲自在地品茗,边上四位美婢垂首而立。

    “帮主,昨日一战,可有去看?”白衣黑冠的李元昊问道。每每见到这位帮主的绝色,他都有一种控制不住的心猿意马、心驰神迷之感。

    李元昊暗想,男子生成如此美色,若非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怕是转瞬便会被吞没,吃到连骨头渣都不剩罢?

    只是眼前这男子,连他亦不敢随意露出狎昵之色,只因这人功夫之高,远超他身边的所有高手。

    那绝美帮主目光随意一瞥,随手拿起眼前茶盏,轻轻一嗅,方点点头说道:“自是看了,昨日之战精彩之极!太子倒是输的不冤,若是由我去战,也未必能强多少。”

    李元昊长叹道:“可惜这肖某人最终不能为我所用。”

    那帮主轻笑道:“太子果真惜才,只怕这女子大有来历,若要用她,可是难矣!”

    李元昊一愣,讶异道:“他是女子?”。他见过肖闲几次,从来都被这人占尽上风,是以他从未想到这人竟会是女子。

    “哈哈哈!太子竟不知吗?”那帮主抚掌而笑,眼中潋滟之光,让人不能逼视,边上美婢皆拿眼偷觑这绝色的帮主,个个脸泛桃色。

    李元昊点点头,随即脸露沉思,细细回想肖闲平凡的长相。

    那帮主又说道:“太子无须多想,这女子必是易过容,单这毫无破绽的易容术也堪称绝技。若非我善识女子,怕也一时无法看出。”

    李元昊闻之,****一笑道:“帮主乃是万花丛中过,识人本领自是高强。”

    说罢他一指立着的那四个美婢,说道:“这四女跟随我多年,却实实在在都是雏儿,帮主可随意挑选,但凡看得中,带走便是。”

    那帮主眼皮也未抬,说道:“无功不受禄!太子可是提醒我,曾应下的‘忆江南’上姐妹花之事?”

第103章 雨夜访客

    李元昊嘿嘿干笑几声,说道:“帮主办事,本王岂能不放心?”

    那帮主以指轻扣杯沿,立时就有美婢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茶杯,又将斟好的茶送至他手边。

    他随手欲接那杯茶,长指擦过那美婢芊手,美婢浑身一颤,脸颊飘红,双手竟托不住杯子,眼见那杯茶朝下便坠。

    “啊~”的一声惊呼,那美婢的双颊立时变得惨白,她知道太子最恨手下人前出丑,虽只是一杯茶,但事后她必受惩罚。

    双膝一软,那美婢便欲跪下,只是一瞬间,眼前微风轻拂,那杯茶又被稳稳地握在了白皙有力的手中。

    戏谑笑声扬起,嘴角一抹弧度消逝在茶水之中,那美婢呆呆望向这帮主的脸,一时竟忘了该做什么。

    “咳!”李元昊一声轻咳惊醒了那沉醉在美色之中的婢女,她方醒觉,身子晃了几晃,“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退下!“李元昊脸色微沉。

    其余三个美婢吓得立时将那跪着的婢女连拽带拉弄了出去。

    李元昊摇头叹道:“帮主风姿无双,果然无人能挡。”

    一声轻笑响起,那帮主说道:“不如就将适才那婢女送与我,太子可舍得?”

    李元昊一愣,方明白他所言何意,大笑道:“有何不可?区区一婢女而已,你我之间何需计较此等小事。”

    “太子离开汴梁之时,我必派人将‘忆江南’上姐妹花奉上。”那帮主斜靠椅上,姿态随意。

    “帮主举事之日,本王亦会遥遥呼应”李元昊点头说道。

    “如此,我便预祝太子早日承袭皇位。”那帮主举杯轻晃。

    “本王也祝帮主早日成事!”李元昊抬杯一饮而尽。

    “哈哈哈!”二人相视一笑,各自眼中精光闪烁。

    李元昊双掌轻拍,立时有人送上美酒,李元昊说道:“你我二人如此投缘,今日不如歃酒为盟如何?”

    “正有此意!”那帮主点头笑道。

    李元昊命人将酒斟上,正色道:“我李元昊与‘隐帮’今日结盟,日后福祸相依,帮主但有用到本王之处,绝不推脱。”

    那帮主听到‘李元昊’三字而不是‘夏国’后,眼神轻闪,脸色亦一正,端起酒杯,身子微微前倾,说道:“我‘隐帮’亦是如此,太子若有需要,必尽心尽力”。

    原来这帮主正是“隐帮”帮主,那日建隆观后苑假山石洞中的红衣男子。

    朦朦雨色中,帮主那张脸似蒙在烟色之后,只有华丽白衫上银线浅浅流动,衬的他的容色越发莫测。

    李元昊听到这别有深意的话语,面上一红,低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先干为敬!”

    帮主但笑不语,坐回身子,一仰头,杯内滴酒不剩尽数倒入口中,放下杯时,说了句:“好酒!”。

    说罢站起身来,走至窗边,向外望去,画舫不知何时已行至城外,河两岸是郁郁葱葱的一片树林。

    他回身笑道:“太子,今日就此告辞,来日再聚。”

    画舫靠岸停下,帮主白衫外罩着一件黑色兜头披风,不急不缓地下了画舫,后面跟着方才那闯祸的美婢。

    岸边树林外停着一辆宽大的马车,帮主来到那马车外,望也不望赶车之人,抬腿便跨了上去,车厢内立时有人将帘子掀了起来,娇柔地声音唤道:“帮主!”

    帮主方才在船上的笑容早已没了踪影,脸色极冷,说道:“车下之人交于你,好好****。”娇柔声音轻轻应了下来。

    那美婢跟着帮主满脸喜色来到了马车前,见帮主上了马车,倒也不敢忘记身份,只站在车下等着吩咐,满脑尽是帮主黑披风白衫的修长身影和绝美的风姿。

    一只柔夷再次掀帘,千娇百媚的脸出现在美婢上方,淡淡地声音在头顶响起:“发什么呆,上来吧。”

    那美婢手脚并用爬将上来,正欲进车厢,娇媚女子轻叱道:“想坐何处?外面呆着吧!”

    美婢一呆,只得苦着脸靠坐在了车厢外壁。

    车夫轻扬马鞭,马车滚滚而行,方向竟是外城西面的楚王府。

    滴滴答答的小雨下了一日,到的天擦黑时仍未停住,八王府门外早早地亮起了灯,照着灯下如丝的细雨一片迷蒙,和被雨水刷洗的干干净净的台阶。

    将至晚膳时分,门房估摸着这时辰应不会有人不识趣地叨扰别人,便将那扇边门也闭上了,哼着小曲回到门房间,只等小厮将晚饭送来,想着饭后正好换班,便能回去歇着了。

    此时外面街上远远传来了清脆的“得得”声,由远而近,不多时便停在了门外。

    再片刻,大门便被“通通”敲响。

    那门房听得分明,暗骂一声,无奈地又去开了边上小门,头伸了出去冲那敲门的人问道:“你是何人?”

    敲门之人是个劲装年轻男子,他见门房问他,走了过去,说道:“烦请通传八王爷,就说楚王府来人拜访。”说罢以手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通身气派的马车。

    豪华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雨中,四匹神骏的枣红马被雨丝弄的连连喷着鼻息,车内之人并未下来,只车内传来低沉而好听的男声:“就说楚王嫡子允升求见八王叔。”

    “楚王、楚王”那门房低低念了两句,猛然醒觉,忙恭敬地弓了弓身,说道:“稍待!”,转身与另一同伴关照后,便一路小跑朝着内院报去。

    难得的清静之日,赵娴午觉睡醒,窗外已是朦朦一片,她梳洗一番后,由房内伺候的贴身侍女陪同,撑着伞,朝着府内饭厅走去,准备今晚陪爹娘一起用晚膳。

    走了约有百米,前面一盏灯晃呀晃地过来了,提灯的侍女走的匆忙,以至于气喘吁吁,来到她面前方停了下来。

    赵娴问道:“何事如此之急?”

    那提灯侍女匀了口气,侧身福了一福,说道:“王爷特命奴婢告诉公主,今晚公主只需去王妃房中陪王妃用膳即可,不必再往前面去了。”

    赵娴奇道:“可是有事?”

    那侍女笑道:“回公主,府中来了贵客,王爷正让大公子他们陪着在前厅说话。“

    赵娴更好奇了,问道:“可知是何人?”

    侍女仔细想了想方才听到的只字片语,老老实实地答道:“似乎是楚王府上的嫡公子。”

第104章 美男身份

    夜雨之夜,天色已黑,平日这时辰正是八王府晚膳时分,而此时前厅却灯火通明,说话声阵阵传来。

    “允升啊!本王还记得那年大哥来京,初次见你们之时,大嫂牵着你的手,那时你有四岁罢?好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娃儿。都说岁月如白云苍狗,单这二十年光景便转瞬即逝。”说话的中年男子年近五旬,一脸的方正刚毅,面带威严,正是八王爷赵元俨。

    他微笑着仔细打量了坐在下首处的青年男子,继续说道:“大哥当真好福气,将你培养的一表人才,进退有据,先帝在时,便做了右监门卫将军(从六品),却是羡煞旁人啊!”

    被唤做允升的男子,正坐于八王下首,一身白衣,风姿卓绝,只这绝美的样貌就少有人能比,却真真切切是上午和李元昊歃酒为盟的‘隐帮’帮主,只不知何时摇身一变,竟成了楚王的嫡子赵允升。

    赵允升先是听到八王提到自己母妃,略微有些出神,心中想到,自己四岁那年,娘亲尚不是楚王妃,甚而连侧妃亦不是,当时仅是楚王身边一个小小侍妾,全无地位,八王怎会注意到自己?

    这二十年间,若非娘亲善于把握,步步为营,如今怎能做到楚王妃这个位置;若非自己事事优秀,父王又怎会处处高看自己?

    再听得八王夸赞,他面露谦虚拱手道:“八王叔过誉了,允升愧不敢当。”

    他又笑眯眯地说道:“小侄远在襄阳闻听,允熙兄已然升做右监门卫大将军(正五品),而今又身兼数职;允良、允进、允初几位弟弟也个个年轻有为,深得官家信任,八王府一门俊杰,才真真是羡煞旁人。”

    赵允升声音动听,配上高贵的气度,一番夸赞之话出口,毫无奉承之感,反倒让人听得极为熨贴。

    八王心中一动,摆手笑道:“切莫再夸赞他们,不然他们又要自得了。”

    而后又想到什么,手捻颌下胡须,脸上现出关切神情,问道:“前些日子听闻大哥身子有恙,现下却是如何了?”

    “父王沉疴已久,近半年更是****病榻,小侄遍请名医,父王却仍未好转,不得不让人忧心。”允升叹了口气。

    又说道:“作为人子,本当榻前尽孝,只是乾元节将至,今年官家寿诞更是意义非凡,是以父王特命小侄代为来京贺寿,另有事上禀官家。”赵允升脸带淡淡忧虑。

    说罢,手一伸,身边随侍又递上一样东西,赵允升接过后,起身走至八王面前,双手恭敬地递了上去,说道:“这是父王关照小侄亲手交于八王叔的东西。”

    八王伸手接过,却原来是一封信笺,上书龙飞凤舞四个大字:“八弟亲启。”正是大哥元佐笔迹,仔细望去,那笔力微有窒碍,颇有力不从心之感。

    八王面现凝重,叹道:“大哥之疾竟是如此之重了?”

    随后吩咐长子允熙道:“你随我去书房,由允良陪允升先用晚膳,不可怠慢。”

    八王长子允熙颇似乃父,沉毅严谨,忙与允升告罪一番,随父王离开前厅往书房走去。

    而留下的次子允良却是老实寡言之人,膳桌之上不知如何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堂兄劝酒劝菜,一时面带尴尬。

    他暗暗想到,若是能言善道的两位弟弟在场便好了,必能使气氛轻松活跃。

    允升见自己这位堂弟不善言辞,只知让侍女将那好菜统统往自己面前推,颇觉好笑。

    他停箸说道:“允良,不必如此客气,你我兄弟之间,自是比旁人亲厚,我便视你如自家亲兄弟一般,你也不用对我如此见外才好。”

    允良深表同意地点点头:“哥哥说的极是!”

    允升笑笑,状似不经意问道:“素闻八王叔最是疼宠堂妹,汴梁城多传八王之女蕙质兰心,沉静娴雅,登门求亲者众多,不知现今妹妹可是许了人家?”

    “尚未许人家。”允良老实地回道。

    “可是妹妹眼界过高,抑或王叔爱女过甚,若非十分人才,皆入不了法眼?”允升好奇地问道。

    允良倒是未曾想到,这位刚谋面的堂兄竟对自家妹妹的婚事如此关切,心下颇为意外,嘴上却答道:“这倒不是,只因父王允诺过妹子,让她自行择婿,并不干涉。”

    允升奇道:“王叔倒是开通,女子婚嫁难道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而皇室女子不更是由官家指婚的吗?”心中却是暗暗吃惊。

    那日他在李元昊船上透过窗户见过这位堂妹,能被李元昊惦记,又与辽国的郡王、杭州的富商交好,而今连婚事也能自己做主,必不是简单人物,这女子到底有何能耐?

    这样特殊的女子,不更是让人好奇?

    允良憨厚地笑笑,说道:“我这妹子与别个女子自是不同。”话语间充满着宠溺与自得。

    允升连连摇头,可惜道:“如此说来,今日不能得见妹子,倒是一大憾事。”

    二人聊聊吃吃,这一顿晚膳也算融洽,只是直至晚膳用罢,八王与长子允熙方出现在前厅。

    八王对允升说道:“你父王之信我已看过,大哥嘱托之事,我自是想办法为之,你且放宽心在汴梁多待几日,若是觉得无趣,我这几个小子,你尽管唤出去带你四处瞧瞧。”

    允升站起来一辑到底,说道:“王叔之助,小侄不胜感激。如今时辰亦不早,小侄便先告退了。”

    八王颔首,着允熙将他送将出门。

    雨夜的八王府颇为安静,春雨虽未停,幸得有长廊直通大门处,行走在廊间,不必撑伞亦无妨。

    只长廊上一盏灯摇摇曳曳地在前面照路,提灯的是八王府的一个小厮,后面跟着三人,允熙陪着允升边聊边行,允升的侍从默默跟随在后。

    允升左右望望这古朴的长廊,毫无华丽张扬之感,完全与当下炙手可热的名气不符,他说道:“八王叔当真节俭,黑夜之时,长廊上竟未点一盏灯。”

    允熙面色从容,正色道:“父王一向不喜奢华,但凡不必要的铺张,能免则免。”

    允升若有所思,点头道:“如此甚好!”

    话方说完,他脚步顿了顿,头微偏,朝不远处通往另一边的长廊望去,那处地方雨丝飘飘,能望见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他按下心头疑虑,继续朝大门处走去,到得门外,客气地拱手与允熙告辞后,仍旧上了来时的马车,朝楚王府疾驰而去。

    见赵允升离去,通往内院的长廊顶上,轻轻落下纤细的身影,正是赵娴。

    她方才透过雨幕,借着提灯之光,清清楚楚地望见了赵允升的容貌。

    那张美到极致的男子之脸,那张但凡见了便不能或忘的绝色之容,她能确定,正是月前,她在李元昊画舫之上见到的惊鸿一瞥的面容。

第105章 续爵与天策府

    赵娴呆立片刻,将前后之事连起来想了一通,终于发现其中的关联。

    身后悄然走来一人,她头也不回,忽地问道:“阿颜,那日卫颜秀逃离皇宫后,去向何处?”

    “回主子,他先是逃往外城西面建隆观,我们之人尾随进去之后,却将他跟丢了。三日后,卫颜秀再次离开建隆观,却是离开汴梁,一路向西南而去,目的尚不明确。”身后站着的人果然是阿颜。

    “西南方。。”赵娴细细想来。

    “莫不是,莫不是。。?楚王封地不正是西南方?”她灵光一现,说道:“速速派人跟紧点,此次卫颜秀万万不可再跟丢,‘隐帮’线索便着落在此人身上了。”说罢转身朝前厅走去。

    此时晚膳已用罢,前厅下人皆被挥退,只余八王爷和次子允良,而允熙和赵娴恰巧前后脚进门。

    八王见到赵娴进来,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坐下,问道:“娴儿,可是从你母妃处过来?”

    赵娴施礼后,说道:“女儿陪娘亲用罢晚膳,顺路来探望爹爹。方才看到大哥送走的客人,可是楚王伯父家的兄长?“

    八王点点头,神色复杂地说道:“正是允升,他是你大伯父的嫡次子,我与你大伯父亦有二十年未见了。”

    “爹爹,既是二十年未见,为何堂兄今日却忽然登门拜访?”这位楚王的事迹,她也断断续续听闻过些许。

    “父王,娴儿一向颇有见地,不若将此事说出来,也让妹妹出个主意如何?”边上的允熙插了进来。

    八王思索片刻,点头道:“也好,允熙你便将事情原委一一说与娴儿听。”

    允熙整理了下思绪,抬头望向自己妹子,说道:“这位楚王伯父原是咱们的阿翁(祖父),即太宗皇帝的元德皇后所生的嫡长子,很早便被立为太子,又因外貌酷肖太宗,最得太宗欢心,本是最有希望承继皇位之人。可惜。。”话未说完,连连摇头叹息。

    赵娴知晓允熙这“可惜”二字由何而发。

    “可惜,发生那事之后,太宗对这位楚王伯父产生了嫌隙,之后又因一场大火,彻底断了他的皇位之路。自后这位伯父便性情大变,而太宗对他更为不喜,将他废为庶人,并幽禁起来。”这本是皇室之中公开的秘密,允熙娓娓道来,恍若亲见。

    “太宗驾崩之后,先帝即位,先帝念大伯父乃是自己同母兄长,恢复了他被太宗剥夺的楚王爵位,又将襄阳、江陵等地分封于他。自此后,大伯父便搬至襄阳,断绝了与汴梁的往来。”允熙说罢,转头望向八王。

    八王点点头,赵娴便知要说正事了,她眼神轻闪,问道:“今日允升堂兄来府,可是与爵位有关?”

    赵娴自打来到这个时代,因身为皇室中人,是以早将大宋各种制度,皇家之中各种封号打探的清清楚楚。

    大宋爵位的分封与前朝皆不相同,皇子封王者,爵位仅止其身,并不世代相承。其子孙不问嫡庶,以其中最长一人,封公。其余子孙仅如普通官宦之子承荫入仕。

    允熙不掩对赵娴的赞赏之色,说道:“允升堂弟今日来此,带给父王一封信,这封信是由大伯父亲笔写给父王的,上面正是提到续爵之事,想让父王在官家面前相帮说项。”

    “续爵?”赵娴问道:“由谁来续爵?”

    “既然是由允升亲自将信送来,看大伯父之意,十有**是希望由允升承继吧?”允熙猜测道。

    赵娴脸露沉思之色,不再继续问兄长关于续爵之事,而是转问八王道:“爹爹,女儿听闻楚王亦是天策上将军,手中掌管着大宋一支精锐的队伍,名为‘天策府’,可有其事?”

    八王亦脸露沉重,说道:“‘天策府’乃是战斗力不下于秘卫的存在,所行之事又和秘卫不同。我大宋自开国以来,‘天策府’每代皆由皇帝最亲近之人掌管。而大哥经营‘天策府’几十年,早已更深蒂固。”

    “这就难怪了。。”。赵娴将‘隐帮’和‘天策府’联系起来,越想冷汗越多,越想就越担忧,一时间竟站在那处,不再言语,只脸色反复变幻。

    “娴儿?可是想到了什么?”大哥允熙轻扯赵娴衣袖。

    赵娴方回过神,关照道:“爹爹,楚王之事,您只管将信交由官家,可切莫多言,官家必有分寸”。

    八王也是聪明人,听女儿提到‘天策府’,将续爵之事与之联系起来,却想的更远,只恐自己所想之事成真,已然细细考虑如何应对了。

    前厅之中的四人,听完此事,允熙自是明白一半;而允良却是稀里糊涂,满脸迷惑。

    八王看着自家儿女各个不同表情,摇了摇头,心中却暗暗可惜赵娴错生了女儿身。

    想到此,八王摆摆手说道:“天色已不早,你等自行回去歇着吧。”

    赵娴等人忙行礼告辞各自回房。

    天雨路滑,允熙兄弟自是不放心这宝贝妹子单独回去,便命人提着灯前面照路,两人一边一个护着赵娴慢慢走回房。

    通往后院的长廊走至尽头,行不多远便是后院之门,后院多住女眷,允熙兄弟送至此处,见阿颜已提灯等在后院门口处。

    他二人因不便进入后院,便关照阿颜道:“夜雨路滑,你好生照顾你家主子回房,切莫让她摔了。”

    赵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两位哥哥,妹妹已然不小了,切莫再殷殷关照了。”嘴里说笑着,心下却仍是感动的。

    她又打趣道:“哥哥们早些回去吧,只怕嫂嫂们早等得不耐烦了,届时必会怪妹子不识时务拉着哥哥叙旧。”

    允熙兄弟哈哈一笑,与赵娴告辞后,亦各自往住处走去。

    赵娴目送两位兄长离去,仍立于院门处久久不动,直至兄长身影也完全消失在黑夜之中,方抬头望向长廊顶端,轻声说道:“阁下趴在上面许久,不怕湿身吗?”

    戏谑之笑声传来,一个身影从空中飘然而下,轻轻落于赵娴面前。

    阿颜手放腰间,欲拉软剑,这把软剑可是赵琼花高价寻来的,虽不比原来那把,却也非凡品。

    赵娴将手按了阿颜一下,示意她稍安勿躁,阿颜的手便顿住了。

    赵娴望着眼前这人,再看这人通身的打扮,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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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风月介绍:
飞机上睡了一觉的金领精英女,醒来后发现自己成了千年前大宋朝的一个四岁小女孩。前世今生,今生前世,她犹如庄周梦蝶,似梦非梦。为了抗拒太后指婚,她费尽心思帮助皇帝夺取皇权,为此不惜去化解各种阴谋、阳谋、宫斗、谋反等招数。为了追寻自己的真爱,她离乡背井来到辽国,最终却落寞离开宋时风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时风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时风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