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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沅宝猪     宋时风月txt下载     宋时风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章 大势已去

    那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一身宫女打扮,妖妖娆娆地走了过来,纤手指着二人,媚声说道,“人尚未带出宫,你二人便在此争吵又有何用?皇上的拖延之计你等也看不出来?”

    那内侍甩开这侍卫的手,低声道,“卫颜秀,你若再口出狂言,我们便一拍两散,各凭本事了,我且看没有我们圣教,你待要如何出宫?”

    那叫卫颜秀的侍卫闻言斜睨这内侍一眼,哼了一声将剑垂了下来。

    那女子见二人罢手,又眼神斜飞笑嘻嘻地望着赵祯,说道,“时辰不早了,皇上不如现下便随我们出宫吧?若是皇上因为等的人未到,奴家此际可帮你召唤过来。”说罢双掌连拍,殿外又走进一队内侍。

    这队内侍身穿宫内巡夜衣服,带头之人进来后,面色不虞地望着那女子。

    那女子抿嘴一笑,转头问道,“皇上等的可是我们的都知大人?”

    赵祯沉着脸盯着进来这人片刻,缓缓问道,“王守忠,朕升你为都知,将这后宫巡视之责托付于你,平日里待你也是不薄,而今因何背叛朕,反投了他们?”

    被唤作王守忠的人被问的脸色反复变幻,最后低头喏喏道,“官家,小的是迫不得已,尚请官家见谅。”

    曹娥在一边看的暗暗心惊,心想适才自己用尽办法,始让官家随身内侍与自己贴身婢女翠儿混出去找都知王守忠,谁知这人却反叛了,难怪乱兵在后宫喧哗许久,这些巡卫的内侍却迟迟未见。只是不知翠儿和官家的随身内侍此刻在何处,想到此她便悄然将眼往后扫去,并未见到二人,曹娥心中越发着急起来,不知二人是否已遭不测。

    见赵祯默然不语,那女子又笑道,“皇上如今可愿随我们离去?若是逼的我等动手,刀剑无眼,届时恐伤了皇上龙体,反为不妙。”

    赵祯脸上愠色一闪而过,随后笑道,“你等倒是好本事,居然混进朕的后宫,若是朕猜的没错,你等可是圣教中人?”而后又转望向卫颜秀,问道,“你家主子却又是何人?”

    那女子脸色微变,收敛了笑容,说道,“皇上随我们去见我家主子后,自然知道我等是何人了。”转眼瞥见赵祯身边曹娥脸色镇定,又吃吃笑道,“新来的惠妃娘子聪慧过人,知晓我等要放火,便安排了人灭火。卫颜秀,不如你先拿咱们这惠妃娘子试试剑如何?”

    赵祯闻言,将曹娥轻轻拉到自己怀内,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等休要得寸进尺。”

    卫颜秀嗤笑两声,也不答话,手腕一抖,将剑朝赵祯怀内曹娥刺去。

    曹娥却早以脚勾起身边椅子,一脚便将那椅子踢向卫颜秀的剑,“砰”的一声,那把剑直直穿过椅子刺向曹娥。

    赵祯忙搂住曹娥连人带椅朝边上挪了几寸,堪堪避过那把剑。

    卫颜秀未曾料到曹娥一介弱女子居然身怀功夫,躲过了他的一剑,虽然他刺出的剑并未想杀曹娥,只是被人避过一剑,他面上却是无光。

    此际殿外天色渐渐发白,殿内站着的圣教中人倒是有些暗暗着急,尤其那站着的女子和内侍,那女子娇叱道,“卫颜秀,还不动手?”

    这时从殿外飞进一人,那人足尖在殿内各处连点几下,人尚未到,一根长长的黑色带子便射了过来,如蛇般缠上了卫颜秀手中剑的剑柄,这人将带子拉紧,几个借力便来到赵祯面前,而卫颜秀后退一步,手上的剑顺势脱开了那根黑带。

    众人朝这飞来之人望去,只见这人一身黑衣,看身材分明是女子,只是脸上却蒙着一块黑巾,仅露出双眼,锐利的眼神扫向卫颜秀。

    谁也未曾注意赵祯一见到来人,便对暗处打了个手势。

    圣教中的那女子见来人功夫颇高,脸色微变,兀自强笑道,“皇上既然如此不配合,莫怪咱们动手了。”说罢以眼示意身边那内侍。

    那人将手一挥,身后立时上来十几人将赵祯等人围住,黑衣人眼内闪过一丝寒光,随手将那根黑带子缠在了左臂上,右臂平伸护住了赵祯。

    圣教中那女子指着黑衣人,说道,“卫颜秀,这人交于你了。”又对那内侍娇声说道,“冤家,你速速上去将皇上请下来吧。”

    卫颜秀见过这人精妙的轻功,此时也不敢小觑了,凝神将剑平举,运气一剑刺了过去。

    黑衣人轻喝一声,那根黑带又甩了出去,绕在了卫颜秀手腕之上,用力一拉便将他的剑带偏了,卫颜秀将剑一撩,又刺了过来,这黑衣人似乎怕伤了身后赵祯,身子不动,只以黑带御敌,虽然抵住了卫颜秀的攻击,却也无法伤了卫颜秀。

    围过来的圣教中人见卫颜秀一时奈何不了黑衣人,皆拔出随身兵器纷纷加入战团,黑衣人顿时感到压力骤增,身上已被伤了好几处,却仍紧咬银牙苦苦支撑,

    赵祯见状大喝,“住手!”众人一愣之下停住了动作,眼睛望向他们领头的内侍。

    圣教中那女子说道,“皇上若是想通了,我等也不必再伤及无辜!”

    赵祯点点头,好整以暇地手指殿外,“朕倒是想通了,即便你等束手就擒,朕也必不饶尔等。”

    此时殿外传来了通通通通的脚步声,一人朗声说道,“臣刘从广救驾来迟,使官家受惊,罪不可恕。”

    圣教诸人回头望去,殿外当先冲进了一位绯衣男子,身后跟着上百侍从,眨眼间便将这环碧殿包围。

    赵祯大笑,“从广,你来得正是时候,这些圣教中人便交由你处置。”

    圣教那女子脸色大变,她明明安排了人守在要处,如何突现这上百人,却无人知会。她望向一直在边上观望的都知王守忠,娇喝道,“王守忠,还不拦住那人?”

    王守忠脸色铁青,内心纠结许久,终是叹息一声,将手中兵器举起,右手一挥,直指绯衣男子,哑声道,“拿下他。”

    倏然一把剑搭在他脖子上,冰冷的剑峰让他脖子上寒毛瞬间立起,他抖了一下,侧头望去,剑的主人冰冷的眼神瞥向他,王守忠讶然望向这人,说道,“是你?”

    王守忠再以目光扫向手下内侍,平日里唯他命是从的人,此际皆面无表情看着他。王守忠心中咯噔一下,知道情势已变,不由泄气地垂下了手,内心却是无比的后悔。

第77章 圣女是她?

    夜色渐渐隐去,天色慢慢变亮,环碧殿内点了一夜的烛火早已熄灭。

    殿外透进的微光笼罩着殿内之人,映出了一殿人神情各异的脸。

    圣教中那女子脸色发白,足尖在地上用力一点便朝赵祯跃去,无奈她刚动身形,刘从广已抢在她前面挥剑将她挡了下来。

    都知王守忠带来之人也立时与圣教中人斗在一处,而刘从广手下之人也上前护住了赵祯等人。

    只是那女子此时已心神不宁,十几招下来便被刘从广一剑刺中左肋,失手被擒,而圣教中内侍打扮的男子也因被围攻而力不能敌,束手就擒,其余圣教中人也纷纷被拿下。

    只片刻功夫,之前不利的情势便逆转过来。

    卫颜秀见之前一起来的人不是被伤便是被抓,而自己被黑衣人缠住脱不了身,眼看自己也被围了起来,独立难支之下,他悄然将手伸进怀内摸了出一样圆圆的东西,扬手便朝周围人撒去。

    只听“轰”的一声,一阵白烟冒起,众人骇了一跳,忙闭住呼吸,掩住口鼻,随即又被白烟迷住眼睛,皆停下了手中动作。

    待白烟散去,众人再看殿内,只见被缚的圣教中人尚在,而那叫卫颜秀的人已然踪影全无。

    赵祯眼睛倏地眯起,自言自语道,“遁术?隐帮之人?”他之前曾听赵娴和他说起过夜落隔被袭之事,是以也听过‘遁术’和‘隐帮’,只是没想到今日在皇宫内见到。看来除了圣教,隐帮也盯上了他。

    当第一抹朝霞在天际出现时,已天光大亮,宫人忙碌地进出环碧殿擦拭扫洒,之前外殿一大群或敌或友之人已然退的一干二净,若不是地上尚有点点血迹,谁又能想到后半夜这里发生过什么。

    赵祯带同曹娥将之前救他们的黑衣人迎进殿内,语带感激地说道,“多谢搭救之情,不知阁下怎生称呼?”

    黑衣人缓缓除去蒙面巾,含笑望向他们,赵祯惊讶道,“小娘娘?”

    难怪自己危急时刻,黑衣人如此相护,却原来是一直待他如亲子的小娘娘杨太妃。

    见杨太妃脸现疲容,曹娥忙上前将她扶坐下来,不料却摸到一手血,忙关切问道,“太妃可还好?”

    赵祯闻言,立时抢前几步,扶着杨太妃靠在榻上,转头对曹娥吩咐,“速速唤御医来此。”

    杨太妃摇摇头,似是疲累已极,却仍自强撑说道,“无妨,些许皮外伤,只需敷些金创药便可,无需惊动他人。”

    曹娥知杨太妃不欲别人知道自己之事,低头沉思片刻,转身走至墙角柜前,打开柜门取出了一瓶上好疗伤药及白纱布,因家中舞刀弄枪之人甚多,是以她习惯随身带着疗伤、去毒等药,此时倒正好派上用场。

    杨太妃见曹娥聪慧心细,立时对这新来的惠妃娘子产生了好感。

    杨太妃喘了口气,拉住赵祯手说道,“祯儿,昨夜圣教之人煽动宫乱,分明是想将你掳走,此次虽未得逞,但难保不会有下次,照今日看来,圣教在宫内仍有余孽,你万万不可放松。”

    赵祯点点头,随后讶异地问道,“小娘娘知晓圣教?”

    杨太妃沉默片刻,说道,“我知之早甚早,也曾提醒过你。”

    赵祯侧头想了片刻,方恍然大悟,“原来去岁初夏,我派人去天章阁找寻先帝遗物,将人引至浣衣房探听圣教之事的黑衣人便是小娘娘你?”

    “正是我,那时我不便出面告知你,只得以此种方式警示,祯儿不会怪小娘娘吧?”杨太妃叹道。

    “小娘娘回护之恩,祯儿尚且感激不尽,又如何会责怪?只是祯儿好奇的是,小娘娘如何得知圣教之事?而小娘娘又是何时练就这一身本领,而却从未提及过。”

    “此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我只提醒你,圣教圣女便在这后宫之中,她才是你最需提防之人。”杨太妃盯着赵祯双眼说道。

    “小娘娘可是知道圣教圣女是何人?”赵祯心中一动,约莫猜到了几分。

    此时内殿门被轻轻推开,一女子满脸焦急走了进来,身后跟随着大半夜未见的阎文应,待这女子进来后,阎文应停在门口,将门小心掩上,便守了在内殿门外。

    那女子见赵祯毫发无损地坐在床边,始放下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恰恰听到二人在说圣教圣女之事,她便轻咳一声,赵祯闻声回首,一见这女子,忙冲她招了招手。

    “娴妹,快来这里坐下,你身子可将养好了?”赵祯见赵娴走过来,便仔细打量赵娴的脸,见她面色如常,行动利落,却仍不放心地问道。

    此时曹娥已然替杨太妃将伤口清理包扎完毕,听到二人谈论此话,知道自己不便知晓太多后宫之事,忙低头告退。

    赵娴对杨太妃施了一礼,侧身坐于椅上,方说道,“祯哥哥放心吧,我师兄医术高明,日日为我调养身子,经过这许多时日,焉有不好之理?”

    又问道,“适才太妃娘娘说的圣教圣女,可是那人?”说完以手指着一个方向,仅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代表的人也正是赵祯心中所猜测的那人,见赵娴一张口便猜对了,而观赵祯表情,似乎也在怀疑此人,杨太妃微微阖上双眼,轻轻点了点头。

    殿内一时静了下来,杨太妃默然片刻,心中似是下了决心,随后再次睁眼,一字一句地又说道,“我一直猜测,她也害了先帝。”

    赵祯蓦地睁大了双眼,不自觉抓紧杨太妃之手,似是不敢相信地问道,“大娘娘因何如此猜测?”

    杨太妃面露哀色,“先帝在世时,原本身子健朗,勤于政事,后来不知因何缘由迷上了修长生之道,炼丹之术,后来身子却渐渐弱了下来,直至驾崩。”

    “炼丹修道。。”赵娴听到这句,心中却是“咯噔”了一下,据她另一世的了解,大多皇帝为求长生,吃下了许多丹药,最后都中毒身亡,因为丹药的成分多以铅砂、硫磺、水银等物为原料,毒性极大。

    杨太妃再次长喘了一口,脸露愤然,“你道那些道士如何而来?我曾无意发觉他们竟与她有所勾结,然先帝沉迷于此,完全听不进他人劝解,据我所知,先帝还曾被她扣于自己寝殿,几日不得出殿门。”

    赵祯想起小时父皇最是疼爱自己,然而后来父皇生病之时,自己去探望,却被拒之宫外,如今却知是何缘由了。“原来,原来真相竟是如此。”赵祯喃喃道。

    随后杨太妃又说了句更让人震惊之话,“作为皇帝,先帝原本子嗣并不多,然也曾有六位皇子女,却先后夭折,最大的皇子到的九岁便病亡,不得不让人怀疑。祯儿出生后若不是过继到她名下,怕也要遭毒手,幸得天可怜见,让我得以亲手将你抚养成人。”

    听到此处,赵祯已然将牙咬的格格作响了,可想而知他是如何的愤恨。

第78章 风波迭起

    三月初六,常朝之日,朝堂之上,太后刘娥下懿旨昭告天下,从此还政于官家,并当堂撤帘以明心意,群臣纷纷叩拜口称太后圣举。

    赵祯知道刘娥此番作为乃是被逼无奈之举,先有重臣垂拱殿前跪请,再有众臣连同皇室宗亲上书请求太后放政,加上宫乱时被抓之人供出圣教,皆让刘娥乱了阵脚,如今不得已才放出手中权力。

    是以赵祯表面上微笑谦让,实则内心痛恨至极,想起那日杨太妃所说之事,赵祯内心便如被沸水烫过无数遍,每每触及便疼痛难忍。

    然而赵祯虽知刘娥种种恶行,却无凭无据,她即使不再手握大宋重权,却仍是大宋的太后,后宫之中最尊贵的女人。

    作为众人口中的仁孝皇帝,他暂时不能对她做任何事,仍要对她恭敬孝顺。

    想到此,他袖中之拳用力握紧,若不是他极力控制,脸上那假笑便要烟消云散了。

    熬到散朝,赵祯并未如往日般去太后宝慈宫问安,也未去李太妃萃德殿探望太妃,脚步却朝着圣人郭后的坤宁殿走去。

    自郭后被禁足之后,坤宁殿便冷冷清清,不复往昔热闹,此时已近正午,坤宁殿正门仍是紧闭,只余边上小门由人进出,想到今日来此目的,赵祯眼神黯了黯。

    殿内郭后听闻官家来了,精神立时一振迎了上去。

    多日不见,赵祯见圣人郭氏似乎清瘦了点,但头发衣物倒是依然齐整,只是今日之后不知这郭氏是否仍能如此?

    “官家今日来坤宁殿,可是来探望臣妾的?”郭后施礼后便眼现期盼望着赵祯。

    赵祯轻咳一声,将头扭开,吩咐道,“阎文应,将东西拿给圣人过目。”

    阎文应低应一声,从怀内摸出一张纸双手递于郭后,随后弓腰低头退了几步便不再作声。

    郭后疑惑地将那张纸展开,匆匆看了一遍后,霎时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地问道,“官家,这是.这是何物?”

    赵祯沉默了一会,问道,“这纸上落款之人,你可识得?”

    “并不十分清楚,似乎曾是臣妾坤宁殿之人,只是这奴才上月因与宫女对食被臣妾发落他处了,而今这又从何说起?”郭后极力保持镇静地说道。

    “前日夜里,一众自称圣教之人发动宫乱,欲将朕掳走,带头之人便是你这坤宁殿的奴才,事后他被抓,供出指使之人便是当今的圣人,如今却是白纸黑字的画押认罪了。”赵祯淡淡地望着郭后。

    “怎会如此?臣妾,臣妾从未动过如此心思,更未指使过圣教之人掳掠官家,官家要相信臣妾啊!”郭后抓住赵祯手臂摇头说道。

    “上次圣人无视朕,冒然掌掴朕,已是大逆不道。这才没多久居然又发生此事,如今便是我信了你,又如何堵住众人悠悠之口,你这圣人今后又要如何管理偌大的后宫?”赵祯轻轻以袖甩脱了郭后抓住自己的手。

    “上次,上次是尚美人那贱人设计陷害臣妾,臣妾并不是存心要掌掴官家。只是此次宫乱之事说是臣妾指使,着实是冤枉啊!”郭后恨恨地说道。

    “如此轻易便被设计,你这圣人今后要如何坐稳后宫至高之位?”赵祯冷冷地望着郭后。“我看这圣人之位便挪挪吧。”

    “官家.”郭后哀哀地望着赵祯,“臣妾来后宫已有七年,官家来臣妾这坤宁殿又有几次?哪怕臣妾再不受官家待见,臣妾对官家之心,却是日月可鉴,官家当真忍心这样对臣妾?”

    “正因如此,朕今日才未在朝堂之上当庭下诏。为你家族着想,为你仍能保存颜面,你便自请削去这圣人之号,今后你便是‘净妃’,吃穿用度比照妃子,朕现下也只能做到如此。”

    “净妃..”郭后软到在地上,眼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惨笑道,“净妃!从今后我便是‘净妃’了!倒也干干净净的,官家果然好狠的心,臣妾谢恩,多谢官家赐名!”

    赵祯嘴角闪过一抹苦笑,再看伏在地上哀泣的郭后,虽然曾因太后而不甚喜欢这女子,只是如此算计于她,内心也有一丝愧疚,不过如此做法却是对她最好的安排,想到此,赵祯不再言语,转身离开了坤宁殿。

    此时阳光暖暖地照在坤宁殿外,而殿内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御书房寿昌阁内,赵娴望着赵祯,问道,“祯哥哥,那日宫乱之时逃脱的叫卫颜秀的人,尚未找到?”

    赵祯摇摇头,“后宫颇大,一时之间要找到他也不是件易事,只是若然找到了这人,也不能将其抓回来”

    赵娴仔细想了想,问道,“祯哥哥可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赵祯点点头说道,“正是,如今也只得以此办法试试找出‘隐帮’。”

    “皇宫内既有秘道,不如派暗卫守在秘道处,守株待兔如何?”

    “只怕宫内秘道不止一处。”赵祯说道。

    赵娴沉吟了一下,眼神闪动间,突然笑了起来,说道,“这个简单,不如将我们怀疑之处皆着人去守,这人若再不出来,咱们便想法将他逼出来。”

    赵祯侧头思考片刻,方竖起大拇指,笑道,“这个办法好。”

    三月初七,当今圣人郭氏上书皇帝,声言因自己嫉妒、冲动冒犯圣颜,又因未能管好后宫,致使宫内风波频起,而今自请削去圣人之号,愿长居长宁宫。

    皇帝准予郭氏之请,废去圣人之号,封其为净妃,玉京冲妙仙师,赐名清悟,居长宁宫。

    一旨既出,震惊朝堂,众臣跪请官家收回成命,然赵祯之意已决,此事便成定局。

    再有朝中以王相为首的重臣进宫试图再行劝阻官家,赵祯便命人拿出那纸供词交于他们,看罢后,重臣不再多言,皆默默离开,废后之事再无人反对。

    三月的这个夜晚,注定是不平静的,后宫之中因此前发生变乱,其中仍有一贼人尚未伏首,新任都知便加派人手,挨着后宫之内各殿,大大小小之处搜查一番,虽未大张旗鼓惊扰一众嫔妃,却也让后宫之人因此更加小心谨慎。

    此时亥时未至,宫内之人大多熄灯安寝了,只有一处地方仍闪着悠暗的烛火。

    这长宁宫已许久未曾住人了,相当于冷宫的地方自然地处偏避,不知今日又是何人住了进来。

    “净妃娘子,你早些歇着吧,这累了一日,切莫再费神了。”床边站着年纪较大的妇人满脸忧愁地劝着床上躺着的女子。

    那女子木然的将脸抬起来,正是已经被废了的圣人(指皇后),如今的净妃郭氏,她呆呆地望着床幔,许久方开口说了句,“奶娘,你先歇着去吧,我这就睡下。”

    被唤作奶娘的妇人叹了口气,转身将蜡烛吹灭,慢慢走了出去。

    黑暗中,床榻之上只闻翻身的声音,想到这几日之事,再想到刚进宫那会儿,郭氏眼泪又忍不住滴了下来,她将手轻轻抹去脸上泪珠,只是那手还未放下,就感觉近旁有微微的呼吸之声。

    她抬头张嘴欲呼,蓦然,一只大手捂上了她的嘴巴。

第79章 春风一度

    夜色中,长宁宫孤零零地立于一片树林之后,此处说的好听是宫妃清修之地,其实宫内之人谁不知,那处便是变相的冷宫。

    此时夜已黑,宫门紧闭的长宁宫外,火把闪动,伴随着隐隐的人声,宫门被拍响,一个尖锐的声音在黑夜中高呼,“开门!开门!”

    “嘘!不许出声!”一只大手捂住郭氏嘴巴,另有一手却掐住了她的脖子,一个男声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说道。

    郭氏惊恐地睁大双眼望着黑暗中立于她榻前的人影,然而无论怎样看也看不清那人容貌。郭氏颤抖着身子点点头,原本眼里的泪水也被吓回了肚子。

    宫外敲门声震天响,外间点起了灯,值夜宫女披上衣服拿着灯烛拖拖拉拉地去开了门。

    借着外间的一点点亮度,郭氏迅速地扫了一眼榻前站着的男子,只见那人蒙着脸,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阴沉沉地。

    听到外间的声音,这男子眼中闪过几许阴霾,四处望了望,似乎在看哪里更适合藏身。

    郭氏拉住那男子的手,又指了指掐住她脖子的大手,然后摇摇头。

    虽然内间昏暗,但那男子仍能看到郭氏乞求的目光,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掐在郭氏脖颈上的手放了下来,然而另一只手依旧捂在她嘴上。

    郭氏又以手指了指墙角柜子,示意那男子可以躲在那处。

    那男子转身望了望那柜子,再看郭氏颇为慌张的神情,眉头一皱却是计上心头,他掩在面巾下的嘴巴咧了咧,似乎想到了什么,无声的笑了一下。

    郭氏见这人神情,分明觉得他眼角一闪而逝的笑容异常诡异,不由越发地害怕起来。

    “咯吱”一声,外间的门似乎开了一扇,内间暗处这二人侧耳倾听片刻,神色却是各不相同。

    外间断断续续传来了对话声,似乎在搜查什么人,那男子不再犹豫,抬腿便跨进床榻内侧,顺势撩开盖在郭氏身上的被子,钻了进去。

    郭氏被这男子的动作吓呆了,浑身一抖,却是动也不敢再动一下。

    那男子已然放开了捂住郭氏嘴巴的手掌,将头凑近郭氏耳边,阴恻恻地说了句,“若你不顾名节,此时便可以高呼了。”

    郭氏一愣,方反应过来,如今若是真将人唤了进来,自己顷刻间便名节全无,想到此处哪里还敢发出一点点声音,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

    那男子满意的点点头,将身子一缩便进了郭氏的被中,为怕郭氏搞花样,他还是将手扣住了郭氏的手腕。

    不多时,外间的宫女便举着灯烛朝内间走来,后面跟着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净妃娘子,睡下了吗?”宫女举着灯烛悄然走了进来,对着床幔之内的郭氏轻轻唤道。

    郭氏半响不敢答话,被内之人捏了捏她的手腕。郭氏忙哼了一声,随后假意被人声吵醒,睡意朦胧地说道,“发生何事?我这才睡着。”

    又有一内侍声音传来,问道,“净妃娘子,睡前可曾发现有何异常之事?”

    “异常?我这宫内无人问津,能有何异常之事?”郭氏怨愤地说道。

    那内侍想到郭氏原本是圣人,而今被降为净妃,心情本就不佳,听她语气似乎夜里并未有事发生,自己若还在此处东问西问,怕是会招来一顿好骂,只是那贼子分明就是朝着此处而来,若不在这里,却会在何处?

    “还不出去?可是要再盘问一番?不若我唤人拿把椅子过来,让你在此处坐坐?”郭氏冷声说道。

    罢了罢了,还是先出去再做打算,那内侍想到此,忙说道,“小的不敢,净妃娘子早些安歇吧,容小的告退。”

    不大会儿,外间一众人又退了出去,宫门被关上了,只是外间的灯烛却未再被吹灭,隔着门缝悠悠地透进来了一丝丝不甚明亮的光线。

    半响过后,外间再无一点声响,郭氏身上的被子轻轻一动,一股热气扑了过来,却是那人钻出被内。

    那男子扯落蒙面巾,用力地吸了口气,才发觉自己另一只手扣住的地方滑腻纤细,正欲放开之际,却未料手下之腕正悄悄用力挣脱自己的手掌。

    那男子将手掌微微松了松,孰料郭氏因用力过猛,将男子之手带到了一处高耸柔软的地方。

    那男子起初并不知是何处,以手碰了碰,只觉入手处颇有弹性,他又顺手捏了一把,方醒觉这是女子的胸前,也不由红了耳根。

    郭氏被男子之手一捏之下,不由“啊”的一声轻呼出口。

    那男子听闻此声,骇了一跳,双掌连动,却是一手一边将郭氏压于身下,嘴也不由堵住了郭氏之口。

    一股馨香扑面而来,那男子嘴下是温软湿润的双唇,身下是女子柔软的身躯,一时之间恍了恍神。

    想他本是杀手,一直以来做的事情不是练功便是杀人,几曾碰过女子的身子?对于女子而言,他就是一个新手。

    那男子身下压着看不清面目的陌生女子,脑海中不期然地浮现了另一女子的秀丽娇颜,那女子他曾听人唤她做‘惠妃娘子’,想着想着,他却觉自己下身绷紧难忍。

    郭氏突然被这男子压住,男子年轻有力的身躯让她瞬间放弃了挣扎。她自进宫后,被皇帝临幸之日屈指可数,然而久旷之身又如何经得起男子触碰?那男子身体的变化让她微微颤抖起来。

    郭氏此际内心的渴望瞬间冒了出来,她不由伸出香舌轻轻舔了一下,见紧压在自己唇上的嘴巴似乎不知所措,她又以香舌绕着那人唇形慢慢勾勒,却被那人一口含住了自己的舌尖,慢慢吮吸了起来。

    郭氏双臂一勾,环住了那人的脖颈,将自己凑近了那人。

    黑暗中只有两双闪着光的眼睛对视,片刻后,郭氏轻轻扭动了几下身子,那人便再也打熬不住,迅速褪去二人衣物,将身下火热的坚硬挺进了同样火热的地方。

    郭氏‘嘤咛’一声,愈发用力地搂住对方,身子也迎了上去,直恨不得将那人揉进自己体内。

    二人因不敢太过发出声响,只能蒙在被内慢慢厮磨,外间有人,宫外或许也有人,互不认识的陌生男女,让黑暗中的二人只觉刺激无比。

    喘息声被二人以嘴互相堵住,慢慢厮磨始觉不够,那男子趁势用力重重顶在郭氏的那处温热之地,郭氏快意连连,又不敢发声,一张嘴便咬在了那人肩上,只觉今夜始做了回真正的女人,此刻死去便也值的了。

    那男子初尝女子滋味,只是反反复复不知疲累地需索着,不知过了多久,那男子动作越来越快,只觉骶骨处一阵酥麻,身子却是快意连连,他再重重顶了几下,停了一下后,身子颤抖了起来,而后伏在郭氏身上不再动弹了。

    半响后,郭氏轻轻地抚摸着那男子后背,柔声问道,“你唤何名?”

    那男子沉默片刻,始说出了三个字,“卫~颜~秀!”

第80章 你是公主?

    “卫颜秀。。”郭氏喃喃低语这三个字,暗暗记于心中,今夜春风一度,他日或许再无得见之日,只当这是一场春梦便罢了。

    歇息了约一炷香功夫,卫颜秀算了算时辰,此刻应是众人睡意正浓,好梦正酣之际,却也是最适合离去之时。

    他迅速穿上衣服,借着幽光,卫颜秀凝神向郭氏脸上望去,碰巧郭氏也正拿眼仔细打量他,那双眼睛久久注视着卫颜秀,似要将他长相刻入心底。

    卫颜秀以手抚上她眼睛,郭氏一把拉住他的手,将之放于自己心口处突突跳动的地方。

    卫颜秀长吁一口气,又以手将郭氏被内的身子摸了个遍,摸到郭氏心口时,忍不住轻轻感受着郭氏跳动剧烈且带淡淡忧伤的情绪,他很明显地接收到了那种感觉。

    郭氏微微喘了起来,卫颜秀被她的这种情绪影响到了,外间烛火“啪”地爆了个响声,卫颜秀脑中一凌,回过神来,暗骂自己一句,忙坐直了身子。

    郭氏胸口一凉,方才温热的嘴唇已然离开自己,她满含期待地望着卫颜秀,卫颜秀轻叹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脸。

    郭氏倏地坐起身子,全然不顾被外变冷的身体,从背后一把将卫颜秀搂住,轻轻啜泣起来。

    这时辰,卫颜秀不敢再耽搁下去,将胸前搂紧自己的双手慢慢地拉开,背对着郭氏站了起来。

    在若隐若现的烛影中,卫颜秀回转身看见郭氏跪在榻上的身子,也不作声,随后冲她点了点头,迅捷地将原先那块蒙面巾戴上后,踮着脚尖朝门外走去。

    看见方才仍与自己温存的男子,此刻头也不回地离开,郭氏颓然倒在了榻上,随手拉开被子躺了进去,在被内的手却摸到了一块冰冷的物件,她一把抓住拉了出来,就着外间的悠悠光线,细细看去,原来是块玉佩。

    这是方才那人不小心落下的吗?她攥紧这玉佩,将之按在胸口处,慢慢阖上了双眼。

    出的长宁宫的卫颜秀,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夜色深深,周围安静之极,他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认准了一处,掠了过去。

    天亮后,八王府的赵娴也得到赵颜禀报。

    “主子果然算的不错,那卫颜秀从浣衣房内的秘道离开了皇宫。”赵颜一早便得到了暗卫传来的消息,赶紧过来回报。

    “派人盯着了?”赵娴问道。

    “已盯住了,只是。。”赵颜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口,“只是这人昨夜被追着逃进了长宁宫内,在里面待了许久方出来。”

    这意味着?赵娴一愣,忙摇摇头,怕是自己想多了吧?“官家也得到消息了?”她怕的是赵祯听后内心不快。

    “是”赵颜低头回道。

    “卫颜秀画像拿来我瞧瞧。”赵娴苦笑着说道。

    仔细望着手中画像中人,赵娴越看越觉得有一丝奇异之感。

    画上男子年纪颇轻,长相竟出奇的好看,只是因为那一双阴沉狠厉、含着戾气的双眼,让人不自觉忽略其面貌而已。

    长的像谁呢?赵娴眼睛微眯,脑海中突地跳出了一人,她努力回忆那人的模样,再比较眼前画像之人,越看越觉得像。想起那人身世,愈发觉得画中人很有可能和那人有极为亲密的关系。

    “阿颜,你再帮我查查这人身世。”赵娴说出了那人名字。

    安排完此事后,赵娴伸了个懒腰,想起赵祯昨日在宫中与她说的话,如今太后已还政皇帝,而自己原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那也就意味着她不必再易容成男子,四处奔波。

    赵祯亲口承诺,她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不必再怕指婚之事发生。

    然而如今圣教尚在,‘隐帮’未明,赵祯这皇帝之位仍是坐的不太平。

    试想他们八王府本就与皇帝休戚相关,荣辱与共,如今却叫她如何眼见着四伏的危机却不去帮赵祯一把?

    赵娴惆怅地望着远处,觉得自己真是个劳碌命。

    好在如今赵祯已将皇权收归手中,应该可以按着自己的想法大展拳脚,在朝政上也不必再受制于人了。

    年节已过,太后寿诞也已过,然这汴京往来人却不见减少,反而愈发多了起来。

    这源于春风三月,天气渐暖,气候宜人,冰雪消融,通往北方的大河开始通航,北面的行商自然也多了起来。

    而各国使臣仍盘亘于汴梁,却是因为四月十四日,乃大宋皇帝赵祯生日乾元节。

    这日天气晴好,阳光明媚,时至午时,辽国中山郡王耶律宗政受邀来到春风楼,刚跨进大门,酒楼小二便乐呵呵地迎上来,将他带到了二楼最里面的一个阁间。

    推开了阁门,入门处一个大大的屏风上画着茫茫草原,两条河流蜿蜒而过,天高风低,让人顿生向往之情。

    转过屏风进入阁内,耶律宗政惊异地发现,这间阁子的装饰风格居然颇具大辽风情。

    他哪里知道,这‘春风楼’因建于众多驿馆附近,针对的客人本就是来自各国的使臣和商人,有一间类似大辽风格的阁子根本不足为奇。

    此时阁子的窗前立着一位女子,从背影望过去,只觉那女子身材修长,曲线分明。

    耶律宗政暗想,今日约他来此处的分明是肖兄弟,因何变成了女子?

    想完后,他又拍了拍头,自己可不是傻了?肖兄弟岂不正是女子吗?想到肖闲,耶律宗政嘴角不自觉地绽开了一抹笑容。

    闻听开门声和轻缓的脚步声,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含笑望着耶律宗政,一袭鹅黄的衣裳衬得她秀美动人,而那一双眸子却亮如天上的星辰。

    耶律宗政愣住了,脱口而出,“公主?”他记得这女子,正是大宋的华邑公主,当今皇帝的堂妹。他曾见过她两次,虽不曾有过交集,却印象深刻,

    “耶律兄。。”公主赵娴变了个声音唤道。

    “肖。。兄弟,”耶律宗政一时改不过来这称呼,但这声音他熟悉异常。

    “你。是公主?”他立时惊呆了。

第81章 不速之客

    “正是!”赵娴盈盈一笑,如春花绽开,刹那间满室春意盎然。

    “想不到..肖兄弟居然是大宋公主,在下当真是眼拙。”耶律宗政被赵娴脸上的笑意晃花了眼睛。

    “上次,多谢了!”赵娴收敛了笑意,认真地对着耶律宗政施了一礼。“多谢耶律兄救命之恩。”

    “无妨,无妨!”耶律宗政忙以手去扶赵娴,只是双手刚触碰到赵娴的柔夷,登时想起对方的女子身份,立时便缩了回来。

    赵娴与耶律宗政相处时日不算长,但却觉此人颇具汉人君子之风,又有北人豪迈之气,心里倒颇为欣赏。

    “耶律兄,请!”赵娴指了指阁内案席,率先坐了下去。

    耶律宗政见赵娴落落大方,并不如寻常女子般羞涩扭捏,便也不推脱,坐于赵娴对面。

    赵娴说道,“今日请耶律兄来此,本无要事,设下这席邀约耶律兄来此聚聚而已。”说罢双掌互拍,阁门打开,进来一位抱着古琴的女子。

    那女子躬身进来后,将古琴轻轻置于席上,盘膝而坐,轻声问道:“客人点何曲目?”

    赵娴眼望耶律宗政,笑问:“耶律兄可有喜爱之曲?”

    耶律宗政微微摇头,说道:“客随主便。”

    赵娴低头沉吟片刻,对那琴女说道:“那便奏一曲《梅花三弄》吧。”

    待那女子校弦之际,又有人端进一套上好茶具,搁于案上,另有一人端进一个小炉并一壶水,进来后坐于一边默默煮水。

    赵娴说道:“饭菜未至,只好请耶律兄将就着先用茶。”随后在一个盆内净手后,烫杯温壶,马龙入宫,洗茶..,但见赵娴泡茶手法娴熟,姿势优美。

    耶律宗政静静望着对面纤指翻飞,仅仅看着这女子的动作便觉心旷神怡,直到一杯茶递了过来,方回神笑问:“单看公主这泡茶手法,似是对此道颇有研究?”

    赵娴笑道:“耶律兄过奖了,我哪里懂什么茶道,只是见人泡过,如今照葫芦画瓢随便摆弄而已,倒让耶律兄见笑了。”

    耶律宗政接过赵娴递来的茶,闻了闻,但觉清香扑鼻,茶味却不太浓郁,轻轻抿了一口,入喉处清幽淡雅,舒适之极,恰恰如眼前之人,让人见之望俗。

    边上琴女已然奏起了《梅花三弄》,梅花高洁动人的气韵跃然琴上。耶律宗政再望赵娴,茶雾背后的明媚面容若隐若现,正如梅花般让人可望而不可及,耶律宗政耳闻曲声,再望那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时竟痴了。

    茶过三巡,赵娴停住了泡茶动作,以干净手巾试了试手,从背后包袱内取出一本被布包裹仔细的册子,推于耶律宗政面前。

    “我知耶律兄甚为喜爱汉人文化,也爱读汉人之书,上次援手之恩无以回报,现送上小女子亲抄的《史记》篇章赠与耶律兄。”赵娴说道。

    “据闻太史公所著《史记》缺少十篇,家父偶得其中一篇《律书》,我思来想去,觉得这篇《律书》提及律与兵、与星历的关系,以及律数本身的学问,颇为适合耶律兄,是以赠上此篇,望耶律兄莫要嫌弃我字丑才好。”

    耶律宗政乍闻是《史记》中的《律书》,心中早已喜爱,又闻是赵娴亲手所誊抄,更是大喜过望,他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本薄薄的册子,爱惜地放于怀内。

    “如此珍物,我便厚颜收下了。”才女赠物不都是诗词歌赋吗?而这公主赠人却是如此特别之物,耶律宗政不知道这女子还有多少面让他惊讶到不得不另眼相看。

    “耶律兄来我大宋也有些时日,想必跟随乃弟长沙郡王已经遍尝汴梁美食了,不知对我汴梁胜景赏过几处?”赵娴抬头问道。

    “汴梁据说有八景最为出名,但在下也是只闻其名,未去其处,倒让公主见笑了。”

    “汴梁八景,各季皆有适合赏玩之处,如今这春季却是‘隋堤烟柳’最为适合。我便做一回东,后日清晨,邀请耶律兄和长沙郡王登堤赏柳、汴河游船如何?”赵娴诚恳地说道。

    “如此,倒是要多谢公主了,我们届时必到。”耶律宗政笑道。

    话未说完,门外又传来了轻轻地叩门声,未待赵娴说话,那门已被外面之人推开,随后一个男子从屏风处踱了进来。

    那男子照例是白衣黑冠,面带笑容地走了进来。

    赵娴看到这不请而来之人,眉头立时蹙了起来,也不言语,只是看着这人如何作态。

    那男子见耶律宗政也转身望向他,抱了一拳说道:“耶律兄有礼了,我之前见你进的这阁间,不巧在下也恰与朋友相邀在隔壁阁间,是以来这里同耶律兄打个招呼。”

    这人又望向赵娴,故作吃惊状说道:“原来耶律兄相邀的是华邑公主,当真羡煞小弟。”

    耶律宗政淡淡地说道:“想不到元昊太子对在下如此上心,倒是让人受宠若惊。”这话摆明了不信有如此巧合之事。

    来人正是夏太子李元昊,他听到耶律宗政如此言语,脸上也未变色,毫不介意地说道:“改日在下做东,望耶律兄、公主皆能赏脸。”说罢只将眼睛直直看着赵娴。

    赵娴本就对李元昊有着不知名的恶感,去岁十二月间,李元昊设宴春风楼时调戏夜利亚,赵娴便知此人,性好女色,而今见他如此无礼,心下倒有点火大,正欲沉下脸下逐客令。

    耶律宗政站了起来,有意无意挡住了李元昊视线,不动声色地说道:“元昊太子邀约之人想必已然等急了,我们此处便不留太子了。太子,请!”

    说完耶律宗政做了个请的动作,李元昊再是脸皮如何之厚,如今也只得悻悻地笑了笑,告辞而去。

    只是当他转出屏风,开门而出时,脸色立时沉了下来,眼神阴冷,想到这大宋的华邑公主倒是被耶律宗政捷足先登,若是宋辽因此而更加交好,便是对夏国十分不利,想到此处,他眼睛微闭,心中顿生一计。

第82章 又来了

    三月的清晨,汴河上笼罩着层层薄雾,空气中荡漾着微冷的湿意。

    汴河岸边,隋堤之上盛植杨柳,远远望去叠翠成行,微风轻拂柳枝,款款摇摆腾起水花,如烟似幻。

    登堤遥望,但见晓雾蒙蒙,翠柳被笼罩在淡淡烟雾之中,苍翠欲滴,仿佛半含烟雾半含愁,景致格外妩媚,正似一幅绝妙的柳色迷离的风景画。

    此时岸边堤上立着三人,不远处停着一辆宽敞的马车,这三人被‘隋堤烟柳’的景色迷住了心神,久久说不出话来。

    当第一抹阳光缓缓升起时,汴河水仿若染上了点点金光,沐浴在晨光中的三人始回过了神。

    半响,一位丰神俊美的男子叹道:“幸得公主相邀,汴梁美景今日方一窥管豹。大宋百姓日日赏此美景,当真让人羡慕。”

    另一位英挺俊朗的男子说道:“汴梁果然当得起大宋第一城之称。”

    边上被称作公主的白衣女子说道:“耶律兄过奖了,大辽苍茫草原之色也让人心生向往,两地只是秀美、豪迈各擅春秋而已。”

    此时晨风掠过柳梢,将白衣女子赵娴的衣裳轻轻拂起,衣角飞扬,秀发飘飘,仿若要乘风而去,更衬得立于堤上的她犹如仙子。

    耶律兄弟随意望去,一瞥之下竟然挪不开眼,眼露惊艳之色。

    赵娴轻抬玉手,拂去鬓角碎发,光芒在后,玉人在前,身后波光粼粼间,耶律宗政的心弦被一只手轻轻撩动,久久不能停下,让人既期待又害怕这感觉。

    “耶律兄、长沙郡王,此时太阳已出,不如我们移驾画舫,一游汴河。”赵娴被二人盯地有些脸红。

    耶律宗政点点头,三人便向一直等着的马车走去。

    马车辕架上坐着二人,见三人过来,那年轻的男子跃了下来,低头唤了声:“主子。”

    赵娴问了声:“画舫可是准备好了?”

    “等候多时了。”那男子回道。

    赵娴点点头率先进入车厢,耶律宗政随后跟上,英挺的耶律宗允最后上去,刚欲进车厢,似乎又想起什么,回身转头仔细打量了那年轻男子一番,吃惊地唤道:“阿颜?”

    “阿颜不是肖兄弟的侍从,如何又跟了公主?”耶律宗允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

    耶律宗政尴尬地说道:“宗允,事关他人隐密,莫要多问。”

    耶律宗允不好意思地停住了口。

    听耶律宗政口气,原来他并未将她之事告诉耶律宗允,赵娴颇为意外地望着耶律宗政,眼中不掩赞赏之光。

    马车驶了约莫有一刻钟,又来到了另一处地方。此处亦是汴河岸边,但与之前赏柳之处不同,这里停了大大小小许多画舫,多为载客游河之船。

    四人下车后,跟随着赵颜朝一处颇大的画舫走去,那处画舫外表看上去普普通通,远远望去,甲板上也站着一位青年男子似在等人。

    待几人跨上甲板,那男子面带笑容迎了上来,对几人作了一辑,唤道:“二位郡王有礼了。”

    耶律兄弟见眼前之人温文尔雅,斯文俊逸,顿生好感。

    赵娴笑着为三人互做介绍,原来那男子正是杭州“殷记绸缎”的殷仁,今日被赵娴邀来却也是另有含意。

    几人先后走进了画舫舱内,耶律兄弟始发现原来画舫内间极为精致舒适,并不似外表那般普通,

    舱内置着一张桌子,上面放满了热气腾腾的早点,耶律兄弟暗赞赵娴细心,耶律宗允更是眼放精光。

    太阳越升越高,汴河之内时有画舫行过。望着两岸绿柳成荫,街上往来百姓并无行色匆匆之人,皆面带闲适,见面相互致礼。

    耶律宗政不由感慨道:“民富足而知礼节,古人果然诚不我欺。”

    “兴,百姓福;亡,百姓苦。两国的战乱只能造就百姓越发的贫穷和苦楚,是以大宋希望的是能与大辽长久的和平相处。”赵娴接道。

    耶律宗政想不到此话居然从女子口中说出,愈发对赵娴高看一眼,“和平相处”,耶律宗政低声默念几遍,沉默许久,方说道:“公主之言甚合我意。”

    二人相视一笑,顿觉异常默契。

    殷仁眼见这二人之间流淌着异样的气氛,眼中一抹黯然一闪即逝,想到自己特别的身份,心中一凌,忙甩脱不该有的念头。转脸笑问:“据闻中山郡王此来大宋,要与我皇相商榷场互市之事?”

    耶律宗政点点头,“宋辽榷场本在大宋先帝那时重开,后来却渐渐关闭,如今宋辽两国交好,听闻贵国太后也已还政皇帝,恰是再谈重振榷场的最好时机,殷少东可有兴趣将‘殷记绸缎’开到我大辽?”

    “殷记绸缎乃是我大宋三大‘官绸’之一,全国多地皆有殷记绸缎分号,实力在我大宋也算佼佼者。”赵娴边上加了一句。

    殷仁说道:“尚需郡王支持。”

    耶律宗政点点头,笑道:“若殷记绸缎愿来我大辽,倒是我辽国荣幸。”

    此时画舫窗门敞开,河上清风阵阵,不远处传来丝竹之音,伴随着阵阵大笑,随风传了进来。

    几人皆是耳聪目明之人,立时便听到了熟悉的笑声,几人互望一眼,赵娴吩咐道:“阿颜,将窗子掩上。”

    赵颜应声走至窗前,方欲将窗掩上,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人生何处不相逢,相请不如偶遇,既已遇见,不如过来一叙如何?”

    那声音分明就是冲着画舫内赵娴等人来的。声音已至,那船转眼也已驶了过来。

    船内本是和谐的气氛登时被这人之语破坏殆至,几人面面相觑。

    赵娴说道:“阿颜,着人将船掉头开走,我不愿见到这人。”

    无奈画舫尚未掉头,刚才那船已拦住了去路,那边跃来几个大汉,一跳上画舫便动作迅捷地将两船靠在一起,那边又有人立时搭上几块宽板,作为两船通道。

    那船舱中慢吞吞地踱出一人,永远不变的白衣黑冠,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身后除了追随着那位出名的侍从,尚跟着几个公子打扮的男子,众星拱月般踩过踏板,走了过来。

    人未到声先至,那白衣之人大笑道:“几位是否对在下不待见?”

    几人并不想将这人得罪狠了,耶律兄弟只得站了起来,冲那人点了点头,唤道:“元昊太子”。

    四人之中只有赵娴坐在椅上,淡淡地望着夏太子李元昊。

第83章 妖孽美男

    李元昊身后的侍从自然是夏国有名的苏奴儿,而跟着的几个公子哥打扮的人却分明是大宋之人。

    赵娴对李元昊的漠视显然激到了其中一个公子哥,虽然看赵娴通身气度,气质不同于普通女子,但为了在李元昊面前表现,他还是在后面不阴不阳地说了几句。

    “这小娘子倒是好大的架子,见了夏太子也不见礼。”长相倒是周正的男子存心要在李元昊前长脸,心想任你再有身份的女子还能比过夏国太子?

    耶律兄弟几人脸一寒,欲要呵斥这人,旁边赵颜已然出指如风,隔空便点了过去,那人再张嘴已然说不出话来。

    李元昊也转头板着脸斥道:“休得胡言,这位是你大宋华邑公主,不可无礼。”

    身后几人听完后皆不在意,心想赵氏皇室之内最不缺的就是公主,即便是那些王爷,又有几个不是身居闲职,混吃养老?何况这既无权也无势的公主。

    几人之中只有一人,听完华邑公主几个字后,瞬时变了脸色。

    华邑公主赵娴,别人不知,他却如何能不知?想他父亲官职虽不是一、二品,却因一直跟随皇帝,拱卫皇宫内外,是以皇室秘事自是比外人知晓地多太多。

    这人长相普通,脑子却是好使的很,他忙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对着赵娴作了一辑,说道:“公主金安,在下这厢有礼了。”

    赵娴见其变了的面色,便知这人定是知道自己,到有些意外,只冲那人点了点头。

    李元昊也不理会身后那被点了哑穴的人,对耶律宗政几人说道:“耶律兄、公主,本人船上好酒好菜已备下,不如现下去我那处小酌一番可好?前日我曾相邀二位,今日又巧遇,若是几位再不去便是不给本人面子了。”

    赵娴脸色一冷,不知李元昊为何总是紧缠不放,正欲张口回绝,蓦地,她将头扭向窗子外近旁停着的李元昊的船,因为她分明察觉有一道视线扫了过来。

    那船的窗子也是敞着的,就在赵娴看过去之时,有张脸一晃而过,再望去,窗内却空空如也,什么人也没有。

    虽然只是短短地一瞥,赵娴却吃惊地回不了神。

    那是张绝美的脸,肤白胜雪,眸深似海,有着无法形容的妖孽颜色,却绝对可以肯定是男子。刚才扫视她的眼神就是这男子的,这惊鸿一瞥之人是她所见过的男子中最为俊美的。

    这绝色男子给她的感觉很不寻常,让人想一探究竟。

    “好!”不待众人回答,赵娴居然一口答应了。

    耶律宗允大吃一惊,不知赵娴因何改变了主意,只是耶律宗政倒是脸色如常,开口道:“客随主便,既然公主愿去,我们便陪着走这一遭。”

    殷仁却默默退了一步,也不做声。

    李元昊却注意到了,问道:“这位仁兄是?”

    “在下殷仁!元昊太子有礼了。”

    “殷记绸缎,殷少东?”李元昊目光炯炯地望着殷仁。

    “不错,夏太子居然知道在下?”殷仁仍是微笑的表情。

    “大宋三大‘官绸’之一,殷记绸缎遍及大宋各地,我又怎会不知?殷记若来我夏国,本人必为殷记大开方便之门。”李元昊生怕好处皆被耶律宗政一人占去,对于这些大宋出名的商人,他自然也不放过拉拢的机会。

    “既来之则安之,殷少东不如一起去我那船坐坐?”李元昊想,商人无不是唯利是图的,哪里有利益便去哪处,他不怕这殷仁不去。

    殷仁本来就心系赵娴安危,见他邀请,又怎会有不应之理。

    于是这四人带着赵颜随李元昊一干人等,走过踏板,来到了李元昊的船内。

    这是艘比赵娴之船大许多的画舫,仅仅船舱里里外外便有三间,这画舫装饰颇为豪华,他们几人进了舱房最外间,也是最大的一间。

    舱内坐着几名女子,或抚琴、或吹箫,更有舞女闻乐起舞,难怪之前听到舱内传来丝竹声声。

    进的舱内便觉一股靡靡之气扑面而来,赵娴几人强忍心中不快,走了进去。

    几人分宾主坐下后,赵娴假作无意问道:“先前于窗子内见到尚有人影,元昊太子可还有贵宾需招待?不若一起如何?”

    李元昊打着哈哈,笑道:“我这舱内除了我等几人,便是这些乐伎和舱内下人,却决无可能再有他人,公主莫不是眼花看错了。”

    赵娴见李元昊如此之说,越发觉得怪异,不知是何人让李元昊如此秘而不宣,藏得严严实实,唯一有可能的便是。。

    看来李元昊这人倒是有必要着人盯紧了,想起‘隐帮’中人除却卫颜秀外,却未曾跟到任何线索,但从曾刺杀回鹘王夜落隔的那帮杀手推测,李元昊必是与‘隐帮’之人有所勾结,不如从他这里查起,也未必毫无收获。

    之前被点哑穴的人此时也被苏奴儿解开了穴道,被扫了颜面的他,恶毒地盯着赵颜。

    经李元昊介绍,原来这些公子哥都是朝内大臣之子,却都是实实在在的衙内,而此前唯一一位与赵娴见礼的男子却是当今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之子。

    都指挥使乃正五品官职,职级不算高,却因拱卫皇宫内外,极受皇上重视,

    是以也成为李元昊拉拢对象。

    赵娴暗暗心惊,李元昊此人当真是无缝不钻,时时处处都在使着手段。

    经此一事,赵娴觉得回去后必要进宫一趟,将此事告知赵祯才好。

    舱中众人表面说说笑笑,实则莫不是暗怀心机,互相试探。

    李元昊的画舫继续前行,而赵娴的画舫则紧随其后,两船行行停停,不知不觉来到了内城州桥附近,这时已然接近午时。

    赵娴对殷仁使了个眼色,殷仁会意地点点头,立起来准备就此辞别,耶律兄弟也一起告辞。

    李元昊见众人辞意坚决,便命人将船缓缓靠于岸边码头处,陪同赵娴几人下了画舫。

    此时百米开外的另一处,停靠着一艘很大的画舫,全长约四十余丈,船高也有五丈,靠在岸边,气势惊人,这画舫桅杆上挂着十几盏宫灯,其中三盏灯上书着三个大字,“忆~江~南”!

第84章 解围之人

    最近几日,汴梁城中之人茶余饭后谈论最多的,便是新来汴梁的画舫‘忆江南’。停靠于州桥附近的‘忆江南’,几日前沿着汴水莆入汴梁,便引起了轰动。

    ‘忆江南’曾在杭州力挫‘杭州三楼’之事一时间也被传的沸沸扬扬。

    苏杭自古出美女,‘杭州三艳’的声名不但响彻杭州,闻名两浙路,甚至在汴梁也毫不逊色。能轻松赢取三楼花魁,神秘的‘忆江南’颇让人好奇和期待。

    然而此次‘忆江南’一反在杭州时的高调作风,只是静静地泊于汴河岸边,任由汴梁城内官商士子猜测琢磨。

    这夜晴空月正,登桥观月的人群,纷至沓来,熙熙攘攘。汴水两岸店铺酒楼繁荣,俯瞰河面,银月波光泛泛,皎月沉底。

    立于州桥桥头,便能南望朱雀门,北望皇宫宣德楼,桥下汴水奔流,岸上笙歌连片,而今夜正是‘忆江南’在汴梁新开张之日。

    汴水两岸,明月歌楼;汴河岸边,画舫静立,这本是极为和谐景象,此时却被一阵喧闹破坏殆尽。

    “我家衙内没钱吗?既是开门做生意,如何还择客?”画舫岸边站着一群人,中间之人少爷打扮,而说话的却是一个小厮。

    “这位少爷见谅,只因‘忆江南’每日只接受十位提前预约客人,且需由我家主事来定,而今日却已约满。”岸上两位守住画舫的侍从说话客气有礼。

    “不过就是勾栏妓馆,作甚惺惺之态。”被一群小厮拱卫的衙内冷冷地说道。

    “少爷说的极是!一帮小娘们装什么清高!”边上一众小厮忙献媚鼓噪。

    周围好事之人见有好戏开场,立时便围了过来,兴致勃勃观看免费大戏。

    ‘忆江南’侍从见这群人不可理喻,立时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那衙内见围得人越发多了,脸上便有些抹不开,使了个眼色给身边随从。

    那随从会意地走上前,从怀内摸出一锭雪花白银,随手甩给‘忆江南’的其中一位侍从,口气颇大,“这是我们衙内赏你的,赶紧的,去知会你家主事,就说银子不拘多少,我家衙内今夜要会会那些姑娘们。”

    那侍从笑笑,将抛于手中的银子又递了过去,仍是恭敬有礼,说道:“小的不敢收,衙内不如明日早些递贴预约如何?”说话间,身子却是没让开半分。

    那衙内脸上登时不悦,口气不善地说道:“今日小爷我还偏要上这‘忆江南”了,若是让小爷我发起火来,你这厮可能承受后果?”

    “少爷别和这俩奴才啰唣了,不如小的们在前头为您开路如何?”边上另有小厮凑上前去献计。

    边上一众闲人直看的乐呵呵的,琢磨着反正自家也没钱上那劳什子画舫,见这不知哪来的衙内,财大气粗也被拒绝,这会儿哪有人劝解,只唯恐事情闹的不大,听闻这小厮说话,忙在边上起哄,直嚷嚷着赶紧上,还耽搁什么?

    见自家少爷在边上抄手点头,那些小厮、随从平日里横行惯了,此际哪还有半句废话,纷纷捋起袖子,抡起拳头便朝岸上‘忆江南’那俩侍从脸上招呼了过去。

    只是“哎哟”声中,不多时,冲在最前的那帮小厮便倒了一片,人人抱住手臂哭爹喊娘呼号着喊痛,后面便无人再敢冲上去。

    而那俩侍从却是面不改色地拍了拍掌,似乎弹去手上灰尘,站在原地继续守着上船的廊板。

    见到此景,倒是镇住了众人,一时间竟无人敢再在边上帮腔闹事。

    那衙内见自己手下这些人如此孬种,心头顿时火气,咳嗽了两声,恨恨看着这帮手下,骂道:“你们这帮废物,本少爷养你们何用?还不给我一起上?”

    那些小厮、随从互相望一眼,硬着头皮准备一起上,人群外一个声音传来。

    “若是让朝中言官知晓衙内今日作为,不知明日皇上御书桌上是否会多了许多弹劾奏章,上书‘李大人教子无方、李衙内汴梁城中为非作歹、纵奴行凶’?”一男子越众而进,冷声说道。

    李衙内听闻此话,脸皮抽了几下,抬眼望去,见前面立着一个冷面男子,正眼神冰冷地望着他,他被盯地不由哆嗦了一下。

    “你是何人?敢管本人之事?”那李衙内色厉内荏地喝道。

    冷面男子也不答话,只是轻轻凑到李衙内耳边说了一句,李衙内面色已变,将手一挥,再转头死死地盯了画舫片刻,始带着一众手下灰溜溜地走了。

    围观之人见来人如此厉害,只一句话便吓退那李衙内,皆揣摩着这冰冷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却是如此厉害?

    这男子也不理会边上众人窃窃私语,也抬腿朝画舫侍从跟前走去,只是方走两步,便停了下来,抬头朝‘忆江南’船身上方扫去,那里三楼的一扇窗巧巧阖上。

    此时‘忆江南’三楼最里一间房内,赵娴动作飞快掩上了窗子,对身边之人问道:“阿颜,你看清没有,方才那闹事男子可是上午出言不逊,被你点了哑穴之人?”

    “正是!主子,那李衙内是朝中李大人之子。”阿颜边上忙回道。

    “李大人温和宽厚,却有如此儿子,当真是家门不幸。”赵娴随口叹道。

    “可是他来此何事?”想到方才看到的那冰冷男子。她沉思片刻,随后低声对着阿颜吩咐了几句,阿颜点点头,开门走了出去。

    在月色映衬下,画舫静谧悠然,此情此景如诗如画。

    那冰冷男子看了片刻,见那窗子早已关上,便又抬起脚步朝前走去。走到那俩侍从面前,他赞赏地点点头,随手从怀内摸出一封拜帖,递了过去。

    “交于你家赵主事,她自然知晓。”那男子口气缓了下来。

    其中一位侍从接过拜帖,对这男子拱了拱手,拿起帖子便朝画舫走去,刚上廊板,迎面遇见从画舫上下来的小厮,那小厮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这侍从又转身折返回岸边,将手微抬,做了个请的手势。

    船上下来的小厮便带着这男子往船上走去,进的画舫大厅,脚步未停便朝三楼走去。

    这男子方进大厅,立时便被震住,只是他平日里善于控制心神,虽然念头反复翻转,脸色却依旧未变。

    到的三楼,楼梯口又立一女子,也是神色冷冷。

    那小厮见有人来接,也不言语,低头默默退下楼去。

    这冰冷男子见画舫之人进退有度,心中吃惊不小,前面带路的女子也不搭理他,将他带至三楼最末一处房间门口,那处房间颇为隐秘,若不仔细看,却不知道还有这间。

    带路女子将手轻扣房门,房内便传出一个悦耳的女声,“进来!”

    门开处,一女子似笑非笑地望着跨入门内的男子,而那男子见这女子,却不仅是大吃一惊,更是呆住了!

第85章 情之一字

    月莹如玉,映进如盘的水中;皎皎月光,照在水面,又透过窗子射进房内。

    霜白月光与房内琉璃灯柔和光线互相缠绕,在那女子背后形成一片朦胧光团,衬得女子的脸半梦半幻。

    “公主?”男子冰冷神色终于瓦解,他讶异道:“原来,原来这画舫主人竟是公主?!”

    那女子收敛嘴角地似笑非笑,澄澈的双眼注视那男子良久,方轻点臻首,指着靠墙软椅,淡淡地说道:“刘副使,请坐!”

    “冒昧打扰了!”被称为刘副使之人正是刘从广,他拱了拱手,慢慢踱至椅前缓缓坐下。

    “为何愿见我?”刘从广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

    公主赵娴手臂搁于扶手,以手轻支下颌,似是自语道:“是呀,为何见你?”

    随后倏地抬起头,平视刘从广,冷冷问道:“副使之职当为谁人之职?副使之身当为谁效力?”

    刘从广听闻此话,顿时绞紧双眉,低头不语,此刻他脑中混乱的思绪和清晰的思路交织,半响方轻吸一口气,叹道:“公主所问犹如当头棒喝!从广郁结徘徊之事,今日始得明白!”

    “副使所为源于孝义,然自古忠孝难两全,而忠之一字始终置于孝义之前。我想副使早已明白此中真谛,只是说易行难,人非圣贤,一时徘徊也在所难免。”赵娴悠悠轻叹。

    刘从广深表同感,满脸认真望向赵娴,正色说道:“从广已知今后如何行事,又该何去何从。”

    赵娴微笑点头,说道:“副使自是明白之人”。

    “可惜太晚!”刘从广低头想起那夜被自己一掌重伤之人,至今仍下落不明,心口便莫名一窒。

    “那人,那人既敢冒险,置己身生死于不顾也要救出太妃,必是皇上之人!”刘从广猛然抬起头,张了张嘴,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从广冒然向公主打听一人,不知..”尚未问完,刘从广又停住了,那人之名是真是假,他亦不能确定,又如何问下去。

    赵娴却愣住了,她已然知道刘从广所问何人,只是她不明白自己易容为肖闲,与刘从广也仅几面之缘,却如何能得他如此上心?

    原来这人也并非如外表,是冷面冷心之人。

    赵娴想到此,眼神微动,对刘从广笑了笑,轻启檀口,“扬州冬夜,老李食肆,多谢刘兄相请,‘东阳酒’至今回味。”

    说罢不待刘从广愕然,又变了另一种讽刺的语气说道:“你我二人却是‘道相同,不相为谋。”

    随后又做强笑状,说道:“刀剑无眼,我们如何信你?不若我数三下,咱们同时放开如何?”

    短短三句话用了三种语气,而赵娴说完,便含笑望着刘从广。

    刘从广神色却是从不敢置信到愕然又到惊喜,脸色瞬息万变,直到听完最后一句话,他再也忍不住,倏地立起,走至赵娴跟前,眼神复杂地望向她。

    片刻后,他又将眼睛慢慢阖上,转而睁了开来,匀了匀已然不稳的气息,喃喃道:“竟然,竟然是你!”,之前心中所有疑惑,此时前后连起来想,一切皆明了了。

    再凝神望向赵娴和肖闲相同的眼睛,情不自禁执住赵娴之手,轻语道:“肖兄弟,果然是你!那日不得已重伤你,从广心痛至今!只是那伤如今可好了?”

    一时之间,得知真相的刘从广被心中巨大的喜悦冲击,全然忘记了眼前之人不但是女子,且是身份高贵的公主,又如何能被身为男子的他紧握不放。

    赵娴不动声色,轻轻抽出双手,眼内盈满笑意,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刘从广,推开窗子,遥指远方,说道:“大宋江山如此娇娆,我心中所愿,无非是此情此景岁岁年年、长长久久。”

    月光流泻,河水微漾,春风拂面。窗前女子身形修长,眼内莹光闪动,周身流淌着不知名的吸引力,刘从广心中反复腾跃,再凝望赵娴时,感觉已变。

    “从广穷尽此生,愿以己身之力,永为公主护卫这心中美景。”刘从广冷色早已消融,眼角、嘴角春意融融。

    赵娴动容,转头回望这男子,心下感动不已。她盈然走至几边,拿起茶杯,隔着咫尺,举起手中之杯,真诚地说道:“愿与刘兄为友。”

    刘从广也握住一只杯子,笑道:“公主早已植于从广此处。”说完以另一只手轻压胸口处。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言语,所有过去种种,早已化为春风细雨,举杯将茶一饮而尽,此后一切尽在不言中。

    停了半响,刘从广似是想起什么,说道:“从广忆起初见公主之时,便觉公主与普通女子不同,而今更是为公主风采折服。”

    赵娴第一次被人如此含蓄的表白,脸色顿时微红,她轻咳几声,忙以喝茶掩饰。

    “其实,太后原本欲为从广指婚,然而如今怕是再也无能为力了。”刘从广若有所思地望向赵娴,若是错过此次,只怕这句话却要永压心底,他心念转动,最终还是问出了憋在心里的话。

    “从广斗胆问一句,若是太后仍愿为你我指婚..,不知公主可愿?”刘从广紧紧盯住赵娴双眼,一字一句说道:“从广发誓,此生只愿有你一人,绝不辜负!”

    赵娴一震,抬头望去,只见刘从广满含期盼的眼神,不由心下叹息,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半响方悠悠说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哪个女子不愿自己心中之人一心一意,有情有义?然则..”赵娴不知怎样表达。

    男女之间的感情或许是隽永悠长,或许是朝朝暮暮,但爱情的来临只是一刹那间,她或他便知那人是自己所要找的。

    然而,赵娴知道,对刘从广,她从没有过一刹那的心动,因为他并不是她的那一人。

    “然则怎样?”刘从广问道,见到赵娴的表情,他已知道结局,但他仍想努力。

    “你我虽曾各为其主,但对于刘兄,我私下总想有朝一日能如今日般,一笑泯恩怨,或许他朝能时时把酒言欢,畅谈人生。然则!你之于我仅止于此,仅止于朋友之情!”赵娴说道。

    刘从广心下一闷,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赵娴不忍再看这表情,低垂眼帘,沉默不语。

第86章 失踪了?

    “公主,不如让阿里木陪你出去走走吧,总是闷在屋里也不行。”高个壮实的男子对正坐在院里发呆的少女说道。

    边上另一位长相英俊的男子忙点头附和,他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眼神满含企盼望着那少女。

    少女一身胡女装扮,美貌艳丽,只是神情却是恹恹的。

    这是汴梁外城的一处院子,院子不小,人却不多,除去主人是一位胡人少女外,另有两位男子似乎是贴身护卫,仆役却是一对胡人中年夫妇。

    被称为公主的少女是回鹘公主夜利亚,她自从搬来这处后,一直闷闷不乐。方才哈斯提出让阿里木陪她出去走走,她其实并不想去,可是望着阿里木的眼神,她拒绝之话又说不出口。

    “父汗如此艰辛,奔波千里只为复国,而我作为他的女儿却什么都不能做,当真是羞愧,又何来心情出去?”夜利亚郁郁地说道。

    “复国之事,艰辛无比,本就是我等男儿应做之事,公主如此娇贵之身,可汗又怎舍得公主吃苦。”哈斯在边上劝慰,虽然他更想追随夜落隔回甘州,但可汗临走之时的叮嘱,他又不能不尽心。

    “如今虽然气闷了些,但公主只需再熬上一熬,只待李元昊这贼子离开汴梁,便可以放松了,届时我和哈斯陪公主逛遍这汴梁可好?”阿里木也在边上温声说道,只是话音刚落,又忍不住轻咳两声。

    那次为救夜利亚而受重伤的阿里木,因当时被怒气中的苏奴儿抓住后,又未有人为他医治,只为他草率地止了血,是以待赵娴着人将他救出后,虽然尽力延医治疗,可是伤及的肺腑却留下了后症。

    而哈斯那夜被黑衣人重伤之后,幸得康家及时为他请了名医,并用了许多珍贵药材做补,是以哈斯反而恢复地快多了,如今已和平日无甚区别,却是比阿里木幸运许多。

    听到阿里木的轻咳声,再看他如今苍白的脸色,夜利亚就觉得异常内疚,当时若不是自己意气用事,学艺又不精,怎会累及阿里木?

    明知阿里木对自己一往情深,而自己只当他如亲人,并无任何男女之情,可面对如今的阿里木,夜利亚也不知该怎样拒绝他。

    一时间,三人皆沉默了。而易容为肖闲的赵娴,一进门看到的便此种情景。

    见夜利亚比之前清减了几分,原本红润的脸色,水漾的绿眸,如今却蒙上了一层灰色,犹如珍珠蒙尘。

    赵娴暗暗叹了口气。想夜利亚来自回鹘,本应天高地远,自由自在。可属于草原的她,如今却只能坐困汴梁,原本活泼的天性也被磨灭一空。亡国公主当真是还不如普通百姓,出生皇室也不知是幸抑或不幸?

    “若是愿意,不妨出城走走。”夜利亚正在为如何拒绝阿里木为难之际,又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三人循声望去,见一位样貌普通的男子走了进来,夜利亚却是双眼一亮,腾地的站了起来,脸上难掩笑意,娇呼道:“肖哥哥,你终于来看我了。”

    易容成肖闲的赵娴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再看阿里木郁郁的神色,赵娴只得尴尬地笑了笑,对三人点点头。

    夜利亚上前几步方欲去拉赵娴,突然想到阿里木尚在边上,忙又将手放下,对赵娴说道:“不如肖哥哥你带我出城走走可好?”

    阿里木听到这话,脸色立时黑了下来,也不说话,只是愤愤地望着赵娴。心想原本夜利亚对自己颇有情意,可这汉人小子不知使了何种手段,短短时间便让夜利亚对他死心塌地。

    哈斯见到赵娴来了,倒是松了一口气,叫了一声:“肖兄弟,你来得正好,帮我们劝劝公主。”转而看见阿里木不忿的神色,忙以手悄悄拽了把阿里木。

    见这三人不同表情,赵娴心下不由苦笑,心想如今再无隐瞒下去的必要了,若再如此下去,一旦夜利亚情根暗种,不可自拔,自己便当真是害了这纯真的少女。

    想到此,赵娴执起夜利亚双手,表情认真地说道:“夜利亚,待你听完我之事,若仍要我陪你,我必不推辞。”

    夜利亚第一次见赵娴如此主动,顿时双颊飞红,再听赵娴愿意陪自己,心中早已喜不自禁,忙回拉赵娴,说道:“肖哥哥,你随我来屋里再说。”

    阿里木见这人一来,夜利亚眼中便只有这肖哥哥,再无旁人,又见二人拉手亲热地走向屋内,胸中一闷,方欲跟上去,却被身边哈斯一把拉住。

    “阿里木。。”哈斯冲他摇了摇头,指着院中石凳说道:“我们在此等等吧。”

    阿里木脚步一滞,眼神顿时暗了下来,心想,若能因此让夜利亚开心些,自己又何必枉作小人。

    这二人在院内坐了约有一柱香功夫,只夜利亚二人方进屋内时还有低低说话的声音,可是这会却没了动静,二人互望一眼。

    阿里木终是忍不住站了起来,朝夜利亚屋子走去,走至房门口,手欲敲门,却不知想起什么,又将手放下,悄然靠在门上侧耳倾听。

    里面仍是未有动静,甚至连说话声也无,阿里木不由脸现疑惑。

    这时屋内响起了肖闲的声音,她柔声对夜利亚说道:“夜利亚,此事是我不对,我。。”

    “不用再说了,你走吧!我。。不怨你!夜利亚的声音却是有些沙哑。

    这没头没尾的对话,更让阿里木摸不着头脑了,此际他也不知是否应该推门了。

    正当阿里木左右为难之时,门被从里轻轻拉开,肖闲面带苦色从走了出来,只是脚步刚跨出房门,又扭头对夜利亚说道:“你。。休息下吧,我改日再来。”

    说完回头正望见阿里木探究的眼神,肖闲对他点点头,不再言语,默默离开了。

    阿里木连忙进屋,见夜利亚呆呆坐在椅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前面,脸上似乎还有泪痕,他越发摸不着头脑,也不知怎生劝慰夜利亚。

    夜利亚听得阿里木进屋,头也不回,只是疲惫地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说完便起身走进里屋,不再出来了。

    这一日,夜利亚独自在房内休息,直至天色擦黑,也未见她出来吃晚饭,哈斯和阿里木倒有些着急了,想进去探探情况,又怕打扰到夜利亚休息,一时间便坐立难安。

    第二日一早,二人便早早起来了,走到夜利亚房门口,哈斯轻轻敲了敲门,唤道:“公主,公主?可起来了?”

    可是唤了半响,屋内都未传来会话,二人一急,拿手去推门,谁知这门轻轻一下便被推开,二人冲进屋内,顺手掀帘进了公主卧房,只是一进去,二人便傻住了。

    因为,屋内不见夜利亚身影,榻上不但无人,更是连睡过的痕迹也无。

第87章 心意已决

    日上三竿,春阳正好,太阳暖洋洋地晒在了后院。

    屋内焚香早已燃尽,只余薄薄的灰烬和淡淡的香气。

    “嗯”镂花大床上发出女子慵懒的声音,夜利亚躺在柔软的被内,舒适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轻哼出声,只是仍旧晕乎乎的头提醒着她昨夜的宿醉。

    她睁开眼呆呆望着华丽的帷幔,不知这是何处,但她能确定这不是在自己房内。

    “这是..”夜利亚忽地坐了起来,赫然发现自己穿着一身崭新的贴身里衣裤,而昨晚自己的衣物已然不见。她骇了一跳,立时拿手掀开帷幔往外望去。

    “小娘子可是要起身了,主子关照,小娘子起身后,用罢饭,若不想回去,可在此长住。”边上一个婢女模样的轻声说道。

    “你主子?”夜利亚拿手揉额,努力回想昨夜之事。

    她只记得昨日知晓肖闲女子身份后,自己备受打击,心情郁闷之下,夜里偷溜出院子,在城内找了处酒家饮酒。只是醉后到底是谁把自己带至此处,却是毫无印象。

    “是啊!我家主子今日破晓时分将小娘子带了回来,由奴婢相帮着换了小娘子身上衣物。”那婢女长相甜美,说话间颇多讨好之处。

    “你家主子又是何人?”听那婢女说话,自己的里衣裤是她换的,夜利亚倒是松了口气。

    “我家主子是..”那婢女方欲张口回答,却又停住了,她对夜利亚笑了笑,说道:“小娘子不急,我家主子已出门了,待他回来,你自然便知晓。”

    然后又问道:“小娘子此际可要梳洗更衣?”

    夜利亚点点头,那婢女将床上帷幔挂起,又端来热水伺候着夜利亚梳洗完毕,方拿起一身崭新的衣服为夜利亚穿上。

    打量着这犹如为自己量身定做的衣服,夜利亚更加疑惑了,心里猜测着这人究竟是谁,竟然连自己衣服尺寸都知晓的如此清楚。

    再抬头时,才发觉屋内透亮,光线颇好,夜利亚仔细打量这屋子,只见屋内摆设精致,每样东西皆透着精美之气。

    她随手打开屋门,看到的是一处种满花草的园子,这显然是一处宅子的后院,照目前观察,这宅子似乎还不小。

    夜利亚蹙眉沉思,想了一会儿,仍是摸不着头脑,后院之门又打开,那婢女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东西走了过来,细声唤道:“小娘子可要用午膳?”

    闻到一阵香味传来,夜利亚转头,看到婢女端着的饭食,方惊觉已至午时,昨日未用晚饭,又喝了许多酒,睡了一觉后,此时顿觉饥肠辘辘。

    她点头笑道:“多谢!我倒是真的饿了。”

    夜利亚被这香味吸引住了全副心神,未尝注意院门边藤蔓下已立着一白衣男子,眼神如鹰般盯着她。

    “利亚小姐,在下也未用午膳,可否叨扰一餐?”那男子朗笑间走了过来。

    夜利亚已迈进屋子的脚步一顿,回首再望,心中却是乱跳,她强压厌烦,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娇声说道:“自是无妨!昨夜相助之人可是元昊太子?”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贪婪之色一闪而逝,李元昊大步走至夜利亚身边,“利亚小姐,请!”便一前一后进了屋内。

    二人在此装模作样,各怀心思,殊不知外间为了找夜利亚已然翻天覆地了。

    哈斯和阿里木奔波一上午都未能找到夜利亚,焦虑万分,只得着人找肖闲相助,消息尚未传来,夜利亚已然推门而进。

    “公主!”阿里木冲上前双手扶住夜利亚两臂,上下打量一番,发现夜利亚除了神情萧索外,毫发无伤,亦无异状,方放下一颗提着的心。

    “公主,昨日究竟发生何事?因何不说一声便出去?若是有个万一..我等又怎向可汗交待?”哈斯略带责备地说道。

    夜利亚知道二人是真正关心她之人。昨日之事让她想了许久,虽然一时之间对肖闲有怨恨,但她不是无理之人,想清楚之后,她知道一切皆是自己一厢情愿,与肖闲实是无关,便不由有些心灰意冷。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无用。作为可汗的女儿,回鹘的公主,自己却从未为回鹘做过任何事,甚至在国灭之时,最先被保护逃出来的也正是她。想到此,她不由愈感羞愧内疚。

    正是内心被灰心、失落、茫然反复胶着,夜半时分,她才会因无法排解不可言说的情绪,独自出去饮酒已至醉倒。

    直至今日她再次见到李元昊。她未曾想到自己刻意躲避之人,居然在夜半时分无巧不巧遇见。

    她不知这是否上天给予她的暗示,提醒她或许该为回鹘复国尽些力,哪怕她不是在战场上与敌一搏,只要在仇敌身边,她便是回鹘一颗暗棋。

    只是若真如此,却要叫她如何与眼前这二人言明?他们又如何肯让她如此做!

    她心内有些发愁,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强笑,略含歉意地对二人说道:“昨夜心中烦闷,在外坐了一夜,倒让你们为我担心了。”

    夜利亚终究是公主身份,哈斯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正色地说道:“公主若再出去,切不可避开我等。”

    又想到自己和阿里木终究是男子,公主许多女儿心事或许不便说与他二人听,便将自己合计了许久的想法说了出来。

    “不如我们再为公主买一二可靠婢女,以后也可有人帮公主解闷,不知公主可愿?”哈斯说道。

    夜利亚心中已下决定,如今再添人手也是浪费,她断然对哈斯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人多反而多事。”

    “我既是公主,自然应有所承担。只是今后无论我做何事,自是有我道理,你们二人也不必为我担忧。”夜利亚话中有话,二人却未听出弦外之音。

    风平浪静过了几日,哈斯与阿里木见夜利亚每日只是乖乖待在屋内,也就渐渐放下心来,时不时也劝她趁着风和日丽出去走走,放松心情。

    到了三月底,春意越发浓了起来。临近四月,居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绵绵密密地浇在了院中花圃内,春芽已出,越发衬得那绿色碧绿葱郁。

    待到晚上,竟然春雷阵阵,随之大雨磅礴而来,那雨如断了线的珍珠般倾泻下来。

    屋内榻上,夜利亚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烛火已熄,一道道闪电映着黑暗中的碧绿双眸灼灼生光。

    再一次雷鸣声中,她不再犹豫,长身而起,麻利地套好外套。

    小心翼翼地将一封信放于外间桌上,她默然立了片刻,随后毅然摇了摇头,轻咬银牙,拉开房门,在雨中跃了出去。

    此时哈斯和阿里木,睡得正酣!

第88章 守宫砂

    夜已深,雨愈大,泪更汹涌!

    她飞奔在夜雨中,泪水和着雨水冲刷着脸颊,荡涤着内心。

    哪怕是国破家亡,哪怕是逃亡奔波;哪怕有流泪,有寂寞。她也未曾如此伤心难过,如此压抑懑懑。

    童年时的无邪、少女时的天真,阿娘的疼爱,父汗的娇宠已渐渐远去。

    迷茫而不可测的现实就在近旁。

    拨开雨幕,那处宅子近在眼前,夜利亚停住了脚步,用湿透了的衣袖随手抹了一把。

    她知道,只要再向前几步,走进那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将离自己远去。从今以后,她!便是另一个人,一个只为回鹘而存在的人。

    今夜的泪已流干,明日起,她不会再为自己流一滴眼泪!

    立于门前,她努力吸了口气,已然眼神沉静,内心坚定。

    夜利亚举起手,用力推开了那扇门,门开处,一婢女打伞等在门廊处,见她终于来了,如释负重地透了口气,紧走几步,上前将手中的另一把伞打开,举在了夜利亚头上。

    屋内,李元昊只着一身雪白的里衣裤,斜靠在床上手拿一本书聚精会神地在看。

    听闻房门响动,李元昊漫不经心地抬起了头,望见浑身湿透的夜利亚,和曲线分明的身子,李元昊放下手中之书,嘴角露出一丝诡笑,眼神轻动,说道:“你来了!”

    “去帮她洗洗再来!”李元昊吩咐跟着的婢女,夜利亚二人再次离开。

    当香味传来,夜利亚已然一身清爽来到李元昊近前。

    “上来!”李元昊轻拍床沿,口气不容置疑。

    屋内熏香的味道让夜利亚微微有些眩晕,她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爬进了床内。

    “说吧!有何要求?”李元昊眼神锐利望着夜利亚。

    夜利亚巧笑倩兮,曼声说道:“无他!只求长伴太子身边而已。”

    “你的心上人呢?”李元昊沉声问道。

    “过去种种譬如朝露,今后利亚的心上人便只有太子一人!”夜利亚檀口轻启,缓缓吐出这句话。

    李元昊望着眼前如花瓣般的嘴唇,眼神倏地暗了下来,一把攫住夜利亚下巴,略带粗糙的手指便抚了上去,擦过柔嫩的唇瓣,也不说话,张嘴便咬了下去。

    “啊!”夜利亚轻呼出声,嘴唇瞬间被咬破,血未滴下,已被李元昊贪婪地舔进嘴里。

    “真香!”李元昊以舌感受了下那血的味道。再次低头,长舌以强硬的姿态探入夜利亚口内。

    身子一僵,夜利亚强忍心中反感,任由李元昊反复汲取自己口内津液,将双眼微阖,盖住了绿眸中集聚的情绪。

    片刻后,胸口一热,夜利亚感觉到衣裳内探进一只炙热大掌,对准胸前覆了上来,狠狠地揉捏自己的丰润。

    她努力让自己忽略李元昊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动作,只静静地跪坐在床上,思绪已然飘向远方。

    李元昊呼吸渐渐加重,幽香之舌让他尝之不够,掌下丰满触手柔滑,让人捏到爱不释手。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夜利亚,撩开她面纱时的惊艳,以及香颈上的那颗红痣!

    李元昊将嘴离开了那唇,移到了颈上那颗鲜艳欲滴的红痣上,在灯下,一滴红色更衬得那雪白的脖子犹如白天鹅般优雅。

    李元昊伸舌用力舔了一下那红色,感觉到被自己圈住的香软身子微微抖动了起来后,他满意地大笑,将夜利亚一把推倒在床上,粗鲁地扯开她的外套。

    夜利亚忙用双臂挡住那双急切的手,声音微哑,喊道:“且慢!”

    李元昊早被眼前这喷香的身子诱的浑身炽热难当,此时只有下身某处紧绷急欲释放,哪里还管她在喊什么,只一用力便将挡住自己的双臂压于她的身下。

    夜利亚用力挣扎,却如何能强的过身上之人。李元昊一手压住她,另一手也不闲着,将她衣物刷的剥开,露出雪白的肌肤和胸前的那一对丰盈。

    凝脂肌肤在灯下发出如玉光泽,而丰满白润之上,两颗粉红樱桃颤颤巍巍,仿佛在做最热烈的邀请,又似在婉转拒绝。

    李元昊眼中**愈盛,蓦地将头拱了过去,而牙齿微张又对着那处红樱桃咬了下去,另一手却是伸出两指,轻轻扯起那粒粉红不停捻动。

    他全神专注于这对红樱桃,身下却越来越硬,越来越热,直到他再也忍不住。倏地直起身子,三两下便脱去自己里衣裤,再欲用手去拉身下女子下衫之时,一样冰冷的东西抵在自己脖子之处。

    李元昊心中一凌,低头看时,却是一支木钗,便忍不住嗤笑出声,单手轻捏夜利亚手腕,那木钗便掉落床下。

    李元昊依旧眼神炽热,只是停住了动作,望着夜利亚。

    夜利亚缓缓起身,拉上衣服,松松掩住胸前****,将右手手臂抬起,将袖子挽高,伸到李元昊眼前,露出了臂弯上一粒红砂。

    “守宫砂?”李元昊讶然说道:“你居然还是。。”他未曾想到这女子居然还是处子。

    夜利亚点点头,微垂臻首,轻声说道:“我虽为舞伎,却从未与人。。”。

    “你待如何?”李元昊眼神微眯盯着眼前女子。

    “恳请太子怜惜,利亚不求名分追随太子,既是太子之人,这身子迟早都是太子的,又何必急于一时?”

    “哦?那是何时?”李元昊眼神冷了下来。

    “利亚本是一介女子,在汴梁无亲无故,斗胆请求随太子回夏国,届时利亚必主动伺候太子,再行。。之事,可否?”夜利亚回望李元昊,碧玉眸子隐含水光,让人怜惜。

    “哈哈哈!好一张巧嘴,你当真以为本王是傻子?”李元昊讥笑道。

    夜利亚不再说话,抿嘴回望李元昊,只是眼神中透着倔强和坚定。

    李元昊若有所思,半晌后方冷声喊道:“来人!送利亚小姐回房,唤她人进房伺候本王!”

    夜利亚闻得此话,心中一松,下得床来将衣服穿戴齐整,便对李元昊盈盈一拜,说道:“多谢太子疼惜,利亚先行回房!”

    李元昊死死盯住夜利亚低垂的臻首,方才脖颈那处红痣已被垂下的栗色卷发所遮住,他喉结微动,将眼光移开,挥了挥手,冷声说道:“下去吧!本王从不行勉强之事,今夜便放过你,他日必叫你自动投怀!”

    夜利亚抬起身来,冲李元昊微微一笑,也不言语,转身离开这屋。

    屋外大雨已小,淅淅沥沥地小雨滴在廊檐,发出悦耳的声音,夜利亚松了口气,此时倒被这雨声催得昏昏欲睡,她忙拉紧外裳,跟随那婢女朝另一处走去。

第89章 夜雨掳人

    夜深,雨重,风大!正是好睡之时,

    倾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瞬间便能让人觉得房内无比的温暖静谧。

    若是此际窝在柔暖被内,将倾盆大雨关在窗外,想象着雨水打在河面,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情景,任谁都想立时便进入梦乡,做个好梦。

    此时浮于河上,靠于岸边的“忆江南”客人皆被送走,风雨中的画舫除了桅杆上十几盏宫灯如常亮着,整座船内也仅得几间舱房尚点着烛火。

    ‘忆江南’主事赵琼送走汇报完的中年管事,草草梳洗了一番,便准备歇下。

    闻得外面雨打窗棂的声音,她不由站起身来走至窗边,顺手将窗子推开,一阵凉风夹着大雨卷了进来,顿时将屋内的闷气一扫而空,燃着的烛火晃动了几下,便也熄了。

    轻轻地叩门声正巧响起,赵琼来不及关上窗户,也未及点起蜡烛,便走到门边,将门拉开。

    门启处,一阵风起,将赵琼衣裳吹起,松松绑住的头发被骤然而至的夜风吹地扬起,飘洒在门外站着的青年男子的脸上。

    赵琼忙将散发捋在耳后,残留的发香让那男子瞬间失神。

    “是你?”赵琼见是这人,微有惊讶。转而又想到,这人平日言语不多,如此夜晚找她,必是有事

    “进来吧!”,她转身走进房内,探手将窗子闭紧,又点亮了烛火,方指了指椅子说道:“坐吧。找我何事?”

    “主事,今夜风大雨大,本应让兄弟们都早些歇息。只是属下以为,咱们这画舫不比其他船只,本就姑娘甚多,如此之夜,更应多加人手巡夜才好。”这男子恭恭敬敬低头答道。

    赵琼闻得此话颇为意外,点点头说道:“此话不错!只是你因何不对巡夜队长去说,反倒与我来报?”

    那男子脸现尴尬,见赵琼凝视着他,只得硬着头皮回道:“说是说了,只是我人微言轻,无人听从。”

    赵琼再次打量他,想到第一次见这人时,他趾高气扬,巧舌如簧之势,与而今小心谨慎,沉默寡言之态,完全判若两人。

    再想到那时自己如何教训与他,而后他又如何帮助自己之事,便忍不住轻笑出声。

    烛光下,赵琼平日淡然的脸上此际微绽笑容,就犹如雨中盛开的春花,又如雪中绽放的雪莲,这人一时竟看呆了。

    赵琼平日里见惯了客人对手下姑娘色授魂与的表情,见到这人的呆状,也不介意,只收敛了面上笑容,说道:“我知你本就是个机灵、识时务之人,从前也做过知州衙门班头,对于安排巡守之事自是颇有见解。”

    这人听得赵琼提起往事,脸上一阵黯然,说道:“从前之事,不提也罢,那时走投无路,若非主事相助,姚进亦不知身在何处。此后方知,过去种种皆是浮云,从今往后,姚进但听主事驱使,绝无二心。”

    “举手之劳而已,你也曾相助于我,而今你我扯平!只是说到驱使,却万万不敢。‘忆江南’而今也仅是你暂时容身之处,以你之才,将来必有成就,大可不必苟安于这里。”赵琼正色地说道。

    外间风声雨声夹杂,噼里啪啦打在船上,姚进想到所谓前途,不由有些茫然,张了张嘴,还是未出声。

    “嘘!”赵琼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脸露怪异之色,微侧耳朵又听了听,瞬间脸色大变。

    她倏地起身,袖子一甩,将烛火熄灭,又迅速跃到窗前,轻轻推开窗子,往下便看。

    瓢泼大雨中,画舫甲板上,七八条黑色身影正在移动,而其中有两人似乎还背着两个很大的袋子,正轻捷地朝尾部跑去,若不仔细瞧,若非赵琼眼力过人,在这样的夜里,根本看不清楚。

    赵琼凑近姚进,附耳轻轻说了几句,姚进点点头,转身飞快地朝外便跑。

    而赵琼又用袖子一卷,将墙上挂着的东西卷到自己手中,足尖轻点,整个身子便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

    只几息之间,几个起落,赵琼便准确地落在了画舫尾部,巧巧挡在那两个背着袋子的人面前。

    她眼神一扫,立时数清了对面有八人,六人护着其中二人朝停在尾部的小船上跑去。

    雨中的八人皆穿着一身轻便的连身水靠,那水靠一望便知是鲨鱼皮做的,异常贴身柔软,最适合在水中行动。

    领头的一人被合身的水靠勾勒出动人的曲线,显然便是一个女子,只是整张脸被兜头蒙住,只露出眼耳口鼻。

    这八人被从天而降的赵琼骇了一跳,定睛一望,见赵琼好整以暇地站在船尾处,嘴露讥讽,等着他们。

    画舫边系着条小船,而赵琼身子却堪堪挡在了上小船的必经之路。

    领头女子见被人挡住去路,将手一挥,剩余五人仍护住了背袋子的二人。

    她却反手拔出背上的两把柳叶刀,欺身而至,对着站在船尾的赵琼当头便挥了过去。

    赵琼手臂轻抖,一条长鞭亮了出来,如出海蛟龙般朝那女子缠了上去。

    领头女子轻喝一声,手中的两把柳叶刀呈十字型举在胸口处,挡住那条黑色长鞭。

    二人上来便使出看家本领,十成之力倒用了七成。

    只闻“铛”的一声,那领头女子被长鞭震的后退几步,从柳叶刀上传来的力量让她手臂微微发麻。

    她大吃一惊,忙抬头望向赵琼,赵琼似乎也未料到七成之力居然只是将这人震退几步而已,脸色一正,手指放在口内用力一嘬,立时发出了响亮的唿哨声。

    领头女子脸现狠色,压低声音叫道:“一起上。”

    另外五人中又分出三人,各自亮出手中兵刃,随同那女子同时朝赵琼扑来。

    只这么短时间,赵琼身子已被大雨淋湿,见对面之人冲来,她双眼微眯,摄人光芒一闪而逝。

    雨夜中,赵琼笔直地站在那处,她将左手朝脑后轻挽,湿透的长发便被稳稳的盘了起来。而她右手却用力一抖,鞭梢在空中打出了一道响亮的“啪”声。

    画舫桅杆上高高挂起的宫灯在夜雨中被风吹起,左右摇摆不停。

    一晃一晃的灯仿佛随时便能灭去,却仍在雨中奋力挣扎,发出闪烁不定的微光。

第90章 一己之力

    长鞭“啪”的一声震碎了雨幕,震裂了心神,在暗中如黑色的毒蛇,瞬间欺近。

    未及避开的黑衣人被长鞭卷住了脖子,“额~~”的一声,喉间声音不及发出,便被甩了出去,趴在那里不知死活。

    几人望着傲立雨中的女子,一时间竟不敢冲前半步。

    赵琼以长鞭遥点身背袋子的二人,冷冷喝道:“放下!”

    领头女子哑声说道:“我们缠住她,你二人速走。”

    “不用走了!都留下吧!”一个男声从背后传来,姚进边说边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伴着一阵脚步声,甲板各处涌出了十几人,转眼便将他们围住。却原来是姚进之前得赵琼吩咐,召集人手赶来了。

    领头女子闻得姚进声音,浑身一僵,眼神一时间闪烁不定。

    片刻之后,她亦不答话,只凝神运气,瞬时间双刀翻飞,刀上的雨水犹如两道水柱,被引向赵琼,****而去。

    赵琼娇喝一声,离地拔高,回鞭迎上,两道水柱冲到鞭身,犹如撞上一道鞭墙,无论如何再也前进不了。

    “砰”的一声,水柱四溅,和着雨水又当头淋了下来。

    背着袋子的二人被同伙护住朝前移去,只是此时已被数人围住,又能如何突破?

    这二人互望一眼,已然明白对方所想,他二人点点头,将背上袋子奋力朝前甩去,迅速后退,直到船舷边缘,“哧溜”一声,双双滑入水中,逃之夭夭了。

    几人跃了过来,接住那袋子。

    方才说话的男子姚进,立时着几人将袋子拉开,赫然露出两张甜美而相似的女子脸庞,众人忙将二人抬回舱房。

    领头女子见手下弃袋逃走,恨意暗生,又见对方之人渐增,心下焦急,手中双刀便使得有些凌乱。

    赵琼见状,大笑一声,喝道:“不若留下,你我今日好好算算这帐。”

    说话间,手中之鞭由慢转快,令人眼花缭乱,鞭影重重,又将那女子围在当中。

    那女子手中双刀遇见长鞭,已然有些使不开,此际又被长鞭前后左右围住,更是无法突破,想要脱身,却也不能了。

    另外四人见状,暗骂一声不讲义气逃走的那二人,又见自己头儿也被困住,哪里还顾得上和对方拼命,各自打着小算盘,边招架边朝船边移动。

    领头女子银牙紧咬,苦苦支持,只觉力气越来越小,不多时便觉手中一轻,双刀已被长鞭一卷一抖,远远地钉在了甲板上巍巍直颤。

    那四人此时毫不犹豫,用力一扑,便也进了水。

    众人扑到船沿欲要下水去追,有那目力好的,却惊异地“咦”了一声,而后指着水中喊道:“快看!血水!”

    其余人打着灯朝下望去,只见那四人跃下之处现出淡淡的血水,被雨水冲下,若隐若现,不知是何人之血。

    姚进本就功夫不高,是以众人缠斗之时,只远远地望着帮助掠阵,不敢贸然冲上去,怕反而拖累了众人。

    他从前虽被赵琼几招制住过,但今夜却是第一次真正见她对敌,只觉赵琼翩然之姿,长鞭进退自如之态,无一处不让人心生向往。

    姚进脸现仰慕神情,忽听有人喊道‘血水’二字,心中一凌,张嘴便呼道:“速速退回。”

    话音未落,“轰”的一声,忽然又从河里冒出了几个黑衣人,直直飞向甲板。

    这水下跃出的六个黑衣人也是一身水靠,人人手持长剑,落下之时,顺手便刺伤数人。

    他们也不停歇,长剑一转,便朝赵琼刺去。

    姚进大急,对着赵琼大喊:“主事小心!”

    听到提醒,赵琼缠住那女子的长鞭又是一抖,将那女子甩了出去,恰巧落于姚进不远处。

    赵琼长鞭收回手中,冷眼望着这六人。

    水中跃出的其中一人冷哼一声,回手飞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朝姚进喉咙处飞射过来。

    那女子被甩的七荤八素,喉咙一甜,“噗”地吐出一口血,尚未爬起,只见一道寒光冲破雨线朝身后姚进射去。

    她强忍胸口气血翻涌,用尽全力奋身一跃,将姚进扑倒在地,那把匕首便挨着姚进头皮险险擦过,只带着一撮头发飞了出去。

    姚进吓了一跳,推开扑倒他的女子,只是那女子痛地轻呼一声,便让姚进一愣。

    他呆呆地朝那女子望去,心念转动,将手一伸,便去抓她的面罩。

    而那女子反应奇快,就地一滚,便避开了这一抓。一避之后却忙手捂胸口,吃力地喘了几口气,眼神复杂地望着姚进。

    赵琼眼见那黑衣人对姚进射出匕首,长鞭一甩,却已赶之不急,不由眼露怒火,又用力一抖鞭子,笔直如如一把长剑,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笔直地朝这人刺来。

    这人见来势凶猛,不敢正面抵挡赵琼鞭势,连退几步,那长鞭如影随形跟着而来,逼向那人。

    另五人中的一人见状,冷喝道:“结剑阵!”

    这六人同时出剑,剑芒连闪,在雨中犹如坠落的星辰,带出一道道虚无的剑影。

    赵琼之前力战数人,如今也已气息不稳,见这六人联手对她,长吸一口气,右手拿住长鞭,左手缓缓抚着鞭梢,眼神霎那沉静,毫无波动地望着眼前飞闪而至的剑光。

    长鞭再次挥出时,却是慢慢推出,在空中优美地画了一个圈,连射而来的芒星一入圈中便迅速隐没。

    当最后光芒也已不再时,那圈便开始旋转,越转越快,刷的甩向那六人,而赵琼嘴角已然沁出血渍。

    那六人第一次见到如此精湛的鞭法,居然出自一个女子之手,脸色开始凝重。

    六人见那圈披风戴雨撞了过来,立时脚步变幻,站成一排,当先一人手持长剑指向那圈,而其余五人便一人挨一人将手掌贴于前面之人后心,催动内力源源不断输给第一人。

    “砰~~~~噗~~~“长剑戳进鞭圈,一声闷响过后,雨花四溅。

    赵琼腾腾倒退几步,直退到船身边沿,以脚顶住,方停了下来,颓然坐倒在甲板上,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姚进全副心神皆放于赵琼身上,一直盯着激烈的战况,一见赵琼喷血,立时心口便吊了起来,脚步飞快地朝赵琼跑去。

    前面瘫坐在地上的女子,见姚进动作,忙急呼:“莫去~”

    姚进听到这女子呼唤,心口被撞了一下,脚步一顿,再看前面脸色苍白的赵琼,便不再迟疑,头也不回地朝受伤的赵琼跑去。

    而那六人一击之下,也同时退了两步,虽未吐血,却也胸口激荡不已,他们再望赵琼时,心中皆感到了浓浓的威胁。

    此女不除,必成后患!

    当先那黑衣人阴沉地说道:“杀了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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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风月介绍:
飞机上睡了一觉的金领精英女,醒来后发现自己成了千年前大宋朝的一个四岁小女孩。前世今生,今生前世,她犹如庄周梦蝶,似梦非梦。为了抗拒太后指婚,她费尽心思帮助皇帝夺取皇权,为此不惜去化解各种阴谋、阳谋、宫斗、谋反等招数。为了追寻自己的真爱,她离乡背井来到辽国,最终却落寞离开宋时风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时风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时风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