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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沅宝猪     宋时风月txt下载     宋时风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 粉墨登场

    花朝节这夜,二更已过许久。而本该安安静静的坤宁殿,此刻却热闹异常,灯火通明。殿内坐着皇帝的妃子、美人,殿外立着一众内侍、宫女。

    “诸位妹妹夜半来此,不知有何贵干?”圣人郭氏轻咳一声,凤目含威,扫视座下几人。

    苗、周二位贵妃被郭氏望过来,忙不自在地微微侧头,以眼神示意尚美人快些答话。

    “圣人明鉴,妾等本无意打扰姐姐,只是听闻这脚步纷沓之声朝着姐姐这处而来,我们姐妹几个又太过关心姐姐,是以前来探视发生何事。”尚美人起身低头娇声说道。

    郭氏冷笑一声,“如此说来,吾还要多谢几位妹妹的关心了?”

    座下几人忙起身说道“不敢”,而眼神却望外扫去。

    殿外立着一众内侍,绑着一男一女,只待等郭氏的宣召。

    郭氏冷哼道,“几位妹妹恐怕是要看吾如何处置此事吧?”说罢,脸现狠色,扬声道,“既是犯了宫规,哪怕是我坤宁殿的人,也一视同仁,断无包庇之理。传我话,此二人拖下去重责五十,发配他处,以儆效尤!”

    尚美人未料到这郭氏对自己身边之人也是如此心狠,脸上失望之色一闪而逝,悻悻道,“姐姐无需问清事由吗?”

    “何需再问?既被抓了个现行,再多理由也无用。此等污秽之事,说出来只怕会污了诸位妹妹的耳朵。”郭氏接过身边婢女递来的暖茶轻啜一口。

    尚美人干笑道,“姐姐如此公正,当为我姐妹表率。”

    此时的皇帝御书房寿昌阁照例是灯火未灭,赵祯依旧在灯下批阅奏章,这时贴身内侍阎文应走进了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声,赵祯搁下笔,以询问的目光望向阎文应,阎文应点点头。

    赵祯低笑几声,说道,“我们只派人传了一句,她这么快便动手了?想必是盯了许久,既如此,让她们闹去,咱们在边上看着便好。”

    阎文应悄声问道,“官家,那内侍待如何处置?只是打五十大板了事?”

    赵祯摇头道,“切莫急于动手,吩咐人先盯紧,之后还需靠他方能成事,咱们慢慢来,如是太快便无趣了,那药,就让他先吃着吧。”

    “官家,今夜去何处安寝?小的好做安排”阎文应问道。

    “今夜?自然是去尚美人处就寝,此时不加把柴,这火又如何能烧旺?”赵祯将批好的奏折合上,拿起桌边的参茶一饮而尽,长身而起。

    凝芳殿内,尚美人恨声道,“这恶妇,绝情如此。”

    “妹妹,如今可怎生是好?”身材娇小的杨美人忧心忡忡。

    尚美人安抚道,“姐姐,无妨,咱们姐妹再想办法。”

    此时宫人来禀,“尚美人,适才阎公公派人报知,今夜官家来凝芳殿就寝,请尚美人安排接驾。”

    尚美人闻言,眸子微转,笑道,“姐姐,我已有妙计。”随后附于杨美人耳边耳语了几句了。

    杨美人点头道,“如此甚好,既如此,我便回去安排了。”又推了尚美人一把,促狭地笑道,“妹妹今日须得用心服侍官家,这戏尚要妹妹费神演好方可。”

    初春的夜晚依旧寒冷,即使殿内烧着暖炉,圣人郭氏的身体仍是冰凉的。如此之夜,本该偎着夫君说着体己话,暖暖地安睡到天明。而她的夫君呢?一个月未能见一面,矜贵如她又如何?地位再高又如何?她甚至比不上寻常人家的妇人。

    一夜无眠至天明,殿内的暖炉已然熄灭,她翻了个身,将手试着伸出被子,冰冷冷的空气中,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她哑声呼道,“来人。”殿外立时进来了好几个宫人,有人抬着暖炉放在床榻不远处,也有人将烘暖的衣物拿到郭后身边准备伺候她穿上,还有人端着温度适中的水立于一旁等着伺候郭后洗漱,这平日看惯的事情,此刻落在她眼中却倍觉温暖。

    “圣人。”郭后乳母走了进来,帮着将她的衣服穿好,整理完毕后,说道,“原来昨夜最早发现这二人污秽之事的婢女叫采芹,圣人,你道这采芹是何人?却是那采荷之妹。”

    郭后闻后侧目问道,“采荷?又是何人”

    “采荷原是尚美人身边之宫婢,圣人记得否,去岁腊月,因这女子与人“对食”被捉,圣人您命人打了她五十板子后发落至他处的。”乳母提醒道。

    “哦?是她?如此说来她的妹子发现此事乃是受人指使?刻意为之?”郭后漫不经心地问道。

    “怕就是如此了!且那一队巡夜的内侍也是有人指使,才会在采芹尖叫后立时便到的,两下时辰配合如此之巧,若说不是串通好,也无人能信。”乳母缓缓将昨夜派人打探来的消息告知郭后。

    “原来又是尚美人这贱人!莫不是上次惩戒了她的宫婢,她心下不服,私底搞这些想要报复?”郭后将手中的湿巾重重扔进了盆内,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端盆的宫女一身,那宫女吓得立时跪了下来,低头簌簌发抖。

    “圣人息怒!昨夜圣人如此处置,却是让她们失望了,圣人万万不要动怒,气坏了凤体,倒让那帮人得逞了。”乳母忙安慰道。

    “这贱人,昨夜故意喊了这许多人来此欲看笑话,吾今日倒是要看她如何能笑出声来。”郭后想着等下尚美人要来此处请安,届时便要她好看,好让她知道自己这皇后的权威不可挑战。

    芙蓉帐暖**短,凝芳殿外,春寒料峭,而殿内却是暖意洋洋。想着官家昨夜百般温存,情话绵绵,尚美人的脸就忍不住红了又红。官家临上朝时吩咐宫婢不要叫醒她,并着人去圣人处传话说今日免去请安,她又忍不住欣喜万分,想到圣人一个月尚且不能见到官家半面,而自己却常常承宠,心下便颇为得意。

    尚美人睡了个饱觉。懒洋洋地起身洗漱,用早膳,正想着等下去哪里逛逛,杨美人便走了进来,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她春色满布的娇颜,说道,“昨夜可是累了?”

    尚美人娇羞地捂脸,“姐姐莫要取笑于我,前儿夜里,官家不也到姐姐那处去了?妹妹可曾取笑过姐姐?”

    杨美人拉开尚美人的手,笑道,“妹妹羞甚?官家的宠幸是妹妹的福分,如今这宫中,不正是妹妹最为得宠?官家一月之中倒有一半日子在妹妹处,姐姐因与妹妹交好,倒也得了这如许关照,姐姐感激尚且不及,又怎会取笑妹妹?”

    尚美人拉住杨美人的手,笑道,“姐姐莫要客气,今日可去请安了?圣人面色如何?”

    杨美人道,“圣人面色自然不好,怕是一夜未眠。”

    尚美人嗤笑道,“得不到官家的宠幸,自然面色不好,如今怕是再敷这许多粉也无济于事,再过几年,年老色衰,更是不招人待见了,任是圣人又如何?只怕这圣人之位也难保了。”

    “哪个年老色衰,哪个圣人之位也难保?”外间突然传来一声怒气冲冲的喝声。

第62章 这一巴掌

    凝芳殿本应为二品以上嫔妃单独居住之殿,如今因官家颇为宠UU小说美人,便将凝芳殿正殿赐于尚美人独居,而杨美人因与尚美人交好,也得以在偏殿居住。

    郭后本待清早诸妃嫔至坤宁殿问安之际,给尚美人一个下马威,挫挫她的气焰,顺带也来个杀鸡儆猴,好叫其余妃嫔不敢有样学样。

    谁知官家一句口谕,尚美人居然就省了这请安,倒叫郭后这口恶气闷在胸中足有半日。圣人郭氏想来想去气不过,便带着一群宫女、内侍气腾腾地朝凝芳殿走去。

    凝芳殿当真是殿如其名,虽说早春二月,天气尚冷,百花未开,但殿外仍精心种植着诸多名贵花种,嫩黄、粉白的花在春风中微微抖动花蕊,鲜美得惹人爱怜。郭后看到这情景,只觉这贱人不但霸着官家,还霸着这不符身份的凝芳殿,心中愈发气恨难平。

    殿外立着的宫女、内侍早被郭后带来的人制止了跪拜和请安之声。郭后压低脚步声,跨进了凝芳殿的外间,恰巧便听到了尚美人说的那句“年老色衰”、“圣人之位难保”之话,立时便觉胸中那口恶气直冲头顶,两眼被气的黑了几黑,再也无法听完里面之人的对话,当即便怒喝了过去。

    尚美人正背后坏话说的开心,心情舒畅之余和杨美人双双掩嘴欢笑,忽闻外间传来郭后的喝声,顿然笑意凝住,而杨美人更是脸上色变,吓得拉住了尚美人之手。

    “尚美人、杨美人,刚刚说的是何人?如何不再说了?”郭后气极反笑,被乳母和贴身宫女扶着缓缓走了进来,双眼含怒地扫向了二人。

    “圣人息怒,妾等。。妾等。。”杨美人吓的结结巴巴,话也未能连成句。

    “妾等说的并不是姐姐,圣人姐姐不必多疑。”尚美人挺了挺丰满的胸部,接着杨美人的话说了下去。

    “姐姐?哈哈哈!你这个贱人,何人是你姐姐?”郭后连连冷笑,“你二人为何见了吾还不跪下问安?当今皇上之妻岂是你们这些贱人任意羞辱的?如今任你如何狡辩也是不能了,吾必要治你们个辱骂圣人之罪。”

    “圣人!我二人虽然品级未有你高,但也是官家之人,又岂能由圣人随意说治罪便治罪,说发落便发落的?”尚美人想到已然撕破面皮,便豁出去又何妨?

    “你这个贱人,安敢如此嚣张?还不跪下!”郭后以手指住尚美人,气的手指直颤。

    “敢问圣人,宫规哪条明言,未犯错之妃嫔需向圣人跪下?”尚美人斜睨郭后。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贱人!来人,将这两个贱人压着跪下,吾今日倒要看看你二人如何再叫嚣?”郭后此时只觉胸中熊熊怒火欲喷薄而出。

    郭后一声吩咐,立时便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内侍冲上来将尚、杨二美人压跪于地上,二人挣扎间发饰散落,头发立时便披散下来。

    “圣人饶命!妾等再也不敢了!”杨美人跪于地上凄凄切切地求饶道。

    郭后坐于乳母搬来的椅子上,低头俯视这二人,看见她们的狼狈之相,心内方觉好过许多。可是一转眼望见尚美人略带挑衅的眼神,有恃无恐的模样,虽然头发散乱,却无损美貌的颜色,心里便又想狠狠地掌掴这张祸水脸。

    “来人!给我掌掴这两个贱人,尤其是这个!给我狠狠打!”郭后纤纤玉指点向尚美人。

    尚美人听后抬头望去,只见门口立着的内侍冲她微微点头,她脸色顿然变的娇柔无助,惶惑不已。怯怯地望向郭后,说道,“圣人!昨夜官家留宿凝芳殿,本是妾身之错,妾身合该劝官家去圣人处,更不该独自承宠,惹得圣人如此动怒,是妾身的不是。”

    郭后听闻这故作伏小,实则撩她伤疤的话语,也顾不得仔细揣摩尚美人因何突然转变话风,只觉内心火烧火燎的恨意和被暗讽的羞怒涌上心头,脸色顿时青白交加。此刻也未管自己何种身份,腾身立起,冲前两步,扬起右掌便朝尚美人那娇嫩的脸上打去。

    “住手!”低沉地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只手从侧面伸来抓住了郭后的右手腕。

    此时的郭后心上似乎被无数细针轮流扎着,细细密密地疼痛。想她出身于高门贵胄,无论家世、相貌,都自诩为高人一等,在家时便被家人如珠如宝地疼宠着,进宫后又有着天下女子中最高贵的身份,本应睥睨众生,高高在上的。

    然而却一直被官家所不喜,被出身于低门小户的妖冶贱人如此践踏自尊,郭后心中的愤恨上升到从未有过的高点,如不在此刻宣泄,她只怕自己会崩溃。郭后此刻只觉两眼一片通红,根本未看清是谁抓住了她的右掌,用力挣了几下未能挣脱,顺手又挥出了左掌朝那人脸上掴去。

    “圣人莫要!”周围一片惊呼声,只听得“啪”一声响亮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屋内便一片寂静。

    阴冷愤怒的黑眸出现在眼前,郭后眼内红色褪去后,脑子一片清明!她定神望了望被她掌掴之人,身子晃了几晃,腿一软便跪倒在地。

    “官家!”屋内众人忙惶然跪于地上,叩头低呼。

    “阎文应!着人将圣人送回坤宁殿,闭门反思,一月内不得踏出殿门半步。若然敢违,拿尔等是问。”官家赵祯咬牙切齿地说道。

    郭后呆呆地望着自己的玉掌,如何也想不通官家何时进了这凝芳殿而无人禀报,自己又怎样会昏头掌掴了官家。

    “阎文应,传朕口谕,即刻将王相、曹大人唤进宫中,朕在太后宝慈宫等他们二位。”赵祯眼内阴霾密布,他望也不望郭后一眼,转身拂袖便走。

    后悔、害怕渐渐地涌上心头,郭后望着官家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这个背影是如此的陌生。郭后靠着乳母的身体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转头望向身边的尚美人,后者正眼含得意地斜睨着她,一抹算计得逞的神色从脸上闪过,而她身边的杨美人却一脸同情的看着她。

    她瞬间明白了,低低地喊道,“贱人!你算计我!”

    尚美人风情万种地整理着头发,而后微微躬身,娇滴滴地说道,“恭送圣人!”

第63章 螂雀之争

    汴梁内城东面的马行街夜市是汴梁城最为繁盛之处,即使是冬月,即便是大风雪也不曾断过。马行街多酒楼,是以这里人物嘈杂,灯火照天,车马拥堵,不可驻足,夜市亦从入夜开始直至三更尽四更鼓罢方结束。

    马行街之熙攘热闹,连带周围街巷也由此多喧闹,而与之相隔五六条街的枣家子巷却与众不同,倒显得闹中取静。

    不知是何缘由,白日里枣家子巷也并不见如何热闹,这日的春夜,月色姣好,到了夜里,反而多出了十数名男子徘徊在这巷内巷外,不注意看会以为是一些闲汉无赖;仔细打量,却能发现这些人外表懒散普通,实则个个眼含精光。不经意间这些人倒将巷内出入口有意无意地堵住了。

    这是要有大事了,巷内人家个个识趣地将门掩紧,若是无事便立时将灯也熄了;家中人口多的立时吩咐自家下人切莫四处走动,以免惹事上身,祸及自家。

    巷尾一户人家此时尚亮着灯,灯下坐着正在缝制衣物的中年妇人,那妇人将头凑到灯下,正凝神缝制一件白色的男子里衣,专注的模样让人不忍打扰。

    过了许久,她终于抬起头,长长地呼了口气,将那缝制好的里衣拿在手里反复打量,见针脚细密,并无露出的结头,她方满意地点点头,仔细折好那里衣,转身轻轻放于榻上,又从榻角柜内取出另几件衣物,和这件里衣叠在一起放在一个布包里。

    屋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婢女打扮的年轻女子端着一碗东西走了进来,放在桌上后,走至妇人面前,轻轻说道,“夫人,天色已晚,早些安寝吧。”

    那妇人将手中装满衣物的布包递于那婢女,说道,“明日一早将这个交给娴儿,她便知如何处置。”随后又对那婢女说道,“确然不早了,你先回屋歇息去吧。”那婢女接过布包,低低应了一声便退出门外。

    这妇人见婢女出去后,便在屋内来回走了几步,坐下后方觉得腰酸背痛,便以手握拳反手捶了捶腰,自言自语道,“终究是老了,不中用了。”说完拿起桌上的那碗东西低头慢慢喝了起来。

    屋内之门又被轻轻推开,妇人头也未抬,问道,“不用管了我,我这便安寝。”

    进屋之人并未答话,妇人奇怪地抬起头,只见烛光下黑衣男子的身影被拉的很长,看到这人长相,妇人却也不吃惊,轻描淡写地说道,“你还是找来了。”

    黑衣男子客气地笑笑,“夫人有礼了,日前天清寺一别,夫人便失了踪影,倒叫在下寻了许久。今日既已寻到夫人您,还请夫人随在下去探望家姑母一趟如何?”

    那妇人冷冷地说道,“老身已说过并不认识贵姑母,又怎会随你去见?刘大人夜入民宅,于理不合,还是早些回去吧。”

    “夫人倒是为难在下了,如今在下既已费神找到夫人,又怎肯无功而返?此事只需夫人走一趟,并未有何损失,夫人奈何反复推辞?在下并不想冒犯夫人,若有得罪之处尚请见谅。”黑衣男子刘从广终究因为这夫人乃当今官家之生母,而未敢鲁莽行事,但他客气的话语中却透露着不容商量的坚决。

    想这刘从广从杭州一路追着李夫人来到汴梁,费神费力,甚至几次与之擦肩而过。谁曾想无意中倒叫他在天清寺偶遇,他认定这必是老天的安排,却因那曹姓女子而让李夫人再一次的脱身。

    是以待他查清李夫人确是他找寻良久的李玉时,立时便带人暗中围住此处,誓要将李玉带至太后面前。尤其是太后寿诞近在眼前,任何会节外生枝的隐患,他皆不能留下。

    对于李玉来说,太后曾是她又怕又恨的人,在躲了大半辈子那个人之后,如今的李玉早已无惧再见到太后,她也做好最坏的打算。她不想拖累她的祯儿,更不想牵连八王一家,但今夜这状况不容她反抗,她打量着眼前如他祯儿差不多年岁的青年,然后垂下眼眸,将手抚平衣上的褶皱,默默地站起来,捋了捋鬓边碎发,直起身朝屋外走去。

    刘从广快走两步,将门打开,待李玉走至院中,方又将门掩好。

    院中夜色皎皎,微凉的空气中散发着春叶的味道,月色下,两道黑影从树上飘然跃下,立于院中。

    刘从广不着痕迹地向前走了几步,巧巧将李玉挡在身后,他望着面前的黑衣蒙面人,冷冷地问道,“阁下欲待如何?”

    靠后站于树边的黑衣人低声说道,“刘大人,你做下今日之事,当真不怕皇上知晓?”

    这人声音显然是刻意压低,而刘从广闻得此声音,只觉似曾相识,不由抬头向黑衣人脸上望去,只见被蒙住的脸上,那一双眸子在月下清澈明亮,心下不由疑惑万分,又觉似乎是自己认识的人。

    黑衣人见刘从广不答话,嘿然冷笑了一声,“刘大人依附于当今太后,自是再无惧皇上了。只是这为虎作伥之事,刘大人做起来不觉良心亏欠?作为大宋子民,刘大人便要眼见大宋如此无为下去?”

    刘从广冰冷的脸微微动容,念头几转之下,又恢复了冷色,说道,“阁下太过偏激,此乃官家家事,与国之大事并无干系,我等只是奉命行事。阁下此时拦着在下,却是逼在下出手否?”

    那黑衣人见刘从广并不与自己多说,知道刘从广异常聪明,他家的命运与太后休戚相关,想要说服他却是不可能之事。便咳了一声,摇了摇头,叹口气说道,“可惜啊,可惜!刘大人如此行径,当真是不为你刘家将来做打算。”

    刘从广听得此话却是一愣,而此时立于他前面的黑衣人快速动了,只见一道剑影迎面刺来,在月色下泛出白色的光芒,直逼刘从广双眼。

    刘从广早就防备这二人有诡计,见身前的黑衣人拔出腰间软剑刺过来时,他并不闪避,只微微眯眼,以耳辨音,待那软剑刺到面前,飞快地将身边的剑连着剑鞘举了起来,挡住了那软剑的来势。

    可是并未出现意料中双剑交鸣发出的“铛”的声音,刘从广睁开眼睛,见那软剑又退了回去,那黑衣人已收回方才刺出的剑势,双腿不丁不八地站着,剑尖斜指夜空,那剑轻轻抖动间,竟发出了细细地鸣叫声。

    刘从广闻听剑鸣,脸色不由凝重起来,双手用力握住剑鞘,缓缓拔出自己的佩剑,而此剑一出,明月也顿然失色。

第64章 智计百出

    这两个黑衣人自打和刘从广交手以来,从未见他使过功夫,更不说是用剑了,此刻见他拔出随身之剑,端看握剑之势便知是个用剑老手,而那剑更是光华四射,逼人心神,一望而知便是把少有的好剑。

    后面黑衣人低声嘱咐,“小心!”,使软剑的黑衣人便点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刘从广将剑拔出后,挽了个剑花,将剑尖直指使软剑的黑衣人,而心内却暗暗纳闷,院内已然动静不小了,为何门外的自己手下之人未有半个进来,莫不是。。,想到此处,他心里不由微微发沉。

    那使软剑的黑衣人轻哼一声,瞬间便连人带剑扑了过来。软剑本就走的是迅捷,轻灵之路数,软剑对使剑之人身法和剑式皆要求颇高,而这人显然对于使剑颇有天分,也显然下过苦功在这把软剑之上。一时间但见那黑衣人剑走灵蛇,刁钻狠决,那剑既出便立时飘若絮纸,姣若游龙,眨眼间便罩住了刘从广全身。

    刘从广只觉自己仿若在狂风暴雨中飘零,一时间竟觉呼吸都有些滞闷,不由心下吃了一惊,不曾想这人看上去年纪不大,剑法却如此高明。他自打小开始,便每日里练功不停,练剑不辍,虽常和人喂招,却从未真正遇见过高明的使剑之人,此刻见到这人,心底倒起了一较高下之心。

    刘从广之剑法也走的是快剑路数,面对刺来的如暴雨梨花般的剑,一时间只见漫天皆是软剑的剑影,分不清哪把是本剑,哪些是虚影。只见刘从广耳朵微动,眼现锐光,暴喝一声,将手中之剑迎了上去,“叮”的一声,但闻两剑相碰之声,对面剑影便一闪而逝,停了片刻,方露出了两把相交之剑。

    刘从广一个用力,将那把软剑带开,顺势往左挪了几步,和李玉隔开了约有几米,方停了下来。立于后面的黑衣人眼露赞许之光,知刘从广怕离得太近,已至剑影锐利伤到李玉。

    使剑的两人皆用力,双剑一触又开,见到如此好剑法,刘从广好胜之心顿起,说道,“也试试我这招式。”说罢剑光闪动,身形微动,剑招却是干净利落,招招夺命。

    那人这次却不是以快打快了,他只默默立于那处,随手将剑在半空中看似随意地划了一下,眼前的剑光便如被水扑灭的火星,一闪即逝,没入黑暗中,而刘从广的剑招尚未用老便被这使软剑之人截停,再也无法施展下去。若是单论剑法,显见使软剑之人高出一筹。

    刘从广佩服之色现于面上,方叹道,“佩服!”,却发觉不对,侧目一望之下,发现本立于边上几米处的李玉赫然不见了,而那使软剑之人身后的黑衣人也不知踪影。原来这人竟趁着自己心神沉于对剑之际,悄然将李玉带走了,而自己却全然未查,可见此人轻身功法之高明。

    他恼怒之色一闪而过,身形一动之下,竟开门而出,使软剑之人也随之跟出,软剑再次抖动,拦住了刘从广去路。

    刘从广分神望去,巷内居然无人,手下秘卫亦不知所踪,而那黑衣人却扶着李玉已然到了巷口处。

    他冷笑一声,啜口一个唿哨,黑暗中倏地出现了一条人影,刘从广冷然说道,“帮我挡住他,莫要伤其性命,我要活口!”

    那人影应了一声,单掌去握那如毒蛇般飞快吞吐的软剑,悄无声息间,这软剑竟被握住,使软剑之人定神望去,只见握住他剑那人黑瘦矮小,面目平凡到几望之下也无法记住其长相。

    而刘从广几掠之下,飞快奔至巷口,以手成爪,去抓扶住李玉身体之人的手腕。那黑衣人怕伤到李玉,右手不躲反迎,伸出两指直点刘从广腕上穴位,左手却将李玉轻轻带至另一边。

    刘从广掌爪一缩一伸,反扣那人手腕,一抓之下,入掌处始觉柔滑无比,刘从广一愣之下,被那人之腕若游鱼般从掌心挣脱。刘从广之前扣住那手腕时,用内力探过,惊觉此人竟内力颇浅,招式虽然精妙,但打斗之间靠的居然是些腾挪巧力。

    这人知自身武力不高,缠斗不了许久,之前已出动了化身于枣家子巷各户人家多年的下人,方引开了刘从广带来的这许多秘卫,而今自己二人对上刘从广二人毫无半点优势,心中暗呼不妙,已通知之人也不知何时才来,正不知如何拖延方好。

    此时屋顶之上又跃下一人,起手便挡下了刘从广,之前那人顿觉压力骤减,一望之下大喜。这又跃下之人也是黑衣蒙面,转头便对那人沉声说道,“带夫人先走。”

    那功力颇浅之人又扶住李玉朝巷外走去,刘从广眼现冷色,将手上之剑刺了出去,挡住他的那人因来时仓促,未带寸铁,竟被刘从广人逼退了几步。

    而刘从广之剑显然不是刺向挡住他之人,而是直直刺向了扶住李玉的那人,只一转眼便将剑尖点在了那人后心处,冷冷地说道,“还待走吗?这剑锋利异常,若是不信可以试试。”

    那人身体一僵,动也不敢动一下,心中暗恨,他可不想葬身此处,更不想葬身于剑下。只见他眼珠转了几转,以眼示意自己的帮手,快带李玉先走。

    那帮手眼现焦急,生怕他被伤害,不知为何,此刻他心中宁愿被剑指住的人是自己,也不愿是他。

    那人眼中坚决地再一次示意帮手,那帮手再转头望向先前使软剑的同伴也渐渐落了下风,却仍强行支撑,知道此时若再不带李玉走,怕三人都得留下。只好无奈地以眼神表示同意,这背对刘从广的两人眼神之交流自然未被刘从广发现。

    刘从广说道,“放下夫人,我便放尔等离去。”

    那人强笑道,“刀剑无眼,我们如何信你?不若我数三下,咱们同时放开如何?”

    刘从广停了片刻,方点头道,“好!”

    那人嘴里数着,“一。。二。。”眼中却望向自己的帮手,喊道“三。。走!”

    三下之后,三人却同时动手,帮手背起李玉,一个纵身跃上屋顶,刘从广心知他们会使小动作,长剑虚晃一招刺向喊数之人,另一手却迅速去抓李玉,谁知那人全然无惧这刺来的长剑,一个躬身便倒撞向刘从广,手中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反手刺向刘从广。

    若然不注意便被这匕首刺中了,刘从广抽眼一望之下,只得将长剑收回迎向匕首,谁知那人居然是假刺,意在缠住刘从广。而这几息间,那帮手竟背着李玉几个跃身,已然不知去向。

    这人见帮手背着李玉已然跑远,心中便松了口气,又对着使软剑之人呼道,“阿颜!撤!”

    眼见这人诡计百出,溜滑无比,刘从广眼现狠色,手下竟不再留情,暗暗运气于掌中,慢慢扬起了手掌,朝着这人胸口拍去。

第65章 我本无心

    这黑衣人见刘从广运气于掌内朝自己胸口拍来,显见其已动真怒。暗想自己内力尚浅,决计不能和刘从广这人硬碰,忙向后退去。

    哪知刘从广竟也虚晃一招,足尖在地上一点,便从这人头顶跃了过去,一个转身,正堵住了那人后退之路。刘从广此时方气集右掌,飞快地前推,便结结实实地拍在了黑衣人后背。

    “啪”地一声响起,黑衣人被这满含内力之掌拍的闷哼一声,身体便犹如断线的风筝,摇摇晃晃朝巷外飞去,蒙面的黑巾也被掌风扫落,从脸上滑了下来。

    那叫阿颜的使软剑之人闻声望了过去,只见到同伴被拍飞的身体,顿时心神俱碎,他一个咬牙,便奋力将软剑朝刘从广掷去。一直挡住自己的那瘦小之人,见那剑朝刘从广射去,忙一个飞身去抓那软剑。

    无奈这剑满含阿颜愤怒一掷,速度奇快,一时间竟不能立时追上那柄软剑,那瘦小之人提了口气,在两边墙上连点数下,身子如离弦之箭冲向刘从广。

    而阿颜此时也顾不得对手在前,只强行提气,也飞快地朝同伴飞出去的方向掠去。

    刘从广右掌推出后,眼见黑衣人面巾掉落,在月色下露出了一张惨白而熟悉的脸,不由一怔,喃喃叫道,“肖兄弟?!”

    霎那间,某夜自己和黑衣人同找秘道的情形出现在眼前,那时候他便怀疑那人是肖兄弟,只是后来一直未再遇到。不曾想今日竟在如此境遇下相会,而他居然被自己重伤。

    此时刘从广脑海中只反复翻涌着一句话,他果然是自己认识的人,他居然是肖兄弟。这一刻刘从广竟无视于将要射到自己面前的软剑。

    眼看这软剑便要刺穿刘从广身体,那瘦小之人加速扑来,在到达刘从广身前的最后一刻,堪堪以手抓住剑尖,瞬间掌中血流如注。

    刘从广恍若未见,也朝巷外肖兄弟掉落的方向冲去。

    待到阿颜和刘从广一前一后跃出巷外之时,两人便呆住了,巷外竟空无一人,又何曾有半个人影?

    一片乌云飘过,正巧遮住了姣姣的明月,屋影憧憧之下,阿颜悲怒地双眼狠狠盯住刘从广,片刻后足尖又发力一点,掠了几掠,没入半明半暗的夜色之中,也不知去向。

    刘从广愣了片刻,只觉不可思议之极,心想定是有人救走了肖兄弟,本该抓住对手的他,心中不知怎的却暗暗松了口气。半响后,他头也未回地问道,“手上伤势如何?”

    那瘦小之人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声音无半丝波动地答道,“无妨!少主,可要再追那人?”

    刘从广疲倦地摆了摆手,接过那人递过来的那把软剑,转过身便朝另一方向走去。

    这日入夜,耶律宗政熬不过宗允磨缠,两人来到了闻名大宋汴梁的马行街夜市。耶律宗允一惯是美食当前绝不放过,进了马行街,宗允便如鱼得水了,待他酒足饭饱时,天已三更。

    想到肖闲居所便在附近不远,不知为何,耶律宗政却想过去看看,他让宗允先行回去,自言要再走走方回去。

    这条路他虽只走过一次,却已牢牢地熟记在脑中。想到若是肖兄弟未曾安睡,说不得二人尚能小酌几杯,本是轻快的脚步更加快了速度。就在要靠近枣家子巷巷口之时,他停了下来,巷内打斗之声虽不响亮,却被他毫发无差地听入耳内。

    思及肖兄弟家便住巷口,他心里不由一阵焦灼,身形一动间,却见巷内倒飞出一条身影,他目力颇好,一望之下,心跳却要停了半拍,只飞快地冲上前去伸出双臂接下了那身影,动作迅速地躲进了另一个巷子内。

    那人闷哼一声,一口血喷在了耶律宗政的胸口,而后头一歪便晕了过去。耶律宗政忙轻轻蹲下,将那人上半身圈于怀内,借着月光望去,这人果真是肖兄弟,此时肖兄弟的面色如纸金,他将手置于肖闲鼻端,只觉他气息微弱,心中不由大急。

    耶律宗政忙小心托起肖闲的身体,将掌放于肖闲后心处,慢慢渡内力进去,待外面再无人声,他便轻柔地抱起肖闲,认准一处,掠了出去。

    夜色越发深沉,月亮却更加明亮地照在这错落有致的屋顶之上,此时大多数人皆进入梦乡,包括这不知名客栈的客人们,皆已熟睡沉沉。

    “痛……”客栈榻上一人趴卧,后背虚盖着薄被,一头青丝撒在肩膀一侧,他微转脖颈便只觉后背火辣辣地痛,心口更是闷闷地,不由低呼出声。

    “现下感觉如何?”榻边坐着一人,闻听呼痛之声,脸上竟现一抹欣喜,探身凑前望着榻上之人。

    那趴卧之人努力睁大眼睛,朦胧间只见陌生的屋子,昏暗的油灯,以及眼前虚幻的人脸轮廓。他复又阖上眼睛,在脑中回忆片刻,最后的情景定格于自己被人一掌拍在后心,倒飞出去,然后,落于一人怀中,他当时只是一口鲜血喷于那人衣袍之上,头一歪便人事不知了。

    他想起来了,当时是这人伸手接住了他。他再次睁开眼睛,记忆慢慢回到脑海,此次他看清了眼前之人的样貌,这人深邃的轮廓,在灯影和月影交织的屋内显得如此不真实。他眨了眨眼,再舔了舔干裂的唇,欲张口,却觉喉咙生生的痛。

    榻边之人忙收回前凑的身体,迅速回身从桌上倒了一杯茶递于榻上人的嘴边,轻轻说道,“肖兄弟,你喝一口润润唇。”

    “多谢!我这是……?”肖闲扭头望向后背。再转回头,脸现绯红,他分明觉得被内的上身似乎半裸。

    “肖……兄弟,你受了内伤,方才我以内力为你疗伤,不得已。。我本无心,不知你是……女子……”这救人之人居然话不成句,望着肖兄弟的眼睛尴尬至极,全然没了往日的从容。

    “事急从权,耶律兄不必太过在意,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你救命之恩。”费力地说完后,肖闲又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

    “只是耶律兄,我这伤,尚需劳烦你将我送至外城惠民药局,由我师兄为我医治。”肖闲试图坐起身来,无奈浑身无力,双臂竟无法将身体撑起,几次折腾之下,薄被反而滑下寸余,白皙的肩膀便露了出来。

    耶律宗政一望之下,耳根倏地红了起来,只觉热烘烘的一片。他忙将眼睛移向他处,嘴里说道,“你先躺下,切莫乱动,明日一早,我便着人去你师兄处送信”。脑中却想到之前为了帮肖闲疗伤,将他衣物除下的情景。

第66章 卿本佳人

    此前耶律宗政救下肖闲后,为避开刘从广耳目,将他抱入一家小客栈。当时肖闲伤势颇重,一直昏迷不醒,耶律宗政一急之下,便将其上衣除去,准备以内力为他疗伤。

    除去外衣后,只见肖闲内里罩着一件毫不起眼的紧身夹衣,耶律宗政一眼便认出,这是与软猬甲齐名的天蚕衣,他点点头,心想幸得有这天蚕衣,抵消了一半掌力,不然肖闲怕是得命丧当场。

    肖闲的天蚕衣被除下后,雪白的里衣出现在眼前。元宵观灯那夜,于人群中扶住肖闲腰肢时,那柔软有力的触感又回到了掌心,耶律宗政心头一跳,欲要解开里衣的手停在了肖闲腰间。

    不知为何,自打第一次见到肖闲,到之后每每见他,耶律宗政皆会不由自主忽略他平凡的相貌,被他身上不知名的魅力所吸引。因而耶律宗政内心实则期望肖闲是个女子,那么之前面对他,自己不小心泄露的种种情绪便会有合理的解释。

    耶律宗政知晓大宋女子未嫁之前颇为看重贞洁,肖闲若果是个女子,如今自己又怎能脱去她的衣服,让这女子的声名受损,想及此,他的双手伸出后又缩了回来。

    可耶律宗政又无法坐视肖闲人事不醒地躺在榻上,若是因自己的顾虑而使肖闲就此殒命。。,他不敢再想下去。如今此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暗自咬牙,将肖闲扶坐于榻上,闭目伸出手指除去了那件里衣,而后将他转了个身,以背对住自己。

    蒲一睁眼,耶律宗政便望见肖闲纤美的后背,那暗红的掌印衬着如玉的肌肤,在摇曳的灯下散发出让人惊心而诱人的吸引力,肖闲当真是个女子。

    耶律宗政忍不住将手抚上了肖闲后背,柔滑的触感,及肖闲身前若隐若现的丰润饱满,皆让耶律宗政心旌摇曳,怦然心动,他此刻很想将手掌沿着这高低起伏的曲线画一圈,而这心内的渴望让他喉咙阵阵发干。

    辽国民风开放,男女大防不甚严苛,辽国不论男女很小便知情事,十二岁而初尝禁果之少男少女比比皆是。耶律宗政自十四岁便晓男欢女爱,迄今为止,身边女子不断,见多了莺莺燕燕、环肥燕瘦。

    自打心爱女子背离了自己,他的心便封了起来,再也不曾有过怦然心动的情绪。即便平日与女子欢好也只是解决身体需要,他从未动过情,更未曾有过渴求,而此际仅是觑着肖闲看不甚清的上身,以手抚着她的背心,耶律宗政便觉自己身体某处在悄然变化,而内心却如毛头小伙般惴惴不已。

    “嗯。。”肖闲微皱眉头轻咛一声,让耶律宗政瞬间醒觉,他忙凝神聚气,手掌贴于肖闲后心处,运气将内力输入她体内,护住肖闲心脉。

    半柱香后,耶律宗政方收气回掌,额头汗珠隐现,他扶住肖闲将之趴卧在榻,拉开薄被覆于她身上,自己只疲倦地靠在榻边小憩,直至肖闲夜半醒转。

    肖闲自是不知其中过程,她发现自己力气皆无,挣扎起身未果却让薄被滑落,业已羞红双颊,再见到耶律宗政将头别过一边,心内不由暗赞一声。

    “肖。。兄弟”,耶律宗政一时改不过口,“不如再歇息片刻,你伤势颇重。”

    肖闲试着运了下气,只觉心口气息阻滞,稍一用力便疼痛难忍,她喘了口气又阖上双眼,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肖闲只觉在梦中被人小心抱起后,安置于一辆车上,柔暖的垫褥,平稳的车身让她几乎察觉不到晃动。车内似乎有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干燥温暖的手便抚上她的面颊,长满薄茧的指腹缓缓地刮擦着她的双唇,她不由沉醉于那种呵护的气息,安心地沉睡过去。

    再醒时,天已大亮,肖闲微抬眼皮,入眼处是熟悉的屋子,胸口也已不再闷疼,她翻了个身,望见地是一双熬红的双眼,眼睛主人微沉的面色让肖闲往被内缩了缩,喏喏地唤了声,“师兄!”。

    “娴儿,感觉可还好?”李易边问边将手搭上她的手腕。

    肖闲即赵娴忙点点头,“好多了,师兄医术高明,我自是无妨。”

    “主子,属下保护不力,尚请主子责罚。”边上又一声音插了进来,一人直直跪于榻前,眼睛也是红通通的,面色青白,正是赵颜。

    “阿颜,快起来吧,非是你之过,此事皆因事出突然,我又谋虑不周所致,谁曾想到刘从广身边竟有功夫如此高之人。”赵娴示意赵颜起来。

    “若非你有这天蚕衣护身,又巧遇耶律郡王出手相救,怕早已心脉尽断,如今又如何能安好地见到我等?你可知你已昏睡两日两夜。”李易虽气赵娴不爱惜自身,却又不舍太过责备她。

    想到前日清晨见到赵娴毫无生气地躺在他怀内,心中便疼痛难忍,当时他的心中充满了焦急、痛惜,那一刻,他方知赵娴于他是何等的重要,原来赵娴不止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师妹。

    “主子,是李师兄以针灸、药浴、内力将你体内淤血逼了出来,而他从昨日至今,不曾歇息片刻。”赵颜在边上解释道。

    “师兄,又累了你!”赵娴眨眨眼,心中想到,昨日从那客栈出来,在车内的人莫非是师兄?一抬眼却望见李易复杂的眼神满含各种情绪,赵娴一愣,忙垂下眼眸。

    李易默默望着赵娴,片刻后方嘱咐一番走出赵娴的卧房。

    “阿颜,夫人现下如何了?”见到李易出去,赵娴悄悄地问赵颜。

    “主子放心,那日殷仁将夫人救走后,安置于安全之处,我已照你吩咐联络到阎公公,此际皇上已然知晓此事,并派人悄悄保护住夫人。只待主子身体好些便可安排夫人进宫。”赵颜这两日也未曾歇息,自责、焦急、劳累使得她面现青白。

    “阿颜,我观你面色不好,你先下去歇着吧,我已无碍。”

    赵颜欲待不愿,却被赵娴强行赶回房,只得无奈去歇息。

    皇宫内官家赵祯听闻李玉差点被抓,赵娴受伤之事后,安坐椅内默不作声,思虑良久,方起身朝太后宝慈宫走去。

    而此时宫中业已真正拉开夺权的序幕。

第67章 各怀心思

    太后寝殿宝慈宫历来是宫内安静肃穆之所在,宫内人皆知太后不喜被人打扰。因太后垂帘听政,寻常白日里只在朝堂之上参决朝政,若是朝中无事,太后便在宝慈宫内歇息。除去重要节日,无法避免后宫嫔妃、皇室中人、朝廷命妇的问安,其余时日皆会免去那些不必要的早晚问省。

    二月的花朝节后,宝慈宫竟忽然热闹起来,官家原本仁孝,日隔一日也会在晚饭后前来问安。可今日白日里便来探望,倒是件稀奇事。

    先是那日官家脸带怒气匆匆而来,怒不可遏地说要废后,当时被太后制止后,又经几位重臣苦苦劝说、叩头请求收回成命,官家方无奈地按下了这念头。之后太后又将圣人曹氏和各宫人叫来问明缘由,教训了一顿,命圣人在坤宁殿禁足反思,方才平息了这废后风波。

    这才没消停几日,这日官家下朝后不久,随即又前来宝慈宫。宫人们皆心内暗自打鼓,不知这回又有何事发生,自然是能躲开便不会往前凑,以免城门失火,殃及他们这些池鱼,倒苦了那些正在太后跟前当值却无处可避之人,心中只能默默求佛祖保佑。

    太后这日身体微恙,正在崇徽殿内间,斜靠榻上闭目养神,忽闻宫女来禀官家前来探视,太后面露了然,吩咐让官家进来,而自己并未起身梳洗,仍是半靠着。

    只片刻间,赵祯便脸现关切之色走了进来,见太后虽未起身,但精神尚好,忙快走几步,坐于太后榻边椅上。

    “大娘娘何处不适?可找御医看过?”赵祯温声问道。

    “无妨,只是上了年岁,偶感疲累而已。官家,这朝政早晚皆要交于你手,届时吾也能安心于这后宫中颐养天年了。”太后意有所指地说道。

    “大娘娘说笑了,我观大娘娘身体仍健朗,这朝政之事尚需大娘娘多加指点才好。”赵祯诚恳地望着太后刘娥。

    “官家今日来此可是有事找吾?”

    “事关大娘娘寿诞之事,祯儿自当跑这一趟。前几日从广将大娘娘寿诞礼服样衣送来朕处,大娘娘若无异议,祯儿便为大娘娘定下其中三件如何?”赵祯顺手将宫人端来的汤药接过,吹温后喂到太后嘴边。

    “怎会有三件?不是应当只两件吗?”太后张嘴咽下一口汤药奇怪地问道。

    赵祯讨好地笑道,“除去众人参拜时,大娘娘所穿之服,另有一件却是我着从广命人备下,大娘娘入太庙行祭典之礼时需穿的。”

    “入宗庙祭典?这可万万使不得,官家如何会做如此安排?”太后忙正色道。

    “大娘娘,上尊号之事如此重大,若不入太庙行祭典之礼,又如何入太庙文德殿行上尊号仪式?”赵祯解释道。

    “吾乃妇人之身,幸得先帝信任辅佐官家处置朝政,官家如今为吾上尊号已然不合祖制,若然再入太庙祭典,又于文德殿上尊号,吾又如何敢当?”太后心内颇为意外官家竟能提出此提议,虽然此事正合她意,但表面仍需推辞一番才可。

    “如何不敢当?大娘娘为我大宋惮尽力竭,为辅助我赵氏王朝尽心尽力,功绩堪比唐时武后,却未有武后之野心,如此为我大宋,入太庙、上尊号正是名符其实之为,大娘娘可切莫推辞!”赵祯言辞恳切,一番话激扬顿挫,直将刘娥夸的笑容满面。

    “官家如此仁孝,当为天下百姓楷模,吾心中甚为安慰!既如此,吾若再推辞不受,怕就要辜负官家一番心意了”,刘娥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赵祯手背。

    “如此甚好,多谢大娘娘成全儿的一片心意。只是如今尚有一事需和大娘娘商议。”赵祯试探地问道。

    “哦?官家另有何事需与吾商议?官家如今也可独自断事了,些许小事自己做主便可,无需和吾商议”。刘娥心内冷笑,她如何不知赵祯今日来此所为何事,暗道这赵祯绕了一个大圈,却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

    “近日有人私下告知朕,说宫内传言朕之生母另有其人,如今尚健在人世,此言一出当即被朕当头痛斥。试想世人又有谁人不知朕之母后乃当今太后,朕之大娘娘?又何来另有其人?只是世上之事皆是无风不起浪,俗语云,填沟壑易,堵众人悠悠之口却难。”赵祯叹了口气,似是颇为发愁。

    刘娥闻之,沉吟不语,半响方悠悠吁了口气,眼含慈爱望向赵祯,说道,“祯儿,既然说到此事,吾也不瞒你了,此事说来话长。”

    刘娥沉思片刻,回忆道,“二十年前,吾身边有一宫女名唤李玉,温婉寡言,甚得我喜爱,因而被先帝宠幸有了身孕,怀胎十月后诞下一麟儿,便是祯儿你。你也知晓,这宫中历来便是子以母贵,先帝得子后自是欣喜万分,对你亦是百般宠爱,当时便欲立你为太子。而李玉虽被封为婉仪,但身份仍是低微,先帝便将你交于吾手,对世人宣称你乃吾之所出,而吾长久以来也待你如己出。那李婉仪听人谗言,误会吾乃夺子害人之人,竟悄然离开皇宫,不知所踪。”

    听闻此事,赵祯一时间面色激荡,眼眶微红,似乎毫不知情。

    刘娥望着赵祯变化的神情,脸现苦色,继续说道,“而后你渐渐长大,我思虑你或早晚都要知晓此事,便于几年前让从广着手暗中寻访李婉仪行踪,却一直未有消息。谁知从广近日突然告诉吾,有日曾在汴梁遇见她,前日更是派人去接她来宫内,无奈她对吾误会至深,因而再次离去,如今吾却是不知她之下落。”

    一番颠倒黑白的话被刘娥说地合情合理,直让赵祯听得心头直跳。赵祯面现豫色,问道,“若是知晓李婉仪踪迹,大娘娘又会如何安置她?”

    刘娥笑道,“李婉仪毕竟是官家生母,若然知晓她下落,吾自会派人接她入宫,与你相聚,官家大可加封她为太妃,从此使她在这宫中安享晚年,官家亦可承欢膝下,吾便也了却了这一桩心事。”

    赵祯闻后也随之笑道,“大娘娘当真是胸怀坦荡,李婉仪却是白白误会了你十几年。如今朕便派人去寻李婉仪,若是有幸寻到,且依了大娘娘之言,接入宫中,封为太妃,让她在这宫内颐养天年便是。”

    刘娥欣慰地点点头,说道,“该是如此才好,我们姐妹也可解开这多年的心结,以后更可互相走动。吾如今亦是年岁已高,若还能见到故人健在,当真是极为开心之事。”

    刘娥嘴上说着这话,心内却暗暗想到,果然是骨肉连心,如官家如此仁孝之人,一旦听闻自己生母下落,便时时想着生母,处处为生母安排。今日这拐弯抹角为自己在太庙上尊号之事,怕也是为生母所图吧。

    刘娥又想到昨日一早刘从广进宫告知被李玉逃脱一事,她当时并未责怪刘从广,也只能叹到,天意如此不可违。如今即便李玉进宫也未能改变甚么,倒不如顺水推舟接她入宫,倒反而可得官家之心。如今看来,此计甚妙,倒是一举两得。

    而赵祯也面带笑容,望去心情颇好,时而殷勤地为刘娥递水、掖被,不时妙语连珠逗乐刘娥。一时间崇徽殿内母慈子孝,显得其乐融融。

第68章 暗事

    天圣七年,三月初一。

    宫内下圣旨,先帝在位时的李婉仪因恭谨、慈德,又于先帝逝后长居于深宫为宋祈福,现晋封为先帝宸妃,当今皇上尊为皇太妃,赐居萃德殿。

    突然冒出来的皇太妃让群臣摸不着头脑,知情的如八王爷等人自是知晓这宸太妃便是官家生母李玉。

    从李玉离开皇宫到被找回,其中内情自是少人知晓,因这晋封本就是太后刘娥提议,又涉及后宫之事,并未影响到朝政,自是无人会深究其中缘由,虽有议论,也仅是群臣私下猜测琢磨而已,是以这晋封之事自是如一阵风过,并未引起太多反应。

    而真正引起朝上群臣哗然的却是太后入太庙祭典并上尊号一事,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曾为首的一众重臣极力反对这不合祖制之事。然众臣苦谏皆被官家一力压下,执意为之,并昭告天下,此事就此定下。

    李玉晋封,太后入太庙祭典,二事于同一日下旨,自是颇具深意,只是太后之事太过惊人,使得李玉晋为皇太妃竟无人再去关注,仅是这后宫之中于杨太妃之后又多了位太妃而已。

    这日官家散朝后,未如往常般前去御书房寿昌阁,也并未前去太后宝慈宫,却是直奔李太妃寝宫萃德殿。

    萃德殿此时自是前来问安的嫔妃众多,虽然官家下令后宫众人不得打扰李太妃静养,却无法阻止嗅觉灵敏的一众嫔妃于晋封之日前来道贺。

    “皇上驾到!”,萃德殿外响起内侍传报,众嫔妃闻后自是欣喜异常,而李太妃也长舒一口气,这群莺莺燕燕已然闹的她头疼,恰巧官家来此,倒省却她赶人之为。

    “恭祝陛下圣躬万福。”平时难得见到赵祯的嫔妃忙凑到太妃旁边,期望引起注意。

    “免礼。”赵祯却是看也未看这些女子,挥挥手示意她们各自回宫。

    终于一众人等离去,赵祯方将紧皱的眉头展开,忙急走几步跪于李玉脚前,颤声道,“是儿不孝,致使阿娘流落在外日久,如今方得回宫。儿本是阿娘十月怀胎辛苦诞下的,却被逼母子分离十九载。如今儿为这大宋皇帝,却未能尊亲娘为太后,仅能委屈阿娘为太妃,儿枉称这仁孝二字。”

    “祯儿,娘不怪你,太妃也好,太后也罢,于娘仅是个虚名,不用太过在意,为娘的并不觉委屈。只要祯儿在娘身边,娘见到你平安喜乐,便心满意足了。”李玉慈爱地笑笑,伸手将赵祯扶起坐于身边椅上。

    李玉如今仅得四十出头,望去却较六十岁的刘娥苍老许多,瘦削的身材、多病的身体又让李玉多了一丝病容,直看的赵祯一阵心酸。想到刘娥所谓子以母贵之言,他内心便冷笑不已,刘娥当时便是以他这个“子”才能贵为皇后,分明是母以子贵,而今却空口白牙,颠倒黑白。

    以太后入太庙上尊号换取阿娘进宫与己团聚,他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如今他只怕太后爬得不够高,想他虚与委蛇、忍耐至今不就是为了等那一天?现在的一切只是开始!一丝阴骛从赵祯眼底一闪而过。

    此时殿外又通传杨太妃驾临,李玉和赵祯忙停下交谈,起身至殿门迎进杨太妃。

    殿外款款走进一女子,中等身材,面容沉静,气质沉稳,长相虽非十分美貌,却华贵优雅,打眼望去如三十许人。

    赵祯忙走到这女子面前,微笑叫了声,“小娘娘。”

    李玉只一眼便认出了这人是当年的杨才人,如今的杨太妃,十九年过去,比自己尚大上三岁的杨太妃也仅是多了五分成熟,外加五分气韵,面容却未有太大改变。

    而杨太妃却打量了李玉许久,方找到了一丝熟悉的痕迹,就是那从前至今,未变的这温婉的气度和庄重的神态。看到李玉如今憔悴略带病容的脸,她不由眼眶微微湿润,抢前几步,张了张口,唤了几次,始叫出了声,“妹妹。”

    李玉也拿出帕子在眼角处试了几试,拉住了杨太妃的手,问道,“姐姐这些年可还好?”

    “姐姐长居后宫,吃穿无忧,又有祯儿常来探望关心,自是舒心,只是日日思及妹妹。想起那年妹妹离开宫中,不知去向,姐姐时常担心妹妹是否颠沛流离,是否安然无虞。妹妹在外吃苦这许多年,如今始得回宫,姐姐在有生之年尚能见到妹妹,能将祯儿亲自交于你手,实是欣喜异常”,杨太妃悲喜交加地将李玉拉着一起坐下。

    李玉听闻此言,轻轻松开杨太妃之手,起身施了一礼,说道,“多谢姐姐这十九年辛苦抚育祯儿长大成人,我这为娘的不能在他身边常伴,幸得有姐姐帮妹妹悉心照料祯儿,大恩不言谢,这一礼姐姐必要受下才可。”

    杨太妃忙扶住李玉,拍了拍她手背,只是摇头。眼光却是不经意地扫过守住殿门的宫女。

    赵祯见她如此谨慎,忙会意过来,低声说道,“小娘娘莫要担心,殿外皆是祯儿之人,你们只管放心说话便是。”

    杨太妃冲赵祯含笑点点头,眼露赞许之色,轻叹道,“祯儿终究是长大了,我如今却是无须再时时处处为你担忧了,只是宫内行事还需万分小心方可。”

    杨太妃一番话说的颇有含意,赵祯稍事思考后便明白她意有所指,说道,“小娘娘可是有话吩咐祯儿?”

    “宫中人事复杂,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藏诡谲,只因太后寿诞,如今宫内风平浪静。官家却需谨记时时留意、处处小心,夜里不论在何处安寝,皆需带上可靠内侍,安排好这侍卫护卫之事,切记不可以身涉险。”杨太妃脸露正容殷殷嘱咐道。

    李玉闻听此话,担忧地问道,“姐姐可是知晓何事?祯儿莫非身处险境?”

    “妹妹莫要太过担心,姐姐时常便是如此叮嘱祯儿的,并非有事发生。只是祯儿身为一国之君,小心谨慎乃是应为之事。”杨太妃边说边对赵祯使眼色。

    赵祯忙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阿娘切莫操心祯儿之事,如今阿娘只需养好身体,放下心事,每日只吃好喝好睡好便可。”

    李玉噗嗤笑道,“你当为娘的是什么?每日只吃好喝好睡好?”

    赵祯打趣道,“阿娘和小娘娘皆是祯儿的依靠,这依靠自然要坚实点,祯儿的后背才更温暖。”

    一番说笑,却是不知不觉到了用晚饭时辰,杨太妃和赵祯便在这萃德殿用完饭后方先后离开。

    只是赵祯饭后回到御书房寿昌阁,便脸沉如水,挥手让一众内侍在外守候,连阎文应也无需贴身侍候。

    见阁内已然清静,赵祯转身便进了书房帘后,帘后置有一榻,本是赵祯平日里批阅奏章感到疲累时小憩之处,此刻帘内尚未点灯,他悄然坐于榻上,对着暗处唤道,“出来吧。”

    只见眼前一花,一黑衣人跪于榻前,恭敬说道,“主子何事?”

    “那事可有进展?”赵祯低头盯着那人问道。

    “已有眉目,原来此人是..,而此事尚有后文”。那人低声答道。

第69章 落水

    汴梁内城东,近旧宋门有座观音院,观音院西侧,横跨着一座不算太大的观音院桥,桥下汴河水流颇急。

    正是阳春三月,春暖花开。汴河两岸杨柳婆娑、新绿满枝,柳枝悠悠地垂在水边。申时已过,酉时未至之时,临近黄昏,远处夕阳余晖斜照水面,泛着粼粼的波光,衬着桥边观音院宁静祥和,透着一股子圣洁的光芒。

    此时已近晚饭时分,观音院桥上来往行人不多,桥上一俊秀男子斜倚石桥栏似在等人,一阵清风拂过,轻轻扬起这人鬓发,空气中透着草木的清香。这人深吸一口气,惬意地微眯眼睛,手搭额头朝着远处望去。

    无奈左望右望之下,他等之人仍未有影踪,此人脸上顿时出现惴惴的神情,心中暗想,不知昨日至枣家子巷所留口信是否已然带给阿颜,而阿颜今日不知又是否愿来。

    想着想着,他不由哂然一笑,这相约时辰未至,阿颜自是尚未来,自己只是心急来得早了些,这会儿尽在这里胡思乱想作甚。

    这人笑完摇摇头便朝桥下随意望去,岸边五六男童奔跑笑闹,倒让他想起了小时在家乡与兄长玩耍情景,只是而今兄长已然离世,自己后日亦将远赴西边一酬平生所愿,现况已与无忧无虑的童年相去甚远矣。

    他微叹口气,想他对汴梁本无甚留恋,如今因有了那人,离别在即竟也多了一丝离愁和感伤,自己孤身一人,本是来去如风,却也因那人而有了些许牵挂。

    这人愣愣地望着岸边出神之际,却听到下面传来一片惊呼声和无措的哭喊声。

    这人忙回神望去,却见适才岸边嬉闹的男童中有人落水,此时因是春至,气候转暖,本是结冰的汴河早已化开,而汴河上游雪水亦融,致使汴河水流湍急,若是不慎失足,情况颇危。

    那落水男童因所玩之物掉入水中,自己去拾时却因人小腿软,不慎滑落水中,眼见便要被这汹汹河水吞没。

    桥上男子见到此景,心中大急,不由脚下疾奔几步下得石桥来至岸边,全然忘记自己并不识得水性,合身便扑入水中去捞这男童。

    适才这男童一落水便被扑面而来的水涌入口鼻,瞬间便被呛住,双脚扑腾间,却渐渐开始往下沉。

    桥上男子一入水里,方想起自己全然不会水,幸好这人本身习武,平日里也见过别人游水,稍稍有些见识,在他头脸一触水面之时便抿嘴闭气,手上却迅捷地捞住了那男童衣服,一把抓了过来。

    落水男童此时被一口水呛入喉中,两眼一黑昏了过去,那救人男子尽力闭气使自己二人不致沉没,双手用力将那男童托在水面上,脚下虽使力蹬着水,却被湍流而来的河水当头冲了过来,这一大一小眼见便要被流水冲走。

    岸边其余男童哭成一片,有那伶俐的孩子转身便朝观音院跑,去找落水男童之母,另有人哭叫救人,此时虽有路人经过见此状况,亦不敢贸然下水,只能相帮唤人来救。

    此时桥上又走来一人,见到岸边人人在呼救人,再看汴河水中浮浮沉沉两个人,转念一想便明白发生何事,脚下连点,足尖在桥栏上借力一跃,便如飞鱼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轻巧进入水中。

    这人一入水中,双臂奋力便划,脚下用力蹬水,不多时便来到水中那一大一小二人身边,先前入水救人的男子一见救星来到,大喜过望,忙将双手所托男童交入救星手中,并指指岸上。

    会水男子点点头单手接过男童身体,另一只手配合双脚划动,飞快游到岸边,岸上众人忙使力将男童捞了上去,这男子手中已空,却并不上岸,转身又朝水中另一人游去。

    最先入水救人的男子见男童被救,心下一松,双手也学适才那救星模样划动,无奈手脚配合全然不得法,被湍流而来的水迎面冲来,手脚再也使不上力,朝着水下便沉。

    回转身来救人的男子见到那人沉水,划动更快,到的那人沉水处时,那不识水性之人已然不在水面之上,这会水男子心中焦急万分,他用力吸了口气,闭紧嘴巴也进入水中。

    不过显然这人水性颇好,他在水中睁眼四处找寻,不多时便见沉水男子。忙游了过去,见那人已然屏不住气,鼻子不住翕动。心急之下凑了过去,张嘴便贴上那人双唇。

    那人沉下水后,心中直呼吾命休矣,只后悔自己为何不学游水,气息不稳之际,却被两片东西贴住嘴巴。那人先是一愣,待睁眼望去,两眼便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嘴上是那人温暖的双唇,心中立时突突直跳,不由自主便张开了嘴巴。

    会水之人待那人嘴巴一张,也未想许多,忙渡气过去,那人吸了好几口气后,双手便自动环住救他之人的腰身,前胸亦靠了过去,紧紧贴住对方胸口,只觉胸前被一团柔软贴住,霎那间心旌摇曳,不能自已,只觉这水下犹如仙境般美妙,心内悄然升起一股不想出水之念。

    救人之人见被救男子嘴巴如吸盘般吸住自己,久久不肯放开,双手又如八爪鱼缠住自身,使自己完全不能动弹,只道这人当自己如救命稻草般紧抓不放,心内想起自家主子所说救人之人所忌讳之事,便是最怕在水中被人抓住不放,届时力气用尽,救人不成反累己。脑中一震,忙用力扯开那人身体。

    无奈那人满脸不像是慌张,反倒一副陶醉至极的神色,贴住自己便再难拉开。此时他也顾不得那人是何想法,手起掌落,便在那人后脖颈上一击,那人两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救人男子方松了口气,忙以一手环过那人两腋,另一手在水中使力朝岸边划去,在众人帮助之下,也将这人救了上来。

    此时男童之母已然闻声赶来,却见男童虽被救出水,却脸色铁青,昏迷不醒,忙哭着扑到男童身边,央求众人救救自家儿子。

    会水男子见状,也不顾浑身湿漉漉的,拨开众人,几步跨至男童身边,以一指放于男童鼻下,感觉到尚有呼吸,也不说话,双手用力撕开男童胸前衣物。

    想起以前主子教过的救人之法,他忙以一掌附于另一掌之上,贴于男童胸口处微一使力,压了几压。再捏住男童鼻子,鼓起嘴巴用力朝男童嘴内吹气。

    不多时,那男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被呛鼻喉之水,双眼便睁开醒转过来。

    男童母亲大喜过望,忙叩头便谢。救人男子摆摆手,说道,“无需多谢,赶紧带这孩子去找个大夫看看吧,”

    那男童母亲仍是千恩万谢,方找人相帮抱着这孩子去找大夫了。

    救人男子这才回身走到另一被救之人身边,以手拍打那人之脸,嘴里唤道,“狄青,狄青?”,却不见狄青醒转,忙以手去探狄青鼻息,见他呼吸尚算平稳,心中便舒了一口气。围观之人见落水之人皆已被救,又见这二人似乎是相熟的,便渐渐散开,各自回家吃晚饭去了。

    此时夕阳已没,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微风吹过,浑身湿透的身子被风一吹竟然稍感寒意。这救人男子低头望向身边仍昏迷之人,稍事思索一番,便蹲身一个用力,将那男子负于背上,慢慢地朝着尚不算远的枣家子巷走去。

第70章 等我可好

    小院不大,简洁朴素,此时院内处处系着红带,显见这家主人有喜事。院中宾客不多,却人人脸上洋溢着真心的笑容。

    被装扮一新的显然是新人洞房,房内点着一对龙凤蜡烛,烛火照亮了新房,身穿红衣的新妇,红盖头已被揭去,端坐榻上低头不语,似在等待新郎送走宾客回房喝那合卺酒。

    房门被轻轻推开,身穿红衣的新郎满脸喜意走了进来,反身将门掩好后,来到新妇身边,温柔地唤道,“阿颜。”

    新妇闻声抬起头,清秀的脸庞在红烛映衬下显出几分娇媚。见新郎半天不语,只管拿炯炯的目光盯住自己,新妇双颊飞起一片嫣红,不由又低下了臻首。

    新郎总觉自己看不够新娶的娘子,只是**苦短,自己总不能仅盯着她脸,想起两人等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新郎忙将桌上两杯酒拿了过来,执起新妇之手,将其中一杯放入她手中,说道,“喝了这合卺酒,你我二人日后便长相厮守,永不分离可好?”

    新妇听闻此话,抬起脸庞,平日里颇冷的脸此时却羞涩难当,只将手中之酒一饮而尽,新郎也毫不犹豫立时喝尽杯中酒,将两只空杯又放回桌上。

    “阿颜。。”新郎坐于新妇身边,声音微哑地又唤了一声。

    新妇知晓将要发生何事,不由紧张地互绞双手,两眼不知看向何处才更自然。

    拉开新妇双手,将之交握于自己掌心之内,新郎感觉掌内双手既不柔软也未见如何白嫩,新妇之手骨节坚硬,手指上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茧子,知是她从小苦练剑法磨将出来的,心内便不由一阵怜惜。

    新妇被握住双手,见新郎不住抚着自己十指,想到自己并无漂亮的手指,心中微有些不自在,挣了一下,便收回了双手。

    不期然耳畔传来一阵温热,耳垂被轻轻咬住,一阵战栗,新妇忙缩起了头颈,往侧便避。谁料却被扯进了更加温暖的怀抱,新妇额头被紧紧贴住了坚硬的胸膛,头顶喷出的灼热气息让新妇心跳加速。

    新郎低下头细细找寻新妇双唇,不容她再躲避,只将嘴凑过去,张口便含住了两片水润润的粉唇,比想象中更加美好的双唇引得新郎以口反复描摹,指腹顺势轻轻摩挲新妇脸颊,直让新妇浑身发软。

    “你。。”新妇张嘴欲语,却被新郎舌尖攻入檀口,津液相融,新郎又以嘴啜住新妇香舌来回舔吸,新妇何尝经过如此阵仗,片刻之间已然软瘫于新郎怀内。

    新郎停下攻势,以双臂圈住新妇,犹如得到一件向往已久的稀世珍宝般喟叹了一声,半响方用略带**的沙哑嗓音唤道,“阿颜。。,娘子。”

    新妇抬起头,双眸如水,盈盈望向新郎,柔声回叫,“狄青。”

    “叫夫君!”

    “夫君。。”,婉转之声悠悠响起。

    狄青蓦然醒转,双眼迷茫地望向窗外,此时窗外已然黑漆漆一片,只余屋内半燃着的蜡烛发出悠悠的光线。

    原来是一场美梦,狄青懊恼自己如何竟这快便醒了,否则接下来便有更美妙的事情可做,可是这仅仅是一场梦而已,狄青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拾掇地颇为整洁的卧房,自己方才便是躺在榻上睡觉,身上穿着一身干爽舒适的里衣裤,却不是出门时自己穿的那身。

    门吱呀被推开,狄青探头望去,却见阿颜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了进来。

    “醒了吗?起来喝碗热粥,梳洗过后再睡不迟。”阿颜依旧是神色清冷。

    狄青应了一声,起身下床,坐于桌边,只听一阵呼噜之声,一碗粥很快便见了底。狄青满足地摸摸肚皮,笑道,“果真是饿了,这粥一下去便舒服许多。”

    “你不会水?因何冒失下去救人,若是再无人搭救于你,可不是白白送了性命?”见狄青喝完那粥,阿颜便板着脸开始问道。

    狄青一愣,方明白阿颜说的是傍晚时分,自己下水救男童之事,忙摸着头顶,尴尬地笑笑,“情势紧急,我也不能眼睁睁见那男童被淹,一急之下全然忘记自己不识水性了。”

    又将椅子往阿颜处挪了挪,腆着脸笑道,“想不到阿颜你不但剑法高超,水性竟也如此之好,幸得有你,我这小命可算保住了,你是我救命恩人,大恩不言谢,不如我以身相许可好?”

    “谁要你这不值钱的小命。”阿颜白了狄青一眼,“我之水性,自然是主子找擅游水之人教授的,主子曾说,识水性乃必备技能,日后自有用处。”

    “你家主子倒是颇有见地。”狄青不由夸赞道。

    “主子自然是才干过人,聪颖机智。”赵颜语气中透出一股崇敬。

    赵颜的口气让狄青心底直泛酸水的。

    “你约我在观音院桥相见,可是有事?”赵颜又问道

    想起昨日收到狄青传信相约,赵颜本不欲去见,无奈自家主子知晓后,颇有深意的望了她一眼,而后说道,“阿颜,你不可能陪我一世,若有良机,切莫放手。”她虽不大明白主子之意,却仍是听从主子建议,今日去赴狄青之约。

    “阿颜,我后日便要随夜落隔离京赶赴甘州,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再见你一面,离别在即,我自是要与你道别。”

    “哦?你要走了?”赵颜听闻此话,不知怎的心内竟升出一丝怪异之感。

    “阿颜,你今年多大?”狄青话锋一转又问道。

    “啊?”赵颜被这突转的话题问的一头雾水,老实答道,“我已十七。”

    “十七了啊,快要娶亲了吧?”狄青试探道。

    “娶亲?”赵颜一愣,随后表情奇怪地说道,“我可不成亲,我是主子的人,自然随侍我家主子一生。”

    狄青望着阿颜突然变化的表情,想起阿颜在水中救自己时,紧贴自己胸口的那团柔软,以及温润的双唇,原本五分的猜测,此时倒有了九分的把握。

    “阿颜,若你不成亲,可愿等我立功归来,我必许你一门中意的亲事。”想起之前绮丽的梦境,狄青望向赵颜的眼神便灼灼生光。

    被狄青如此望着,赵颜感到一阵莫名的无措,她极力冷下脸色,口气僵硬地说道,“你乱七八糟说些什么?”

    狄青不由以手抚上赵颜颊边,再次低声问道,“等我可好?”

    赵颜再也坐不住了,倏地站起,端起桌上空碗,说道,“你且在这屋休息,明日再走不迟,我先走了。”

    狄青一把拉住欲逃出屋内的赵颜,说道,“时辰已然不早,你去何处?”

    赵颜羞恼地甩脱狄青之手,说道,“我就在左旁客房休息,你无需管我。”说完边匆匆拉开门,飞也似地离开了,却未曾注意屋内狄青脸上得逞的笑容。

第71章 祭典风波

    天圣七年三月初三长宁节,想必是大宋太后刘娥这一生中最为难忘而辉煌的日子。

    在宫内散斋七日之后,又两日于天安殿致斋,并于昨日来到这太庙斋宿,一番折腾后身子到底有些疲累,一夜未曾合眼,直至天微明时分,太府卿等已然将祭品放入祭架,一切皆依照皇帝祭典仪式进行。

    不多时,礼仪使便前来引导刘娥至盥洗位,由贴身宫人为她盥洗,并伺候她换上了赵祯为她亲手选的礼服。

    由定州卢记织造耗费颇多人力和时日制成的福寿双全如意缂丝衮服,有一半皆用捻金线和孔雀羽绒缂织而成,仅彩色绒线就达28种,一旦穿上即光彩夺目,尊贵无比。

    刘娥初见之时也惊愕、赞叹不已,她也未曾想到官家居然为她定制了衮服,虽然这是她梦寐以求想穿的,但从未说出口,官家若不是太过纯孝处处为她着想,便是心思太过缜密而另有所图。

    不过无论哪种情形,而今她已然穿上这原本是皇帝才能穿的衮服,执掌着大宋天下的最高权力,她应该满足了不是吗?

    刘娥抚摸着柔滑的衮服,心中仍有一丝的遗憾,可惜时至今日,她仍不能如唐时武后般真正登临大宋的至高点。

    “太后,宫闱令前来询问,可否就祭位?”贴身宫女轻柔地问道。

    她蓦然回过神,望向自己已然穿戴齐整的衮服,颔首同意。

    当刘娥身穿衮服,头戴仪天冠出现在祭位之时,下首宗亲、重臣望着刘娥身上的衮服,皆暗暗吃惊,若不是身在太庙须得肃静,怕这些人早就哗然了。

    众人再细望太后身上衮服,原本皇帝衮服上以十二章纹为饰,即以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种织于衣,宗彝、藻、火、粉米、黼(读音同甫)、黻(读音同服)绣于裳,虽然此际这衮服上已去掉日、龙、黼三种章纹,却仍让下首众人心惊,这太后登临天下之心竟是如此昭然若揭吗?

    而同样立于祭位的官家赵祯却神情自若,安然不动,众人心内不由叹息。

    奏乐声中,太祝与宫闱令等人奉出先帝神主之位,赵祯依礼跪拜,逐一为神主位奠献香酒后,刘娥精神一振,也接过递来的玄酒,依礼为神主位奠献三祭酒。

    所有祭典仪式,她很早以前便烂熟于心,只为能有今日。奠完三祭酒后,刘娥望着祖先神主之位,心中冷笑着拜了下去。

    “嗒”的一声沉闷之音响起,原本安静的庙内因得这突兀的一声,吓了众人一跳,抬头寻向这声音发出之处时,霎那间下首众人脸色各自不同,精彩之极。

    原来先帝神主之位在刘娥祭拜时,竟然倒着扣在了祭案之上。太庙祭典是何等重要之事,按说负责祭典的太常寺决计不敢有半点疏忽,让此种状况出现。而大宋立朝至今,太庙祭典上亦从未发生过神主之位倒下,此事必是先帝显灵,不欲刘娥以太后之尊穿衮服,行皇帝应为之祭奠之事。

    刘娥心内也骇了一跳,想到莫不是先帝在天之灵以此来警告自己吗?她脸色阴沉地望向手足无措的太祝,太祝和宫闱令此时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两股战战望向皇帝赵祯,不知该如何做。

    赵祯沉默了片刻,沉声说道,“还不将先帝神位扶起?”

    太祝闻言忙和宫闱令抖抖索索地走向祭案,二人小心翼翼地扶起先帝神位,从袖内摸出一块净布将神位轻轻擦拭了一遍,而后又前后左右检查了一番,方对皇帝赵祯行了一礼,默默地退到边上,此时二人官服之内的衬衣已然湿透,额际也布满了汗珠。

    八王爷赵元俨作为执事宗亲待这一番事情做完后,并未因之前神位倒下而面色有所改变,他仍是从容地接过将要荐献的奠毛血,恭敬地置于神案之上,然后低头默然退下。

    此时太祝取出萧、蒿、黍、稷沾上油脂于炉炭内炙烤,宫闱令端上鱼和犬牲等腥熟之物交到刘娥手上,此时刘娥作为初献者应向神主座前进献。

    按下方才心头出现的不好预感,刘娥定了定神,端着进献牙盘稳步走向神案,心中虽然暗恨,但面上仍恭恭敬敬地将牙盘小心地放了上去,而后行了三献礼,似乎此次并未有任何动静,刘娥方放下悬着的心,直起身子。

    “啪”的一声,神案之上先帝神位又向后倒去,刘娥面上顿时一片青白,而下首众臣再也屏不住惶恐之心,纷纷跪下叩头低呼,“先帝显灵,臣等无能。”

    赵祯面上也呈黯然之色,低头跪拜,口中说道,“父皇恕罪,是儿不孝。”

    而被礼直官引导进入的亚献者杨太妃和终献者圣人(即皇后)郭后,方未站于庙内未久,便见此情景,慌忙跪下将头连叩三次,伏下身子,头便再也未敢抬起。

    此次祭典最后虽被皇帝赵祯下令继续完成,事后也在太庙文德殿完成了上“应天齐圣显功崇德慈仁保寿皇太后”尊号仪式,可刘娥铁青的脸色和勉强的笑容一直维持到太后车架返回紫宸殿受贺。

    无论是身着蜀锦世家所制,绣有“百鸟朝凤”的七彩蜀锦礼服,接受由皇帝带领群臣及各国使臣上贺;抑或是身着殷记绸缎以极为罕见的天蚕丝所制绣有“丹凤朝阳”的礼服,接受皇室宗亲、内外命妇的上贺,都无法抹去此刻刘娥心中在太庙祭典时,先帝神位倒下所带来的阴影。

    一日的强颜欢笑之后,傍晚皇帝为太后刘娥所设寿宴尚未结束时,刘娥便觉两额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疼欲裂,勉强在开席后喝了几杯贺酒,就了几口素菜,便由宫人扶着登上舆辇回到了宝慈宫倒头便歇。

    而此际,整出活动的筹划人,大宋的皇帝赵祯第一次开怀畅饮,似乎因太后寿诞能如此隆重而真心欢喜。

    寿宴上皇室宗亲、朝廷众臣觥筹交错,表面上道贺连连,心底下却各自盘算。谁都不知这一场宴席后的明日又有一场怎样的风波将会出现,但有心之人却已看清形势,打算宴后回去便做些事情,推波助澜,趁早站好队伍方为上策。

第72章 一出好戏

    “官家,官家?”天方明时,皇帝的寝殿诞庆殿内,龙榻床帏之外响起了内侍小心地轻唤声。

    “何事?”半响后床帏内始响起微哑的声音。

    “太后身边罗公公有事启禀,此时便在殿外等候。”

    “阎文应在何处?”床帏内赵祯问道。

    “官家,小的回来了。”问话间阎文应已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

    “外面发生何事?”悉悉索索的声音,赵祯已然坐了起来。昨夜微醉之后,天色已晚,赵祯未去任何嫔妃之处,只回到了自己的寝殿,一番安排之后夜已深,方睡下没几个时辰,这又被唤醒。

    阎文应忙招呼两个内侍将帷帐挂起,见赵祯并未有起身的打算,便又将热茶递了过去。而那两个内侍不待阎文应挥手,已然极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今日一早,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曾大人为首的一众重臣,以右司谏官范仲淹与御史台官等为首的台谏官员,跪于垂拱殿前,另有众多皇室宗亲与朝中众臣同时上百人书于太后,同样请求太后还政于官家,退居深宫。”阎文应压低声音说道。

    “罗崇勋来诞庆殿就是为了此事?太后又是如何反应?”赵祯脸现嘲色。

    “太后昨日太庙祭典之后便身有不适,至今仍在榻上歇息,今日一早便遇此事,太后自是气怒交加,是以吩咐罗公公来禀报官家,由官家酌情处置。”阎文应一早便派人将此事来龙去脉,太后如何应对等事打探的一清二楚。

    “昨日酒后被风吹着了,此番身体仍不爽利。太后寿诞,天下大赦,本就罢朝三日,既然罢朝,今日朕也不去御书房了,便在寝殿歇一日。”

    赵祯顿了顿又对阎文应吩咐道,“阎文应,你且出去告诉罗崇勋,今日朕实没有精神,你且随他去垂拱殿前走一趟,让那些大人们散了吧。告诉那些大人,还政于朕,太后自是早有打算,让他们无需如此逼迫。”

    阎文应忙低头应了声,然后悄悄抬头望着赵祯毫无半点病容和不适的面色,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官家,可要传御医来为您诊治?”

    赵祯一闻之下,轻笑出声,“传!自然要传!”

    殿外的罗崇勋因未能见到官家,便被轻易打发回太后处,心有不甘,直说太后命他必要亲眼见官家,亲自启禀。

    “罗公公轻声些,官家已睡下,你我切莫扰了官家歇息,何况官家已然命咱家与你跑这一趟,若再喧扰惹来圣怒,你我可担当不起。”阎文应淡淡地说道。

    罗崇勋闻此话,只得悻悻地随阎文应去垂拱殿前劝告众臣。

    午间时分,罗崇勋满身是汗匆匆回到宝慈宫,此时太后刘娥仍是神情恹恹靠在榻上品着燕窝,见罗崇勋满脸郁色跨进崇徽殿内间,便将碗递于身边之人,接过帕子试了试嘴,望向罗崇勋,问道,“如何?”

    罗崇勋忙跪于地上,不安地说道,“禀太后娘娘,官家今日身体不适,仅命阎文应随我前去劝解垂拱殿前众人,无奈那些大人不肯散去,言道..言道。”罗崇勋吞吞吐吐地不敢继续说下去。

    “那些老顽固说些什么?”刘娥冷冷地望着罗崇勋问道。

    罗崇勋一滴汗珠滴落地上,忙叩头说道,“那些大人言道,太后娘娘把持朝政时日久矣,如今官家已然成年,处置国事俨然有明君之风。太后娘娘曾在常朝上亲言要撤帘还政,如今仍未还政于官家,已至遭邻国讥笑,使我大宋颜面无光。太后娘娘若要学那牝鸡司晨,效仿唐时武后,满朝文武便长跪垂拱殿不起,即便是先帝在天之灵怕也是不同意的。”

    “什么?”太后眼现寒光,厉声问道,“此大逆不道之话又是何人所说?”

    刚抬起头的罗崇勋闻得太后厉喝,吓得又伏在地上连连叩头,颤声说道,“此话,此话是右司谏官范仲淹所说,群臣附和。”

    “范仲淹?低贱之位竟敢说如此犯上之言,右司谏官?官家将其官位升至右司谏官原来竟有此意。”太后冷笑道,“官家果然好算计,身体不适怕也是推托之言吧?这君臣联手倒是演的一出好戏。”

    “唉!如今之事竟是逼我至此,吾能与满朝为敌,与天下为敌吗?”刘娥长叹一声说道,“罢了,罢了!”

    “罗崇勋,你且去告知官家,就说吾原本就欲在寿诞之后还政与他,无奈这些人如此等不及,如今只待吾身体稍好便于朝堂之上昭告群臣吧。”刘娥顿了顿,脸现落寞之色,说道,“你且带话给官家,便说垂拱殿前群臣之事由他解决吧。”

    待罗崇勋出去后,刘娥似是疲倦之极,挥了挥右手,身边伺候之人低头退出门,并将崇徽殿内间之门轻轻掩上。

    此时内间角落却仍立有一宫女,从开始便低头不语。适才贴身伺候之人却无人唤她一起离去,却是怪事。

    那人见内间只剩她与太后刘娥,挪着脚步缓缓走上前来,到得刘娥榻前,抬起头来,却是一张普通至极的脸,她开口说道,“太后娘娘,如今你被逼还政于他,可还不愿动手?”这人一张口,声音便极其低沉沙哑,听得人心中压抑之极。

    刘娥沉着脸盯着她问道,“你待如何?”

    那人一抹讥笑现于脸上,“我不待如何,你本是权利心极重之人,此后你便甘心长居这寂寂深宫毫无作为?”

    刘娥哼声说道,“我便是再无权利,也是大宋太后,我便是毫无作为,也能活得自在,谁又能干涉于我?官家仍是唤我做大娘娘。”随后她眼神深沉地盯住那人说道,“是以,任何无谓之事,你且停了罢!”

    那宫女低头逼向刘娥,阴阴地说道,“你莫以为你仍是圣..,你是活得自在,咱们可不愿再陪你待在这劳什子皇宫了。何况主上已然等不及了,你若再拖下去,怕立时便有人让你..,”语毕做了一个手势。

    刘娥冷声道,“你当我是吓大的吗?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和我说话。”

    那人笑道,“太后娘娘既如此不省,且容奴婢告退。”说完便躬身退出崇徽殿,只留下脸色阴沉的刘娥坐在榻上若有所思。

第73章 入宫为妃

    正是三月好春光,到了三月里,不但踏青人多了起来,嫁娶人家也多了起来,白日里走在街上,却是时不时能听到喜乐阵阵,吹锣打鼓之声随风传来,人人脸上皆带有喜意。

    不过最近这两日,汴梁百姓闲时磕牙唠的最多的,却是今日曹大人府上的喜事。二月之时,宫中降下圣旨,选尚书虞部员外郎曹玘之女曹娥为惠妃,三月长宁节后择吉日入宫。

    曹娥本是将门之后,平日里熟读经史,善飞白书,但为人内敛,是以寻常百姓却是不知道这曹家小娘子。

    但说起曹家,却是知道之人颇多。曹娥祖父曹彬是大宋的开国之臣,曾在太祖时期以功擢枢密使,在先帝时复又为枢密使,后被追封为周武惠王。伯父曹璨,官至河阳节度使、同平章事。伯父曹玮,是大宋有名将领,官至彰武军节度使。其余伯父叔父皆身居要职,真正是将门世家,一门勋贵。

    就凭这身份,大宋世家女子中却是没几个能及得上她,是以曹娥尚未进宫便已被封妃,而当今的圣人郭后都未曾享受过如此荣耀,也是在入宫之后才被封后的。

    曹娥未进宫便被封为众妃之首的惠妃,身份仅次于圣人。眼见着如今宫内郭后并不受官家待见,那些善于观风向,爱揣摩之辈自然嗅到了其中的味道,一时间曹府门前车水马龙,拜访之人络绎不绝。

    曹府自打圣旨下来后,就倍受滋扰,以致后来不堪忍受这日日上门之人,索性将大门闭上,除非是日常相熟之人,其余无关人等一律不见,而那些吃了闭门羹之人也毫不气馁,你只管关门,我只管递贴,一时间曹府门前的一条街上,人马牛驴之声日日相闻,竟形成了一道奇景。

    这事传到宫中,赵祯听闻之后,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倒也佩服曹府之人洁身自好,本就闻听了曹娥之事,再闻曹府之事,却对曹娥有了更多的好奇之心,不知怎样的女子才能被阿娘和娴儿交口称赞。另一边却着人带了一小队皇城禁军去曹府门前赶人,才打发了那帮不死心的人。

    曹娥入宫这日,赵祯派贴身内侍阎文应连同宫内高阶女官,驾着马车去曹府亲接曹娥,平日与曹府交好的文武诸官、家中一众亲戚、甚至还有王室宗亲都前来道贺,见到宫中竟是官家身边最得宠的阎文应亲来,皆啧啧称奇。

    曹娥娘亲拉着女儿的手眼泪汪汪,曹娥年纪虽不大,却处事老练,面色沉静坐于房内,临到出门时方滴下眼泪,却仍压抑住自己的不舍,拍了拍娘亲之手,轻声安慰良久后,终在众人的瞩目下踏上了车架。自此一别后,众人皆知曹娥的人生便从此与大宋皇宫紧密相连了。

    坤宁殿圣人郭后自那日误掴赵祯后,便被禁足于殿内反思,仅太后寿诞之日在太庙作为终献者出来过,之后又回坤宁殿再未能踏出殿门一步,包括今日曹娥进宫。

    原本圣人是应坐于上首接受妃子的拜见,可如今天已擦黑了,官家却未曾派人通知于她,宫中向来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地方,想到又有新人进宫,那处必定是喜气洋洋,而自己这里却清冷一片,本已灰败的脸色更是黯淡下去。

    后宫之内的环碧殿虽不如坤宁殿那般大而舒适,离开皇帝寝殿诞庆殿也不近,可是环碧殿仍是后宫之中仅次于坤宁殿的所在,比之如今宫内嫔妃中最得宠的尚美人居所凝芳殿更为别致和幽雅。

    环碧殿于月前便开始着手布置,而今日更是处处挂着红色,殿内龙凤喜烛又大又粗,照的环碧殿明亮耀眼,如今这环碧殿新主人便是惠妃曹娥。

    曹娥头上红盖已然除去,繁琐的头饰和衣物也已换去。此时她低头端坐于榻边,默默等着赵祯进殿,沉稳如曹娥,毕竟年仅十五岁,宫中嬤嬤虽已反复教授过她女子初夜之事,可想到即将和一个完全陌生之人行男女之事并共渡一生,她心底也不仅有些慌张和害怕。

    “官家万福,官家大喜。”殿外传来宫人的声音,曹娥知是皇帝来了,片刻后只觉身旁一片阴影挡住烛光,她缓缓抬起头,只见一张含笑的俊脸望着自己。

    原来皇帝竟是如此年轻而英俊,这便是自己的夫君吗?以后会与自己共渡一生之人?想到此曹娥不由羞红了双颊,沉静地站了起来躬身一福,轻启檀口说道,“官家万福。”

    “坐。”赵祯坐下后拍拍身边位置,温声说道。

    曹娥点点头,强作镇静慢慢坐下,只是红透的粉颈出卖了她此时紧张的心情。

    赵祯好笑地望着这女子秀气的侧脸,说道,“我其实听说过你。”

    “啊?”曹娥一怔,侧过脸来望向赵祯,正对上一双明亮的眸子。

    “花朝之日,繁台之上,天清寺中,你可曾救过一位妇人?”赵祯面色变得更加柔和。

    “那夫人是?”曹娥愕然,不明白官家在宫内又是如何得知?

    赵祯颔首,接过问话答道,“那李夫人便是朕的娘亲,如今宫中的李太妃。朕还要多谢你那日援手之恩。”

    曹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当时只觉与夫人颇为有缘。”说完后似乎想起什么,疑惑地问道,“选我进宫为妃,可是因为此事?”

    “不是!后宫本是是非之地,宫内女子常常争斗不休,但凡女子一旦入宫便会身不由己陷入漩涡,我何尝会因己之私而害了一个好女子。你之入宫却全是拜太后所赐。”赵祯敛去脸上笑容,淡淡地说道。

    曹娥听闻此话也不知如何应答,只是心中微叹,脸上却依旧沉静如斯,望向赵祯,问道,“官家可是对臣妾有何要求?”

    赵祯见这女子性子沉稳,聪慧大方,嘴角漾开一丝玩味的笑容,说道,“你当如何做?”

    曹娥微抬眼眸,正正对上那双深不可测的双眸,一字一句说道,“臣妾无需做任何多余之事,只需守好妃子本分,谨记后宫之训便可。”

    赵祯双眸透出赞叹之色,半响后,将右手抚上曹娥后背,轻笑道,“都道**一刻值千金,今日本是你我二人的好日子,娘子切莫辜负了如此良辰。”

    曹娥本已恢复的脸色被赵祯右手这么一抚,顿时又红了起来。还未待想好应如何应对将要到来之事,身子却是一轻,竟是被赵祯打横抱起放进了榻内。

第74章 宫乱

    被赵祯抱起放入榻内,曹娥一改方才从容之色,秀丽面庞红晕满布,一时间手足无措。赵祯低笑,凑近曹娥耳边悄声说道,“原来你也有慌乱之时。”手上却是片刻不停,只一会儿功夫,曹娥便被丝被覆住身子,而被下二人却已裸裎相对。

    到底是未经人事,第一次在男子身边未着丝缕,曹娥顿时羞得双眼紧闭,身子朝榻内悄然挪了挪,不防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了过来,直将她身子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而下面却被一个火热的东西顶住,她身子一僵,却是动也不敢再动一下。

    赵祯微眯双眼,哑声说道,“莫怕。”只双掌微动,却已覆上了曹娥胸前柔软,赵祯只觉入手处柔滑有弹性,便忍不住以手指轻轻揉捏顶端那两粒嫣红的樱桃,曹娥青涩的身子何尝遭过如此逗弄,不由软成一片,倒在赵祯怀内娇喘不已。

    感受到手下樱桃在掌中微微颤抖,赵祯心下火热起来,身体微一用力便翻身将曹娥压在身下,以嘴去轻咬曹娥粉嫩的双唇,当那温软的双唇微微张开时,赵祯的舌尖迅速地顶开拦住的贝齿,整只舌头便伸进去勾住曹娥香舌来回嬉弄。

    赵祯身下灼热却趁机顶进一处柔嫩,曹娥只觉下体一痛,双腿便不自觉的夹紧了那处坚硬,赵祯见曹娥眉头紧紧皱起,知道她必是疼痛,忍住了被点燃的欲火,身子停了下来,想待她缓一缓再继续。只是身下那处却被曹娥夹的有些微痛,赵祯只得低头含住曹娥胸前那粒红樱桃轻轻****。

    见曹娥眉头微松,知她已然缓了过来,赵祯便再也控制不住****,身子上下慢慢动了起来。曹娥双手紧紧搂住赵祯后背,痛过之后的她显然适应了这个节奏,双颊嫣红,紧咬双唇生怕自己不小心吟哦出声。

    此时榻上响成一片,渐渐地二人呼吸急促起来,半个时辰后,曹娥已然香汗淋漓,四肢无力,瘫软在赵祯身下,而赵祯因疼惜她是****,也不欲再多加折磨她,咬牙加快了速度,不多时只闻赵祯低吼一声,身子一颤,便停住了动作。

    只是不知睡了多久,似乎是天仍未明之时,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呼喝打斗之声,赵祯睡觉颇为警觉,闻得此声,忙坐了起来,朝殿外沉声唤道,“阎文应!”一宫女应声入内,隔着床帏,赵祯问道,“外面何事喧哗?”

    这宫女是曹娥在娘家时的贴身婢女,随曹娥进宫的第一夜便主动要求当值,原是怕自家娘子刚入宫不习惯,她恐官家与自家娘子有事呼唤,上半夜便一直守在这外殿,直到听闻内殿声音渐渐消失,又守在门口好一会儿,才合衣在外间靠坐着眯了会儿,却被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吵醒了。

    这时她闻得官家在殿内呼唤,忙走了进来。这宫女自是个稳重的性子,见官家问她,便不慌不忙地答道,“回官家,阎公公已然出去打探消息,如今到底是何情况尚不知晓。”

    赵祯吩咐道,“你过来服侍朕起身。”

    那宫女上前将床帏勾起,而此时榻内的曹娥居然也睁开了眼睛,见自己贴身婢女关切的双眼望着自己,想到之前和赵祯的欢好,再感受被下自己酸软的身子,不由脸红了几红,恰好见到赵祯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自己,脸愈发红成一片。硬着头皮说道,“官家,不如由臣妾伺候您穿衣可好?”

    赵祯点点头示意那宫女去拿二人衣物过来,待得二人将身上衣服穿好后,阎文应仍未回来,而此时那声音更加清晰了,在殿内已能听见,呼喝声中还夹杂着惊呼哭喊声,仿佛已靠近了环碧殿,赵祯皱了皱眉头,又唤进一个小内侍,问道,“你且去外间探探,到底发生何事?不必走远,速速来报。”

    那小内侍却是出去了片刻便折返回身,进的内殿犹犹豫豫地对赵祯答道,“官家,小的出去听了听,这殿外似乎是宫中嬤嬤在殴打新来宫女,那哭声许是被打的宫女哭喊声。”

    赵祯听完后,也不答话,沉默片刻后方说,“果真如此,那朕倒要出去看看,如何半夜竟有此事。”说罢欲朝外殿外走去。

    曹娥见赵祯要出去,忙轻拽赵祯衣袖,快走几步挡在赵祯身前,说道,“官家且慢,臣妾听此声音分明不是嬤嬤在殴打宫女之声,倒有几分像是......”停了停又侧耳倾听片刻,却是脸色大变,忙对刚才自己贴身婢女吩咐道,“翠儿,速速着人将殿门紧闭,不论是谁,莫要轻易开门。”

    那叫翠儿的婢女脆生生地应了声,便脚步飞快朝外殿走去。

    赵祯被曹娥止住,也停下脚步,却并不阻止曹娥的行为,只不动声色地望着她。

    曹娥见那内侍仍低头立在一旁,便问那内侍,“你可是我环碧殿之人?”见那内侍点头称是后,曹娥又说道,“既如此,你且去外殿将所有在环碧殿内之人召集起来,我稍后出来有话要说。”

    那内侍眼神连闪,见曹娥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忙低头应下走出内殿。

    曹娥见那人走后,方吐了口气,脸色凝重地着赵祯地说道,“官家,我听外间传来的声音,倒像是乱兵伤人之声,官家此时切莫出去以身犯险。”

    赵祯颇为意外的“哦”了一声,又问道,“何以见得是乱兵?”

    曹娥说道,“臣妾自小与家里堂兄弟一起,随伯父学过些防身技艺,耳目自是比旁人敏锐些。臣妾方才仔细听殿外之声,却分明听到有刀剑砍人之声,有宫人哭喊求饶之声,而这些声音却由远及近,渐渐朝此处传来,大半夜的在宫内发出此等声音,臣妾实不知这若不是乱兵在宫中作乱,却又是谁如此胆大敢于宫内如此喧哗?”

    “既是乱兵,必是朝着朕而来,娘子此时将殿门紧闭,我等岂不是正好被他们瓮中捉鳖了?”赵祯问道。

    “官家说的极是,只是臣妾关闭殿门,却不是为挡住乱兵,而是防止里应外合之人。”曹娥说道。

    “哦?”赵祯饶有兴趣地问道,“里应外合之人?朕倒是颇为好奇,娘子如何找出那些人?”

    “官家可愿放手让臣妾一试?”曹娥正色地问道。

    ”如何不可?朕且随你去外殿试试。”赵祯轻笑道。

第75章 情势不明

    到的外殿,曹娥见殿门已然关闭,便招手换过贴身婢女翠儿,在她耳边悄声吩咐了几句,翠儿便点点头又朝内殿走去。

    此时外殿中央站着被召集来的环碧殿伺候之人,零零落落的居然也有三四十人,曹娥左右环顾一圈,便同赵祯分别坐于殿内椅上。

    殿内宫人见官家和惠妃端坐上方,忙一起跪下请安,赵祯说道,“免礼,如今外间情势不明,你等既是环碧殿之人,今夜诸事便听从你们惠妃娘子的安排即可。”

    殿下所跪之人忙点头称是后方起身低头默然立于原处。

    曹娥本也是新人,于这环碧殿本就不熟,更遑论殿内新配的诸多宫女内侍,除了自家带来的几位贴身婢女,也就是殿内随身伺候的寥寥几人略微熟悉些,此时见殿下一众陌生面孔,倒也不慌乱,只是细细打量了诸人面色各异的脸后,方站起身来。

    环碧殿内宫女内侍虽然低着头,却皆偷偷拿眼朝站起的惠妃望去,他们之中从有别殿抽调而来,也有新进宫人,想进这炙手可热的环碧殿,谁不是打破了脑袋,想尽了办法才挤了进来,是以这些能进来的人,哪个不是在宫内略有些身家的,又有哪个不是人精的?

    曹娥起身后微微抬头朝前方扬声说道,“今夜外间显然是有乱兵,听声音分明是朝这环碧殿厮杀而来,只怕过不了片刻便到这里。这些乱兵必是早有预谋,才能将时机把握的如此巧妙,虽然他们所谋之事我等尚不清楚,但如今官家在此,吾等誓死也要护得圣驾周全方为上策。”

    殿内诸人中,有人睡得迷迷糊糊方被叫醒过来,也有人对外间之事一知半解,此际乍闻外间有乱兵,皆骇了一跳,立时悄声议论起来。

    曹娥轻咳一声,正色说道,“殿内诸人既然来此,便皆是我环碧殿之人,无论何事都需共同进退方可。而今有事安排诸位去做,不知你等可愿?”

    “惠妃娘子尽管吩咐,我等必尽力而为。”环碧殿宫人齐声回道。

    “如今需要几人蒙面出去引开乱兵注意,可有人愿为?”曹娥问道。

    下首却站出几人,齐声说道,“我等几人愿为。”

    曹娥仔细打量了这几人,除去其中一人是官家身边一直跟着阎文应的随身内侍外,另有三人并不识得。她面色肃然问道,“此去目的虽是引开乱兵,但却危险重重,一旦被捉,极有可能被乱兵泄愤而杀,此后果你等仍愿前去?”

    底下诸人皆低头不语,而这几人却眼神闪烁,他们互视几眼后,点了点头。

    “既如此,你等出去后无需任何言语,只需见到乱兵掉头便跑即可,只是这奔跑之时却要散开,朝不同方向跑。”曹娥嘱咐完之后,招了招手,她贴身婢女翠儿已然托着一个盘子出来,见到曹娥示意,忙将那盘东西置于桌上。

    曹娥伸手揭开那盘东西,顿时金灿灿的光芒闪了出来,曹娥指着这盘东西对那几人说道,“此处百金,你等几人不论成败,回来后便可来我处领赏,若是不能回来,事后我也会着人将这金子送与你等家人。”

    底下诸人见那金子后,人人精神一振,而那几人更是跃跃欲试。曹娥着那翠儿带同这几人开了环碧殿侧门出去后,又说道,“剩下诸人另有一事安排。”

    方才众人见得曹娥拿出这真金白银作为赏赐后,立时便有了动力,都在想这惠妃娘子倒是出手大方,此次若能安然渡过此关,必有好处。一时间倒是人人睡意全无,凝神细听曹娥安排,生怕捞不到这拿钱的好差使。全然忘记外间来的是乱兵,稍不留神不是送命便是受伤。

    “这另外之事却比较容易,稍后你等诸人出去后,各自提桶带水散开隐藏,若是见到乱兵放火,便想办法将火扑灭即可。”说罢伸手拿起方才那盘金子边上的一把剪子,走到诸人面前,挨个为每人剪下一缕头发,由身边另一贴身婢女环儿分别将头发用彩绳系好放于桌上。

    不多时桌上便集满了即使缕扎好的发束,待剪完最后一束头发,曹娥立定后朗声说道,“明日论功行赏,便以这头发为证。你等出去后务必见机行事,以保性命为上。”

    众人皆大声应道“谨遵惠妃娘子吩咐。”

    曹娥满意地点点头,着贴身婢女环儿带同几十人有序地出了环碧殿。

    曹娥一番安排后,回身走到赵祯面前,盈盈一拜,方轻声说道,“臣妾计拙,也只能如此作为,余下之事便由官家吩咐。”

    众人出去后,殿内便余下不多的几人,皆是二人亲随之人。赵祯在边上默然看了半响,目露沉思之色,此时也不由面露微笑,赞许地点了点头,轻轻将曹娥拉起,说道,“娘子临危不惧,应变有方,如此情势仍指挥若定,不愧为将门之后,倒是让朕刮目相看,你这安排甚合朕意。”

    曹娥柔声说道,“官家过奖了。”顿了顿又问道,“官家,而今我等几人尚需做何事?”

    赵祯笑笑,说道,“如今你我二人也只能在此处坐等救兵。”

    曹娥了然地点点头,伸手为赵祯斟上一杯茶递了上去。

    颏把钟后,外间的呼声哭喊声越来越近,直到杂乱的脚步声停在了环碧殿外。殿内之人只听外面有人喊道,“你等几人速去找家伙将这殿门撞开。”

    “哐~~哐~~”之声传来,不多时殿门便被轰然砸开,一群人闯了进来,进来后只见外殿椅上端坐着当今圣上和惠妃,二人面色如常地望向他们,带头之人倒是一愣。

    闯进环碧殿约有几十人,带头的却是两人,一人侍卫打扮,身形瘦长,眼神阴沉。另一人做内侍打扮,身材颇为精壮。

    那内侍打扮之人见到赵祯后,笑道,“皇上倒是叫我等好找,原来却是在此。”

    赵祯身边一内侍大声喝道,“尔等何人,竟敢如此放肆,随意闯殿!”

    那人大笑几声后,嘲讽地望了望赵祯,说道,“我家主人邀请皇上去做客。”

    赵祯淡然地看着这人,说道,“你们这些许人,带着朕要如何走出这大内皇宫?”

    “这倒不劳皇上操心,我等自是有办法。”那内侍打扮之人好整以暇地看着赵祯,做了个请的动作。

    “哦?原来竟是在后宫有秘道!”赵祯转眼便想通其中关节。

    “无需与他废话,速速带走为上。”那侍卫打扮之人见二人有问有答,眼露不耐之色。

    赵祯慢斯条理地抿了口茶,说道,“要朕与你等一起走也并非不能,只是朕尚有些疑虑还需你等解答。”

    “休得罗嗦。”那侍卫眼现厉色,挺剑便朝赵祯刺去。

    侍卫边上的内侍一把抓住他的手,面上隐有怒气,沉声喝道“你来时答应过我什么,我家主子说过不准杀他!”

    “圣主与我何干,我等只听我家主子吩咐。”那侍卫冷哼一声。

    那内侍正待发作,一声娇笑,后面又走上来一个曼妙女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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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风月介绍:
飞机上睡了一觉的金领精英女,醒来后发现自己成了千年前大宋朝的一个四岁小女孩。前世今生,今生前世,她犹如庄周梦蝶,似梦非梦。为了抗拒太后指婚,她费尽心思帮助皇帝夺取皇权,为此不惜去化解各种阴谋、阳谋、宫斗、谋反等招数。为了追寻自己的真爱,她离乡背井来到辽国,最终却落寞离开宋时风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时风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时风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