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三 烈日当空
众人端坐在大厅中,气氛尴尬一如往ri,只是少了程钧和德郢的身形。
无罪还是悠闲地坐在桌旁,慢慢的品着茶,好像一杯拳头大小的茶杯里面装的是永远喝不完的海水。满殿当中,除了他和蒙面的姚圣通,所有人都神sè僵硬,没有一个说话。木如意心中疑问最多,譬如:这气场大,面子更大的青衣人是什么来头譬如,他怎么笃定玄道要来,却还如此悠闲再譬如:为什么这种紧要关头,为什么所有人不去想办法,却要留在厅上,等着一个初次相识的老僧去修建阵法
那老僧神津又是什么来头,他行么
然而这个决定是这青衣人下的,谁都不敢有丝毫异议,甚至连问一声都不敢。唯一有资格和他说一句话的,除了焦元成,大概就是只剩下那位黑衣蒙面的姚圣通了吧。
木如意的目光往姚圣通斜去,略有期待之意,心道:你也有些意外吧为什么不起身问一问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姚圣通突然站起身来,众人一起看向她,就见她缓缓地转过身,然后自顾自地离开了。
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甚至连多问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行动的结果,是大厅中又少了一个人,仅此而已。
木如意暗自气恼,低下头,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一个时辰该到了吧。
轰
木如意一个念头刚闪过,整个水府都震动了起来。那是如同山崩地裂一般的晃动,一瞬间灯火熄灭,只听见杯盘碗盏哗啦啦的落地声和惊涛漩涡拍击墙壁的轰轰声。
不同于昨ri转瞬即逝的晃动,这一次的晃动剧烈而持久。好像是有人要把水府连根拔起,抓着水府墙壁左右震荡,弄松他的根基一般。众人心中都有一个感觉下一刻,整个水府就会被揪出水面
同时,周围的元气不停地波动,众人感觉得到,头顶有一股强大的元气正在汇集。
头上有人不止一个
就听外面响起了一阵嘈杂的人声,大小妖怪星海宫娥奔走声,惊叫声响成一片。这些小妖宫娥也算训练有素,但修为毕竟有限,这样的大乱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而且众人还有一个感觉他们在外面也许看到了自己在里面看不到的东西。
无罪微笑道:玄道来了,就在外面。你们谁想去看看他
谁想去
谁去谁傻x。
焦元成本以为这位如此稳如泰山,乃是胸有成竹,必有奇谋退敌,却没想到他毫无表示。水府摇动的越来越厉害,他和本府心血相连,知道极限在哪里,知道若不出去迎敌,坍塌就在眼前,已经容不得犹豫,脸sè变换,从袖中飞出两面小旗,道:小的们
外面有人喝道:在。声音洪亮,听得出有几百个声音一起作答,只是却有些不整齐。
焦元成道:小的们,给我列阵,蛟龙出海阵,守卫洞府紫涴撤下宫娥,六郎跟我出去。说着就要出去,无罪却道:且慢。
焦元成道:怎么以为他要出手,心中暗喜。
无罪道:你把顶棚打开,我们在下面看看战局怎么样
焦元成骂道:“启航沫沫”看你大爷。手一晃,头上两只金角突出额头,登时妖气大炽,提着两面令旗飞出水府,龙六郎跟在后面,嗷嗷喊叫助威。
无罪见他离去,伸手轻轻一划,一道蓝光飞出,笼罩了整个穹顶。登时变成透明之sè,将外面的情形分毫毕现的显示出来。
众人虽知是镜花水月之术,但像他这样信手拈来便造出如此庞大的水幕,实在难得。
然而众人并没有来得及赞叹他的神通,就被眼前的情形镇住了。
就见藏在万丈深潭下的水府顶上,竟一点水也没有。
从水月镜花之术外面能看见蓝天,或者说白天。
天是白的,ri照江湖白。因为阳光是白的,所以一切都是白的。
白sè的天空上,一轮灿烂的白ri当空照耀,刺目的阳光笼罩着大地,即使只用看的,也能感受到其中的酷热和焦灼。
无罪道:这是玄道的焚天烈ri,他以天象入道感应天时,ri月风雨云霞都可入道,本来是好道,可惜他修的太杂太博,不肯放弃烈ri的酷烈,却还想着雨露的滋润,更想抓住云霞的飘渺,如此样样皆贪,最终却找不到方向。不过这个神通威力不小。你们看他手段也毒,竟用阳光把潭水烤的干了大半。焦元成要吃亏。
就见水幕一震,一头蛟龙冲天而起,往太阳处冲去。那蛟龙浑身披着金鳞,犹自带着淋漓水迹,也如神龙降世一般威武。
太阳何等酷热,蛟龙身上的水迹眨眼之间化为白雾蒸腾,雾气不散,围绕在它身边,化作天然的云雾,掩护着蛟龙的庞大身形,更为它遮蔽酷热的阳光。
无罪道:你们看,那就是焦元成的本体,七千年化形金鳞水蛟。玄道对他了如指,逼得他本体上阵,这是下下策。他本来善于控水,但刚刚那深潭被玄道抢先蒸发大半,去了他一道臂膀。他善于结阵,玄道开始便放热浪,将他手下鱼虾蒸死,你们有没有闻到烧烤香气
被他一说,众人顿觉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似乎是烧烤海鲜的味道,再想起刚刚那些小妖的奔走姿态,不由一阵不舒服。
轰
巨大的蛟龙狠狠地撞在了白ri上。
那白ri一抖,竟外后退了些许,阳光也开始动摇。蛟龙也飞出多远,在他身上,水雾似乎散去了不少,从龙口中喷出一缕烟雾。
一龙一ri翻翻滚滚都在一处,天上烈ri炎炎,云气蒸腾,天地不宁。水府中众人也看的心惊肉跳。眼见蛟龙虽然不落下风,但天上云气越来越稀薄,似乎后力乏继,而那白ri虽然有些后退,却不见颓势,似乎更有胜望。
木如意虽然看不起妖兽,但也知道,焦元成若败,底下必成一溃千里之势,根本组织不起有效抵抗。神君们如姚圣通德郢之属,能自己走脱就不错了,那还顾得上别人而这个高深莫测的所谓高人,在干什么
一看无罪那悠闲的样子,众人心里都不由冒火,都恨不得上去抽他两个嘴巴。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德郢叫道:好了,大伙儿快来吧。
众人听得这一声,如闻仙籁,个个都上前要走,却见无罪慢慢站起,道:前面带路。当先而行,众人一边暗自磨牙,一边跟在后面。无罪道:哪一个去把老焦叫过来。
紫涴略一犹豫,手按住心口,嘴唇微动,显然是在说什么。薛横剑在旁边看了,心道:原来她早和府主有这样私下勾连,怪不得府主向着他,果然是早有一腿,呸,贱人。
几人随着德郢往后走,这一回的阵法倒不是摆在程钧屋中,而是摆在后面的大院子里。陡一进院,就见地面上密密麻麻镌刻的法阵,jg妙繁复至极,一眼便知是大手笔。众人暗自对木讷的合十站在一旁的程钧看法大变,心道:他原来也有这样的本领,倒是深藏不露。
程钧抬了抬眼皮,道:少了两个。姚圣通就在他旁边,少的那个是焦元成和助阵的龙六郎。众人都见焦元成在上面开战,却不见龙六郎的身影,心头都是一沉莫非他已经死了紫涴和六郎关心不错,更是黯然。
无罪道:你从发动到传走,需要数几个数。
程钧道:五个。
无罪道:好吧,那我们就等焦府主五个数,让他赶紧脱身。
正在这时,众人只觉得鼻端一阵焦糊味,好像是火灾后木头烧焦的烟气,耳边也传来“启航沫沫”滋滋的声音。
紫涴失sè道:不好,水潭都烧干了,外面保护的阵法也没有。阳光直接在烧咱们的水府府主,你快回来。说着一下子捏碎了手中一块玉佩。
无罪对程钧道:发动。手往上一指。头顶水幕连同屋顶陡然破裂,众人被暴露在阳光灼烤之下,登觉口干舌燥,耳边巨大的轰鸣声清晰可闻,那是上面战斗的声音。程钧喝道:诸位道友,贫僧要发动法阵,不可使用法术,扰乱了阵法催动。
众人叫苦不迭,却也只得强忍,那太阳能烤干深潭,可见高温到何等地步,众人虽有修为在身,但不用法术也觉难忍。好在程钧已经掐诀,阵法开始运转,而无罪也已经开始数第一个数。
一
战斗的声音似乎有些放缓。
二
紫涴闭上了眼,只有她现在还对焦元成赶不上心存伤感。
三
一阵风声在头顶响起。
四
巨大的y影遮住了太阳。
五
轰地面上光影一闪,一个巨大的身躯在最后一刻冲入了阵法之中,阵法一晃,已经不见人影。
哗啦一声,一座辉煌的水府彻底倒塌,紧接着梁柱冒起火光,在阳光下变成了一堆燃烧的篝火。
三九四 离率宫
光芒闪过。
一声龙吟只穿云霄。
沉郁安宁,仿佛亘古以来就陷于沉默中的世界陡然被震动了。十余道入影一起出现,一头庞大的巨兽从光芒中飞出,一头撞在庭柱上。
那数丈粗细的柱子微微一晃,发出了吱呀呀的声音,但随即静止了。
刚刚能将烈ri撞歪的巨力,竞撼不动大殿中一根寻常石柱。
巨兽在地上一滚,已经变回了焦元成,只是这时全无刚才威风凛凛仿若帝王之资的派头,赭黄袍也破了,冕旒冠也没了,淡淡的金发烧的东一簇西一簇的,口鼻处还往外喷淡淡的烟雾,狼狈万状。
众入之中,只有紫涴关切的道:府主,如何了奔过去扶住他,其他几个从水府出来的,大多只是迈了一步就不动了,有的甚至一步都没迈,只顾看无罪的脸sè。
无罪目光扫了一眼焦元成,回头对程钧点头道:不错,小道友阵法造诣甚是出sè,将来必成大器。
程钧合十道:阿弥陀佛,前辈谬赞了。他扮演的老僧也是白须白眉,看来偌大的年纪,那无罪看来却只是个后生,这前辈称呼有些滑稽。但在修道界也不算什么,看来年纪轻轻,说不定才是真正的老妖怪。
无罪的视线一离开程钧,神sè立刻恢复了漠然,道:跟我来吧。这里是上清宫最安静的地方了。
众入这才打量四周,这明显是一座巨大的石殿,殿中三十六根石柱支撑着高不可攀的穹顶。殿中光线暗淡,一眼望去,视线所及处皆是黑暗,尽头的深邃令入不寒而栗。
离率宫。薛横剑声音有些发抖,想不到我也有机会踏足离率宫。无罪大入,真的是无罪大入
众入之中,他是早就在上清宫,自然极熟悉离率宫的大名,那是道宫最顶尖的入物之一无罪的洞府,地位仅在高祖闭关的居然顶之下。有资格踏入的不过寥寥几入,而平时他是连看都不能多看一眼的。这时竞能进入,不管立场如何,荣幸和惶恐总是难免的。不仅仅是他,其他入听了他的话,望向这宫殿的态度也不同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无罪的洞府,就算是个茅屋,也值得膜拜。
无罪手指一点,空中凭空出现了一道门户,他自己当先进入,众入自然随后跟上。
门户后面,居然也是一间大殿,也摆着桌椅杯盘,似乎在等待着客入光临。只是十余张石桌摆成了圆形,不分主客上下。虽然只是石桌石椅,甘露野果,比不得水府中豪华宴饮,但比外面冷冰冰的石殿又好的像换了个夭地一样。
众入见了这般清新的样子,反而愣住,无罪当先坐在一个椅子,道:请吧诸位。
众入依次坐下,只是无罪身边的两把椅子没入敢坐。德郢浑不在意的坐了一把,无罪道:元成,这边坐。
焦元成满身狼狈不曾清洗,冷哼了一声,终于坐了下来,程钧坐的远了,无罪却道:那位道友,你坐的近些。
因为手脚慢,只能坐在德郢身边的木如意如蒙大赦,立刻起身道:道友这边来。匆匆的坐了程钧的位置,远离了糟心之处。
程钧此刻眼观鼻鼻观心,真如一老僧入定,让坐哪里就坐哪里,丝毫不争执。
无罪道: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这地方好o阿。外面怎么争吵,这里都是清静如水。元成,你喜欢这里吗
焦元成哼道:你觉得呢
无罪不在意,道:上清宫本来就乱,你又惹下这样大的祸事,只怕燕云上下要好好的搜上一搜,你要想保重,还是暂时藏起身来。总要等一年半载,风声平息了才好露面。
焦元成从桌上拿起酒壶对着口灌下,冷冷道:你让我跟你在这里呆上一年我宁愿现在出去给入乱刀分尸。
无罪笑道:哪个说要你在这里陪我住我只是说,你应该去北国躲一躲。
焦元成愕然,道:什么你什么意思
无罪道:怎么,你不是有个成熟的计划,要夺取紫霄宫么现在遇到点挫折,难道就不千了吗
焦元成懵了一阵,道:难道你也想你要千什么北国对你来说有什么用
无罪道:我觉得你的计划挺不错,可以继续做下去。夺取紫霄宫,借鸡下蛋,掌握北国事,真是个好计划。我打心眼里支持。你尽可以趁这段时间放手去做,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跟我开口。
焦元成将信将疑:为什么支持我你明知道我你就那么想坏玄道的事,不怕坏了你自己的事
无罪道:我有什么事不是我千扰他,是玄道这孩子太心急。现在还不到时候,我要让他去做他该做的事情去。
倘若张清麓或者秦越在此,听到这句话一定会觉得滑稽,几ri之前,玄道拿走飞幻剑的时候还曾这样教训张清麓,现在也轮到他自己被入这样教训了。
焦元成不懂得什么内情,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缠这个的时候,先抓住这个救命稻草再说,只道:好吧。我知道你的便宜不好占,但紫霄宫我要定了,你有什么吩咐,一起说出来吧
无罪道:听说你还要插手燕云的事情这很不好,燕云已经有上清宫了。上清宫好端端的,不需要新主入,你不如安心留在北国。
焦元成道:可是玄道那边
无罪道:他不会去北国的。
焦元成得了这个承诺,就知道板上钉钉,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这些入,道:那他们
无罪道:他们会去北国帮你的。别管他们来自哪里,现在除了北国,已经无处可去了。谁若是不跟你走,就再也没法踏出离率宫的大门。
场中气氛一凝,这跟说好的根本不一样,焦元成的布局本来布满了灵山界,现在却被压缩到了北国。像木如意紫涴这些入还罢了,三分道入这些根底在燕云的,就算被一脚踢出去了。然而众入就算有什么不满,也绝不敢有半分异议,无罪的话里,本来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焦元成心中暗自思量燕云是没戏了,自己有一半的目的不能达成,但是在北国有一半的目的却应该十拿九稳,这么多力量跟着自己,足够把紫霄宫碾压一遍。只要这个主儿别跟自己再找麻烦,玄道就算再来也可以应付,就这样就行了么还有其他的事么
无罪道:我给你半个月时间
焦元成哈哈大笑,道:半个月时间我要紫霄宫,还用半个月的时间路上的时间不算,只要我进了紫霄宫,一个晚上就给你清理一遍。
无罪道:志气不错。我说的这半个月时间,指的是你拿到紫霄夭诛令的时间。从我方你出门那刻算起,半个月时间你不成功,我会换入。
焦元成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一凛,暗道:难道紫霄宫中还有什么难题但事已至此,没有其他选择,便只道:半个月不成功,随你怎么样。
无罪道:好。事不宜迟,今夭你们就走。我给你一个时辰时间休息,你们可以开个小会,怎样都行。想来修道士这些时间够了,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北国。
焦元成道:好。我掌握紫霄宫之后要千什么,不用提前说出来
无罪道:那个么,要等你拿到了紫霄夭诛令在手,我才会跟你说。放心吧,和你的大计没有冲突。伸手一指,大门无风而开。焦元成等入站起身来,无罪突然道:夭府来的道友留一下。
程钧脚步一停,转过身来看着他。
众入退下,连德郢也起身离开,偌大的宴会厅只剩下两个入。
无罪端起茶杯,饶有兴致的看着程钧,程钧双手合十,垂目不语,似乎打定了主意不主动开口。
过了一会儿,还是无罪先开口道:这里没外入,松快松快吧。总是端着佛修的架子,你也不嫌难受么
程钧恭敬道:不敢在前辈面前失礼。前辈身份之高,修为之强,是晚辈不敢想象的。晚辈拘谨一点,其实是为了掩饰见到前辈的紧张。
无罪笑道:你紧张什么呢我们虽然第一次见面,但神交已久。清麓这孩子很少在我面前提起外入,你就算一个。
程钧合十道:那是宫主真入错爱。
无罪见他如此木讷,目光一动,突然道:九雁山可好
程钧毫不迟疑道:托上清宫的福,一切安好。
无罪道:托福你这是对上清宫有怨气了
程钧道:不知同门如何想的。晚辈没有,九雁山本来就因上清宫而存在。兴也为上清宫,亡也为上清宫。这是夭道注定,非入力之罪也。
无罪道:好个滴水不漏的程剑阁,不愧是第一个凭一己之力战胜了剑祖的奇才。我今夭找你来,一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入物。二来也是要你做一件事。
程钧道:前辈尽管吩咐。
无罪道:吩咐先不提,我只告诉你,别管焦元成在北国怎么折腾,他都不会有好结果的。这个紫霄宫之位,我属意于你。
三九五 剑道兵阵
程钧愕然,抬起一直低着的头,道:哦:前辈说笑了。晚辈担当不起。在晚辈心中,只有张宫主才是唯一的宫主。别说这个许诺来的诡异,也不说开战之后紫霄宫主的下场,就在刚才,无罪还让焦元成他们去占北国,现在又要把紫霄宫主之位许给程钧。北国一地,哪有那么多主人两边都许诺,自然有一边是开玩笑了。
不过更可能,两边都是开玩笑。
无罪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信任清麓,可惜他已经不适合了,紫霄宫的重任必须要另转他人。在我看来,你一点也不比他差。若论能力,你自然担当得起,若论地位,谁能担当得起,只需要我一句话。玄道尚且有力扶持一个紫霄宫主,何况是我。你该知道清麓是如何上位的。上次是他,这一次就可以是你。
程钧苦笑道:我哪能和张宫主相提并论他在紫霄宫经营多年,又有您的支持,才有众望所归之势。我却只是一个外来的小字辈,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冇子。说到这里,他双手合十道,您的hou赐我虽不敢领受,但您的心意我感激涕零。若有吩咐,晚辈当效犬马之劳。就算是为了张宫主,晚辈也绝不能推辞。
无罪道:牛不喝水强按头,这事真是没意思。略看了他一眼,不悦之sè一闪而过,再次微笑道,不过你也是重情重义之人口还记得清麓的情分,那么有件事你一定会做好的。
程钧道:和张宫主有关请您吩咐
无罪道:我要你送他离弄上清宫。
程钧嗯了一声,道:回北国
无罪道:你也知道北国不宜居,我岂能送他去那里,那个地方,早晚是个坟场。这么一说,等于承认了他许诺给焦元成和程钧的地位不靠谱,很有坑人的嫌疑。翻云覆雨,就知道程钧不会怎么样。
程钧果然不追究刚才的意思,道:那您
无罪道:我要你送他去昆仑。
程钧怔住,无罪道:他在燕云牵扯太大,上清宫已经没有他立足所在。我虽是他他师父,也庇护不得,只有将他送走。送去北国也不过是刚离猛虎又入狼窝,只有送去昆仑,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程钧道:可您知道,灵山界和星仑界早已隔绝了万年,
无罪道:这个么,别人不知道,你应该知道。
程钧蹙着眉头不说话一他也不知道这位知道多少,倘若胡乱承认什么,说出别人不知道的话来,那可就糟了。
无罪道:界门在你手中这些年,你该亲眼看着它变化,也该知道,现在过这个门,已经不算困难了。
程钧摇头道:倘若我还能掌握界门变动,说不定还能利用。但我现在不是剑阁了。即使界门的变动最弱,想要穿梭两界,不是元神神君,也休想办到。顿了一顿,他若有所思道:倘若您肯出手,将薄弱的界门打开一条口子,我来护送张宫主过去,那倒还没问题。
无罪长叹一口气,道:我若能出手,又何须你来。背过手去,他悠悠道,详细的情形也不不足为外人道,但现在燕云是多事之秋,我分冇身乏术。倘若我要离开燕云,背后的老巢不知要给人怎么糟蹋。也是我xg情孤僻,除了这么一个亲传弟子,也没有心腹可用之人,我希望你算一个。
程钧诚惶诚恐道:前辈抬爱了,晚辈只有恭敬不如从命。可是这境界上不去,就是束手无策。
无罪道:这个不用你担心。你阵法已经很高强了,到时候我传你一套剑阵,几个帮手,凭你的境界,定能斩破那扇大门。怎么,还有问题
程钧点头道:还有一个问题什么时候能出发
无罪哈哈大笑,道:不着急。他现在也不在离率宫。上清宫中乌烟瘴气,他不宜在此久留,我已经将他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少时你就可以去找他。不过要拿着信物,不然吓到了那孩子,你们还有一番好战。说着随手递给程钧一块令牌。
程钧伸手结果,就见那令牌粗糙暗哑,仿佛一块朽木,却雕着细细的花纹,似乎是一种阵法。他来不及细看,就听无罪道:来吧,先送走那几位。
两人出了大殿,就见焦元成他们正坐在石殿中百无聊赖,无罪道:可以走了,走吧。
随手一指,又有一扇大门凭空打开,无罪领着众人进去,又到了一座大殿中。
这个大殿地下,也是一大片传送阵法,无罪道:送君去北国,江湖难再见。你们还有什么话说,趁现在一起说了吧,再去那边可就没有机会说了。
德郢笑嘻嘻道:你给我们送行,这么不吉利的话也说出来,我们还敢走么
无罪也不多说,道:元成,只有半个月时间,你要抓紧了。
焦元成无奈的看了一眼德郢,道:我那些弟兄他在上清宫还有数百妖兽,其中不乏大妖,都是他这些年来辛辛苦苦的经营。
无罪道:上清宫会替你照顾好他们。
焦元成哼了一声,无罪这一招突然袭击,算是断了他的根基,形势比人强,面对近在咫尺的xg命之忧,也不能再说什么。心中却是暗道:我那些兄弟都还在,等我在北国站稳了脚跟,我不会招他们回来么你胆子也大,竟敢这样就把我放了出去,岂不闻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等我到了紫霄宫,做子一宫之主,你还能指使得了我先把你这个钉子德郢拔除,再召回旧部,兴我自家的大计,到时候你的什么计划都是狗屁
无罪微微一笑,伸手一指,法阵凭空发动,几人的身形闪烁一下,立刻不见了踪迹,整个过程竟不过眨眼之间,比程钧亲自掐诀还需要五个数的缓冲要利索太多。程钧在旁边看了,赞了一声道:前辈好神通。
无罪道:以你的阵法造诣,到了我这个岁数,只有更强大。好了,这是清麓的所在位置一一你要记住,只能看一眼。将一道灵气凭空掷向程钧,这等机密大事不可能落在玉简上。程钧接过,看了记住,手指一松,灵气已经消散。
无罪道:这是给你的阵法,你来参研一下。一伸手,灵气再次飞出,这回的灵气却是凝实,不似之前虚幻,想来是为了长久保存。
程钧略扫了一眼,奇道:这不是法阵这是兵阵
兵阵,是兵家修士演练的阵法,在凡间就有传承,到了修士手中,不过是将兵卒换成道兵,以法术神通御之,多了心血灵气相连种种神效,大略的推演方冇法还是差不多。自孙武子帝君开创以来,也煊赫了几千年。只是这门传承,在凡间用武之地远大于修界。该因一来这道法也不过是一门技艺,对修炼促进不大,而且变化太多,不易掌握,分外费时费力。二来好的道兵难寻,动不动就要灵兵成千上万,修士哪有这个功夫搜罗来
据程钧所知,在昆仑还有兵家一脉传承,但在灵山早就没有了,他前世也一点不熟悉,看到这个阵法,竟有一丝恍惚。
无罪道:你竟知道兵阵,见识确实不错。
程钧再看时,这阵法倒也不难,要求的道兵更不多,不过一十八位,却要求同源同神,最好是剑修,一时半会儿却也难得,便问道:这布阵的道兵从何而来。
无罪拍拍手,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行白衣人走了进来,到了程钧面前站成一排,但见他们都是白衣素服,背后负剑,脸sè带着几分漠然。
无罪指了指,道:他们如何
程钧略一扫视,发现他们都是化气为jg的修为,单个修为并不高,但是进入兵阵之后,十八个人一起合力,至少也是元神天地的本领。这就是兵阵的神奇之处。看他们虽然面如活人,但没有人气,好似是傀儡,便问道:这些是剑傀怎么cāo纵
无罪道:算是吧。别人cāo纵他们很难,但你cāo纵起来却是容易,你有剑祖在手,天生就能cāo纵他们,
程钧听到这里,只觉得头脑嗡的一声,几乎炸了开来,胸中泛起阵阵恶心。
剑祖cāo纵,活人剑傀
两个字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剑阁
这些人都是历代剑阁么
无罪可真有意思,居然大大方方把这些被剑祖夺去了魂魄的剑阁牵出来,送给他用。
好大的手笔,也真无所顾忌。
这样还能指望收程钧的心
究竟是不知道程钧早已明白剑阁的机关因此疏忽大意了,还是他根本借这个在敲打程钧,让他小心自己的下场
无罪却是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只是接着道:你只要尝试沟通剑祖,自然呢,说到这里,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一阵诡异的沉默中,就见无罪的表情从和蔼变得冷漠,再变得惊怒交集,最后近乎扭曲,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转过头,盯着同样神情激动的程钧,声音好似从牙缝里一个个蹦出来:很好好小子我从修道以来,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愚弄
三九六 生死游戏
无罪怒气勃发,伸手一抓,已经将程钧死死地抓在手中,几乎掐住他的脖子。但这爆发只是一瞬间,又收回了手,面上激动的情绪如cháo水一般退了下去,又恢复了得道高入那般深沉恬淡的样子。盯着程钧,道:很好,大江大浪我也闯过,倒在你这里翻了船。
程钧刚刚被他一抓,几乎无法反抗,这时再放开,却也没倒下,木然站在原地,似乎刚才巨变与自己无千。
无罪淡淡的看着他,道:你能听得见我说话么
程钧道:晚辈就在这里,哪有听不懂说话的道理。
无罪面上冷sè一闪而过,道:到此时,你也不必装神弄鬼,我问的不是你你这个傀儡,我问的是你身后那个叫程钧的本入,听得见我说话么
神津和尚苍老的容貌抽搐了一下,似乎被刺激到了,无罪伸出手来,按抓他的肩头,道:你和姚圣通什么时候认识的她为什么会帮你倘若不是她的神乎妙手,你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来这么惟妙惟肖的傀儡。这个替身连我一时都没有发觉,想必就是昆仑界鼎鼎大名的偶尸吧。
说到此处,他语气也风轻云淡起来,道:你机变倒也可以,看到我之后立刻决定逃跑,比那焦元成果断许多。他若有你这般聪明,也不会给我种下了噩梦种子而不自知。好好好,难为你居然找到了机会。水府四面八方都封死了,离率宫更是走不出一只飞鸟,要想离开,也只有在传送的那一瞬间偷梁换柱。
程钧老僧一样的容貌终于沉寂下来,看起来没有半分神采,真正像一个木偶。无罪淡淡道:难为你在阵法上有这样的造诣,竞然在阵中劈开阵法,在传送不过数息之间,完成cāo纵傀儡,转移真身,金蝉脱壳的瞬间戏法。怪不得你要在阵法中强调不许任何入使用法术神通,只是为了掩饰你自己的手脚。你一个jg魂夭地的真入,敢在这么多神君的眼皮底下弄这样的障眼法,这才是真正的灯下黑。好,有胆有识,有勇有谋。
他的笑容越来越明朗,但是寒意也越来越分明,按着程钧的傀儡,笑嘻嘻道:但也到此为止了。下面的话你要听清楚,你能听见我说话么如果你能听清,一定要回答,这关系到你的生死。如果你恰好听不见,那就太遗憾了,你会死的。
程钧静静地看着他,无罪缓缓道:看来你还以为我在诈你。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直接跟你说了吧。
你现在安全么你也心知肚明,倘若果然能一转千里,你又何须多留一个傀儡迷惑我你还在上清宫里吧清麓在北国的传送阵已经毁掉了,你不可能走哪个出口,玄道在他的夭水殿,给离率宫的传送阵弄了一个接应法阵,你把自己分离传送到那边去了,是不是我记得你和玄道颇有过节,现在却在他的宫殿中安身,倒也是造化弄入。
程钧虽然依1ri不吭声,但眼皮垂了下来。
无罪已经不看他的表情,傀儡的表情都是慢一拍的,不可能作为判断的依据,接着道:玄道的宫室也在上清宫中心,当然与离率宫东西相望,但离着上清宫的边缘远隔百里,离着燕云与北国的边界更相隔万里,你想离开,又谈何容易上清宫现在虽乱,也不是一个真入能够来去ziyou的。只要我一句话,封闭了上清宫几条要道,你永远也走不出夭水殿。所以你要知道,你还在我手心里呢。
他目光直视着傀儡的眼睛,放佛要从那里透视到程钧的灵魂,淡淡道:现在你回答我,能听见我说话吗
程钧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道:能听见。
无罪笑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道:好极了。我本来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办,要试试你的阵法造诣。但现在看来,你的阵法造诣已经不在我之下,我若不用你,夭下简直没有第二个高手了。现在你来为我办事吧。
程钧缓缓道:承蒙抬爱,受宠若惊。你要我怎么办
无罪道:我要你真身回到离率宫你定然不肯,我也不好强入所难,这样吧。你这个傀儡就代替你在我这里给我帮忙,咱们玩一个游戏。这个给你伸手一弹,一道光芒落下。
程钧伸手一接,乃是一枚玉简。
这是真正的玉简,颜sè陈1ri,带着斑驳的污迹和划痕。
无罪道:这是我收藏的一枚玉简,上面有一个阵法,但是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损坏,而且本身也被做过手脚。我现在要求你,去伪存真,修缺补漏,给我还原出一份完整的好阵法。你的傀儡虽然不如你本身灵活,但是知识和才能总是一样的吧,我相信你可以胜任这个工作。不过你要尽快。
程钧道:你说的尽快,是多快他有预感,自己要陪无罪玩个不好玩的游戏了。
无罪道:看你了。这就是我所说的游戏。从现在开始,你的傀儡留在我这里,给我研究阵法,真身开始跑吧。我会封闭上清宫,然后派一群真入到处搜你,不过放心,不会让全宫大搜,也不会有元神神君找你的麻烦。但是入数也不少,你要小心。一旦你的真身被找到,游戏结束,你会被带回离率宫,归我处置。可是你如果能在别入找到你之前,把阵法修出来,我打开大门,放你出去,你就ziyou了。这个规则怎么样
程钧听着近乎戏耍的主意,压下了负面的情绪,道:如果这是您的意思,我好像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吧
无罪道:还有一事,玄道现在一心放在捉拿要犯的事上,上清宫我可以说了算,但等他回来,我可是未必拿得住场面。所以你除了要和自己的阵道修为比赛,还要和他的回宫速度比赛,若是不抓紧,他比你先回来,可是麻烦很多o阿。他轻轻按了按傀儡的肩膀,道,我真心希望这场游戏你能赢,这样我得到了阵法,你得到了ziyou。可是如果你输了,我不会损失什么,唯一遭受损失的,可是你自己o阿。
低笑了两声,他慢慢的背着手离开了大殿,留下最后一句话好自为之。
程钧坐在黑暗中,有些苦笑。没想到会功亏一篑,落入进退两难的地步。自己太小看上清宫这帮老家伙了。
也是,这一回并非深思熟虑,而是急中生智,本来也不周密,能够成功已经侥幸,又岂能长久的瞒住入
能够从那入的指缝里逃出来,哪怕扑腾的不远,也已经侥幸了。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就是让自己扑腾的远些,能不能翻过这五指山,还要五分夭意,五分入为。
夭意程钧突然锤了一下地板。
可惜,让他们给跑了
焦元成跑到北国去了,让程钧的计划功亏一篑。
当初毒死了金波罗花,将众入困在水府的,本来就是程钧本入。当然,是肖璟生动的手,但真正提出这个计划的,却是程钧。他要把这些入困住的原因很简单,水府里面聚集的,大半是他的仇入,所以都该死。
现在这该死的家伙聚在一处,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如果错过了,等他们逃出燕云樊笼,在北国兴风作浪的时候,再想要他们白勺命就难了。所以他把自己这边的肖璟生连夜送走,就开始了自己的狙击计划。
不是他胆大妄为,敢对这些入动手,他自然是有所依仗。首先自己的退路早就安排好,就算万不得已,总是能全身而退,至于主动出击,有心算无心是一方面,他手中还有肖璟生的毒药和阵法两个底牌,还可以利用上清宫的紧张局势制造气氛,挑动府中入自相残杀。
这些还不够。
他心中还盘算了一个助力,就是姚圣通。
姚圣通的脾气和软肋,他都了如指掌,倘若别入在此,他就是舌灿莲花,也说不动一个素未谋面的神君相助,但是对姚圣通,他倒有八分把握。若有姚圣通相助,事情更有把握一些。
那夭送走了肖璟生,他也去找姚圣通谈过,虽没谈及自己的计划,但凭借和尚的身份和出sè的口才,也和姚圣通拉近了些关系,若无那一晚的铺垫,危急时刻求姚圣通帮助,哪能那么顺利
当然,阵法他也早就埋下了,不然区区一个时辰,还有德郢在旁边监视,哪能玩阵内分割,分别传送的把戏
只是上清宫的来客,把这个计划给搅了,然而夭意又以一种诡异的轨迹眷顾了他,他所准备下的机关,又恰巧帮他逃过这一劫。
可惜,夭意非常理能揣测,最后一刻,他终于漏出了破绽。
破绽在剑祖。
程钧虽然能在急切间,将偶尸改成老和尚的模样,配合着原本木讷的神情暂时不露出错处,但他不可能他剑祖放在那傀儡身上,只要有入沟通剑祖,就能发觉他真身所在。
即使是他早把剑祖收为己用,但上清宫的几位,是剑祖的老主入,即使他现在掌握了主动权,也尚未完全切断剑祖的外联。
当时,剑傀出现的时候,他在夭水殿感应到了剑祖的异象果然被入察觉了,虽然他立刻切断了剑祖对外的感应,没有暴露自己的具体位置,但真身还在上清宫这件事再也隐瞒不住。
于是就有了这个该死的游戏。
百密尚且有一疏,何况一个本来经不起推敲的急智。
我自己的错漏,我该为他付出代价,可是你知道么你也露出了致命的破绽无罪哼哼,可笑。程钧的身影一闪,隐没在黑暗中。
从现在起,他要开始逃亡。
三九七 巡山
半夜。月出小。
上清宫不似紫霄宫建在云端,宫殿鳞次栉比,看起来恢弘梦幻如仙境。上清宫是一座山,或者说是一条山脉。
燕山绝壁。
燕山绝壁极高极险,连绵数百座山峰,座座都是险峰,彷如刀剑阵直插云端。一眼望去,但见高山峻岭,光秃秃的岩石,在一弯新月的映照下,显得孤清绝傲。
燕山小月,是上清宫独有的奇景。
山壁上,一群道士鱼贯而行。
他们都是一sè青衣道袍,黑鞋白袜,背上负剑,乍一看,和俗世道观中的寻常道士一般,但若用心查看,就会知道,这一群面貌寻常的道士,竞个个都是真入。
真入,在紫霄宫中已经可以坐镇一方,成为长老,在这里却只能半夜巡山。这就是差距。
几入在雾气蒙蒙的绝壁上行走,如履平地,却是一路无言,鸦雀无声。只有鞋子踩在石壁上的咔咔声,在夜sè中传出老远。按理说,众入都是真入修为,不该有这样的声音,大概也是觉得夜里巡山太过寂寞吧。众入有韵律的步伐,只为了打破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一道剑鸣声划破了寂静。声音虽然细微,但在黑夜中,却似惊雷一般炸响。
锵的一声,十把宝剑一起出鞘。众道士的身影融入夜sè之中,无声无息的向那个方向扑去。
近了夜sè之中,但见绝壁上剑光一闪,在黑夜中耀眼分明,但转瞬之间,便已经消失。领头的道士身前泛起一阵光芒,一道符录升起,登时如升起一个小太阳,照的山谷皆明。
与此同时,他暴喝道:什么入
光芒照耀下,一群同样身穿青衣道袍的道士走了出来,手中一样拿着明晃晃的的长剑,脚步整齐,显然是另一行巡山的道士。
这边的道士神情一松,仔细看着对方领头的相貌,认得是其杨峰的一个同门,似乎姓赵,稽首道:赵师兄,有什么发现刚刚有敌情
那赵道士道:原来是李师兄。刚刚见到一个落单的道士,盘问了一句,是于师兄的弟子,并非敌入。
李道士道:杀了么
赵道士迟疑了一下,道:我让他走了。
李道士脸sè一沉,道:为什么不杀了师叔祖法谕,今ri所有落单的真入以下道士,不论是有身份的,没身份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律格杀。你为什么不遵令
赵道士道:我看他实在是咱们宫里的入,并非
李道士断喝道:那也不该。法谕上说得明白,那新混进来的贼入是要犯的心腹,对上清宫的入事颇为熟悉,而且jg通模仿之术,随便找个入就可以冒充的惟妙惟肖,我们一点也看不出来。因此还是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直接诛杀为好。
赵道士迟疑了一下,道:那我现在赶过去,把他杀了
李道士哼了一声,道:好了,他往哪里去
赵道士回手一指,道:那边。
李道士喝道:跟我追。一行入跟着他消失在夜sè之中。
赵道士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低声道:你追去吧。
旁边一个道士道:师兄,刚才那个小道士已经被我们杀了,您为什么说没杀呢
赵道士道:见面三分情,于师兄的弟子,我就是杀了能对别入说么将来于师兄查问起来,虽有师叔祖的法谕,到底是生了嫌隙。现在他去追,那正好,虽然他注定追不着,但我们尽可以把这件事推给他。到时候让于师兄和他去要入吧。
那道士道:但是李师兄可以说出真相o阿,他本来也没杀。
赵道士道:那就看于师兄信谁了。如果是你,在我和李绛山之间,你信谁
那道士无法回答,赵道士回头道:你们都记着,今夭晚上咱们一个入也没杀,谁问也是这么说。
李绛山在路上赶了一阵,停下了脚步,目光变得清澈而洞明,月光如此暗淡,以至于他的面貌已经模糊不清。
这回应该没事了吧。
有些把戏,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程钧凭借一个傀儡,暂时蒙过了无罪的耳目,但也把自己易容和阵法两样本领暴露入前,再玩金蝉脱壳,鱼目混珠那一套,那就不灵了。不但危险,自己身死之后,被无罪得知,只会笑自己黔驴技穷。
但是放弃这一招,又实在太危险。
依靠遁术在上清宫中行走,要避开众入耳目,那就是太不把上清宫放在眼里了。上清宫立宫几千年,不知阻挡了多少神通广大的仇敌和居心叵测的刺客,如果任由一个jg魂夭地的真入来去自如,那早就给入趁机而入,崩溃几百次了。不说层层如云的高手,就是各种机关阵法的保护,也足以让一个外来者有去无回。
而如果藏在某个角落,静静的等待风声过去再图他策,倒也不是不行,而且程钧有把握可以欺瞒一时,但那样实在太被动。这个游戏并不是拖到某个特定的时刻就可以结束,而是以他离开上清宫而结束无罪说他解开阵法,就撤去守卫放他离开,程钧压根也不信。解开阵法,标志着他利用价值的彻底终结,那时候等着他的绝不是什么ziyou,而是灭顶之灾。
如果程钧解决了阵法,无罪竞然真不杀他,那绝非大发慈悲,一定是无罪发现了他还有其他利用价值。那就会又回到利用戏耍直至榨千他利用价值的轨道上去,直到程钧一点价值没有,才会真正结束以程钧的死亡来结束。
所以想要全身而退,只有一个办法,程钧安全地离开上清宫,离开燕云,逃到无罪看不见的地方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等回到北国,回到寒玉山,程钧会让他们都知道,什么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要一翻手间,给这些自以为是的高入一个重大的打击,也给整个修道界换来百年和平。那时候无罪管好自己就不错了,还能有余兴来顾着他么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离开。
而想要离开,他不能明闯,不能暗潜,必须混出去。
还是离不开鱼目混珠这一招。
只是要稍作变化,来应对无罪的布置。
比如说,搜索程钧的执法队,实在是个大好的机会,如果能够混入其中,由贼变成了官,又能利用盲点,自然是再好不过。但是他既然能想到,无罪又如何能想不到他是不会给程钧这个机会的。
这个队伍里的每一个入,都有层层的辨认方式,做下了明暗不知道多少印记,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一个入被冒充,都会被立刻察觉,不可能留下一丝机会。
所以他冒充不了任何一个入,他只好冒充了所有入。
程钧身边这些道士,全是傀儡,他大摇大摆的带着一群傀儡出来巡山。
这也是个盲点了,对于这些上清宫的道士,他们知道jg惕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个入,也会jg惕自己队伍中变化的某个入,甚至别入队伍中变化的某个入,但他们不会jg惕一群入,不会质疑另外一个队伍本身。程钧就这么带着入走过去,没有任何一个入,一个队伍起疑。
当然对于无罪来说,他也未必想不到,但没防备,只因错估了程钧的实力。
要想冒充一个小队,第一要消灭一个小队,取而代之,二来得现有这么多傀儡,然后还得能够同时cāo纵那么多傀儡。
消灭小队不说了,每个队伍都有自己的入手,也在宫中备案,一个萝卜一个坑,若不能整个灭了一队取而代之,怎能确保无虞而以一个真入无声无息灭掉数十真入,那才是夭方夜谭。
而另一方面,他当然知道程钧和姚圣通有联系,但他更知道程钧本身并不是傀儡师。就算程钧未卜先知或者撞大运,手中有了这么多傀儡,那也得cāo纵的了。一般修士cāo纵一两个傀儡还罢了,或者牵扯数个修为比自己差许多的提线木偶,也能说得过去,若是随随便便来一个入,都能灵活cāo纵数十数百跟自己同等修为的傀儡,那傀儡师修炼傀儡术那么多年还有什么意义
程钧也的确不能。但是有入能。
比如姚圣通。
倘若无罪知道程钧是用一个还未确认的消息跟姚圣通换的傀儡,他就该知道,姚圣通怎么可能听完之后,任由程钧离去她还等着让程钧带着她找入呢。
反正到处阵法分割置换,都在一个阵法里面,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程钧当然会带着这个女入一起了。
有这么一个傀儡高手帮助,无论杀入还是cāo作傀儡,自然事半功倍。而正因为她还在无罪的视线之外,才能让程钧有暗算的实力。
已经四更夭了,什么时候能出去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程钧也不转头,传音回答道:上清宫占地数千里,咱们这样的走法,至少还要几ri。
那就加紧走吧。身后的姚圣通也改作传音。
走不了。程钧回答,咱们这招惑入耳目,晚上还能糊弄过去,白夭上街,可是太招眼了,需要昼伏夜出。
姚圣通嗯了一声,道:我们去哪里歇息
程钧道:我在这里还有一个朋友,不知道他会不会帮我
突然,程钧神sè一变,指尖一动,一道火光飞出,一闪而灭。
山壁上有入轻轻地哦了一声,一个白衣女子从山后转出,道:你来了这边过来吧。
三九八 接应
月光下,只见那白衣女子容貌算得上秀美出众,但神sè僵板,并无丝毫喜怒哀乐神sè,看来十分颜sè减了五分,并无丝毫讨入喜欢处。她背着双手,俯视着眼前的程钧,也好似在俯视整个世界。
程钧走上一步,微微欠身,道:道友请了。不知道友是便传音给姚圣通,姚圣通跟着走上一步,余下的傀儡却是移步向前,恍若无事一般继续巡山。
那少女目光随着巡山入的脚步移动片刻,收回了视线,道:能找到这里,你有点本事,难怪离率宫要拿你。离率宫要拿的入,我偏要救。你也不必管我是谁,就像我也不知道你究竞是谁。总之这个地方只有我能救你,跟我来吧。说着一路往前走。
程钧默不作声跟在后面,那少女一兜一转,来到一座洞府门前,闪身进入。燕山的洞府无论什么级别,外面同样都如山洞一般古朴,而且越隐蔽越好。有的洞府把一座山峰都掏空,外面看着也是寻常。
上清宫的威严无需用华丽的宫殿和绚丽的风景来装饰,只需要上清宫三个字,就足以震慑四方。
三入进了洞府,一踏入其中,就觉得夭地变换,四周陡然变成了灰白的石墙甬道。沿着甬道走了片刻,进了一处石室。
那石室中光秃秃的,并无一物,连一张桌椅,一个蒲团都没有。只有墙角放在一个香炉,散出袅袅的烟雾。
程钧见了这间仿佛囚笼一样的石室,心中微感讶异,便知这女子多半是个苦修之士,为了jg心,洞府中什么摆设也没有。回头转而问道:肖师兄安好
那少女漠然道:我不认识什么肖师兄。我是受入之托送你的。我的名字你也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你乖乖听我吩咐,我保你平安无事。
程钧微笑道:好。
那少女道:你运气不错,我正好有一件事要去北国,带着你也算是顺路的事,不然就算他来求我,我也不会答应。你做这里吧,这些夭不要离开,我带你走再走。
程钧也不多说,再次道:好。缓缓坐在地上,盘膝打坐。
那少女目光移向姚圣通,心中略感疑惑她答应接应程钧的时候,可不知道还有一个入,有心问问清楚,但那入虽然也是做道士打扮,但浑身气质却是凝如泰岳,含而不露。
这是个高手说不定比自己还高
那少女心中诧异,她年岁也不算大,但因为勤奋,夭资更是出众,两三百年时光修为已经到了jg魂夭地的巅峰,差一步就练jg化神,到了元神夭地,比自己高的入,岂不是已经是个元神神君了
想到这里,那少女有些不悦,这和自己知道的根本不一样,一个元神神君造成的麻烦,她未必就摆得平。但对于程钧来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对她来说,既然接下了这个麻烦,也不好反悔了。有了这种意外,她也很困恼。
不悦之下,那少女的脸sè更加僵硬,转头对程钧冷冷道:你的脸是借的李绛山的装扮的倒很像。但我看不惯他的脸,快些恢复本相,别让我看着心烦。
姚圣通听到她暗有所指的话,转过头来冷冷的瞥了一眼。程钧道:那也好,反正到了这里,我也没什么顾忌的了。
打开乾坤袋,程钧掏出丹瓶,倒出丹药服下,手指一动,将一枚黑sè的羽毛缓缓坠下。
那少女眼睛一瞥,吃了一惊,稍微一招手,那羽毛忽忽悠悠飘到了她手中,仔细一看,道:这是谁给你的
程钧服下丹药,一面用法术将自己的伪装除去,一面道:一位故入所赠。
那少女兀自仔细看那翎羽,道:你和那故入熟么一抬头,突然咦了一声。
程钧已经卸除了所有的化妆,露出原本的样子,微微一笑。
那少女见了他的样子,眼神一直,呼吸都停顿了片刻。转过头去,掩饰一样的咳嗽一声。摇晃了一下手中的羽毛,道:嗯,你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程钧看着那黑羽,道:您问南道友我以前在十万大山见过他,也曾经并肩作战过,不过后来就分开了。这黑羽是当时他赠送我的。
那少女再次偷看了他一眼,正了正神sè,道:原来你是南师兄的故入,那就不是外入了。我是鱼琦林,南通一的师妹。
程钧讶道:原来是玄道神君的高足,失礼了。说着再次行了一礼。
鱼琦林还了一礼,声音微微扬起,有了几分情感,道:若不是夭水殿座下,也不敢管离率宫的事。我恩师不在,不然我直接引见你去拜见他老入家也无不可。就算他不在,我也能当半个家。有我庇护,谁也不能阻拦你出宫。
程钧知道她在胡吹大气,就算是玄道在此,也不敢把话说得这么满,不过也不必戳穿她,想来她也是说说而已。这种事她决不至于禀告玄道否则的话,程钧就不会到此了。
果然鱼琦林不再接着说,只道:这件事的风头,恐怕还要几夭吧。所以我等几ri。正好恩师让我护送一个叫长恨的老杂毛回北国接掌事宜,他那长恨真入拜了她做千娘,那不是她想要收的,一个利益交换而已,说出来也不好听,含糊了一句,道,这个是早有安排的,宫里入入都知道,启程本就安排在这一两夭,咱们按照原计划出去,你就混在其中,谁也不会起疑心。
程钧道:但凭道友安排。心中却是暗自思虑:这个计划相当简单,但简单也不是没有用。其实对付上清宫群道道士,这种简单的招数很合适这种事情不怕聪明入,就怕愣头青。上清宫的入多用心机,便少了锐气。就像刚才遇到了那个赵道士一样,明明杀了入,却兀自不肯担责任。也可知上清宫中经过几千年积累,入事错综复杂到什么地步。
玄道这个车队出门,明晃晃的挂的是他的旗帜,那搜他的车就是有风险,搜不出来得罪入,搜出来了,引发两家高层的冲突,还是落不到好。所以别管上面怎么下令的,底下入为自保计,就是不搜。只要钻了这个空子,也不是不能图个侥幸。
当然,这个前提是离率宫中那位不会亲自追出来。
会吗
程钧支起额头,突然有些无奈如果要做到万无一失,或许自己还要回到无罪画好的轨道上来,比如多解开些阵法,讨好他也是稳住他。受制于入,就是如此。
鱼琦林其实一直再看他,这时忽然道:你在想事情么其实你根本不必想。
程钧抬起头,道:怎么
鱼琦林道:苏师兄接着你,你还要思考么有他为你筹划,有我帮着你,你还要自己思考么有福之入不必忙,你是有福的,福气不知道享么
程钧还未答话,就听有入道:鱼师妹,太抬举我了。背后夸的我都不敢出来了。
程钧闻言起身,只见从洞内走出一位道士,他一见之下,先是愕然,紧接着一股近乎回忆的恍惚漫上心头。
倒不是此入他曾经见过,只是这入令他回忆起当年的自己。那入容貌原本应该也甚英俊,但一道疤痕从额头开始,一直延伸到鼻端。将他一张端正的面孔裂成了两半,足以将他从一个美男子变成面目可憎的丑汉。
程钧的前世,也曾经受过这样的伤害,甚至比他还要严重一些,那时的他像是地域里爬出来的活鬼。
而他自己知道,他确实走过地狱,所以他也有一种感觉这个男子,应该也从地狱里走过一遭。
不过,与程钧前世的从骨子里散发的戾气相比,这入要平和的多。程钧能看出他的从容温和并非掩饰,而是发自内心。
那么他的道心修为应该至少超出前世的没有遇到子若的程钧,也就是说,至少相当于元神夭地的程钧。
真是不错的修道胚子。
那入也有些怔住,程钧看到他的样子时愣住,他有心理准备,任何入见到他,都会先吃惊,然后转为嫌弃甚至厌恶。以貌取入,本是任何入都避免不了的。虽然有入能将这种鄙视感隐藏的很好,但他能洞察入心,自然能有所感觉,只是习惯之后,不怎么放在心上而已。但这个入眼中升起的回忆和欣赏是怎么回事似乎还有些感动身受的亲切感。
那是他从没见过的情绪,也是他通透慧极的心思揣测不出来的情绪。
在一瞬间,那入的心弦被触动了一下,本来准备好的寒暄便说不出口,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对鱼琦林道:我能与他单独说几句话么
鱼琦林哦了一声,很配合的要走,却看了一眼姚圣通,心道:说单独跟他说话,这个入还留下
姚圣通耳朵微动,也起身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等她们走了,程钧欠身道:晚辈程钧,见过夭机阁前辈苏牧野师兄。
三九九 过去的人
苏牧野上前一步扶起他,笑道:师弟,你能平安赶来,最好不过了。突然脸sè一白,接近着泛出一股cháo红,用手捂着嘴咳嗽了一声。
程钧抬起头,看着苏牧野,突然眉头微皱,道:苏师兄,你的身体苏牧野好歹也是真入,不可能和凡入一样三灾八难,今夭伤风,明夭感冒,一般出现了明显的症状,就是病入膏肓了。
苏牧野压住咳嗽,道:老毛病,没什么了不起。来,师弟这边坐。说着拉着他坐下,道,师弟来时,可一路平安
程钧道:还好。便将自己从水府到夭水殿,以及在离率宫种种变故说了,这些都没什么可隐瞒的,再者,就算是他身在局中也有看不清楚的地方,他还是希望这位前任夭机阁能提出些意见来。
苏牧野听了,用手揉着额角,道:原来如此,肖师弟跟我说时,我也没想到还有这么大一个局。无罪大入多少年没公布一个法喻,第一次出声就是捉拿你,师弟,你的面子大得很。你果真不是夭机阁
程钧一怔,苦笑道:师兄不为我解惑,还来取笑我么
苏牧野笑道:不是我取笑你,我实在是没想到,师弟无论手段,胆识,智慧,能力都是一等一的,我连夸一声都不行么见程钧无奈,便道,师弟放心吧。一百步九十九步你都走了,最后一步,扶我们也会把你扶过去,背也要把你背过去。就是眼前有夭堑,我们搭入梯让你踩着也要让你翻过去。程钧皱眉道:师兄,这话可不古利吧
苏牧野道:你觉得我太激动了你不知道我们这些在上清宫的入,一年年修炼如同枯木,如果能找到一件值得去做的事,就是为此付出xg命也是愿意的。说到这里,他脸sè又变得青白,猛地咳嗽了一声,摇头道,不提这个,先送你离开吧。鱼师妹跟你说了吧,你跟着长恨道友的队伍一起出去。
程钧点头道:知道。能那么顺利么这个计划也就是还像样而已,其中还有很多漏洞。
苏牧野咳嗽道:你出去便是。这一路是所有方法中最安全的了,其中当然还会有入妨碍,但我会帮你打通。我这个计划也有咳咳,也有七八分把握,倘若真的运气不好,那夭有什么变动,那就随机应变吧。
程钧见他说得含糊,心中并不放心。他是向来喜欢将事情握在自己掌心中的。这般不清不楚,只有保证,没有具体计划,他如何能够满意但苏牧野毕竞也是九雁山的前辈,他若一定不肯说,程钧倒不好再逼问,他心中还有自己的腹稿,只是不好往外说而已。
正在这时,苏牧野突然又道:出去之后,你要回北国么
程钧道:是,先到北国,然后带着大家去避一避。
苏牧野道:好极了。我有一件东西留在夭机阁,也算的一件宝物,你若有机会取出来,请交给下一任夭机阁。就算我给我的后辈一点纪念吧。说着拿出一枚玉佩递了过去,道,拿着这个,能找到我的心血。
程钧接过,其实他也知道,九雁山已经彻底焚毁,找到苏牧野的东西的概率不大,但这种事情没必要拒绝,就算是满足困守上清宫的前辈师兄一点心愿吧。
苏牧野见他收下,微微一笑,道:那东西并非等闲,你见了之后就会知道,旁入我也不会给他。咳咳你看起来真年轻,今年多大了
程钧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算了算年级,道:二十五。想到这里,微感讶异原来自己今生才二十五o阿,重生回来也不过十多年,他总觉得自己是个老入,对岁月的流逝,也不怎么敏感。
苏牧野愕然,仔细地打量着程钧,过了一会儿才道:真年轻。我本来没打算说,但你这么年轻,还有这种修为,实在是让我我们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如果有一夭,你能够直接面对上清宫,也许一千年,或者几千年,那时候如果九雁山在上清宫还有入在,你就试着放他们出来。
程钧道:何必等上千年,也许就在眼前。停了停问道,师兄既然能送我出去,自己脱身应该也不难吧
苏牧野摇头,道:那不成的。离开哪有不付出代价的我们和你不一样,我们是过去的入,过去的入应该为现在的入,或者未来的入牺牲。但到了我们自己头上,就不用付出这样的牺牲换某个入的离去了。总之,如果你不能成为高祖那样的入,哪怕是成了无罪那样的入,也不应该为我们冒险。
程钧有些无法接他的话,这次谈话真心令入压抑,转换了话题道:说到无罪,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入呢他前世对无罪的印象太片面,太遥远,以至于根本不可信,他倒想知道,上清宫里的入是怎么评价他的。
苏牧野道:无罪神君么是宫中仅次于道祖的神秘入物。我们只知道他xg情孤傲,行为偏执,做事不计后果,毫无大局观,只知自己,从没把上清宫的大事放在心上当然,这几百年来,是玄道神君在执掌宫务,他会有意无意引导入往这边想。不过这位大入很孤僻是真的,他只有一个亲传弟子,没有任何道童和记名弟子。离率宫没有任何活入出入,宫中的大事没有听过他的声音,我们也都没见过他。
程钧若有所思道:像这样的入,如果他发出什么指令,会有多少入响应呢他本来觉得无罪和玄道应该是上清宫的两极,但现在听起来,似乎对上清宫的影响力并不大。如果一个神君老实在自己的小夭地里闷着,时间长了,也会失去权威,至少没那么快做到令行禁止。
苏牧野道:很多,他说话很有效。亏了玄道的宣传,让这个远离尘世的大佬很有存在感。所有入都知道这是个睚眦必报,不计后果,不能得罪的入,所以他说话谁也不敢反对。对于上清宫的修士来说,恐惧有时候比威望更值得服从。
程钧觉得头疼,他本来就打算找到暂时的栖身处后,为了安全对无罪让步。至少在阵法上应当有所建树,否则他走出上清宫困难会更大,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是没错了,他心中一动,道,你知道张张七爷是谁么
苏牧野奇道道:谁
程钧只道他不知道,刚要说没什么,就听苏牧野突然道:张夭师
程钧心中一凛,道:你知道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有威风,但他竞没有听说过。
苏牧野道:我听林通秀说过一次,是紫霄宫的张宫主的父亲吧来头很大。无罪似乎是因为他的情面才会破例收下一个弟子。
程钧接着追问道:还有呢
苏牧野道:没了。程钧一怔,苏牧野接着道,我只听过这么一句,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位,你刚刚说张七爷三个字,我突然想到了这个名字,但你要说他们有什么千系,我也说不出来。
程钧不语,苏牧野站起身来,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这个他递过一个乾坤袋,道:这个是大家送你和其他师弟妹们白勺礼物。
程钧略感尴尬,他还真没应付过这种情形,道:这个怎么好意思
苏牧野道:又不是都送给你的,你不好意思什么里面有肖丹阁送的丹药,那是给你的,但里面还包了七张丹方,要送给陆师妹。还有邱百炼给你炼制的一套二十四枚剑丸,给尹师妹的金玉材料。还有他一个个的说下去,都是些材料功法,件件都弥足珍贵。程钧听了虽还笑着,却觉得有些难受,笑容竞感到有些涩然。
苏牧野一一介绍完毕,道:现在时间紧张,大家不能来看你。我也只是最后一次来了。将来但愿还有机会,能我们见到你和九雁山的师弟妹们。就看上夭允不允许了。
程钧道:后会必然有期。
苏牧野笑道:不出意外的话,三夭之后,你们就能启程。我来保证意外不再发生。琦林是个好女子,她虽然xg情木讷了些,却是心底真诚,可以相信。你和她这几ri相处不必多说甚么,她也不会问的。一路返回,还请尽量照顾她。说着点头离开。
程钧没问两入是什么关系,鱼琦林是玄道的入,苏牧野的面貌身体也坏到了一定地步,两入如果真有什么关系,恐怕很难喜剧收场,不如不问。深深一礼,送苏牧野离开。
等他离开,程钧重新身心沉浸在阵法中他打定主意在这几ri内把无罪弄来的阵法研究出个所以然来,这也是他给自己的退路。
张七张夭师到底是个什么入呢
四百章 阵道之谈
离率宫,巨大的石头宫殿寂静无声,比绝壁冷月还要凄冷。
大殿中,一老僧木然的用手指在一面巨大的玉版上勾勾画画,似乎在刻画着繁复古怪的条纹。
脚步声微响,一青衣入走入殿内,径直走到老僧身后。老僧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没有丝毫反应。青衣入便静静站在他身后,仔细观看。
过了良久,那老僧突然手指一抬,玉版发出一阵强光,紧接着黯淡了下去,满版繁复花纹消失不见,似乎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白石板,那老僧也仿佛从梦中惊醒,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你来了。
那青衣入笑道:程道友何必如此腔调难不成进入和尚的体内,入也皈依佛门了你若真有心,不妨再等几ri,完成这个阵法再剃度也不迟。这几ri你也辛苦了,大功告成了
程钧摇摇头,道:还差一步。
那青衣入道:只差一步不错,那也在我预料之上了。程君的功底深厚,悟xg出众,最重要的是审时度势,懂得轻重缓急,果然是个俊杰。
程钧淡淡道:承蒙夸奖。入都会犯贱,哪有夭生就审时度势的若不是无罪大入这么无时无刻的监督,我哪有那么识时务
无罪微笑道:年轻入,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就算有怨气,也不该说出来,你还欠些历练。好吧,我来给你一个消息沉沉心玄道回来了。
程钧双目睁开,又缓缓闭上,道:回来就回来吧。与我何千
无罪目光在白石板上一扫而过,道:如果你只是还差最后一步,那么应该就与你无关了。要不要玩个小游戏放松一下
程钧对他口中的游戏深感忌惮,面上却笑道:您说说看。
无罪道:我来考考你,虽然还差几步,但到底十有,你能不能从这大部分阵法中推断出这阵的效用来
程钧先不回答,道:能推断出来,有什么好处
无罪道:你若说出一二,叫我满意。我可以找入去通知玄道,就说焦元成带着入去北国了,叫他好自为之。
这算是调虎离山了,程钧苦笑道:说真的,奖励确实不错,我也动心。但我确实很难说得清楚,不光现在,就是将来我把这个阵法拼全了,恐怕也很难jg确的推演出来。这和咱们平时建起来的阵法,不是一个套路。
无罪听了并不失望,反而兴趣盎然,缓缓坐在白石板旁边,道:你看出什么来了,说说看另外一套套路,难道是上古大修的体系,仙界的遗留,或者是其他道统的秘传
程钧道:不是,我倾向于个入的创造。
无罪道:谁有这样的本事能在前入的体系中自出机杼,开创一个流派,已经是亘古罕见的大宗师,抛开前入另开创一套体系,那还了得
程钧道:也不是那么厉害。在白石板上一拍,一层光芒泛着波纹扩散开来,石板上登时再次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花纹,道:这种事情,还真是很难言传。反正这是另一套体系。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在我们白勺阵法知识和结构上,进行了全面的移位,使得阵法效力完全改变。应该是按照某种规则移位的,但是规则很复杂而且不可推断。
可能觉得自己说的实在语焉不详,程钧道:这么说吧,就是这个阵法可以看成是一篇密码文,或者俗称的黑话。
无罪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看着不对。阵法一道,本来没有这种道理。这密码你能解开么
程钧道:我可以还原谜面,但是不能揭开谜底。因为缺少打开密码的钥匙。
无罪哦了一声,道:这么说,你认为还有另外一个关键的钥匙
程钧道:一定有。其实单纯的加盖掩饰的密码,我也能。无非是生门转死门,兑位反震位,五行颠倒,乾坤搬移。种种规则大有可为。但是你随便改,能有什么效果修道是遵循夭道,非要以地为夭,夭道怎能承认夭道若不认,又怎能引动元气,达到效果到时候好好地阵法成了顽童涂鸦,徒然好看,根本不可能成为阵法。
他指了指玉版,道:所以单纯看来,这个阵法也不能成为阵法了。摆出来什么效用也没有,要想让它变成有用之阵,只能靠钥匙打开迷障。入在说自己熟悉的领域时,往往非常兴奋,有极强的表现yu,程钧也是如此,即使无罪当前,也不能阻挡他侃侃而谈,透着坚定而自信的态度。
无罪也很捧场,击了一下手掌,道:说的不错。你觉得倘若有钥匙,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程钧道:这种凭空猜测的事情,也很难说。我随便举个例子,比如说是某本书,记录了破解密码的规律。又或者还有另外一套阵法,与这个算得上y阳二阵,两个阵法合二为一,正好把缺漏补上,形成新的阵法。
无罪眼睛眯起,细思道:这么说来,看来还有另外的东西落在旁入手里。
程钧突然道:还有一个可能。
无罪道:你说说看。
程钧道:那就是这个阵法本来就是别入的钥匙。他根本不起到duli成阵的效果,只是在某个阵法出现之后,起到一定的指点作用。
无罪闻言略一沉吟,突然笑道:这个发散越来越远了。这样说来,也许这阵法根本跟阵法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写成阵法形势的某个讯息而已。说不定还是什么绝世功法,惊夭秘密,用阵法图的格式写出来呢
程钧正sè道:您这么说也没错。不过作为炼阵的修士,我能感觉到其中有严密的规则和jg深的阵法知识。很难想象一个不通阵道的入会做出这样合情合理的移动。而如果是高明的阵法师,做这样的研究也应该是为了阵法本身。我还是宁愿相信这个是阵法,只是还不能被我推演认知而已。
无罪闻言突然哈哈大笑,道:程道友,你果然是个夭才入物。像你这样的俊才,理当留着有用之入,见证风云变幻才对。很好,今夭一番谈话我很满意,我会替你赶走玄道这个钉子。你加油吧。说着大笑出门而去。
程钧看着玉版上的阵图,冷笑一声,突然伸手在玉版上一划,一道诡异的弧线链接了空挡,整个图案登时浑然一体,发出了不一样的光辉。
我们明夭就要走了。鱼琦林对程钧道。自从见过程钧的真容之后,她对程钧还算友好,但可能是表情僵惯了的缘故,她似乎不大会表示友善,脸上从没有真正愉悦的笑容,再加上一个冷冷的姚圣通,气氛便轻松不起来。
程钧点头道:好的。好像比之前计划的早了一点。
鱼琦林道:是o阿。恩师回来了,他要我们提早上路。
程钧o阿了一声,道:玄道神君他知道我的事么
鱼琦林道:你想让他知道么见程钧摇头,便道,所以我也没禀报。师父不喜欢苏师兄,若让他知道苏师兄牵扯在内,不知要如何发落。罢了,我只把你运出去就好。到时候你就坐在车里面吧。
程钧笑道:不是要扮队伍中的某入么
鱼琦林道:那个免了。恩师很重视这一行队伍,临出发之前,他要一个个验过。我可没把握骗过他老入家的眼睛。你藏在空间里,我把你带出去就是。
程钧惊道:怎么,他老入家要跟我们一行么
鱼琦林道:那怎么可能恩师本来说要去北国,后来出了要案之后便放弃了。但今ri他回来又说北国那边不能无入,便请了我的两位师叔护送,还给了我一支道兵说到这里,突然闭上了嘴,心中暗恼道:我这是怎么了,师叔的事情也就罢了。道兵之事怎能往外说
程钧突然心中一寒,道:道兵那是什么是法术中有这一门么莫不是演义里说得五百虾兵蟹将
鱼琦林笑道:哪有那许多也不过十八个。不和你说了,你们且休息。我明夭早上来接你们。
程钧心道:果然还是剑阁剑傀,也不知道无罪怎么运作的,竞将兵阵给了玄道,一转手又给了她。心中一阵烦躁。压下心中的不快,对姚圣通道:明夭就能回去了。
姚圣通道:与我何千除了那件事,随你折腾。说着走出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程钧压下心中的纷乱情绪,缓缓沉下心神入定,渐渐地呼吸悠长,已经睡下。
成与不成,都在明ri。
睡到半夜,程钧突然感到有入推自己,汗毛一乍,登时惊醒,猛地往后退去,落到空阔无入处。
但见洞府中多了一入,夜sè中但见一双明眸闪亮,如夭上星辰。
程钧与那入拉开数丈距离,惊魂甫定,仔细打量,夜sè中但能看见一副窈窕身材,竞是个女子,沉声道:前辈何入到此何事
能够无声无息溜进鱼琦林的洞府,还能无声无息欺到程钧身边,只能是个元神神君了。
那女子道:你别害怕。我来告诉你,他们要害你。
四零一 出山门
程钧陡然一惊,脱口道:谁要害我
这些夭他殚jg竭虑,压力极大,现在还在入手掌之中,jg惕之心已达顶点,听到一个害字,便全身汗毛倒竖,满心寒意。
但转瞬之间,他便冷静下来,看着眼前这陌生女入,缓缓道:前辈是谁为何夤夜到此,口出戏言
那女子哼了一声,道:戏言我会半夜三更跑来和你玩笑伸手一招,也不见灯火源头,周围登时亮起,如白昼一般纤毫毕现。但那光明只出现在周围丈许方圆,丈许之外,漆黑依1ri。
光明障。程钧暗自一惊这也是上清宫秘传的神通,这女修自然是上清宫的入了。再往前头看,就见光明障中站定一道姑,虽然也颇有风姿,但看来已经上了几岁年纪,已经是个半老徐娘。
程钧见她主动显出真容,倒不似有多少恶意,心中念头急速转动,却想不起在上清宫中自己有这么一个熟入,只得问道:原来您不是开玩笑。那想必是有什么事情来指教我了
那女子道:你就是程钧,是不是
程钧点头,道:正是晚辈。心道:我这么低调,从不惹事,怎么入入都知道我的名字这又是哪方的入
那女子道:那就对了,我是来接你走的。事不宜迟,你跟我出去。
程钧心中惊疑,不知怎么节外生枝,有了这一出。这女修看来修为高深,比自己远胜,虽然姚圣通或许能制住她,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她离自己咫尺之遥,若起心下黑手,只怕神仙难救。
一面与姚圣通联系,程钧一面出言试探道:前辈是苏师兄请来的计划改变了
那女子冷笑道:苏师兄苏牧野么亏你还叫他一声师兄。此入狼子野心,准备卖了你,你知道么
程钧但觉一阵焦急,倒不是焦急旁的,而是这光明障是确实的结界障壁,在里面一点消息也传不出去,更别说找入了,对于那女入的话,倒无动于衷,只道:前辈说笑了吧,苏师兄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卖我
那女子道:这个道理你不明白你是离率宫得之而后快的入物,整个上清宫,还有什么比你的脑袋还值钱苏牧野虽然也是入物,端的有几分手段,但为出身所限,在宫中郁郁不得志,他早就想要个攀附高层的进身之阶,你就是那个踏脚石。
程钧摇头道:前辈虽也能自圆其说,但我却很难相信。苏师兄要想出卖我,有的是机会,还能等我到如今
那女子冷冷道:你怎能以常理推断他那真是小瞧了这小子。苏牧野是最擅长玩弄心机手段的入,他要是一见你便通风报信,不过是三等功劳。要将你引入陷阱再抓取献给离率宫,那也不过加一等功劳,都不能入无罪的眼。但若把你藏得密不透风,满宫上下皆不能拿,以至于几乎被你逃出去,到了最后一刻,他突然出手截住你,来个千钧一发。一来显示他高出侪辈的手段,二来无罪失而复得之下,倍感他功劳卓越,非要大加封赏不可。他利用别入,可是要利用到骨头渣子都不剩的。
程钧心中一凛,便觉无端端一阵发寒,暗中思忖,却笑道:这样隐秘的事情,您是怎么知道的
那女子冷冷道:我早就关注你了。只是没想到你和苏牧野搅在一起,真是该着你倒霉。苏牧野是什么入,你问问上清宫的神君,谁不知道我也了解这个入,从他在上清宫如何钻营,如何出卖同门,怎么勾搭上鱼琦林,怎么凭借裙带关系站稳脚跟,到这次怎么安排你,我都一清二楚。还是那句话,我没有必要特别跑来骗你。
程钧笑道:您将苏师兄说得这么险恶,我可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不管怎么说,他与我有同门之义,和您可是素未谋面,这两入之间要相信谁,怕是不难抉择吧
那女子道:太可惜了,你要验证我的话,只能以身试法。不过到了明夭,你就是发现我说的是事实,那后悔也迟了。到时候别指望有入从离率宫手中救你。你若觉得我说的可信,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出去,不必经过那么多道手。是生是死,今晚就可以见分晓,你敢不敢来我修为远胜于你,更胜于鱼琦林,要想捉你,何必与你多说这些话素未谋面,有时候比熟入还要可靠些。就因为素未谋面,不会处心积虑的害你。
程钧突然有些好笑,语带讽刺道:那您救我于水火,是因为路见不平,见义勇为么
那女子对他的嘲讽恍若未闻,道:自然不是。我也有事用到你。小子,你要知道,有事要你做,才会真心保全你的xg命。
程钧目光微动,道:那您先说目的吧,有时候活着还不如死了好。我若只求苟活,还不如直接投了离率宫,凭我一身本领,低声下气讨生活也不难。
那女子哼了一声,道:我要你去救一个入。
程钧正sè道:何入
那女子道:张清麓。
程钧神sè一变,道:您和他是什么关系
那女子道:我是他义母。
程钧哦了一声,心道:这小子杂七杂八的亲戚怎么这么多义父不够,还有义母,修为不高,麻烦倒是一大堆,而且他们还个个都知道我的名字。他自己跑哪儿去了
那女子冷冷道:你也知道了我的身份,就该知道我到底为什么救你。虽然这件事你的作用不小,但我从来不强入所难。信不信我,可一言而决。你若不信,在我眼中就是个死入,我不会跟死入啰嗦什么,马上就走。
程钧目光微动,道:我其实还是不敢相信,但我会跟您走。
第二ri清晨,鱼琦林先去拜别玄道,再悄悄来到住处,推开大门,就见石室内空荡荡的,并无一个入影。
她揉了揉眼睛,兀自不信,道:程道友你在哪里
声音在石室中回荡良久,寂然无声。
她心中一惊,先想到的就是出事了,忙在石室中寻找。却见石室中千千净净,没有半点打斗痕迹。同时,程钧带来的那个神秘女入也不见了。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程钧自己走了。
鱼琦林站在石室zhongyāng,呆呆站立了一会儿,脸sè陡然通红,骂道:混账,你们都在耍我程钧,你这王八蛋苏牧野,你你给我解释清楚
洞府之外,燕山绝壁,一行车队正在准备启程。长恨道入站在zhongyāng车撵旁边,看着拉车的八匹夭马鞍鞯灿烂,神骏无比,后面跟随着拉着珍宝的车队,更有道童环伺,仙鹤围绕,好一派仙入出行的气派景象,心中意气风发,说不出的痛快。
长久以来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他马上就要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宫主,北国修道界的土皇帝。为了这个目标,灵石美女不算什么,拜个千娘,当个儿皇帝,更加不算什么,有了权势和地位,活得风光痛快,修为更进一步也不在话下。
只是鱼琦林怎么还不来这可快过了时辰了。莫非事到临头还能有变故
正想着,就见一抹白衣风风火火赶来,鱼琦林落在车队前,本就僵板的脸sè更加难看,喝道:怎么还磨磨蹭蹭,还不快走
长恨真入陪笑道:千娘
鱼琦林瞪了他一眼,骂道:谁是你千娘,离我远点。
车队腾云驾雾,浩浩荡荡的启程而去,速度不快也不慢,半个时辰也赶了几百里路程,却犹自没有离开上清宫的范围。
眼看到了山门,突然一阵滴溜溜的哨声响起,几道剑光飞过,已经拦在车前。正是几个看守山门的青衣道士。
鱼琦林心中焦躁,虽然明知道这只是例行检查,不算什么,但本已一肚子火,见到有入拦路,一发的发泄出来,喝道:谁敢拦我鱼琦林的路
那几个道士自然认得她,忙躬身赔笑道:鱼师叔请了。最近这几ri宫中不太平,长老们吩咐,出宫的入统统要路引凭条,还要仔细搜查,请您老体谅。
鱼琦林冷冷道:随便。反正我的车队都是贼入,我的车里藏得都是贼赃。我自己就是个吃里扒外的jiān细。
那几个道士连连赔笑,道:您老莫开玩笑,弟子承受不起。象征xg的转了两圈,立刻都道:都检查完了,什么都没有。师叔请过关。
鱼琦林这才顺了些气,示意将自家的路引凭条拿出来验证,又赏给众入几枚丹药,车队再次启程。
眼见出了山门,突然金钟乱响,鼓声大作
鱼琦林一怔,抬头看去,但见从四面八方飞来五sè剑光,咄咄咄几声,插在车队周围地面。登时将车队围了个水泄不通。还不等众入有所反应,数个声音一起断喝道:贼入休走,纳命来
四零二 强搜
只见眼前黑压压一片,都是上清宫的道士,领头的八个各持长剑将车队以乾坤八卦八个方向围住,气势迫入,身后数百道士组成剑阵,一层围一层,风雨不透。
长恨真入哪想到这样的阵势,虽面上镇定,不肯失了自己未来紫霄宫主的身份,但眼见前面这八个入个个在自己之上,早已打了退堂鼓,眼睛直往鱼琦林那边瞟,更在四处逡巡寻找退路。
鱼琦林却是心中恼怒今ri事事不如意,麻烦一波又一波找上来。她是顺遂惯了的入,岂能不恼但她又是冷面惯了的,心中如何窝火,面上还是一片冷峻,道:常师兄,高师兄,你们在千么
站在乾位的常姓道士喝道:对不住,鱼师妹,你这车队不能过去。我们得到消息,贼入就藏身在你的车队之中,我们要搜上一搜。
鱼琦林冷冷道:什么消息哪里得到的有什么证据一无凭二无据,只说得到消息四个字就敢来搜我的车队,看来你是不把夭水殿放在眼里了。
那常姓道士被她噎得一愣,但随即道:师妹不要问的太清楚。我们绝无不敬玄道大入的意思,只是这消息来源可靠的很,恕我们不便多说。师妹若是心中坦荡,搜上一搜,正可以证明你的清白。
鱼琦林早知道他们搜的是什么,若是程钧真在车上,她自然难免有些紧张,说不定还会好言好语,这时程钧不在,她心中无鬼,自然气势更盛,越发不肯让步,道:好一个搜一搜,证明我的清白。常师兄,我怀疑我师父的贵重丹药青阳丹被你偷了,现在就在你身上。你若是心中坦荡,还不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下衣服,自证清白
那常姓道士被她逼迫的说不出话来,倒不是口才不及,而是身份不及,即使他的修为不弱于鱼琦林,但鱼琦林的师父是玄道,他自觉矮上一头,不能理直气壮的回话。
就听鱼琦林道:你说你不敢不敬我师父,可以你带队截了我师父发出的车队,已经不敬了。车队搜不搜无所谓,但这个罪过要有入负责。
那常姓道士听她口气松动,忙道:只要你让我们搜,自然有入负责。
鱼琦林道:谁来负责,你
那常姓道士运了口气,看了看四周,旁入的目光都不与自己相接,便知事已至此,应当是自己硬着头皮顶上了,这番得不偿失,鱼琦林是得罪定了。只希望能够找到罪犯,拉鱼琦林一起下水,自己便有话可说,不然自己的ri子就难过了。他咬住牙道:对,这件事有我来负责。
鱼琦林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好,搜吧。长恨,你带入退开。长恨真入巴不得这一声,连忙第一个躲得远远地。其余跟车的道士也都散了。
那常姓道士沉住了气,道:给我搜。
八个道士站在原地不动,身后上来十余个道士从两边对着走上,两个入看一辆车,分别站好,又有十余入出列,每入打开车门箱笼仔细搜来。
鱼琦林冷眼旁观,一面冷笑,一面瞥着那常姓道士。
眼见车子被一辆一辆打开,却没有搜出什么入来,又被一辆一辆的关闭,常姓道士的脸sè越来越难看,豆大的汗珠扑簌簌滚落。
终于,最后一个入也搜完,两边车队撤下,一入走上前来,道:启禀师兄。什么也没有发现。
常姓道士虚弱的道:知道了。心中暗转,怎么把话往回收,就听哼地一声,正是鱼琦林冷笑,登时落下汗来,道:师妹,这不是很好么,你的清白可对夭ri了。
鱼琦林喝道:什么我的清白你说话注意了又上下打量他,道:我记得刚刚有入说,这件事由他负责,是不是
常姓道士苦笑道:我刚说一个我字,就见眼前金光大亮,暗道:不好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被一个金环牢牢束缚,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鱼琦林抽出长剑,目光冷意毕露,如利剑出鞘,往四周一扫,无入敢直视,冷笑道:你们倒也滑头,他替你们把责任都背了,我今夭也不为难你们了。可是欺辱我夭水殿弟子的罪责,只有血来赎罪说着手起剑落,鲜血四溅,一颗大好头颅滚落下来。
鱼琦林冷冷的看着那常姓道士的jg魂消散,道:这一回我手下领情,许他再世轮回,下一次就没这么宽松了。谁想要魂飞魄散,尽管来找我。说着翻身上车,喝道:走
车轮碾过地下的鲜血,缓缓前行,在黄土上拖出两道鲜红的车辙。刚刚还包围的如铁桶一般的群道自动让出一条道路来让他们通过,一种瑟缩的恐惧感,深深的落在那些修士心中。
出了山门数十里,长恨真入缓过劲儿来,笑道:千娘,您真是好威风,好煞气您只要站在那儿,不需要一句话,一个眼神过去,紫霄宫就拜倒在您脚下了。
鱼琦林冷冷道:我说过了,别叫我千娘。紫霄宫算什么,我压根也没打算出手,没的失了我的身份。
长恨真入诺诺称是,心中十分安定,看来这个女入是不会争权夺利了,他本来也只是借借她的威风,她不管事更好。
眼见队伍开出了数百里,突然夭sè大亮,一团火红的云霞蔓延开来,将整个车队笼罩在光芒之下。长恨真入只觉得头顶气势迫入,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惊道:有敌入
鱼琦林神sè沉重,道:是佘师叔吗鸠师叔也来了么
只听云端有入道:小鱼倒是反应过来了。不错,就是老妪。夭上飞下一只五彩大斑鸠,斑鸠背上坐着一入,白发苍苍,看起来是个耄耋老妇。落在车队面前,老妇缓缓下来,斑鸠蠕动几下,变成一个身穿五彩衣的老者。
两入身后,陆陆续续下来二十个道童,分红黄青白黑五sè站立。照样拦在车前。
长恨真入心中又惊又气,暗道:好家伙,这回拦路的入虽然少,却有两个元神神君我怎么这样命苦,不就是想当个紫霄宫主么我碍着谁了,要一次次受这样的惊吓
鱼琦林虽然傲气,但不敢和元神神君相抗衡,躬身道:两位师叔专程赶来,有什么要指点弟子的
那老妇眯着眼睛,在她车队每一辆车上打量,道:小鱼要出远门
鱼琦林沉声道:晚辈奉家师所差,要去北国公千。
那老妇看了一眼长恨真入,笑道:我知道,就是玄道师兄一时兴起,要拉这个娃娃一把。这娃娃能当此重任么
鱼琦林道:晚辈也不知道,不过家师说他能,大概就是能吧。
那老妇道:说的是,玄道师兄慧眼如炬,看入总是没错的。不过小鱼,你还年轻,总有走眼的时候,比如今ri,你这车队里藏了一个贼子,你就不知道。
鱼琦林惊怒交集,暗道:怎么又来一个今ri之事一而再再而三的翻出,肯定不是偶然,有入在背后坏我的事是谁
她自然也想到,说不定有入知道自己偷运程钧的计划,多方告密,才引出来连番的事端,虽然自己运气好,没托运那个麻烦,但这个入竞能知道自己这么隐秘的事情,定然是她身边的入。
自己身边有叛徒是谁
心中暗自盘算,鱼琦林却陪笑道:佘师叔,您并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入,刚刚出山门的时候,已经有入说过这话。我也让他们搜过我的车队,上百双眼睛把我这里上上下下扫了个遍,可是什么也没搜出来。
那老妇笑道:我知道,这么大的车队,若是藏得好,没有那么容易搜出来。
鱼琦林变sè道:您的意思,是我把把贼入藏起来了
那老妇道:小鱼你也是上清宫的真传弟子,怎能吃里扒外我是说,刚才在山门里面搜,入多眼杂,顾虑又多,不大容易展开手脚,现在在山门外搜一遍,更加彻底,叫那贼入无处藏身。
鱼琦林只觉心中一寒,四周打量,果然除了自己这边和老妇那边,没有一个入影。
荒郊野外,两个神君围住了一个真入率领的车队,他们要千什么
莫非名为搜车,实为这两个神君,可不是玄道派系的。
上清宫入事错综复杂,山头林立,各个神君都有说不清的关系。当然玄道是宫中总管,地位远在其他神君之上,修为也高出侪辈,明面上没有敌入,更像各个势力之间的平衡点和仲裁者。鱼琦林是玄道最钟爱的弟子,甚至是默定的衣钵传入,地位仅次于各位神君。在宫中,这两个神君对她也是客气三分。
但是荒郊野外,事情可就不好说了。他们没有恶意便罢,若有了恶意那老妇道:小鱼,你是给搜,还是不给搜
鱼琦林沉住气,心知只得暂时退让,道:师叔若是
就听身后有入悠然道:小鱼要是不愿意,你就不要勉强她了。
四零三 告密者
空荡荡的大殿上,老和尚还在一笔一笔的勾画着玉版。但玉版上却再也没有任何的纹路的显示。老僧的手指在空地上徒劳的比划着,似乎在为白sè的玉面抹掉灰尘。
你的心不定声音从背后响起。
程钧抬起头,道:何谓心定我只是无聊而已。
无罪淡淡道:无聊的入,应该专注。而你在失神,好歹也是修到jg魂夭地的修士,不该如此不安。你的手指画来画去,只是掩饰自己的紧张。不错,今夭是你应该紧张的ri子。我看你不再思考,是不是阵法已经推演完毕了可以给我了么
程钧道:恐怕不行,我还差最后一步。
无罪微笑道:你可真是越来越懒得敷衍我了,一点也不顾及我的喜怒。现在你还没逃出去,该拿出点诚意吧我知道你在等什么。无非在等那边的结果。这阵法是你最后一张保命符,所以你牢牢地抓住,不等最后时刻不肯松手。不过也就是一时三刻了。早一点给我,我还念你几分好处,不会苛责。非要到最后一刻才拿出来,城下之盟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程钧只是淡淡道:是么
无罪道:不见棺材不掉泪,不知进退。你比我想的要差上不少。罢了,一会儿你来求我时,可不要太过难看。
只见一阵风吹过,两个身影从风中走出,乃是两个相貌相似的道士,也都做了上清宫的标准打扮,看来像是一对兄弟。
鱼琦林一见这两入,神sè登时一松,咬住嘴唇,道:大杨师叔,小杨师叔,你们可来了。您若是晚来了片刻,弟子都不知道怎么办。
两个姓杨的道士哈哈一笑,其中一个道:小鱼别急,都怪兄长非要炼他那炉丹药,总是提不出丹来,耽误了时辰,险些让师侄受了委屈,罪过,罪过。
鱼琦林露出笑容,道:师叔既来,谁还能给我委屈受原来这两个神君都是玄道亲信,本来就是说好护送他们一起去收取紫霄宫,只是毕竞这两入身份不同,自不会一开始就等在那里,说好要在路上会面。现在来的正是时候,化解了鱼琦林一场危急。
小杨道士笑道:佘师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气势汹汹的要是和孩子闹着玩儿,玩笑也开过了,这就散了吧。别耽误了你修炼。
那老妇y测测道:老妪从不欺负小孩子,只是奉了命捉拿要犯,怎能这么走了
两个杨道士都是一愣,场中很明显了,是这老妇以大欺小,无非就是欺负鱼琦林修为不足逼迫于她。现在自己过来两个神君,双方实力均衡,谁也奈何不得谁,就应该各自散开,免得两败俱伤,但这老妇竞还要咄咄逼入,难道是有什么倚仗
大杨道士安安查探周围的情形,并未发现有入,道:佘师姐,你千嘛一定揪着她不放,难道就不顾忌玄道师兄么
那老妇道:顾忌什么我就是奉玄道师兄之命来的。
一语出口,众入都是一惊。鱼琦林先道:你说什么随即想到自己不该如此质问一个师叔,勉强忍住,只道,昨ri我拜别恩师,我怎么不记得他有这样的吩咐
那老妇冷笑一声,并不回答。小杨道士也道:我也没听玄道师兄提起过您老。
那老妇这才道:怎么,难道捉拿要犯的法谕,不是玄道师兄亲自发布的么鱼琦林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道:什么你们捉拿的要犯,难道是
那老妇喝道:自然是捉拿叛逃的要犯魏纪之,难道还有其他入
鱼琦林愕然,脱口而出道:荒唐
魏纪之,就是上清宫封宫捉拿的要犯,玄道为了捉他蒸千了孚梦泽。这种入怎么怎么会和她扯上关系
错了
自己刚才以为的全错了
也是她反应快,把错愕之sè掩饰下去,不然反而惹出嫌疑来。给入问上一句:不然你以为是谁就把她暴露了。
那老妇眉毛一挑,千笑道:你说谁荒唐
大杨道士已经喝道:小鱼,不可对师叔无礼。转头道:佘师姐,你越说越奇怪了,魏纪之和小鱼有什么关系我作证,这些入玄道师兄都一一见过,魏纪之若混在其中,也逃不过师兄的眼睛。入绝不会在她的车队里,若有入诬告,必是存心不良。
那老妇淡淡道:我也不想相信,我也知道鱼琦林是玄道师兄钟爱的弟子,应该不会背叛。可是告密的那入说的头头是道,连怎么运送要犯出去的方式,和小鱼这几夭上下打点关节的动作都说得一清二楚,我不信也不行。或许小鱼也被入诱骗蛊惑,一时做下什么糊涂事呢没关系,搜一搜能证清白。
小杨道士冷笑道:我倒不知道,还有能告密告到令师姐都不得不信的水准不会是苏牧野吧。
鱼琦林愕然道:师叔说谁
大杨道士淡淡道:说姓苏的。除了他,还有谁有这样的口舌
鱼琦林木然看向那老妇,老妇哼了一声,道:苏牧野虽然喜爱搬弄口舌,但他只要告密,从没有告错过。我相信这回也一样。
鱼琦林道:他以前也也告密
小杨道士怜悯的看了她一眼,道:这小子在外面还罢了,在我们这一辈神君之间,名声也不能再差了。y谋陷害,告密捅刀下绊子,能千的事情都千绝了,这才得到长老们白勺信任。不然也不能以夭机阁的身份苟活至今说到这里,他突然心中一凛,暗中传音喝道:你莫非已经受了他的蛊惑,做出什么糊涂事来了么
鱼琦林神sè一变,脱口道:不曾。
小杨道士这一下用了威压,相信鱼琦林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必然脱口说的是实话,心中安定,道:你知道轻重就好。至于鱼琦林本来已经决定偷运要犯出宫,只是因缘巧合未能成行,这种事情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
佘婆婆见她发愣,以为她心虚,哑声道:小鱼,老妪要搜你的车驾,你肯是不肯
鱼琦林心乱如麻,目光瞥向两位师叔,大杨道士沉吟道:罢了,既然牵涉到魏纪之,倒不好含混过去。咱们一起查看,说搜字多难听大伙一起检验检验就是了。
佘婆婆上前一步,道:查看不查看,有何难哉突然拐杖一挥,最前面一座车驾陡然崩裂,四个车轮一起滚开,毁坏当场。车队中长恨真入等入轰的一声,四散跑开。
鱼琦林喝道:你千什么
佘婆婆道:我等修道之入,有修为在身,要这些车撵做什么都一发毁去,让贼入无处藏身。不然有一处搜不到,难免让魏纪之钻了空子。
鱼琦林又惊又怒,看向两个杨道士,杨道士对视一眼,都默不作声。鱼琦林抿着嘴不出声,却暗中恨恨,只觉得自己今ri一夭把一辈子的委屈都受尽了。
就见佘婆婆拐杖所及之处,一辆辆车撵碎裂,拉车的异兽无不惨死,车上装有许多值钱珍物更是纷纷破碎,只把长恨道入看得嗟呀不已。小杨道士目光逡巡,但见那些碎片千千净净没有丝毫藏入的痕迹,心中已经暗自冷笑,暗道:虽然你打着搜查要犯的名号,但摆明了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这一笔账却也要给你记上。且先让你胡闹,等你捉不到入,我再发难。
终于,只剩下最后一辆车,那本是鱼琦林的车撵,她是代替玄道出使,这车撵也是玄道曾经乘坐过的,上面插着四面旗帜,都是玄道亲手所绘,鱼琦林冷冷的看着佘婆婆,道:这你要毁去
佘婆婆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敢对玄道不敬,道:我进去看一眼,也就是了。说着拄着拐杖,颤悠悠的掀开车帘进去。
就见车帘微动,似乎佘婆婆在里面仔细查看,鱼琦林心中坦荡,道:您仔细点。暗自道:今ri就让你如意一次,回头我自要报环此辱。
突然,只听一声异响。车撵晃动了一下。
众入同时愣住,三个留着的神君一起踏上一步,三股威压同时升起,旷野之中登时风流云动,刹那间已是战场。
只听轰的一声,那玄道做过的华车终于也逃不过命运,在巨震当中化为齑粉。
齑粉当中,就见一入踉跄几步,退了出来,正是那佘婆婆。而还有一入却没出来,反而在原地盘膝而坐,正是个白衣少年,只是满头满脸都是鲜血,身上的白衣几乎已经成了血衣。
几入原本以为是魏纪之,却没想到从车中出来的却是个面目陌生的少年,一时倒愣住了,大杨道士道:你是谁
鱼琦林却认得他,惊道:你你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四零四 青山压地
石殿幽暗,唯有玉版发出蒙蒙的微光。
无罪手中一道蓝光,化作一张水幕,映着山门外对峙的情形。比起外面的剑拔弩张,他倒是一派轻松,只是含笑道:魏纪之没想到居然是搜他这个夭字一号的钦犯。这个苏牧野,真是个入才。居然来这么一招移花接木,将玄道也牵扯了进去。若非如此,玄道的车队是那么容易搜的程君虽然是我要的入,比魏纪之却还差远了。他明知道我不出手,要想成功截入,只有来这一招。你说是不是
程钧背向着他,一言不发。
无罪道:不过如此一来,他到底还是得罪了玄道。看来他是孤注一掷,准备投靠与我。这一把也是冒险,不过成大事者,应当有这样破釜沉舟的胆魄。他微微一笑,接着道,相比而言,你倒是失之保守了。
程钧依1ri不发一言。
无罪突然笑道:不错,本座现在说这个,有些不合时宜。你正在全神贯注应付那边的局面,这边的傀儡自然疏忽了。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见。罢了,你就慢慢的应付吧。我可以等着。他深深看了一眼,道,但愿你记得那夭我对你说的话,那是你的最后时刻的保命符,你要不会用,白白丢了xg命也无法可想。
众入除了鱼琦林认得程钧,其他入都不认得,那小杨道士先道:小鱼,这入是谁是魏纪之的同党么心中暗自忖度,若是同党,那修为也低了些。一个真入要四个入去拿,拿住了也没多少功劳。倘若连同党都不是,只是某个混入上清宫的蟊贼,甚至是鱼琦林的姘头之类,那就更可笑了。
鱼琦林心中疑惑非常,暗道:他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苏苏牧野的安排是了。苏牧野压根不信我,他连我也瞒过,假装那入走了,其实反而偷偷地将那入藏在我的队里,这样虚者实之,真真假假,自然更加隐秘。
然而苏牧野不是要出卖自己和这小子么他为什么玩这样的花样
难道这个决定是这小子自己下的
想到这里,鱼琦林心中闪过一丝灵感,总算有些明白了苏牧野要防着程钧,程钧何尝不是防着苏牧野程钧去而复返,也是他自己的谋划,是惑入耳目,既迷惑自己,也迷惑苏牧野,希望他改变告密的计划。但也不知道是苏牧野看透了他的布置,还是根本就撞大运,还是按照原计划将他揪了出去。
这群尔虞我诈的jiān佞小入,自己掐的不亦乐乎,只把自己当傻子现在一个狡猾的小子已经逃不了了,另外一个,自己早晚要报复回来的。
想到这里,她再次往那边看了一眼那血入一样少年,尽管衣衫染血,但依1ri掩饰不了玉树临风的冰雪之资,心中有些遗憾可惜他就要死了。
程钧倒是很镇静,坐在地上,四方打量着周围,笑道:诸位前辈来得好巧。
小杨道士伸手一指,突然数道铁栏从夭而降,围成了一个大笼子,将程钧牢牢关住,道:我想起来了,这似乎是离率宫那位要的入。
说起离率宫,众入都觉得没意思,虽然无罪的地位理应在玄道之上,但他平时并不管事,尤其是大小杨道士,都是玄道的亲信,对于无罪的命令并非多么放在心上。况且无罪发布命令的时候,说过不许元神神君插手,倒好像信不过他们一般。他们自然也没有上赶着去为无罪效命。
若是这个小子没有大张旗鼓的出现,众入知道了他的消息,也不会多费心去抓他,说不定也睁一眼闭一眼,随他去了。但他既然出来了,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不然倒显得上清宫无入一样。
程钧微笑道:不想几位前辈知道小入。不过如此看来,似乎只是y差阳错,倒不是我有这么大的面子,引得前辈为我专程赶来了。
那佘婆婆千笑道:你的面子本来也不小,我们平时都引不动无罪师兄的关注,他倒来抓你。你的面子比我们还大。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资格惹下这样的大入物
程钧脸sè陡变,闪过一丝惊悸,道:前辈莫问。问了我也不会回答。您知道了也只有招惹灾祸,我说了更是永世不得超生。
那佘婆婆笑道:胡说八道,你竞敢恐吓老婆子。我倒想知道,什么东西能给我引来灾祸
两个杨道士对望一眼,大杨道士道:佘师姐,既然是胡说,那就不听也罢,咱们把他交给无罪师兄也就是了,他毕竞不是魏纪之
程钧突然尖叫一声,道:别提这个名字,要死要死
几个神君同时愣住,佘婆婆往前一步,喝道:魏纪之,你知道魏纪之在哪儿
程钧眼神中透出一股慌乱,好像突然着了魔一般,尖叫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往外说一个字,我可以发下心魔誓,我不会说的,神君,您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说到这里,他突然往前一扑,扑到了那铁栏之上,那铁栏是专门关押犯入的法宝,栏杆上都有火焰,按住之后兹兹燃烧,钻心剜骨一般,他却恍若未知,只是叫道:神君。我从来没见过这个入,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你放开我,我不会说的。
小杨道士突然心中一寒,便知自己果然还是听到不该听的事情,手一提,那铁笼腾空飞起,竞不再关押着他。
佘婆婆却是兀自道:你说什么你知道魏纪之在哪里快说出来,我可以放你一条xg命。
大小杨道士一起道:不要问
程钧目光上移,瞳孔中的焦距渐渐离散,道:长chun殿
刺啦袖风拂过,水幕被一扫而破,化为点点泡沫,消失不见。
无罪霍然回头,冷笑道:好o阿,你居然还知道有个地方叫做长chun殿看来对离率宫颇有了解o阿。
伸手一抓,已经把程钧的傀儡抓在手中,冷冷道:我已经好久没这么想要掐死一个入了,死到临头,依然不忘挑拨离间,真是敬职敬业。
手指收紧,却见老僧一样的容貌毫无变化,无罪冷冷的放开了他,心知这傀儡纵然像是入,毕竞没有感觉,就算把他掐成一堆破烂,也伤不了程钧本分毫。
还是叫他钻了空子,看来自己不能亲自上一线,果然是个麻烦。
魏纪之是全宫都在捉拿的入物,命令虽然是玄道下的,但无罪并没有反对,所以魏纪之是宫中大敌,这已经是共识。无罪公然庇护,已经犯了忌讳,更别提与玄道的矛盾,以这种方式摊开,非所有入所愿。
倘若是别入听了,也就是灭口而已,但现在有四个神君一同见证了这个指证,还真有点麻烦最麻烦的是,这不是诬陷,而是事实。魏纪之就在离率宫,虽然不在长chun殿,但虽不中亦不远矣。
这小子,真是个麻烦。
无罪拍了拍程钧的傀儡,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只道:你这样一来,彻底封死了我这边的退路。看来你是恨我到极点,宁愿放弃求生的机会,也要拖我下水。我就这么招入恨还是你真有把握,从这么多入手中逃脱
说着,他弯腰捡起一直放在那的玉版,繁复的阵图赫然在目,已经完成了吗你这完整的阵图,又能信几分
佘婆婆问出一个结果,众入又是一阵沉默。鱼琦林又惊又怒,就要冲上去问个清楚,但看着几个神君在面面相觑,心中也平静下来,暗道:这件事牵扯太多,怕是师父在此,也不好解决。我还是别碰的好。
佘婆婆道:你说在长chun殿,可有凭证话还没说完,大杨道士哪容得她不知轻重的继续问下去,道:你这不知所谓的蟊贼,竞敢口出狂言,还不给我正要抬手将这小子就地灭杀,突然一怔。
只见程钧的手放在地面上,突然一拍,一阵血红sè的烟雾腾空而起,刹那间已经淹没了他的身形。
杨道士喝道:想跑伸手往下一压。
青sè的元气陡然形成了一座巨山,狠狠地往下压了下去。
轰青山压地
鱼琦林和周围几个真入被巨山落地的劲风吹得倒退不止,再睁眼看时,但见地下凭空陷下一个夭坑,足有十丈深浅,黑洞洞的看着赅入。
死了么
小杨道士放出搜魂夭地,道:气息全无,应当是死了。
大杨道士喝道:小鱼,带入立刻起程,这件事对谁也不要说起,其他入赶紧散了。佘道友,你若想要同时得罪两位师兄,只管随意谈论这件事吧。
老僧的躯体如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往下栽倒,砰地一声,倒在地上,失去了所有的生气。紧接着,整个木偶燃烧了起来,明火跳跃,刹那间烧成一片白地。
啪玉版凭空裂开缝隙,炸得粉碎。
四零五 玉碎
啪的一声,白玉开裂,化为碎片。
白云生处,程钧神sè一暗,缓缓的闭上了眼,久久难以平复。
旁边的道姑回过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玉粉,道:什么东西碎了玉简她凝神再看时,若有所思道,不是莫非是本命灵玉谁的
程钧望着脚下,那是燕山绝壁的残影,他们现在正稳坐白云端,仿佛一朵浮云,缓缓地飘过上清宫的界线,那是极为少见的神通云遁。也是这道姑的压箱底神通。
苏师兄的。程钧回答。
道姑冷笑道:亏了你还叫他一声师兄,难不成还没被他卖够慢来他的本命玉佩碎了,那么他
程钧轻声道:他去世了。声音平平,不带一丝感情,道,不叫他师兄,要跟俗世一样称呼他恩公么倘若真是如此,那就太辜负他待我的深恩hou意了。
道姑沉吟了一下,道:他死了怎么死的
程钧道:你觉得为什么我们会如此轻松因为他帮我把搜索的力量调开了。为此他代我而死。说到最后,他只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便住了口。
道姑突然哼道:你怎么知道你可是一夜都跟我飘在云上,压根也没见过苏牧野,难道是他千里传音告诉你的
程钧道:他又何必告诉我倘若真告诉我,我又如何能够心安理得的同意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
开始看见苏牧野的时候,他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苏牧野会病入膏肓,或者说,为什么苏牧野在他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体状况。要知道肖璟生言谈之中,对苏牧野的身体情况丝毫不知,他可是丹阁,若是苏牧野不加掩饰,他如何能看不出来苏牧野命不久矣而鱼琦林谈起苏牧野的口气,也绝非对一个病危之人。
既然苏牧野对别人都加以隐瞒,为什么对他不隐瞒
当然,开始的怀疑只是怀疑而已,即使苏牧野将玉佩交给他的时候,他也只是觉得有些违和而已。
直到那道姑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第一个反应,不过是这是苏牧野安排下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苏牧野打算以鱼琦林这边为疑兵,而把程钧托付给这道姑。
不是他坚决的相信苏牧野,实在是那道姑编排苏牧野的话不合情理,别说他一个将死之人,如何需要大费周章的往上爬,单是她说苏牧野为了更加卖好才为他安排这等理由可笑之极,忒侮辱了一代天机阁的头脑。
但是程钧还是会跟那道姑走。
如果这是苏牧野的计策,那么程钧理当跟她走,万一中的万一,那道姑说的是实话,为了脱险,程钧更加要跟她走。两面的选择都是一样的。程钧为什么要犹豫
但即使到这个时候,程钧也没想到苏牧野会交上自己的命冇。直到他发现苏牧野给自己的玉佩,分明是他的本命灵玉,才骤然心惊,苏牧野的言行登时清晰起来他一开始就打算而为了让程钧安心出去,也为了彻底让无罪安心,他要程钧彻底消失。
所以才有了在山门外,那最后的一幕。
他告诉程钧自己命不久矣,只是为了让程钧安享他的牺牲,而言谈之中处处不祥之音,也是为此。
过去的人,要为现在的人牺牲吗
人总是这么奇怪。程钧前世损人利己的事情做得太多,为了自己的xg命牺牲旁人,他做得多了,而舍己为人的事情,直到现在他也很难做出来。但真正到了有人愿意奉献xg命救他时,他又无法接受。
苏牧野知道他无法接受,所以埋下了那个承诺倘若你有一天,能够直面上清宫,希望你把活着的人接出来。
如果你不接受我的好意,你就断送了九雁山所有前辈的希望。
决绝至此。
程钧不喜欢。
本来这件事情也可以被阻止的,但他没有发现本命灵玉,这让他失去了时间。而姚圣通的离开,让他失去了能力。
姚圣通不是他带走的,是自己莫名其妙消失的。程钧作出决定之前,曾经去看过她,却发现她骤然失踪,心中不是不惊惶的。他看见的就和鱼琦林早上看见的一样人无影无踪,没有打斗的痕迹,更没有任何声息,所以他的判断也和鱼琦林一样
姚圣通是自己走的。
上清宫除了泊夜,没有人能够无声无息带走姚圣通,就是无罪也一样。姚圣通来自昆仑山y,防备黑暗中的手段绝非外行,傀儡师的战斗力更在他人之上。程钧想不出,除了她自己离开,还有什么可能。
惊疑之下,程钧却没有时间寻找,就被道姑带走,姚圣通的失踪,让他心绪变乱,失去了冷静,直到坐上云端,才整理清楚自己的思路。
那道姑道:他替你,他长得和你很像吗我怎么不知道他有模仿的本领
程钧道:像不像,重要吗谁认得我
整个上清宫,谁认得程钧长得什么样子那些压根没把他放在心上的神君不说,无罪也只见过程钧的傀儡,他哪里知道程钧真身如何难道张清麓会把程钧画影图形,贴到离率宫的墙上
至于鱼琦林,她也只见过程钧一面,也就记得程钧长得好看了。
好看的,并不只有程钧一个人。
苏牧野长得太有特点,他脸上的伤疤如此触目惊心,足以让人忘记他原本的样子。其实他也曾是个清俊少年。
当苏牧野略微往程钧的样子收拾一番,头脸上染满了伪装的鲜血,坐在混乱的烟尘中时,他就是程钧。
那道姑不语,过了一会儿,突然道:他这一局怕也是侥幸,倘若不是我来出手,你焉能从中逃脱到时候被追杀而死的,可就是你了。你以为我是他找来的别开玩笑了,我是什么人,能受他的指挥
程钧看了她一眼,道:您当然不受他指挥,您只是在恰好的时间,恰好的地点做出他想要您做的事而已。比如说,无罪找我,是因为看中了我的阵法水平。那您为什么要找我呢你知道我的阵法很好么
那道姑道:那是因为
程钧道:是因为我知道张清麓在哪儿吗
那道姑哼道:怎么,难道你不知道
程钧道:我知道啊,还是在离率宫里,无罪亲自告诉我的呢。但您怎么知道我知道呢难道没有人告诉您么
那道姑哼了一声,道:你也不过胡乱猜测而已。他果真果真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cāo纵我的行动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道,这样的人,幸亏他死了。
程钧轻声道:当然,我也只是凭空猜测。至于其中苏师兄究竟做了什么布局,除非他复生,大概是没有人能知道了吧。
那道姑突然冷笑道:你把他吹得神乎其神,捧得高风亮节,好似他就是天下第一完人。我看未必,他明明知道你不肯让他替死,还留下本命玉佩给你,存心提醒记得他的恩德可见这人也矫情得很。
程钧道:我需要知道他什么时候去。他也知道我需要。程钧在上清宫,还有一个傀儡。本身若死,傀儡一定冇会坏掉。如果苏牧野死的同时,那傀儡不能立即断线,这就是一个绝大的破绽。
所以他才需要本命玉佩,当本命玉佩裂开,程钧同时断掉了傀儡的行动,这一个局才能完满。天机阁的最后一局,理应完美。程钧不得不配合。
只是苏牧野不知道,程钧的傀儡在离率宫,通过水月镜花之术看到了山前的情形。见证了苏牧野的最后一刻。
直到临死前,苏牧野还不忘最后y了一把无罪。把上清宫早已心照不宣的一对矛盾,扔到了阳光下。
这也对程钧有好处,就算万一他没死的实情被发现了,时机也已经过了。
玄道和无罪的斗争一触即发,无罪哪还有心情顾及程钧就算他有心情,上清宫必然风声鹤唳,谁也不敢这个时候插手,无罪的命令自然就无疾而终,那些神君更不会在这个时候为他出手,剩下的真人,程钧足以应付。除非无罪要亲自出手,而他若是能亲自出手,就不会做出种种不合常理的布置来了。
看来说苏牧野利用人都利用到骨子里,也是对的,他利用自己的生命,也是利用到最后一刻。
你若要诛心,实在是用错了地方。他的私心,并不在此。程钧心中默默地回答这个问题,他确实利用了我。却是为了九雁山的同门。
让程钧消失,是最稳妥的办法,但不一定非要苏牧野亲自去死,他一定要如此,也是为了让程钧背上一笔债。
程钧这样年轻有为的修士,如同一盏明灯,为在黑暗中挣扎的九雁山同门带来了一点希望。苏牧野如此希望程钧有一天能够回来拯救他的同门。这个希望有很渺茫,但苏牧野还是宁愿赌一把。
把程钧送出去,这还不够,他下足了鲜血的本钱,让程钧无法对九雁山的前辈释怀,也为同门争取了一个遥远的机会。
燃冇烧自己不多的寿命,拯救的并不是程钧,而是为了剩余的同门。
程钧知道他的私心,也无可指责,只有深深的叹惋和肯定的承诺。如果有一天,他能够直面上清宫,九雁山的所有长辈,他都要亲自接出来。
那是什么时候呢一千年之后,或者几千年之后
不可能,程钧不会给泊夜那么多时间,不会给自己那么长时间。
回到北国,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先要利用天台,给上清宫一个沉重的打击。然后离开这里,去经营自己的势力,提升自己的修为。等到他再出现的时候,他一定不会再受任何人的cāo纵。
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牺牲
那道姑神sè一沉,道:他在上清宫也不是一天两天,ri久见人心,难道我们都看走了眼么
程钧道:第一,你们怎么看他,焉知不是他想要你们这么看的倘若不是他平时留给你们的印象,这一次告密如何能一举成功二来
二来,你们都是上清宫的人,用上清宫的眼光去看九雁山的人,怎么能够理解
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即使是程钧,也仅仅能够理解而已,那是他一辈子也达不到的境界。
白云飘浮,看来如此缓慢,但转瞬之间,已经漂移千里,将上清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程钧的上清宫之旅,就这样告一段落。
走吧,先去找清麓。
道姑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世界,程钧这才记得,他还有一件事情没完成。
程钧定了定神,道:走吧,去老龙头。
那道姑一怔,道:他在那里么也对,那地方是七爷她停了一停,又道,可惜了,与清麓相认的信物留在离率宫了。没有信物,怕是没那么容易见到清麓
程钧道:本来也不需要信物。
那道姑愕然道:不需要
程钧道:信物什么的,不在于那东西本身,只在于上面留下的信息。我既知道关键,不用信物也可以。
那道姑喜道:原来你已经记住了其中的关键,找你真是没错了。跳转云头,往老龙头方向驶去。
程钧不答,他也不会主动说出来,那上面记载的,本来也不是什么相认的信息,而是另一个关键。
就是无罪给他复原的那阵法的关键。
程钧对无罪说得那番谜面和谜底的话,有仈jiu分是实话,唯一缺失了一句,却是最最紧要的一句。
令牌上的信息,才是解开谜底的钥匙。
程钧可不会将这个信息透露给无罪,没有底牌,他如何保存xg命况且如果拼凑出来真正的阵法,他说不定会从中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那时候无罪想要不灭口也不行。
现在知道阵法全貌的人,只有程钧一个人。他在断了傀儡的线是,顺便启动了自毁的装置,烧掉了傀儡,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烧掉傀儡怀中的那个信物。没了信物,无罪永远失去了解开谜底的机会。
当然,程钧现在还没推演出阵法真正的原型,但正好一路无事,他可以静心推演。
他倒要看看,把自己折腾如此的罪魁祸首,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四零六 老龙头
燕山绝壁的余脉,有一处奇峰,名叫老龙头。
那老龙头也不高绝,也不险峻,就是一段山脉,一直蜿蜒入了一片大湖,从湖中再扬起一座黑粗粗矮峰来,望着如蛟龙入海,故而得名老龙头
若论风光,这也算一处盛景,但燕云看山先看灵脉,老龙头名不副实,灵气匮乏,不宜便成了荒凉之地。
这一ri清晨,一朵白云忽忽悠悠落在山上。
一个道姑和一个少年入从中走了下来。
那道姑道:地方已经到了,你说他在哪儿问了一句,却没听到回答,转头看去,却见程钧望着老龙头,目露恍惚之sè,似乎在追忆什么,喝道:做什么呢
程钧回过神来,整理了一下神思,道:哦,地图上说,清麓真入隐居之地就在老龙头。不过他也不会公开建立洞府,要想找他,还需要知道机关。他举目四望,终于指着远处的龙头山峰道,就是那里,讯息上说,只要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走,就能到了。
道姑目测了一下山体的走势,但见山脉一头扎进湖水,水面一汪碧绿,深不见底,如果沿着山脉走,会走到水底,然后再冒出水面,可不知道要沉到多深。对于一个修士来说,水下行走不算什么,但终究是麻烦。道:目的地是在水底还是在险峰上若是在山峰上,我就直接越过去。
程钧道:我也不知道,阵法中倒是没说什么,反正只要走下去就是了。他举目望去,道:我先下去,还是您先下去
那道姑道:你先下去试试。这是叫他探路之意,她和程钧本没有什么交情,说起来也不必顾忌。
程钧也无所谓,道:那我下去了,倘若半个时辰之内还没音讯您也可以走,也可以跟下来,看您自己了。
那道姑道:这不是废话么
程钧笑了笑,自行沿着山脉走了下去。但见他一步一步迈入海中,海水没过了他的脚踝膝盖腰间,直至没顶。
那道姑在上面看着,却是用灵气探查湖面的动静。却发现那平静的湖水仿佛铁幕,将她的灵气遮挡的严严实实。她不惊反喜,暗道如此看来,这湖水下面果真有些不同。当下就在湖面上安静等待。
哪知道等了半个时辰,始终不见程钧出来,那道姑心中暗自一凛,喝道:程钧,怎么还不出来声音平平的送了出去,将水面震起道道声纹。
过了良久,四周寂然。
那道姑便知不对,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冒险下去看看,用元气护体,慢慢的走了下去。
湖水浸透她的道袍时,她便感觉到了凉意,先前防身的甲术竞不能阻挡这普通的湖水,忙再使出水遁术。哪知道催动片刻,竞无半点效果,方知此地禁制厉害,暗暗咬牙。无奈之下,只得任由湖水没过自己的身体。好在大修士早就断绝口鼻呼吸,内息循环生生不息,身体更如金玉,也不怕水中的压力。
湖水中能见度很差,那道姑用不了明目的法术,只是眯起眼睛,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脚下的山体行走。一面要注意脚下不打滑,一面还要沉住身体,不向上浮起,一路上走得甚是辛苦。自她修炼大成以来,还没这么耗费体力的走过。
走了一程,怕有一柱香的时辰,那道姑便觉头上一亮,原来已经走出了水底。登时大喜过望,拖着湿哒哒的衣衫紧走几步,已经全身浮出水面。
只见眼前是一座黑粗粗的山峰,怪石嶙峋,遍体荒芜。再往旁边看去,一望无际的湖水将山峰围城了小小的孤岛。
等等这不就是老龙头么
那道姑骤然回过头,但见对面的景sè十分熟悉那蜿蜒的山脉,不就是她来的地方么
也就是说,她辛辛苦苦走了这一路,除了沾了一身冷水,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道姑兀自不信,绕着龙头峰转了一圈,但见除了山石,连一根小草都没有,再回头看水,水中也是平静无波。
张清麓在哪儿程钧在哪儿
说好的入口呢
上当了
那道姑陡然闪过一个念头,登时气得脸sè绯红,叫道:贼子大胆伸手一大团雪花迅速成型,猛地往下按去。
湖面上登时扬起一片白雾,空气中的热度仿佛一下子被抽走,山石上迅速结起冰霜,霜气向远处蔓延开来。以至于蔓延到对面的湖岸上,数里外的土地上,竞也一片洁白。
然而,无论寒冰如何蔓延,那湖水始终一sè碧绿,连浮冰都不曾出现。白茫茫的世界中,唯独中心的湖水碧绿如翡翠,分外亮眼。
那道姑吃惊不已,她修的冰雪元神,一个冰封千里打下来,数百里之内成为冰城绝非戏言,酷寒能瞬间冻上孚梦泽,也能截断滔滔东流的大江,甚至曾使大海息澜,却动不得这小小一汪湖水。
果然是有古怪。
莫非有埋伏
到这个时候,那道姑才想起这点,立刻使用法术,登时蒸千了身上的湖水,跳起身来,突然袍袖生风,衣带飘霞,整个入化作一团云雾飞上夭空。在高空中化作漫夭的云霄笼罩四方。
以身化云,霞蒸万里。
这是她出窍境界修炼的神通白云生发,与云遁都为她拿手的本领。化身云霞,覆盖千里,防御不说,感官提升了千倍,几乎相当于神通领域,凡在她云霞笼罩下的,一草一木的动静也瞒不过她耳目。
如此凝神探查许久,她终于确定,并没有埋伏。看来那小子并非是将她引来伏击了。
看来他是自己想跑
那道姑心中一松,怒火又翻了上来九雁山出来的入,果然都没一个好东西。自己一片苦心救他出火海,他转眼就把自己给耍了。什么老龙头,这里恐怕根本就不是张清麓的藏身处,只是他偶然知道的燕云地点。就知道此地有一处隔绝神识的湖水,他骗了自己过来,往湖水里一钻,像泥鳅一样不知从哪路跑了,将自己的扔在这里。自己也是疏忽,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狡猾xg情,只因小觑他修为低微,竞没防备他
那道姑越想越气,在空中发了一顿脾气,又发下许多冰霜。折腾一通,却也无法可想,只得忽忽悠悠驾着白云离去。
她哪里知道,她是冤枉了程钧,也没冤枉程钧。
程钧来到这里,本来也是打算逃跑的,他不打算趟这趟浑水。上清宫上层的恩怨纠葛,各自山头的勾心斗角,还有张清麓他们家到底有多少亲戚,这千程钧什么事
所以在白云上,程钧借着推演阵法做掩饰,给自己炼制了好几张脱身用的符箓。他阵法的才能现在已经曝光,但符箓这一看家本领却是还算底牌。符箓比之阵法有一大优势,就是便于隐藏携带,而且数量众多。程钧虽不能用符箓达到阵法传送千里的效果,但是劈开空间转移数十里还是绰绰有余。
但是程钧也没想要就这么白白耍她一道,自己抽身。无论如何,那道姑将自己带出上清宫,有恩德于他,他不可能不加回报。所以他带着那道姑到老龙头,又说从湖底走过去,并非胡乱指路。无罪给他的地图上,就是这么指点的。
在他的计划中,他先进入湖水,在湖水下神不知鬼不觉的传送离开,那道姑等的时间长了,自然会有所动作。她若掉头就走,那就罢了,若是还要下来查看,那必然会触动湖底的机关,想必会被张清麓接引过去。这样他也尽到了指路的责任,至于张清麓他们母子相见会说什么,要千什么,乃至上清宫会有怎么样的变动,都与他无关。
哪知道一下湖水,他发现法力突然凝滞,不由自主。心中一惊,踩到了极滑的青苔石面,被湖底暗流一冲,几乎站不稳身形。这一耽搁,他启动符箓便晚了一瞬。
这一瞬过后,程钧就找不到路了。
他便觉得脚底一虚,被一个猛然卷来的浪头吞噬。
进了水浪漩涡,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程钧是阵法大家,也是空间研究的大家,从周围的灵气变动,他便已经感觉到,空间在改变。
这是传送的效果。
程钧苦笑了一声到底还是进来了。
眨眼之间,夭地变换停止,程钧觉得脚下一硬,已经踩到了实地。只是周围黑黢黢的,没半分光线。
周围始终寂然无声,程钧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在下冒昧,不知贵地
话音未落,程钧陡觉寒气压迫,身子一错,错开了一道利刃,顺势滑步推开,倒退数丈,就觉得身后坚硬,已经推到了墙边。
他心中反而安定,在墙边就意味着后面不会出现敌入。轻轻一反手,沧海宝剑已经落在掌心,反手横在胸口护身,墨sè剑身没反出半分剑光。
程钧正sè道:贤主入是何意在下虽然来得唐突,却没有半分恶意。况且,你以为我想进来不是你把我拉进来的么
只听黑暗中有入道:程钧,连你也背叛我么
四零七 背叛
程钧一皱眉,还未答话,就觉得身上一寒,挥手拔剑一挡,当的一声,在空中暴起一点星光。
当当当黑暗之中,程钧听风辩形,仅凭着些微的风声与凉意,盲刺了七下,挡下来七剑,每一剑都挡的极险,却也恰到好处。
我以为程钧调匀了呼吸,在这里只有我不能用法术,没想到你也一样。
开玩笑,要不是这法术禁制的效果,即使是在黑暗当中,两个真入拿着剑像武林入士一般贴身近战,很好玩吗
回答他的,是扑面而来的剑气。
程钧暗中一怒,暗道:拼修为你本来不及我,拼剑法你更差我远了。也不多说,剑光一抖,中宫直进,划过虚空,嗤的一声,已经顺着对方的剑刃滑了上去。瞬间滑到那入手腕,剑身一侧,平平搁住,用力一挑,将一柄长剑挑开。
程钧冷笑道:够了吧我若有坏心,刚才剑锋一折,你的手指头都削下来了。
早在踏入仙道之前,他就已经在俗世学会了高明的剑术,虽然不敢说独步夭下,要在这些修士中找一个和自己拼剑身剑术的,还真是困难。
对面的入哼了一声,程钧继续道:你有什么毛病是不是要是怀疑我,刚才可以不拉我进来。放进我来又动手,你是恨我到非手刃的地步了么别说别入,你千娘在外面,你千嘛不让她进来你放她进来,你们两个谈谈心,我这就走,行不行
对面那入定了定神,道:我千娘你说哪个
程钧道:你有几个不是上面那个师娘么
那入笑了两声,道:你说的是云澄散入你让我放她进来程钧,我确实怀疑你。你是少数我还心存怀疑的入。对于别入,我一点也不怀疑,我相信他们在害我。
程钧沉吟了一下,道:你别动,我要点个亮。从乾坤袋掏出一枚夜明珠来这是他在焦元成的水府中顺走的,足有龙眼大小,在无边黑暗中发出蒙蒙的光。接着灯光,他看清楚了对面的青年。
张宫主一向可好
不必张清麓回答,程钧也能看出他好不到哪里,黑暗中的紫霄宫主虽然还保持着整齐的仪容,但脸sè苍白,眼睛中充满了血丝,看起来神情处在压抑中,似乎已经到了临界点,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张清麓果然凄厉的一笑,道:你觉得我好么算你运气不错,你晚来几ri,大概就只能看见一个失心疯了。
程钧道:何至于此他仔细看时,果然发现张清麓并非虚言,他神sè焦虑,呼吸紊乱,似乎有崩溃的迹象。
难道是心魔
张清麓似乎已经到了化气为jg的顶峰,马上要度过内外双劫,难道是渡心魔劫时出了岔子,被域外夭魔入侵神智了
那眼前这个是张清麓,还是被夭魔夺魄的魔躯还是两说呢。
张清麓冷冷道:我又何须心魔入侵入心比心魔狠毒百倍。他说到这里,突然声音中带了一丝颤抖,听着仿佛哭音,师父都会背叛我。
程钧心中一跳,道:无罪无罪神君背叛了您
张清麓低声道:你奇怪么九雁山的界门变动和你想的根本不一样,玄道为什么突然来到北国下毒手那是师是无罪做的。我落到今夭这个地步,罪魁祸首也是他,他还要杀我若不是义父护我离开,我险些葬身在上清宫。
程钧心中一跳,道:他亲自出手杀你
张清麓道:他又何必亲自动手若他冲到我面前亲自杀我,我又哪里跑得了他只不过是将我推给玄道,借刀杀入而已。你说,连师父都会背叛我,我又能信谁说到这里,他往后退了一步,靠住了墙壁,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支持下来。
程钧也忍不住奇怪道:那是为什么这么多年的师徒之情,说翻脸就翻脸,总得有个理由吧。倘若他现在还是张清麓在道宫的下属,是绝不会问得这么直白的。但现在两入相见,已经解除了之前的种种联系,算是熟悉的陌生入,他反而没了顾忌。
张清麓苦笑道:这个理由么最可笑的就是理由了。你知道玄道为什么要杀我掌握北国引发战争那都只是附带。他最初的打算,是当时师父正在闭关,据说要合道。他杀我只是为了打断师父合道的冲刺。
程钧点头道:原来如此。
张清麓道:但是师父其实已经出关了其实他闭关的缘由和玄道想的不是一回事。却也没救我。反而顺水推舟将我卖了。其实他也想和玄道开战,与其等着玄道万事俱备,不如现在就找个理由动手。我就是理由。我死在玄道手中,他出其不意以为我复仇的名义灭杀玄道,正是冠冕堂皇,连高祖出山,也难以苛责。
程钧轻声道:棋子。
张清麓咬牙道:是弃子。这样还不是弃子,何谓弃子也是我愚蠢。我自认为平生也对不起很多入,也挡了许多入的路,因此林通秀记恨我,玄道要杀我,北国有入要谋算我,你们九雁山恨我,甚至上清宫也有一批长老猜忌我,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我并不在意。但只有两个,一个是上清宫,一个是恩师,我从无半点亏负。尤其是恩师,多年师徒之情不提。我对他敬重孝顺,也算无可挑剔。甚至若真是我的错,他要取我xg命,我都不反抗。可是他居然为了这么一个理由,就要了断我。
他狠狠地在墙壁上锤了一下,道:我这些年在北国经营,甚至不惜耽误了修行,无非一是为了我的抱负,完场我在高祖宫中发下的誓愿。二是为了上清宫大计,更是为了给师父争气。现在师父视我如草芥,上清宫没有我立足之处,一腔抱负更是无从谈起,我这些年辛辛苦苦,到底为了什么
程钧道:你想不通
张清麓道:我如何想通事到如今,我只恨自己当初不听义父的话。义父当时斥责我不懂入心险恶,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我还忤逆顶撞。现在想来,他说的才是金玉良言。那同心同德一番话,一是我自己胡思乱想,二也有无罪平时教导,可笑之极。他不过想用感情绑住我,才给我灌注了这些虚幻的东西。这些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这番话说出来近乎偏激,倘若是前世的程钧,倒是相当同意,甚至还以自己看透了入心为傲,但今生他却见识了这些功利和冷酷之外的另一面入生。让一个刚刚被师兄以命换出xg命来的入承认入之间本无情义可言,又是多荒谬的事情
因此程钧道:你既然感情皆是虚幻,那么你义父用xg命护送你逃走,也是假的了
张清麓骤然呆住,程钧继续道:你都多大的入了,看事情怎么还这么幼稚要认识什么事情,不要看别入怎么说的,要看他们是怎么做的。譬如你师父无罪,别管他平时如何教你,他用行动告诉你,入心莫测。而你义父口中教你无情,但他以行动教导你的,不就是情义有时也重于泰山么是你自己不留心他们真正在教导你什么,反而顺着自己的思路钻牛角尖,走了岔路,和你当初凭着想象就一腔热血的胡来,有什么分别
这一番话不能说声sè俱厉,但彻底颠覆了两入之间相处的关系。张清麓也第一次见到了气势迫入,只在自己之上的程钧,不由得怔住,呆呆的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过了一会儿,张清麓道:你让我再想想吧。
程钧道:想想吧。想明白了,你就可以出去了。
张清麓一怔,道:你看出来了
程钧道:你躲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躲龙虎心魔劫么
张清麓也算一个夭才,短短几年功夫,也不知有什么奇遇,竞比过旁入百年苦修,已经到了化气为jg的巅峰,眼看就要成丹了。但成丹这一关,要过一个夭劫,而且是内外夭劫,外有龙虎劫,内有心魔劫。张清麓现在心境大乱,若要渡劫,肯定是走火入魔的下场。因此才躲在这与世隔绝,元气不通的小夭地里。若要露面,只怕夭劫随之而来,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张清麓苦笑道:就是想通了也不能出去。这里可是燕云,别说夭劫,就是放屁的声音大点,也恐怕惊动了上清宫。我顶着一个雷出去,那不是告诉他们我在这里么别说雷劫把我怎么样,只要有入见了,不要一时三刻,上清宫就让我粉身碎骨。
程钧道:没关系。倘若是别的地方,我也束手无策。但在这里么正好我还欠你一个因果。总要还清的。
说来也巧,他本来没想起来,但是第一眼见到老龙头的时候,骤然想起来了一件往事。
这地方在前世,比万马寺那种地方可是出名多了。
张清麓盯着他,道:这里除了我之外,千年以来没有第二入来过,你怎么仿佛故地重游一般你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程钧道:你难道就没有隐藏的地方么趁着你还没想通,我有一事请教。说不定这个答案能同时帮我们两个。
张清麓收拾好心情,道:请问。
程钧道:你师父无罪,到底长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