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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离人横川     上天台txt下载     上天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七四 弃我去者,挥剑斩之

    只见三尺画卷上,画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看样子真正到了风烛残年的年纪,双目昏昏,半卧在床上,正在拨弄一只燃尽的残烛,窗户透出来的光芒斜斜的照在地上,将她的影子拉的斜长日已黄昏,如同她的年纪,已经难以持久。

    秦越忍不住道:这位老人家是谁

    程钧道:拙荆。

    秦越难以置信,指着前面那副美人,道:那这一位呢

    程钧道:那是她年轻的时候。

    秦越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要问:为什么她会如此衰老又想要问:你怎能容许她老成这样就算她是凡人,定颜丹难道就用不起么但这些问题他又没有立场问出口,因此在口齿间转了转,便咽子下去。

    倒是程钧等了一会儿,道:你觉得怎么样

    秦越道:什么怎么样

    程钧道:这幅画画的。

    秦越定了定神,抛开内容,仔细观看,道:这一张比刚才那张画得好,一气呵成,浑然一体,虽然笔法有些失了考究,但意在神先,要的就是这种神韵。你你一定对她非常熟悉。总觉得最后这句话有些怪异,既然是妻子,自然熟悉之极了。

    程钧道:是吗不愧是行家。确实如此,虽然子若陪伴我五十年,她最年轻最美好的时候,已经在我身边,但我对她印象最深的

    就是她最后卧病在床直到在我怀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那一段时光。我闭上眼睛,还能清清楚楚看见她白发苍苍的样子,反而她青春美好的样子,我已经渐渐模糊了。

    他轻轻拿起第一张画卷,道:你觉得这幅画画的很犹豫吗是的,因为我一直努力在从记忆中拼凑她的样子,零零碎碎下一笔就要迟疑半日。到得后来,容貌也许拼凑成了,但气质神韵终究差了一层你说她像陆师姐么那是当然,因为我画的时候已经难以捕捉她的神采,只得想起,都是娴静文雅的佳人,应该差不多,所以就按照陆师姐的样子画了上去。她年轻时候的样子,在我印象中已经模糊到抓不住,只好靠着几个词汇来模仿的地步了。

    秦越听他言语之中,感慨之意甚浓,远超平时,不由暗自侧头,果然见他目光微微波动,似乎含了水意,心中又是紧张,又带了些兴奋程钧这个神鬼难测的老妖精竟也会动真情

    程钧轻声道:子若体内特殊,她不但身无仙骨,而且排斥任何灵丹,再多的仙草启航文字灵药吃下去,也不会有怎样的效果。因此寿命终究不过数十载。

    秦越忍不住叹道:可怜,红颜bo命。

    程钧道:是么她可不是夭折。她自己也道:你们修道人虽然动辄或数百年但几百年时间到底有几时在闭关几时在争斗又有几时在为了前途命运苦苦烦恼数百年时光没半分快乐还不如好好活上几十载,倒比你们在人间磋趾,还以为自己超脱,其实俗不可耐来得好些。,

    秦越笑道:嫂子这话有道理啊。

    想我秦越,除了与师兄弟们相处的短短时光,倒没有几时是快乐的。就是在九雁山上,也有许多事情烦恼。

    程钧道:她从小也在修士群中长大,嫌那修士死气沉沉,不肯多呆,听说自己家祖上的北国人,想要看一看故乡。从十五岁离开住处,走到外面,一直走了五年,直到二十岁时,一直走到了北国。

    秦越赞道:好毅力。

    程钧笑道:什么好毅力,小女孩子胡闹,没在路上惹祸,运气罢了。那时她走到营州,终于用光了运气,被一群贼道堵上。那时候天下他迟疑了一下,也没说天下大乱,盛天天下承平。有年头没乱过了,至于以后要乱,也不能胡乱说,子若本来身有防身的武艺,但遇到修道清逸尔雅士也没办法,眼见就要遭难,恰逢当时我路过

    秦越立刻道:明白,英雄救美,果真佳话也。

    程钧道:少来这套,你看我像是发善心路见不平的人么

    秦越道:乍一看,确实不像,但架不住你一时抽凡一时兴起。

    程钧道:你这张缺德嘴,顶你一百年的修行。唉,不过也说得差不多,与其说是一时兴起,不如说是一时抽风。当时我被心魔所苦,已经在瓶颈期卡了许多年,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说来你或许不信,当时我差点就入了魔道。盖因能不为心魔所苦的修行,当首推魔修,因此我就想转而修魔,求个解脱。

    秦越难以置信,但又不敢质疑,心中暗道:在道门说自己要投魔道,那是什么样的罪过怕是真掀出来,他从家里到师门,一起斩尽杀绝,怕是连九雁山都跟着受牵连。也亏了他跟我说出来也不避讳我怎么这么倒霉

    程钧没理他神色变幻,道:当时我早已神智失常,性情颠倒,看见谁都不顺眼,当时走到那里,就见一群道士飞过来,连谁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们强掳了什么女子,就上去一通好杀,人人丧命,个个杀绝。

    秦越道:您说神志不清,倒是分得清男女美丑,遇到嫂子这般美女,别说神志不清,就是没了神智,那也不能杀的。

    程钧摇头道:谁知道她是不是美女当时她给收到一件葫芦法器里面,本来也没注意到。倒是我见那法器不错,放出来的时候要想再祭炼,这才发现里面有个人。当时我也没什么感觉,只道:哪冒出来的女子,随手一挥,就将她扔出窗去。

    秦越笑嘻嘻道:啊哟唐突佳人大是不该。后来怎样,

    程钧回忆道:后来这一段我也不知道,还是她告诉我的。她给我甩出屋子,仗着身上有些功夫,并没有摔成重伤,却不知道身在哪里。我当时建立的洞府甚是偏僻,是在一座湖心岛上,四周都是湖水她也不会水,因此出不去,每日就在岛上闲逛,搭了一个小小的窝棚,在湖边捕捞鱼虾为食。还养了一群鹌鹏为她捕鱼。

    秦越道:这倒是好兴致。

    不过她住在岛上,你便默许了么

    程钧轻声道:我不知道。

    秦越愕然,程钧道:我不知道她住在我洞府旁边。当时我的心魔劫已经到了鬼迷心窍的地步了。时疯时醒,不似常人。子若后来跟我说,她曾见我坐在岸上,大哭大笑状若疯癫,有时又茫然痴坐,似乎堕于梦中不可自拔。

    秦越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过筑基修为,哪有那么大的心魔你描述的道心障,好像是,好像是

    程钧道:是什么

    秦越道:过心魔天劫的时候才会有的。就算是小天劫,那也是成就精丹,那就真成了名副其实的精魂天地

    程钧轻叹了口气,心道:什么心魔小天劫,那是真正精魂合一,一脚元神的大天劫。

    在元神天地门褴上,他整整卡了一百年时光直到把当初精魂天地所造的各种杀孽一起勾上来,心魔日重,梦魇轮回,终于到了神智失常的地步。再进一步就是精气燃烧,而死。许多化气为精以前只注重修为,不注重道心磨砺的修士,最后都会落得这个下场。

    他突然笑道:你也不必套我的话了,我现在确实是筑基修为,打你多半打得过,要是打你和朱老大一起,就未必是对手。我只说我自己的事,与旁的事本无牵扯,爱听就听,不听拉倒。

    秦越道:那是,若不是你要一个问:后来怎样的人,也不会让我听了。

    程钧道:嗯启航文字,她再次见到我时,我却没见到他。她在我的岛上住的好好地,据说有一日采花路过我的洞府,就见我痴痴呆呆从外面出来,虽然和她对了一眼,却跟没看见她一般,径直走了过去。她心中奇怪,就悄悄跟着我。就见我登上山头,纵身一跳,跳下了山崖。

    秦越吃了一惊,道:啊哟,怎么回事

    程钧道:我也不知道,我连自己跳崖的事都不记得了。等我醒来,就见子若站在床前,道: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我担心了好几天他顿了顿,突然对秦越道:这句话你听了,感动么

    秦越啊了一声,道:那倒也那倒也

    程钧笑道:没什么感动的,是不是那是你从来没单独一个人,足足过上上百年时光。如果你从降生以来,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一个并肩战斗的伙伴都没有,甚至一个可以同桌吃饭的人都没有,每日朝思暮想,就是怎么杀人放火,或者避免被仇家所害。骤然听到这一句话,就足够了。何况她还是个温柔美丽的好女人。

    秦越默然,程钧道:从那天起,我便喜欢上了她。我在床上躺了七日,她在旁边陪伴我七日,我好了之后,就跟她说,我要娶她。她当即拒绝,道:你救我一命我照顾你理所当然,但我是不嫁修士的。我家里就有许多修士,一个个要么浑浑噩噩,要么好勇斗狠,做修士的妻子,要么守活寡,要么守死寡。我一生短短数十年光阴,没有一日可以浪费,不能快乐过好每一日,枉在世上走一遭

    秦越笑道:却不想嫂子还有个性的一面。

    程钧道:她本来与众不同。我跟她说,我和其他修士全不一样,我虽然也修炼打斗,但更爱生活,我有许多兴趣,会陪着她弹琴作画一一这都是胡说八道,我比别的修士只有更混,更狠,不过头脑一热,说出来的不可信的言语。她犹豫了很久,终于道:好吧那我们试试。我以前总想和人白头偕老但和你终究不能。虽然不知道哪天结束,但今天不试一试,或许我会终身懊悔

    秦越道:这一试

    程钧道:五十年。五十年之间,我大部分时间过得很好,岁月安逸,但有时候也会烦恼。子若性情虽然温柔,但也不是没有缺点她执拗好面子,有时还爱占些小便宜。我又骄傲冷漠甚至狠辣,并没有我自认的那么体贴。我们一起相处,难免有所磕碰,争吵也不止一次。有时候我起过离家出走之心,也不止清逸尔雅一次看见她收拾东西,说要出门。但我们终究还是回到了一起,整整五十年。

    秦越笑道:就和平常夫妻一般模样。

    程钧道:如果真的一样就好了。终究是不一样的,我不能和她偕老。因此我对她的变化,就更加刻骨民心。五十年时间我看着她一点点衰老,看着她从青春活波,变得安闲沉静,看着她从站在我身边,到需要我扶着她,最后倒在床上。很奇怪,青年时那些美好的时光,我现在想起来就像一幅幅剪影,似乎很美好,但也很凌乱。但老年时她躺在床上,用干枯的手抓住我的手安详的说着家长里短的话时,那残褪的样子却始终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秦越再次默然,道:无论如何你的心魔

    程钧道:过去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我曾经有心魔的事,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但心魔退去,并不代表我就不迷茫,我跟她前三十年,除了晚上修炼,再没看过道书,再没研究过法术,再没关心过修界。但后来那十多年,我是常常道书不离手,我想看看道在哪里,只有知道天道的方向,知道生死的界限,我才不会感到太过恐怖。

    秦越突然有些后悔,不该一时好奇,跟程钧谈起这个沉重话题。窥探程钧内心是有极大风险的,若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自己犯了大忌。

    程钧却不理他,道:终于那一日还是来了。当时她躺在床上,虽然不言语,但我们两个都知道,这段姻缘也走到了尽头。我站在她床前,拉住她的手,问道:你还有什么遗憾什么放心不下的么,她想了想说道:没有了。这五十年来我很快活。不过我还有话要跟你说。你扶我起来

    我扶起她,她道:我枕头下面有一本书我看着挺好,已经钻研了许多年,现在就留给你了。,我没想到她还看书,忙往枕头下面一摸,果然摸到一本书,正是太玄经。

    秦越奇道:是一本道书

    程钧道:正是。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道:我幼年时讨厌修道人只觉他们不知所谓,到得老来,终究也入了这个局。只有知道生死间大恐怖,才知道修道的好处,读了道书,便觉得这是天下的大道至理。我一生无法修道,这道书与我无缘,却是天生为你准备的。我见你收藏的道书,上面都有许多批注感悟,我看也看不懂,只知道你是有大造化的,你若不去修道,实在是可惜了。我若果真贤惠,就该劝你去求道问心,但我不过一个自私的小女人,总想着,我的一生不过数十年,你陪了我,等我去了,再去修道,总也不耽误你。你告诉我,我耽误你了么。

    我当时说不出什么滋味,道:没有若没“启航”有这几十年的时光,我早已被心魔缠身而死。说来是我对你不起,和你在一起,也并非全无目的。我拿你磨砺心魔了。,她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我想要活得长些,多享受安闲的时光,又怕活得太长,耽误了你。就把这一切交给上天决断了。亏煞了上苍有眼。他叫我不受丹药之力,就是想要误你,终究误不了多少时光,上天果然是这般公平的。生死间有大恐怖,我先行一步,路上虽然害怕,但希望你永永远远别来找我他顿了顿,良久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才道:然后她就去了。

    说到这里,他并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来,只是心中自想道:她去之后,我在她遗物中找出许多丹药,都是我送给她延年益寿和调制容貌的。她一枚都没有服,自然是为了不再多留时日。到头来我也不知道她是不能吃任何丹药,还是只为了我,不肯吃任何丹药。

    俟

    去休去休

    程钧突然双目圆睁,伸手一撮,一团火焰腾腾升起,手指一弹,一点火星溅上画卷,登时火焰腾起,将那三尺卷幅卷入火中。

    秦越大吃一惊,刚刚他还诉说自己与妻子相聚的快乐时光,怎么一转眼间就放起火来他还以为程钧失手,上前道:程兄,这烧得么

    程钧道:这一日来,我画了十张,已经烧了八张了,这有这两张,我犹豫数次,仍是不能下手,可见道心不坚固,念头不通明。如今我想通了。

    终于想通了

    俱往矣

    子若是他的前世的妻子,也是他前世人生中最重要的回忆,但终究只是回忆,过去的回忆,值得一生珍惜,但沉溺在回忆中不可自拔,不是他的追求。

    子若,只属于前世。

    他是谁他要的是什么

    他是程钧,九百多岁的程钧。今生回到少年,他还是那个经历过天翻地覆,生死兴亡的程钧。程钧的路,只有一条,无论感情也好,恩仇也罢,经过了,就不会回头。前边的路通向天台,除此之外,都是歧路。他再没有数十年光阴的余闲,静静陪伴在子若身边。子若也不需要耗费自己的一生,拯救一个走火入魔的男人。

    命运的改变,让子若不必生长在前世的环境,也不必孤独的生活在修仙世界,她有了其他的选择。程钧也有了自己的路。

    前世,该经过的都经过了,该遗憾的,也只有遗憾。

    我希望你永永远远别来找我,

    一切,随缘化去。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不可留,不如去休

    程钧终于挥剑斩断万千纠缠,突然觉得心中一轻,似乎道心又迈过了一层碍难。

    程钧笑了笑,抛开了原本的话题,道:这一回你来得很好。我在这夏州散了几天心,越散越堵心。不如趁机干点正事,我心情说不定就畅快些。

    秦越见他转了脸色,似乎从刚才种种情绪之中脱出,长出一口气,道:哦,那是什么正事呢

    程钧道:咱们去修一个北国的接引法阵,联通九雁山吧。总不能咱们从九雁山出来,只能去我那小小的鹤羽观,连通道门的子孙观,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秦越肃容道:那倒是正事。怎么,就咱们两个去么

    程钧道:幸亏就咱们两个去就行。小钰在夏州多玩几日,那嘿嘿,可算耳根清净了。琴剑二老却是看上了那冰弦,琴老要将冰弦一根琴弦练入自己的元琴中,剑老给他护法,两人都走不开,这才给程钧留了几日空闲,反正他们两个回不去,程钧便趁机做点正事。

    秦越道:这么说,你已经规划好,接3的法阵在哪里了

    程钧道:那个自然,你听过北极冰原么

二七五 雪地符箓

    凌晨时分,一线光芒刚刚无限延伸的天际线处亮起,勉强划出了天地的界限。北国冰原的大地如此广袤,也如此荒凉。四野一片白茫茫的,连一颗枯草都看不见。北风卷着雪片,尽情的咆哮着,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风声。

    一片寂静之中,两道光芒从空中闪过,越飞越低,渐渐地落在地上。光芒中是两个青年。两人一个穿着道袍,一个穿着书生长衫,都是单薄的单衣,只是身上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芒,隔绝了风雪吹打,在这冰天雪地里十分显眼。

    那小道士看了看天色,伸手平举,直直的伸向前方,仿佛在抓什么东西,另一只手不住掐算,过了一会儿,侧过身转了一个斜角,道:很好,应当是往这边走。

    那书生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跟着他一起走向那个方向。

    那小道士回过头去,道:怎么,秦兄有什么事么难道你怀疑我指路的方向

    那书生用袖子擦了擦脸,道:不,不是。哪能有什么事好吧,我就是想问一个特别简单的问题怎么还没到啊

    程钧哈哈一笑,道:快到了,快到了。说着指着前方。前方都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因为风雪太大,能见度不过三丈,鬼知道他指的是哪里。

    秦越呼了一口气,忽略了程钧不靠谱的回答,道:我从来没到过这般北地,没想到这么寒冷荒凉。

    程钧道:若论地方大小,北国虽然不比昆仑广袤无垠,但也不输于燕云宝境。这是能够主人的,也就奉天承天盛天那一片几个国家,再往北的冰原冷如地狱一般,不是凡人能够生存的。大部分人甚至不知道奉天北面还有地方。据说极北冰原上有些北狄人生活,茹毛饮血,猎杀海兽,住在冰屋子里。我也没有亲眼看过。

    北极冰原的荒凉寒冷,和昆仑的高寒又不相同,北极是一片白色原野,寸草不生,宛如死地,比昆仑环境更恶劣。灵气更是越往北越匮乏,甚至连昆仑的百分之一都不如,所以修士不屑住,凡人住不得,终于成了一处仙凡同厌的不毛之地。

    秦越道:说真的,连我也第一次来北极冰原,我还道这里是一大片浮冰冥海呢。不过,程兄,我们真的要在此地建立接引法阵这法阵的对面,应当是我们秘密洞府。这也太太偏僻了吧

    程钧道:偏僻点最好不过。我们建立法阵难道是为了休闲度假不就是为了留下退路么只要离开九雁山,灵山界就视我们为叛徒,再无立锥之地。咱们重要的是先找个地方躲藏起来,那还挑什么好坏自然是越偏僻越好。

    秦越苦笑,暗道:这个道理我岂能不知这北国冰原荒僻如此还罢了,灵气这般匮乏,不利于修炼,哪也不提。只是这地方罡风如此厉害,筑基修士也不能靠自身抵御,需要时时刻刻支撑甲术,那是要消耗真元的,在此地若是没有充足的丹药储备,怕是支持不下来。

    程钧和秦越到底都是筑基修士,虽然没有漂浮,但一路顶着风雪走来,却没留下半点脚印。过了一会儿,程钧突然道:到了,就是这里。

    只见大风雪中,前面的地势稍有些起伏,竟也形成了一道山坡,转过山坡,就见白色的冰层下面,隐约透出黑色的岩石山壁,越有两丈来高,结了一层坚冰。

    在石壁后面,风被山体阻挡,已经停了,但地狱一般的严寒丝毫不减。程钧敲打着石壁上的冰盖,道:来,跟我一起把冰层烧开。

    秦越点头,就见程钧手中腾起一道白色火苗,往冰层上烧去。要知道火焰温度越高,颜色越淡,程钧手中的白色火焰白的几乎透明,可见炽热无比。但那火焰碰到了冰层,却是不见软化,过了许久,空气中才淡淡的生出些白烟来。

    秦越吃了一惊,他也知道那冰原上的冰不比寻常,都是千载万载的玄冰,最是坚硬,但那石头上终究只结了薄薄一层,不比地下的寒冰一层层冻上来,坚固无比,理应比较容易烧化才是,却不知为何如此顽固

    他见程钧无功,便也打起一团火焰,去烧石上坚冰。

    这一烧,秦越才知道其中利害。他手中的火焰与程钧的不同,乃是本命真火,看来鲜红一团,不过枣子大小,也是炽热无比,别说寒冰,就是乌金也烧化了,这时烧到冰面上,竟岿然不动。他心中一动,问道:程兄,这莫非是

    程钧道:嗯,这并非天然生成,乃是一道神通,若不是早就被废置多年,你我根本伤不得分毫。你看里面。说着往石壁上点了点。

    秦越凝目细看,透过朦胧的冰面,果然见里面山石上有淡淡的纹路,颜色青灰,险些与山石一色,若不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就是发现了,也只觉得那纹路又细又乱,以为是天然的岩石风化龟裂,不会察觉异常。

    秦越问道:这是阵法

    程钧摇头,道:这是符箓,只有一道符箓。

    秦越愕然,仔细再看,只见那纹路密密麻麻,爬满了山石,在他目光所及之处,无不覆盖,看不见的地方只会更多。恐怕整个山壁都要覆盖住,这符箓该有多大

    程钧突然笑道:你不读道门的经典么当初上清宫高祖手中镇山碑有一千五百丈高,一千零二十丈宽,上面布满符箓,无一寸余地,也不过一符而已,号称天下万符之祖。与此相比,这一枚石符,虽然高大了些,却连符爷爷也够不上,算个符大爷级别吧。

    秦越脸色一红,道:多谢赐教。不知此符是做什么的

    程钧道:传送。

    秦越愕然,道:天下还有用一符就能传送唉,在下又孤陋寡闻了。事情明摆着,若是天下没有这样的事,眼前的这道符箓又如何解释程钧也不会用这种事骗自己。

    然而话又说回来,这里若果然是个符箓,那是谁留下的在冰天雪地之中,为何有这么一道符箓它通往哪里程钧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些问题虽然萦绕不去,但秦越也不会问出口,有些问题的答案一会儿就会揭晓,有些问题永远也得不到解答。

    这一番烧烤的功夫耗得时候很长,足足半个多时辰,才将那冰层烧出两个洞来,隐约可见裸露的山石,程钧道:秦兄退后。手中一闪,抽出剑来。

    秦越见他架势凶猛,连忙退后,嘀咕道:闹了半天,还得来硬的。

    程钧不理他,剑光一闪,往下劈去。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剑光消散,那冰层从烧开的破洞开始,蔓延出无数细碎的裂痕,裂痕逐渐延伸,突然虹彩闪烁,无数碎冰晶哗啦啦的跌落了一地。

    程钧伸手一卷,将碎冰晶卷走大半,又道:把地上的也捡了,这些万载冰髓乃是上好的药材,回头给陆师姐炼丹用。

    秦越拾起碎冰,跟着程钧站在山石下面,只见山体全部露出,那符文虽然依旧灰突突的,但仔细看时,从地下往上看到那蛛网一般纵横交错的曲线,好似无穷无尽,蔚为壮观。只觉得高山仰止,一阵叹服。

    程钧将手按在符箓上,闭上眼睛,回忆前世这一刻的种种细节,口中慢慢吐出了几个晦涩的音节。然后嗤的一声,在腕脉上划了一下,鲜血涌出,洒在石壁上,给灰蒙蒙的岩石添了些鲜艳醒目的色彩。

    只听翁的一声,山石壁上笼罩了金色的光芒,光芒越来越亮,从原本的淡金色,变幻成了数种色彩,便如太阳光芒照在冰晶上一般,五色流转,幻彩纷呈。

    程钧随手止住鲜血,心中暗道:自己放血,和被砍出血来,感觉果然不同。

    前世,他无意中发现这里时,早就让人砍出无数伤口,可谓九死一生。逃窜到此地,无意中伤口的鲜血碰到了符箓,激发了一些奇特效果。他知道这山壁不同寻常,潜心研究了数日,才勉强打开了这道符文,进入了那个地方。

    然而,他当时什么都不懂,虽然得了如此福缘,却还懵然不知,进去之后拿了些不紧要的东西,便稀里糊涂退出来,还以为自己如何占了便宜。直到后来大战,这才知道自己这番辛苦,给人无意之间做了嫁衣裳。

    今世他是绝不会重蹈覆辙了,该得到的,一定会得到。

    只是自己的鲜血虽然与符箓融合,能够开启传送,但终究没能全盘掌握,倘有第二个人照本宣科,也一样能享受传送的好处,不然前世也不会有黄雀夺了好处去。这符箓何等神奇,想要凭一介修士的几滴鲜血便能完全收复,那是痴人说梦。要想真正将此地纳入掌握,还需要以后慢慢经营。

    今日,先进去再说。

    程钧对秦越招招手,示意他学自己一般,将手放在符箓上,再次催动符箓,只见光芒一闪,两人凭空消失。四周围只剩下北风的呼啸。

二七六 北极寒玉山

    一阵天旋地转,时空已经移位。

    秦越就觉得一阵强光照射,耀眼生花,就如同有十多面镜子一起将阳光反射到他脸上一般,竟被闪的眼睛生疼,微微闭起,转过头去。

    转过头去,再睁开眼,那刺眼的感觉仍在,但他这回有了准备,倒还能睁开一线。

    只见阳光照耀下,眼前一片透明,再仔细一看,竟发现前面横着一块房屋大小的冰坨。

    秦越吃了一惊,再往回看,放眼望去,光线折射,晶莹剔透,到处是一大块一大块的冰块,大的小山一般,小的也有桌面大小。往远处看,远远望见四面都是冰壁,拔地而起,直插天际,围得水泄不通,只在头顶露出一小片蓝天来。

    这竟是个冰凝成的世界。

    莫非

    莫非是一整座冰山我们就在冰山口里秦越忍不住问道。

    如果他们果然身处在山口内,这一座冰山只怕比九雁山还要大上十倍。

    程钧指了指脚下,道:你看如何。

    秦越一怔,低头看向地下,只见地下也是透明的冰层,层层冰川下面,隐隐能看见水波,碧蓝碧蓝,光影闪烁,似乎还有游鱼的黑影不时路过。眼前的景色太过奇幻,他也是从所未见,吃惊道:地下,好像是

    程钧道:是海水。这座山是浮在海上的,一半露出水面,一半沉在水底。我们现在就沉在水底。

    秦越道:我们沉在水底

    程钧道:哪有什么奇怪这山好似一座中空的大船。我们在船舱里,却还不够在水平面以上。海平面大概他伸手遥遥一指,大概在那个位置。离着这里有十来张高吧。

    秦越惊叹道:这里就是海上冰川么我只在山海志上读过,极北之地有冰川,浮于北极冥海。山高万仞,广不知几凡,飞鸟走兽,概不能落。今日总算见到了。没想到那神秘符箓竟通向这个地方。

    程钧问道:这里灵气如何

    秦越略一感觉,便道:好得很几乎如同九方谷一般。我曾去过燕云宝境,那边的灵气也不过和这边相似罢了。没想到北极寒地,竟还有这样的宝地。

    程钧道:是了,这里世外。灵气充足。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清净。你也说了,飞鸟走兽,概不能落。我们大概是千百年来第一次踏足的活物。简直就是建立根基山门的完美之地。

    秦越迟疑了一下,道:我还没看周围的情况,不过程兄对这里如此熟悉,胸有成竹。想必环境是错不了的。九雁山本来就在西陲,再偏僻也见过,也不怕什么荒凉。只是我有一个疑问,这冰山虽然庞大坚固,毕竟是漂浮在海上。并无定所,程兄能不能把握住方向再有一个,这玄冰再坚硬,也是水汽凝结,遇到火焰难免融化,在此地修炼,或许有种种限制,这又如何避免

    程钧一怔,随即大笑,道:秦兄,你也先入为主了啊。伸手指了指周围,道:你来看,这周围是寒冷透明的,就一定是冰么

    秦越一怔,顿时反应过来,自己从冰天雪地中来,又见到这一片莫可名状的奇景,自然而然以为自己还在冰川之中,难道这里竟不是么

    他蹲下身来,摸了下脚底,触手冰凉,似乎也是冰的感觉,但再一触摸,微感生温,似乎比玄冰更加滑腻温润些。

    秦越略一猜测,抬头问道:莫非是水晶

    这么大一座山,倘若都是水晶凝聚,那可比冰川还要惊人。

    程钧道:这是玉。这座山就叫北极元光寒玉山。

    秦越诧异道:这是玉天下哪有这般晶莹剔透的玉石纵然是无暇美玉,也有颜色质地。隔着百丈高深,还能看见底下水波,那是何等清明若是水晶也罢了,就算是琉璃也还勉强,可是这玉

    程钧含笑道:你不信嗯,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可这确实是玉山。万载元光寒玉,你听说过没有

    秦越仔细回忆,道:好像好像这个名字其实并不稀奇,似乎修道界里有很多类似的名字,但秦越仔细回想,自己印象中的几个玉种,有和这相似的,但终究不是一样的,摇头道:这倒真没听说过。

    程钧笑道:那倒也寻常,这东西至少也要元神神君才用得上。那是滋养元神的好东西,就这么大一块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拳头,就可以换和一座这寒玉山一般大的灵石山。

    秦越咋舌道:那么我们就发了财了。

    程钧环顾四周,道:其实这东西虽然功效神奇,也未必竟如此贵重,只因为特别稀少,所以抬高了身价。天下的万载元光寒玉,都出自此山,其他任何地方,离了此处都是没有的。一万年前,有一小块寒玉山石滚入北海,鬼使神差的飘过冥海,一路南下,到处留下碎渣,这才使得这种珍贵材料被外界认识。但是也只有这么一次,就是把天下的元光寒玉收集在一起,也只有一张桌面那么大。这东西是绝版的,才贵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不过,倘若你要是扛着一座寒玉山出去么

    秦越笑道:那它最多也就值我一条小命儿的钱啦。

    程钧笑了笑,露出缅怀的神色。虽然将大量的元光寒玉卖出去是不行的,但是有节制的拿出去,确实是一大笔财富,他前世就是靠这个发家的。可惜,人穷志短,他当时太关注这元光寒玉的价格,以至于忽略了更重要的东西。说到底还是买椟还珠,得不偿失了。关于你另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这寒玉山是随水漂流的

    秦越讶道:可是,这没有根基

    程钧笑道:根基么你跟我下来看看吧。说着往前便走。

    两人一起向东走了数十丈。来到一块大玉坨的前面,程钧绕了半圈,道:就是这里。将玉块移开数尺。只见地下有一条裂缝,黑黝黝深不见底,宽窄正可通人。程钧轻轻跃下,道:跟我下来,用漂浮术稳住,别顺着他的坡道走了。

    秦越答应了,跟在后面,洞中虽然看着黑暗。但周围的墙壁也是寒玉生成,反射荧光,因为洞中狭窄,反而形成许多嶙峋怪奇玉石,看来瑰丽莫名。只是偶尔会出现急转直下的弯道,若不是两人控制着速度和方向,难免有所磕碰。

    渐渐地。缝隙越来越宽,突然,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眼前一片微波粼粼,水意盎然。

    然而。地下却是干的,一滴水都没有。

    只见缝隙尽头,那是一个大大的洞穴,仿佛一间屋子一般,四面有墙,底下是地板。四面的墙是整块透明的寒玉,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正是青绿海水,海中珊瑚生长,水草纵横,游鱼穿梭其间,虾蟹游弋横行,美不胜收。地下的地面却是平平如镜,光滑无比,并不透任何景色。

    秦越稍一观察,便恍然大悟,说穿了毫不稀奇,那地下的地面便如一面镜子,反射周围寒玉射来的水光,在映照在头顶的寒玉上,这样从寒玉层的顶端看去,就好像地下全是水一般,其实地下正是实打实的地面。

    虽然原理并不稀奇,但这是自然造物的神奇景观,天然就有一种大气魄。人力虽未必不能造,却也不似天工造化一般浑然无瑕。

    秦越道:那么,地下其实是跟海底结实的

    程钧道:不,是悬空的。招呼他到寒玉墙边,指着宛如窗户一般的墙壁,道:你从这里往地下看,能看到异常么

    秦越依言往下看,却见底下一片平静,他虽然是修士,但目光并不能拐弯儿,无论如何看不见正下方的情况,只好贴近了细看,隐约发觉自己已经在寒玉山的最下层,而那层镜面一样的地板下面就是滔滔海水。然而那海水表面上看来与四周海水相似,近看却有些不寻常的波动

    那是什么秦越问道:漩涡

    程钧笑了笑,道:差不多吧,如果你能身入海水,从侧面观察,看到的也只有一道漩涡,正好从海底连接这个寒玉山,好像在山底下栓了一条绳子,把它牢牢系在海中。不过漩涡不算什么,真正厉害的,却是造成漩涡的东西。就是北极元磁极点。

    秦越道:这个我倒听说过,说北国有一处元磁地心,能发出大量的元磁波线,吸引着特殊质料,尤其是金铁之物,靠近便收。指南车就是通过这个原理制造的。原来是这里。

    程钧道:是了。这正下方,就是北极元磁极点。北极元磁波线固然吸引金铁,但最吸引的,就是元光寒玉。所以这元光寒玉纵然悬浮在海上,也便不能离开此地一步。然而这道漩涡也是元磁波线引起,又恰巧托住了这寒玉山不下沉,一正一反两股力道正好平衡,将这偌大的寒玉山禁锢在水面上,不能寸移,千万年来,尽皆如此。

    秦越轻声道:这般不可思议的景观,我倒不敢占了。此地乃是天成,我九雁山果然到了此处,怕是受用不得。

    程钧道:怎么,你要因此放弃这宝地

    秦越突然笑道:怎会九雁山诞生本就逆了天意,举门而逃,也违了人意。现在占却这风水宝地,逆了地意,又何足道哉逆天逆地逆人,正好齐全。我看着天地人和,又能奈我何

    程钧大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开始建造接引法阵了,你给我打个下手。

    能把九雁山搬移到此地,他第一步计划就成了。虽然他预想的根基不在此地,但机遇难得,他也需要有人替他看守这个地方,秦越他们就是最好的人选。

    刚才程钧说到,这里千百年来不沉不浮,僵持于此,但不代表它会永远的不动,总有一天,整个寒玉山会坠落,与极点合而为一,那个时候,就是天台开启的时刻。

    这里是天台北国一界的天台

二七七 再至昆仑

    两人花费了一个月时间,布置接引大阵,幸喜一切顺利。程钧只觉得重生以来少有这么顺遂过。

    当下两人从极点回到夏州,又是一路无事,耗去了整整十天时光。这布置阵法加上路上一来一回,就耗费了将近两个月。

    没办法,北国太大,北极太远,道门又远不如燕云昌盛,建不起四通八达的传讯网,唯一几座传送阵都在官方登记之下,控制的极为严密。为了保密,两人也不曾借用,光靠剑光来回,一个月能打个来回已经不错,这还是程钧用剑光带着秦越的结果。

    从寒风刺骨的冰原回到夏州,眼见歌舞升平的红尘景象,不免让人产生恍如隔世之感口秦越叹道:虽然凡俗消磨心性,但确实美好。若有选择,谁愿意缩在那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程钧道:那也是了,人都说神仙福地,世外桃源,可见就是神仙,也会用心经营自家洞府的。只是如今还不得讲究的时候,真有那么一天,我安定下来,也要造一座天上少有,地下无双的大好洞府。

    来到周庄,就见庄中一片太平,经过两个月的休整,周庄越来越有一方地主的气象,已不是当初初来乍到的局促模样。程钧下来与五少相见,两人各自欢喜,自然又是一顿吃喝。

    程钰这几日一直带着琴剑二老在外游荡,暂时不在庄中,程钧也不着急,将秦越胡乱介绍了一番,却不把五少的身份来历介绍给秦越,秦越自然也就不问。

    酒席上,五少道:我已经把姓张的小子发送回京了。这小子,嘿,真有一套,他离开那日,整个金玉河上的嫖客人人都来送行,个个不舍。做的那酸诗,我现在回想起来还腮帮子疼。他睡了一年的那个婊一子更是哭的死去活来,要不是老鸨子拉着,当时就要投河殉情。闹了半日,好像就我是个恶人,硬生生逼走了一位经天纬地的风流种子。

    程钧哈哈笑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那张公子也算的上风流嫖客里的魁首了。谈笑几句,程钧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五少,咱们这一次相聚又到了头了。

    五少道:是啊,我也看出来了。

    哥们儿感情再好,终究不是一路人。这两日我看小钰妹子天天高来高去,何等的威风,比我高出百倍,就知道咱们差了太远。交个朋友图个开心,只要交情在,不必老相聚。那句诗怎么说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有一节,你走的时候,把那把破琴带走,可千万别留个祸害在我家里。

    程钧道:那老爷子愿意么

    五少道:他不愿意能怎么着他就两条腿,今天为这破琴瘸了一条,还能拒个拐,等明天那条腿也瘸了,我还得天天背他,我才不找那份儿罪。

    程钧想了想,那琴虽然不是他想要的,但送到手里的宝物也没有拒绝的道理,道:那行,等我走了,你去府衙备个案。就说你们家镇宅的古琴遗失,最好闹得满城风雨,连街边上小孩儿都知道了最好。省得将来还有人找麻烦。

    等到程钰回来,已经是两日后了,程钧问琴剑二老玩得如何,二老同时点头,道:地方不错,有吃有喝,有玩有乐,果然是好地方。除了我们蓬莱,你们这里也就算马马虎虎了。

    程钧好笑,道:玩的虽然,咱们也该回去了。

    二老都觉不够尽兴,程钧道:你二位光是元神在此,只能玩乐,不能吃喝,有什么趣味不如先回去去了肉身,我将传送大阵修好,倒是就是不能回转蓬莱,也能两边贯通,想在哪里玩儿,就在哪里玩儿,不比现在强

    这一番话说的琴剑二老大为高兴,一起点头同意。

    程钧又问程钰道:你怎么样,还留在这里,还是跟我回去

    程钰抿了抿嘴唇,道:两个月时间也够了,还能一辈子不回去不成说到底,我也不怕二哥,我不过就是让着他罢了。

    程钧好笑,正要说话,秦越在旁边说道:程小妹,你不愿意和你二哥在一起,是不是,我倒也有个办法。

    程钰心知此人生性恢谐,没个正形,倒也不讨厌他,笑道:你有办法我倒不相信了,什么办法

    秦越道:很简单哪,让你二哥做我们剑阁,不就行话音未落,已经被程钧一拽,拽到一旁。

    程钧冷冷道:你说什么越笑道:我不是说了么我要抓紧时间,找个新剑阁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找你弟弟不是更好

    程钧咬牙道:好个屁,心他哪有那个资格

    秦越胸有成竹的道:有的。以前他没筑基,剑祖的考量对他没用,但这一次我发现他筑基有成,便用剑意帮他测过。嗯,虽然不及你受到剑祖赏识,光华大放,但剑意凝聚,久久不散,自然是剑祖青睐的迹象,做我九雁山的剑阁,绰绰有余。一门两剑阁,说出来都是佳话。倘若程小妹将来筑基之后也能做个剑阁,那你们家简直就是剑阁世家,成了名震天下真的传奇了。

    程钧只有哭笑不得,那剑祖被剑老困在剑阁之中,各方联系都已斩断,外面的剑意根本就不能联通剑祖,自然早就失去了甄别的作用,那还能不久久不散根本就是误会,但这番话他也不能解释,就听秦越道:怎么你不乐意那为什么你自己也是剑阁,你说说,我九雁山论气氛,论资源,论地位,哪里不好怎么就配不上令弟了

    程钧倒一时语塞,九雁山在北国修仙界独步一方,倒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虽然说秦越也在为九雁山建造后路传送阵法,但若亲口告诉秦越,九雁山过不了几年就真的要灭亡,他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想了想,程钧道:你少来这套。我一日不化气为精,这剑阁之位便坐的稳稳当当,你别费心找后备了。除非你恨我不死。

    秦越做了个鬼脸,道:行,明年再说。

    两人回到鹤羽观,又将程钰放下,程钧想要叮嘱她不要跟程铮太过别扭,却见她拎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夏州的大螃蟹和太昌府的桂花糕,忍不住一笑,也不再多说,和程铮交代几句,便与秦越回转九雁山。

    两人一去两个月,在九雁山倒也没3起什么波澜。朱瑜心中有些焦急,但也没有表现出来。见秦越和程钧两人回来,大喜过望,问起两人情况。

    程钧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特别说道,已经在北国偏僻无人处建立了接引法阵,连那边的洞府也修建了一个雏形,只待这边激活,就能正式建立联系,绝了这边的后顾之忧。朱瑜自然更加高兴,他为这件事已经筹谋了许多年,终于达成,不免心头一松。

    程钧犹豫了一下,道:江尹还在外面,她现在越发疯了。好像是她师父布置的任务出了点小毛病,现在已经把咱们整个九雁山都恨上了。说不定还要回来找麻烦。

    秦越嘿了一声,道:咱们和他的债都清了,倘若他非要不识趣,那么。

    朱瑜淡淡道:找死。

    程钧点头,道:她要回来,说不定改头换面,偶师本来有许多改装的手段,活灵活现,倒也不易分辨。也不知道她现在长得什么模样。小钰跟我说,她在湖面上见到江尹的时候,她已经换回女装。

    朱瑜道:换回

    程钧道:嗯,她是个女子。据说长得也还不错,尤其跟穿黑衣时大不相同,山上可要防备了,别叫她混进来。

    秦越冷笑道:别说她由男变女,就是由少变老,由活变死,由人变鬼。也休想进我们九雁山一步。

    程钧笑道:如此最好。那我就去昆仑界给咱们修那边的传送阵去了。

    朱瑜道:这么着急么不休息几日

    程钧道:不必,越快越好,这等大事只有尘埃落定,方能踏实。不然琴剑,二老也等急了,不知道在九雁山上闹出什么事来。

    朱瑜深以为然,将程钧送到剑阁,看他消失在传送阵外,才对秦越道:程师弟真是越来越强了,居然已经筑基巅峰。到底是怎么修炼的每一次见他,都要更进一步,只怕我也不是对手了。

    秦越点头,低声道:他修炼的方法,我等不能揣测。只希望,这是九雁山的福音。

    光芒一闪,程钧抱着琴剑,回到了昆仑界。

    眼前一片漆黑,程钧也不奇怪,他这传送阵为了隐秘,本来就是建造在地下,自然不透阳光。刚走出阵来,突然眉头一皱,低声道:这是什么古怪的味道啊哟,不好,是焦糊味

    剑老突然道:不对了,快,赶紧出去,事情有变。

二七八 落英缤纷

    程钧脸色一变,也来不及多做分辨,匆匆的一拂袖,将那石头阵法收入袖中。这才放出神识,仔细查看

    那阵法为了保密,藏在地下数十丈,与上面完全隔绝,程钧的神识不足以探查道外面的情况,但他鼻子没瞎,只觉得有一股隐隐的焦糊味传来,仿佛是房屋之类燃烧过后的气味。

    这种气味,一般预示着灾难。

    剑老吼道:不好,咱们的老巢给人占了。快快快,出去看看。他剑光一闪,当先开路,琴老的元琴在后面跟着,程钧教程慢了,只能落在最后。

    程钧自然不急,有两位打头阵,他还急什么手中掐诀,身形气息登时隐没,化入黑暗之中,推开掩藏的石门,一路向上。

    越往上走,焦糊味越浓,渐渐地空气的温度开始升高,以至于连程钧都感觉到了灼热,他神色凝重,暗暗思忖的对方是什么来路,是路过,还是仇敌

    昆仑界,他结下的梁子不多,但似乎有个地方,正适合这种火气,天火神宗

    程钧缓缓向前,突然就感觉一股滚烫的罡风扑面而来,只见地下室的门被推开,琴剑二老悬浮在缝隙前面围观,他略一靠近,便觉得眼前光芒闪烁,轰鸣雷动,连忙退后,越发将自己的真元收敛。

    外面,有人在打斗

    程钧只扫了一眼,连双方的人影也没看见。但他知道,这一场打斗非同小可。他这石门根本就不在斗争的中心,离着还有老远。但已经被罡风如此波及吗,何况战斗的中心。

    至少也是精魂真人的打斗甚至更强。

    程钧额上见汗,虽然不知所谓。但遇到这样迫在眉睫的战斗,也不能不退避三舍琴剑二老可以围观,他却还没这个资格。

    剑老冷冷道:好啊,有人打到我们家门口来了,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老琴,咱们还在等什么由得几个家伙胡闹么

    琴老正要答应,程钧道:两位,别看了。先去把肉身收拾起来吧。外面的战斗不好对付,两位何必拿着元神冒险

    琴老和剑老同时大叫道:啊哟,是了,要把肉身取回来,走走走,快去快去。险些忘了正事

    程钧使用土遁术,沿着另一边的土地往藏匿二老肉身的地洞中行去。心中却是摇头,有一件事这两个缺心眼老儿直到现在还没想起来,若是想起来了,只怕就要天翻地覆商君柳怎么样了

    行了数百丈,到了藏肉身的地洞前。刚一进去,程钧不由一惊,琴老和剑老同时大吃一惊,叫道:啊哟,妈呀

    只见地洞半边完全坍塌,一块巨大地岩石从天而降,穿过了数十丈土地,砸在洞内地面上,整个的嵌入了土壤中。而琴老和剑老的肉身,很可能就在巨石底下。

    琴老和剑老同声悲鸣,剑老光芒一闪,将岩石劈成两半,露出裸露的地面。直接钻入土中,寻找自己的肉身。程钧在旁边看着,只觉得一阵难受,随手推开岩石,却见岩石之间,露出一点鲜艳的颜色。

    程钧神色微微一凛,弯腰捡起,在手中一捻,一缕幽香淡淡弥漫开来。

    那是一片干枯的花瓣。

    程钧伸手入怀,取出另外一瓣花瓣,摊开手掌,看着两瓣相似的残叶,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突然,就听剑老悲声叫道:天杀的

    只见土地一阵摇晃,从中裂开,一团血肉从中间升起。那血肉也就勉强看得出是一个人形,但皮肤肌理,简直没有完好的地方。白森森的骨头露在外面,犹如残刀断戟,可怖之中带了几分颓败。

    很显然,这个算是彻底毁了。

    剑老虽然还是剑身,但已经扑在那团血肉身上,放声大哭,谁都看得出,那是他的肉身。

    正在这时,就听一阵大笑,笑声得意非常,正是琴老。

    只见一把破破烂烂的古琴从碎石下面拖出一个人身,这人一身衣服破破烂烂,身上也擦伤了数处,鲜血淋漓,可算遍体鳞伤,但无论如何,还算是个完整的人样子,也没缺胳膊少腿,脸上的五官也还清晰,总的来说,还能认得出来,这正是琴老的肉身。

    剑老见了,又是羡慕,又是沮丧,越加如丧考妣,哭天抢地,琴老笑道:如何这就是人品。咱们两个一般的放在地下,为什么你的给毁了,我的却还好好地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混吧,我老人家勉为其难带着你,就当多了个法宝,什么时候走到街上想要饭了,就拿你出去抵押二两银子,换了烧饼吃,倒也快活。哈哈,今日是我的幸运日。说罢又是大笑。

    程钧突然道:幸运日果然是幸运的很么

    琴老一怔,道:怎么

    程钧看着他,神色依旧平静,也看不出什么变故,突然道:看看吧。手中光芒一阵扭曲,真元化作了一个斗大的锤子,高高举起,往那被剑老劈成两半的石头上狠狠一锤,只听哗啦一声,石头碎裂,粉末纷飞。

    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飞扬的尘土和石粉,已经片片暗红。

    暗红色剑老一怔,一片暗红色的物事轻轻的落到他的剑刃上,他剑刃本来布满剑气,片尘不沾,这时那物落在剑刃上,无声无息,断成两半,再次飘落。

    那是一片花瓣。

    琴老和剑老同时失声,程钧又把另一半石头劈开,再次飞出了大团大团的花瓣,两堆花瓣摞在一起,摞成了一小堆。

    这时,才能清晰的看出,花瓣早已经枯萎,失去了原来鲜艳的颜色,显得陈旧而渺无生机。

    程钧捧起一团花瓣,伸手一摊,花瓣从指缝中间漏下,如下红雨,他冷冷的看着两人,道:听说过百花遁杀么

    琴老和剑老默然,过了一会儿,同时道:小柳儿

    程钧喘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泛起的一丝悲哀,淡淡道:不知道是谁,把发动了百花遁杀的商道友封在了石头里,这就是她的遗骸。花瓣干透,生机已失,她如今已经

    琴剑二老哑口无言,四周寂静的有些诡异。

    呆了一阵,剑老突然叫道:都是你不好有事没事要练什么冰弦古琴,倘若不是你耗费了许多时日,她怎么会死

    琴老下意识的就要反驳,张了张嘴,突然哭道:都是我不好,我不练那个鬼琴就好了。就像你说的,我脑子又不够,干嘛非要练那个克制心魔的鬼琴早回来几日,说不定就赶得及救小柳儿了

    剑老见他如此,不由一怔,随即也叫道:是我不好,去灵山那边的事儿就是我提议的,要跟着去玩我也是第一个答应的。我真是个大大的混蛋说着忍不住放声大哭。

    程钧见平时两个吵闹不休的人这时竟然争着反省自己的不是,不由得暗自感慨,心中略感压抑。说起来,商君柳的去世与他干系最大,倘若杀了她的人是天火神宗的话,那与程钧更有脱不了的干系。

    自然,商君柳和程钧关系不错,两人之间也算颇有私交,她的离去,程钧心中也不好受。但终究他不是自怨自艾的人,也没有把阴差阳错往自己身上揽的毛病,眼见两个老儿小孩子一样只知道苦恼,有些焦躁,喝道:哭什么商道友难道就白死了不成。

    剑老道:什么啊,我知道了,去报仇,报仇

    琴老登时精神一震,道:是了,谁杀了小柳儿,要将他抵偿对命谁天杀的狗子是谁小程你的脑子好,你快说说,到底是谁

    程钧目光一冷,道:我也不知道。但有一件事。这琴剑峰本是你们的地方,现在突然有人在此打斗,放火下来烧的满山皆糊,而商道友好端端的在山上,如今又死了,难道这两件事没有关联吗

    琴剑二老本来便缺少主意,听程钧说的有理,登时找到了方向,道:对,就是他们,来琴剑峰杀人,好大的狗胆找他们偿命

    琴老当先光芒一闪,一道流光钻入自己肉身之中,只见那躺在地上挺尸的老儿浑身一抖,猛地站起,恢复了本来面目。他也不顾一身擦伤,兀自鲜血淋漓,一顿足,登时飞出地穴,往天上追去。

    程钧点点头,剑老正要跟着飞出,突然圈回来,对程钧道:老琴虽然还有两下子,但是我刚才看了,对峙的也有元神神君,我怕他一个人应付不来。

    程钧道:那么咱们去帮他。精魂天地以下的交给我。

    剑老道:那你还是别出去的好。我刚刚看了,两个精魂天地的小辈依仗着阵法,苦苦抵挡元神神君的进攻。别说没来筑基小辈,就是来了,只怕也早就没命了。你要么不去,要么

    程钧道:怎么

    剑老道:咱们俩一起去

    程钧眼前突然一亮,道:这个方法倒也使得那请前辈助我一臂之力。

    剑老道:我助你,你也助我。老琴还是不行,要打架,还得是咱们剑修。没了肉身有什么了不起走,你拿上我,我叫你看看什么叫人剑合一

二七九 红莲火

    山峰的岩石一片火红,空气酷热的好似要燃烧起来。

    琴剑峰巅,对峙着几个人,山峰上有六个人,两坐四站。坐的两个都是中年人模样,左边穿黄,披散着头发,神色俨然。右边却是穿的五彩斑斓,好似一只花孔雀。两人相互之间隔着数丈,几乎就在琴剑峰两侧,遥遥相对,他们身后各有两个年轻人,退后半步,似乎是服侍的弟子。

    这两拨人看来虽然泾渭分明,但并非敌对,相反,双方在防备之余,也在同仇敌忾,与上面一人遥遥相对。

    天空中,在一朵火云上,端坐一个中年美妇,高挽云鬓,不施粉黛,面如严霜。她身后站着一个总角童子,颈上带了一个明晃晃的项圈,倒是笑嘻嘻的,只是嬉笑之中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不屑之色。

    那美妇不动不摇,手中微掐法诀,身后十二朵车小火焰红莲摇曳生姿,一吞一吐之间,火焰如天女散花,往地下席卷。只是山前有一道瘴气似的结界,笼罩了整个琴剑峰,往往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将火焰挡了回去。

    如今斗争已经进入白热化,那红莲火焰越发越是厉害,铺天盖地仿佛焚天烈火,那瘴气虽然堪堪保持完整,但隐隐露出不稳的景象。虽然火焰不透,但火雨中的罡风呼呼大作,已有不少穿过瘴气,打在山峰以上。那两个中年修士不为所动,他们各自身后的几个青年却是一边放开甲术护身,一面以手遮面,护住头脸,就是这样,元自烧的难受。

    过了一会儿,那美妇稍微摆了摆手,十二朵莲花一起合拢,形成十二个大红花苞围着她团团旋转。她对着身后的童子微微摆手,那童子点头,走上一步,道:姓赵的,事到如今,你也该看出来了吧。你根本就不是我师尊的对手,我天火神宗敬你奇门也算个大门派,不似什么琉璃什么木头之类的不三不四,这才给你三分面子,一直手下留情,只要你打开阵法,立刻离去,我们就不为难你。难道你还看不清形势,不识抬举么

    左边那中年人抬了抬眼皮,没有说话。他身后两个年轻人一起露出怒色,但顾忌师父在前,踏上半步,也不便直接开口驳斥。

    倒是右边中年人身后的一个弟子喝道:你休要挑拨离间,想要分化我们,让我们自毁法阵,可没那么容易。

    那童子微微冷笑,道:区区爬虫一样的蠢货,也敢在这里插口。姓赵的,我们问你呢。你要想好了,琉璃火宗之人我们是必杀的,但你奇门却又未必。我们与你没什么深仇大恨,你也不是火修,对我们没好处,何苦和他们搅在一起,与我天火神宗为敌我劝你早早散开阵法,远离战场,不要淌这一趟浑水来得好。

    那左边的中年人终于慢慢道:你又是什么身份,对我如此说话让你师父说。

    右边的几个修士除了中年人之外,一起色变,听他的意思,似乎是天火神宗多给点面子,他就就坡下驴了,与琉璃火宗拆伙了。

    那美妇终于开口,神色不起丝毫涟漪,声音平平道:我数三个数,要么打开阵法。要么死。一

    黄衣中年哼了一声,那美妇道:二一一

    数过二之后,美妇微一停顿,这个三字张口欲出,那黄衣中年突然大吼一声,站了起来,道:徽静是我掌上明珠,惨死天火神宗之手,你还敢说无冤无仇我要你们天火神宗给我儿陪葬说着一拂袖,那瘴气化作无数道烟气,迎着火雨倒卷过来。

    那美妇恍若未见,依旧淡淡道:三一一

    三字一出口,身后的一朵莲花陡然迎风长大,花瓣足足有数十丈长,微微一绽开,一股吸力陡然而出,如长鲸取水,一口将瘴气全部吞了进去,再一仰头,一道火柱从中喷出,狠狠地吹向那中年。

    那童子在一旁冷笑道:不自量力,你不知道我师尊的红莲业火,在天火神宗位列九大神火之一,在离合山脉赫赫有名。凭你们也配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那黄衣中年一挥袖子,十八面小旗子从袖中飞出,横在空中滴流乱转,四周瘴气登时合拢,在身前合成一道漩涡,将火焰堪堪挡住。

    旁边那花孔雀一样的中年人眼见他一人抵挡吃力,伸手打出一团琉璃火焰,正要扔上去,后面一个弟子拉住他衣角,低声叫道:师父

    那花孔雀登时会意,喝道:敢伤我道友,我和你拼了一面大叫,一面往后退去,说一个字,退一步,转眼退到了山边上。他两个弟子不甘落后,纷纷趁机撤退。

    那黄衣中年首当其冲,正在全力抗衡,分身乏术,自然无暇顾及他们,他的两个弟子一起大怒,喝道:我师父在为谁出手你琉璃火宗无耻之极。

    那童子却瞧得清楚喝道:敢跑伸手一合,三道火焰齐出,形成一个三叉戟的火焰,猛地插上了最后一名琉璃火宗的弟子,那弟子大叫一声,登时浑身冒火,化为一团火焰。他前面那弟子回头看了一眼,脚步不停,没命价向前飞奔。而跑在最前面的花孔雀更是连回头都不曾,身形上笼罩了一层琉璃火焰,登时飞的几乎看不见影子。

    话音未落,只听咔嚓的一声,琴剑峰上岩石突然裂开,一道光芒骤然窜出。那光芒来的也赶巧,正好撞到那花孔雀的身上,只听砰地一声,那花孔雀倒飞数十丈,狠狠砸在地上。最后一个弟子也受到波及,一起飞了出去。

    只见一浑身是血的人形从地上钻了出来,抱着一根枯木段,左顾右盼。

    这番变故美妇和黄衣中年只是余光扫过便不在意,美妇是不屑在意,那黄衣中年却是分身乏术,另外几人愣,口那童子叫道:什么怪物

    那血人擦了擦脸,露出一张皱纹遍布的老脸来,叫道:你你们谁谁谁谁

    众人原都当他是什么怪物,没想到他一开口,却是磕磕巳巳,土里土气,等是心头都是一松,那童子笑着叫道:好呀,原来是个呆子怪去死吧一一伸手一点,一道火光往那人脸上射出。他是嚣张跋扈惯了的,随手杀人,毫无顾忌。

    只听嗤的一声,那火焰在半途骤然熄灭,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轻轻一掐,灭的无声无息

    那童子一呆,只觉耳边嗡的一声,心弦在这一刻停跳,登时眼前一黑,从火云头上栽了下来。

    那美妇正攻击黄衣中年,她修为胜了不止一筹,不过是随手应付,取乐而已,也算好整以暇,只是她向来冷漠,那老儿出现也好,童子出手杀人也好,她都视而不见,但那童子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她登时大吃一惊,死死地盯着那血人。

    那血人伸手一番手中的枯木头,登时发出嗡的一声,众人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一把很丑很旧的古琴。

    那最后的琉璃火宗弟子突然大叫一声,道:我认得你,你就是琴老怪你和剑老怪在一起。怪不得在山上找不到你们,原来钻进地底下去了。

    那琴老目光往每个人身上一转,喝道:是谁谁谁

    那美妇不耐,虽然琴老来的古怪,但她性情高傲,哪里放在眼里,喝道:什么谁谁谁,敢动我天火神宗的人,给我死来伸手一招,十二朵大红火莲一起开放,庞大的花盘遮天蔽日,天空陡然蒙上了一层血红色,无数火星如烟花一样缓缓落地,好似末日火雨,风中隐隐弥漫着阵阵焦糊味。

    只听铮的一声,一声琴音撕破压抑的血红色空间,一个盘膝而坐的身影陡然上升,如金刚法相一般庄严无比。琴老端坐在天空下,手指按着琴弦,却不拨动,琴音声音从凹陷的琴弦上一个音一个音的徜徉而出,形态极是诡异。

    那黄衣中年从攻击中解放出来,神色却没有丝毫轻松,反而带了一丝恐惧,喃喃道:元神二元对峙我还道那人是真人,没想到是个货真价实的神君我怕刚刚竟然抵抗一位神君真是,真是,饶是他并不算胆小,修为也是个大真人,但境界天地的差距让他回忆起来汗流浃背,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拼命地指挥着弟子后退。

    那花孔雀中年虽然挨了一下,但毕竟不是正面攻击,竟也勉强起身,往后撤去,这一会他不敢再大肆飞奔,偷偷地弯下腰,顺着小路偷偷下山。可怜一个堂堂精魂真人,竟做出这般姿态,连脸面也不要了,更不必说徒弟。

    他刚刚下山,走了几步,就觉脚下一震,地面轰的裂开,他吃过一次亏,叫道:又来了急忙一滚,滚出数丈。

    只见地缝里跳出一个俊秀青年,长剑前横,目光微凉,看着他道:怎么走了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二八零 对峙

    花孔雀一怔,随即发现对方虽然来的古怪,但只是筑基修为,与刚才那老怪完全不同。且不管他的出现如何诡异,至少修为不够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登时换了脸色,喝道:小辈,给我滚开一伸手一抓,一波七色火焰向前扫去。

    那青年双目一闪,手中长剑高举,刷的一声,一道剑光劈过,那火焰如同真琉璃做成,又脆又干,登时劈成两半,晃了一晃,便已熄灭。

    那青年脚步一动,剑光闪过,三尺青锋已经指向那花孔雀的鼻子。

    那花孔雀一阵胆寒,他平时颐指气使,也端着架子,但刚刚既然已经做出种种丢人现眼的事,这口气已经松了,就再也硬不起来,叫道:且慢我,我投降了。

    那青年嘿了一声,道:痛快。你是琉璃火宗的

    那花孔雀道:正是,我是琉璃火宗的长老,花杨枝。

    那青年嘴角挑,道:你好样的,做了真人长老还这般能屈能伸,你倒是看得开。

    话音未落,就觉得天色一暗,原本如梅雨一般的火雨骤然大急,拳头大的火团如冰雹一样砸了下来,一砸便是一个小坑。天地间只见火团处处,焦风四溢,宛若无尽火狱。

    那奇门的黄衣中年伸手一张,地上浮现一层淡淡的光芒,登时将自己和两个弟子笼罩在其中,周围的火团纷纷避开。显然他虽然修为不足以正面挫起锋芒,勉强自保,也还使得。

    那花孔雀花杨枝顾不得自己还在旁人长剑威胁下,连忙身子一震,一缕七色琉璃火焰笼罩全身火焰并不高,但火舌冒出,一股暖流四处散开,吹得周围火团摇摇晃晃,登时几丈之内,再无威胁。

    但中间还有一人,裸暴露在火雨之下正是那琉璃火宗还活着的弟子。他一面开了甲术,一面疯狂逃窜。火球每次打中他身上甲术,甲术便摇晃一次显然支持不久。那弟子也是慌了,也没看见自己师傅在哪里,找不到庇护之所,竟往反方向乱窜。花杨枝这时只要喊一声就能将那弟子叫到自己羽翼之下,但他害怕一会儿逃窜起来受到拖累,竟硬生生一声招呼也没有。

    天上的火球越来越大,原本无形状的火焰已经渐渐地看出是莲花瓣的形状,这个世界飘扬着红莲散花,若非炽热无比,倒是如梦似幻的美景,显然这是那美妇布下自己的大势,出手在即。花瓣所到之处,不但引发火焰更锋利如刀,一般花瓣下去,地下登时裂了一个缝隙。

    那琉璃火宗弟子形势越发危急,左躲右闪,依旧被花瓣不住砸下,突然嗤的一声身上甲术破裂,一道火焰花瓣擦身而过,一股肉糊味陡然弥漫开来鲜血四溅。

    在鲜血溅出的瞬间,周围本来凌乱散乱的花瓣陡然一震,仿佛味道了血腥味的鲨鱼,疯狂的卷了过来。

    那弟子见了如此情形,勉强用三色琉璃火焰稍微抵挡,火焰震了一震,登时熄灭,整个人暴露在花瓣雨中。铺天盖地的红色仿佛大浪,要将那弟子全身吞没。他惨叫一声:啊一万念俱灰。

    突然,剑光一闪,红色巨浪陡然从中分开,一只手“启航沫沫”伸进去,将一个浑身冒火的人形拽了出来,拖出几十丈,狠狠地扔了出去。

    那弟子砸在地下,正落在花杨枝身前,花杨枝本来不想管他,但此人是那持剑青年扔过来的,不管却也不行,只能伸手一挥,吹灭了他身上火焰,将他拉到自己的火焰庇护内。眼见天上的红莲火焰还在如雨飘洒,只怕终有无处藏身的时候,不由得心中恐惧。

    正在这时,几缕幽幽的琴声仿佛从天边响起,流入众人耳鼓。只听琴声细细,悠远而神秘,若有若无。众人都忍不住伸长了耳朵去听,在火狱一般的地方,陡然出来这般清新的一缕琴音,便如污泥塘中陡然冒出一股清泉,如此引人向往。

    琴声婉转,若断若续,却也不绝如缕,众人听得心中安定,突然琴音一咧,只听嘣的一声,众人都觉得仿佛被狠狠地当胸一拳,哇的一声,齐齐吐出一口血来。

    一响之后,琴音转为凶戾,如铁骑突出,金铁征伐之声不绝于耳,黄衣中年和花杨枝顾不得火焰未灭,一起盘膝坐下,各出神通抵御琴声,他们的弟子却是浑身发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时冷一时热,像发了大病一般。

    那持剑的青年见此情景,微微一叹,手中长剑平举,一道剑光划出,以自己为中心,画了一个大圈,道:都进来吧。剑光照耀下,那圈中自成一格体系,不受外界侵扰。

    花杨枝第一个站起身来抢进去,回头一看,见那黄衣中年带着自己的两个徒弟进来,脸色微微一红,伸手一招,一只无形大手把剩下的那弟子也拖了进来。

    众人进了圈中,除了觉得似乎被金铁之气迫身,微感难受之外,果然再也听不到任何琴声,更不必说红莲火焰了,登时都安下心来。

    那黄衣中年首先拱手道:山人奇门赵鹏珠,多谢道友援手。他修为甚高,看得出那青年修为不过筑基,却又这般本领,暗自称奇。

    那青年含笑道:在下程钧。果然是奇门的前辈。在下和赵徽静赵道友也有一面之缘。

    那赵鹏珠听到赵徽静的名字,脸色一黯,道:小女,小女不幸遇害。

    程钧道:啊,赵道友青春年少,却遭遇不幸,真是遗憾之极,还请节哀顺变。他微微皱眉,目光移向花杨枝,暗道:天火神宗早就凯觎琉璃火宗的琉璃火种,当时图谋高枫不成,这时再次出手,倒也不算意外。但据当时琉璃火宗的殷杞说道,蒋赵二人是死在高枫手中,奇门若是报仇,也该找琉璃火宗,怎么反而和他们一起与天火神宗为敌

    不过话又说回来,蒋赵二人修为不弱,当时高枫只身一人,四个同门都没有跟着他出手,要他一己之力便杀了两个同辈的高手,似乎也很困难。莫非这姓赵的找到了什么线索,证明门下弟子果然是天火神宗杀的么

    花杨枝惊魂甫定,定了定神,道:天火神宗谋害令爱,罪大恶极,我们琉璃火宗与他们也是不共戴天,今日之日不能就这么算了。道友不妨和我回转宗门,请出老祖,定能将天火神宗杀个鸡犬不留。

    赵鹏珠被他耍了一道,本来满心怒火,这时听他大谈报复,只觉得更加抑制不住,喝道:姓花的,我奇门与你们有什么关系若不是今日遇敌,我与你们八竿子打不着。我和你一路,还嫌死得不够快么你少在山人面前出现,不然将你一起杀了

    花杨枝大怒,喝道:你竟敢对我无礼琉璃火宗纵横离合山脉,也还没吃过谁的亏。奇门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群百无一用的阵法疯子。你要杀我嘿嘿,那也要你有这个本事。

    程钧不理会两人如何剑拔弩张,只是看着上面的情况,只见十二朵业火红莲下,那美妇脸色通红,身前花瓣飞舞。琴老却是盘膝坐着,手指扣住琴弦,琴音渺然。

    他自己也曾是大修,深知到了元神神君之后斗法时的奥妙。正如两人现在,虽然各处神通,闹得风雨大作,天花乱坠,却还在对峙之中。

    其实真正大修士战斗大部分时间都在对峙,也在对耗。从来不是如同筑基修士一般,上来法术法器一通对轰,毕竟大修士的修为神通已经到了贯通天地的地步,对耗之间,一是试探,二是调整自己的神通与天时地利契合的程度。对耗之时,双方不住的外放压力,在周围造势,甚至放出“启航沫沫”神通领域,等到真正出手,往往雷霆万钧,一下子便能分出胜败。

    如今看这对峙的局面,琴老并未落下风,气度也更加安闲,但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口其实只论修为,琴老要更胜一筹。只是那美妇修炼的十二朵红莲非同小可,乃是镇派级别的宝,琴老醉心音律,少与人争斗,在法宝和神通上面逊了颜色。

    程钧一面观察,一面与剑老商议,问道:你看如何

    剑老道:老琴磨磨唧唧,一点也不爽快。以前我们两个出手,对付一个人也是我们两个一起上,对付十个一百个,也是我们一起上,什么时候吃过亏

    程钧暗道:恐怕大部分时候都是你们两个单挑旁人一个吧,那自然是不吃亏了。

    剑老接着道:我们要一起出手,那必然是我正面打,他掩护我,九成九的功劳都在我身上。其实他一个人打斗根本不行。老天不生眼睛,倘若今天留下的是我的肉身,哪怕不要他出手,我一个人对这个婆娘,也早就赢了。不行不行,还是得我来,你来助我。有我在,你也能发挥我巅峰时期七八成实力,绰绰有余。

    程钧点头,道:我一剑有你七八成的功力,但是只有一击之力。不然肉身坚持不了。若不是迫不得已,我还是不出手的好。

    剑老道:是了,可惜你的修为太弱。这样,你偷偷绕到后面,若是老琴打赢了,一切最好,若是不行,咱们俩从背后捅上一剑。

    程钧点头,暗道:你们要一直是这样的战术,那赢面就更高了。道:走吧。

    赵鹏珠忙道:你做什么上面是两个元神神君,你可不要。

    话音未落,就见程钧轻轻一跃,身子隐没在空中。

二八一 烟火散尽

    天空中的火气越发焦躁了。

    大片大片的红莲花瓣落在地上,燃起了簇簇火焰。又在琴音的安抚下,失去了爆裂的活力,静静的燃烧,直至熄灭。

    天地无言,眼前的一切,仿佛一出哑剧。震撼的视觉冲击,加上沉默的气氛,变得分外诡异。

    那美妇目光凝重,心中暗自焦躁,面上也失去了以往的冷漠。她本是天火神宗一位长老,道号晏抒,在天火神宗众长老中虽不是修为最高的,但练成十二品业火红莲,法力之强,在同门之内却是少有对手。这一回离合山脉中撒下的真火种子没有回转,虽然与他们天火神宗的大计有碍,但本来也不用她亲自出手,只是自己钟爱的弟子火童儿因为任务失败,怕门中责罚,央磨自己出手,这才来此走一遭,本指望三下两下将事情解决,却不料再三遇到硬茬子,最后竟被逼到与另一个元神神君斗法。

    尽管她法力高强,但也不想随意出手,和元神神君斗法,一个不小心,几千年的修行毁于一旦,自己苦苦修行为的谁来何况这老儿看来土头土脑,似乎只是个痴呆老儿,手中的琴却是跳动心念,直至元神,自己也几次三番心浮气躁,险些就控制不住自己的修为。

    不能再拖下去了

    那老儿每弹一下,就觉得自己心头跳动一下,元神元婴几次都要主动跳出体外。这样对耗下去,那老儿专心弹琴,自己的红莲火不能打断他,自己却要分出精力时时刻刻与琴音相抗,最后失败的肯定是自己。

    要速战速决。

    晏抒一面催动法力,培植业火红莲遍地开花,一面酝酿即将出手的神通。

    火焰之力,乃是天下至强至烈的力量,天火神宗火焰神通数不胜数,她更擅长此道。她相信自己出手,必然雷霆万钧,无人可挡。

    谁也没注意到,漫天的火红色花瓣中,飘荡着几丝金光。

    万红飘洒中,有几片花瓣的边缘,燃烧着一丝金线。

    一片,两片,

    片片飞舞,

    晏抒微微眯了眯眼睛,藏在袖中的手不住的掐着法决,细若游丝的金光在她指尖不住的游动,如果有人能看见,就能发现,金光在不断地增多,外面的金边花瓣每多一片,她指尖的金光就多上一丝。

    渐渐地,指尖已经缠绕了十二丝金光。

    晏抒目光深处透露出一丝嘲讽般的笑意,仿佛看见了对方的下场。

    突然,那美妇娇笑一声,陡然大袖飘出,伸指点去,十二道金线如螺旋一般脱手飞出,金光大作,铺天盖地的火红色光芒都在这一刻黯淡下去。

    合

    莲一业火一

    十二道金光从晏抒脚下的火云中陡然抽出,追摄前面的的金光而去。金丝如活蛇一般飞舞,从十二个方向笼罩了过去。金丝所到之处,空气中竟然出现了一道道焦痕,可见那火焰何等炽热。

    琴老陡然抬起头,平静的老脸微微动摇,突然双手一按,横在身前的古琴陡然竖起,七道琴弦飞出,迎风便涨,如天罗地网一般横在周围。琴弦兀自嗡嗡颤动,发出琴音。

    那金线与琴弦横竖交叉,缠绕在一起,只听嗤的一声,焦糊味四“百度贴吧启航文字”溢。琴弦将十二道金线整整齐齐隔断成几十段光线,琴弦本身却无损失。

    强弱分明

    突然,嗤嗤几声,六道琴弦同时起火,开始从交割点窜出几丝小火苗,紧接着,金色火焰如跗骨之蛆,一路燃烧而上,眨眼之间,将琴弦烧绝。

    瞬间,六弦尽毁

    仅有幸存者,唯一一根冰蓝色琴弦兀自横在当中,发出熠熠的光芒。

    但这区区光芒不足以阻碍火焰的步伐,那丝丝金线丝毫不停,迎面继续向琴老扑去。

    晏抒目光中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嘴角也上钩出了一丝弧度。

    只听嗡的一声,一道剑鸣,声音清越,震人耳鼓。

    晏抒愕然,转过头去,只见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一道剑光,不见人影。仿佛天地间无端降下一柄利剑,开天辟地

    那十二道金线闪了一闪,突然仿佛受到了召唤,一起转向,如同找到了家的孩童一般扑了过去。

    晏抒先是脸色一变,不知所谓,登时感觉到一股惶恐,但她也是见多识广之人,立刻想到了一个词

    万剑朝宗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金焰看来似乎是一种特质的火焰,其实并非全然如此。她为了与众不同,悄悄借用了五金剑气,金火熔炼,二气合一,达到了这般锐利灼热并举的效果。

    所以她的火焰是带着剑气的。

    剑气就有这个特色,对高等的剑气召唤,先天的容易屈服。

    即所谓的万剑朝宗

    自然,剑修之中有专门的法门克制这点,不然剑修也不必打了,各自往那一站,亮出剑气,谁的剑气纯粹,自然把其他所有剑镇压了,和凡人掰手腕一个道理。但事实上,剑修之间境界虽有差距,但斗剑从来一往无前,并无退缩,自然是有办法挣脱天生的束缚。只是那晏抒毕竟不是剑修,没防备这般法门,一时之间,大受克制。

    不过晏抒也是元神神君,焉能如此受人克制,轻轻一拽,登时将金焰线拽在空中,与那剑光的吸力登时平衡,而且渐渐地占据上风。

    陡然间,晏抒大袖一挥,喝道:去罢一十二道金光地如同鞭子一样狠狠挥去,只抽向那剑光。

    啪

    火气四溢

    剑光一触即溃,似乎根本没有抵抗的意思,晏抒一怔,登时惊叫道:不好

    就觉得一根冰凉的丝线从天外飞来,套住了自己的脖子,那丝线冰凉,以至于她一刹那就感觉到了死亡的感觉。

    不好

    元神神君是不死的,晏抒也是身经百战知道下一瞬间,自己肉身的脖子就要被人勒断,已经挽救不得。紫府中的元婴陡然壮大,卤门灵窍大开,就要飞出。她还没有到出窍境界,元神遁出,肉身就要废掉,但是到如今,也管不得那么多头顶光芒一闪,元婴已经冒出头来。

    元神元婴的遁光速度比肉身快过十倍尤其是元婴出窍,瞬息千里,多大的元神神君也追之不及,那元婴一出头,立刻就要发动遁术,只要逃脱一时海阔天空任遨游。

    突然,元婴便觉得身子一冷那种感觉就像刚才被丝线勒住脖子一般,从心底往外的寒冷,心神麻痹丝毫动弹不得。她目光所及,也看到一根冰蓝色的丝线,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似乎是跟琴弦

    这是它最后一个念头,然后沉入黑暗中。

    随着始作俑者的倒下,漫天火焰散去露出昆仑界雾气蒙蒙的天空。

    刚才那地狱般的场景,现在还如同梦幻一般,只余下淡淡的焦糊味还没有被风完全吹散。

    琴老气咻咻的将那元婴捆成了粽子,塞进琴中道:好好恼,我六根琴弦,炼了几百年,若不是若不是他一进入肉身,那大舌头的毛病登时回来了,说一句话说不出来,急得满头大汗。

    剑老从旁边悠悠钻了出来,道:若不是这回去灵山界弄了一根冰弦,你算是全军覆没了。我跟你说你那琴不合适挡在前面,早点练个龟壳琴什么的,又干净又凉快,有什么不好吃一堑长一智,你才知道谁说的话有道理。

    琴老怒道:什么鬼龟壳琴

    剑老笑道:诺诺诺,把琴坐成龟壳的形状,平时的时候可以弹,紧急时刻就套在脑袋上,回头我给你画一个图,我跟你说,这个琴我构思了几百年,真是杰作。好吧,好吧,以后再说。那元婴,要怎么处置放了还是炼化了

    琴老气咻咻的道:那“百度贴吧启航文字”,那女人杀了,杀了。

    剑老登时想了起来,怒道:是了那女人杀了小柳儿,要她抵偿对命天火神宗算什么东西,连小柳儿一根指头都不如。小程,你说是不是

    程钧从光芒中走了出来,摇了摇头,道:或许吧。刚才他还真没受到什么波及。本来他带着剑老的元剑,与元神神君有了一击之力,但这一击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发出来,所以刚才才出了万剑朝宗这个主意,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至少起到了牵制的作用。琴老的修为本在那女人之上,若不是因为攻击手段匿乏,头脑也不怎么灵活,也不该有危险。

    他后来撺掇剑老用剑气吸引金焰,也算两个打一个,虽然修士不如武林人士讲究单打独斗,但以元神神君这么高的身份,做出这般事来,终究不算什么光彩。琴剑二老本来不知光彩为何物,以前也没少干这种事,程钧脸皮自厚,自然也就不在乎了。

    琴老看着满天烟火散尽,突然悲从中来,道:小柳儿走了,咱们,咱们没家咖说着捶胸顿足,哇哇大哭。

    剑老道:是啊,小柳儿不在,昆仑界呆着有什么意思他还是元剑之神,没法流泪,但声音也是难过之极。

    程钧默然站立,突然道:两位跟我下来,我有事要问。

    两人一怔,跟着程钧降落,眼见程钧走到一个看起来花里胡哨的中年男子面前,道:这位花道友,我有一件事请教。

    花杨枝看了他身后的琴老一眼,干笑一声,道:道友尽管问。

    程钧道:你见过这个么伸出手来,手中是片片烧焦的花瓣。

二八二 余烬

    花杨枝看了那凋零的花瓣,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微露不解之色,道:好像是,

    他唯一的弟子原本被烧的七荤八素,委顿在地,这时见了花瓣,突然大吃一惊,用手支持起身子,一步步往后挪去。

    花杨枝沉吟片刻,道:这倒是看的眼熟,一时想不起来了。李棒,你看这花瓣是不是回头一看,正好看见李棒往后退去的样子,不由脸色一变,刚要说话,只见眼前剑光一闪,一道飞剑横空划过,轰的一声,直插在李样面前。李棒惨叫一声,瘫软在地。就听程钧道:这位道友,你跑什么

    花杨枝脸色微微一沉,程钧是筑基修为,他一眼就看得出来,虽然顾忌身后的琴老,但一个筑基修士敢在他面前拔剑挑衅,还是让他心存不满。

    但自己徒弟的窝囊样子,更给他丢了老大的人,竟让他一时发作不得。

    就见李棒神色大变,眼见程钧过来,却是眼睛一闭,不发一言。程钧见他装死,也不理会,自顾自道:你不说想是贵人多忘事。那好,我可以提醒你。高枫是你什么人

    李样白眼一翻,一句不答,程钧笑了笑,道:嗯,你不说那也随便。我记得高枫来琴剑峰骗财骗色时,身边跟了四个同门帮手。一个姓殷,一个姓彭,一个姓罗,最后一个姓李。但是我最后只见到三个,都说那姓李的提前回去了口你的运气倒不错脱身及时若不是提前回去,也只有跟他们一起死在这里。

    李棒惊怒道:你杀了他们一句出口,随即知道不对,立刻摇头道:高枫是哪个我不认识。天下姓李的多了,我们门派里也有百八十个,怎么见得是我

    程钧道:很好,这也罢了。但不知道你们门派里面百八十个姓李的人里面,有几个认识琴老的

    李棒脸色大变,程钧道:刚刚就在这里琴然出来的时候你不是脱口而出吗我认得你,你是琴老怪,怎么,琴老的大名在你们琉璃火宗已经尽人皆知了吗花道友,你也认得琴老

    花杨枝啊了一声,莫名其妙的看着李棒,李棒脸色发白,程钧道:自然,高枫已经死了,你又早回去,跟我都没见过面我和你本来没什么相干。只是我想请你解释下,后面半句话的意思一怪不得刚才没找到你们我请问你,你没找到琴剑两位老人家,你找到了谁了br

    辜棒不答,程钧一字一句道:我怕你是找到了商君柳了吧

    他目光渐渐冷了下来,道:我记得殷杞说过,你们推测高枫神通大进,是因为得了什么机缘。你自己先回去,却也不肯放弃带着师父回到此地,想来是打算独占高枫发现的好处,却没想到高枫早已不见踪影。你们几个不肯空手而回,自然要在琴剑峰上搜一搜,看看到底有什么宝贝。没想到宝贝没搜到,倒是人搜到一个。你们与高枫那样人物同门,自然是门风大好,看见商道友如此人才,自然,君柳如此天真纯善的姑娘,就命丧

    李棒再也忍不住尖叫道:不是,是天火神宗的人干的,不干我的事

    程钧刚要说话,就觉得身后恶风骤起,登时知道有人偷袭,心中一笑,也不理睬,只听嗤的一声,那花杨枝倒飞出去,砸在地上,头上已经裂了一个大口子,也亏了他是精魂真人,精魂坚固,算得上不死之身,不然这一下就开了他的瓢儿。

    就见程钧背后浮现出一道剑影,飞将过去,指着花杨枝的鼻子,一个苍老尖酸的声音道:你这花雀儿,想要找死不急着这一时三刻。我老人家早就看你不顺眼啦,你再动一动试试

    程钧好笑,他虽然暂时离开了琴老,但背后背着的是剑老,那花杨枝想要偷袭,却也得先过这位元神神君这一关。当下并不理睬,伸手按在李样肩膀上,道:李兄一一就觉得李棒一哆嗦,道:我们先不必管其他,换一个话题。当时高枫带了四个同门,只有你先行离去,那是为什么

    李样定了定神,眼见师父被程钧不知出了什么手段打压下去,心知自己是绝无好处了,也不知他为什么没头没脑转了话题,索性老老实实道:他倒行逆施,我觉得跟他混不下去了。

    程钧道:嗯,他怎么倒行逆施了

    李样道:他杀了奇门两个弟子

    话音未落,只听有人暴喝道:什么

    一道人影风一样冲了过来,扑向李棒。程钧一让,正好叫那人顺利抓住了李棒的脖子,正是赵鹏珠,就见他额上青筋暴起,道:谁杀了徽静

    李榉刚才顺口说出来,忘了这边还有苦主,但众目睽睽之下再次收回前言也是不行的,只得结结巴巴道:我也也不知道。据当时的情况看可能,可能去高师兄还有天火神宗的人一起杀的。

    赵鹏珠仰天悲啸,道:好,好好个琉璃火宗,好个花杨枝。我竟被你们耍的团团转。如此,你们琉璃火宗,给我纳命来说着合身一扑,往花杨枝那边扑过去。

    程钧喝道:且慢

    赵鹏珠哪里听他的,依旧上前,却见琴老横上一步,道:小,小程,说且慢你,你没听见么

    赵鹏珠看到他呆头呆脑的样子,想起他刚才大发神威的力量,心中一寒,站住了脚步。程钧已经道:赵前辈,请暂压怒火。这琉璃火宗作恶多端,你的冤仇明白了,我们的帐还没有清。你能助我们一臂之力,把你们到了琴剑宗的情形说一说么

    他之所以要挑开高枫与奇门的仇怨,就是为了让赵鹏珠说话更加明白,立场更加坚定。果然赵鹏珠狠狠瞪了花杨枝一眼,沉了一下心中怒气,道:冤有头,债有主这天杀的琉璃火宗。那一日,我们,我女儿徽静接下了一个任务,是帮助一个叫做琴剑宗的修建护山大阵。这任务本来也寻常,她却数月不归,我等得焦急,就出来寻他。经过半个多月的路程,才来到琴剑宗。

    程钧问道:你来到琴剑宗时,看见什么了

    赵鹏珠道:也没看见什么,就见山上很荒凉,全没有要修建立派大阵的样子口再往里面走,好像有些阵法的痕迹,不过已经给人破坏了。我看那阵法的布置不是我奇门一派,便怀疑找错了地方口这时,这个姓花的,便从地底钻了出来。

    程钧道:他从地底下钻了出来

    琴老大怒,道:果果然去

    剑老喝道:打这个花点狗子。剑尖往前一送,花杨枝急忙躲避,嗤的一声,被一件贯穿肩头,鲜血飞溅。

    程钧视而不见,道:后来怎样

    赵鹏珠瞪着花杨枝,狠狠道:我自然吃了一惊,问他是什么来路。这小子花言巧语,说是自己前来找失踪的徒弟,又说这徒弟如何孝顺,自己如何担心,倒把我哄得一愣一愣的。其实花杨枝这句话倒不算十分说谎,但他既然恨上花杨枝,自然觉得他每一句话都是居心叵测,他还跟我愁眉苦脸的说,自己的徒弟找不到,说不定是遇害了,我女儿既然也在此处遇害,说不定是一个凶手。说到这里,他自己也是恍然大悟,道,是了,我说后来我怎么认定天火神宗是凶手,根源就在这一句话上。他一开始就误导我,把我引入了歧途,可恶,可恶

    程钧道:请道友仔细想想,那时天火神宗的人来了没有

    赵鹏珠定住神,道:没有,那女人是后来才来的。我们找了一会儿,还没找到,那女人从天上过来了。天火神宗好大的威风,那女人带着她的娃娃徒弟过来,不将旁人放在眼里,直接喝道:地下的小辈,快来参见前辈。,花杨枝问他们见过自己的徒儿没有,那娃娃徒弟大包大揽,道:你问的是高枫那蠢货么,原来你是琉璃火宗的人。好极了,那蠢货死的太早了。本该做了我的炉鼎,物尽其用才死,倒是耽误了小爷的好事。我看你也会琉璃火神通,不如替你徒儿做我的火种吧。,伸手就要抓他。就这么着,双方打了起来,那童儿不是对手,那女人就出手了。这一回是花杨枝不敌,我一看天火神宗杀了他徒弟,便以为他们也杀了我儿,稀里糊涂的卷了进来。唉,都是姓花的恶贼害我

    天央神宗也是一大势力,既然知道与自己并无仇怨,赵鹏珠也不想惹上这样的敌人,现在平白找来了这么大的麻烦,自然又归咎在花杨枝身上了。

    程钧道:所以说,天火神宗一到此地,就和你们打在一起,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赵鹏珠一愣,道:什么多余的事情

    程钧一字一句道:毁我宗门,杀我道友,种种劣迹他转过头去,道:你如何清偿得起

    琴老和剑老这时早就明白其中因果,剑老气的哇哇大叫,道:好啊,一个花裤子小子,竟敢欺负我们小柳儿,你死一百次也不多。杀了你,也不泄愤

    程钧凉凉道:那就灭他满门。

    花杨枝脸如死灰,眼见琴老盯着自己,突然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倒飞,精魂出窍,往远处遁去。

    琴老道:你,死死死,死这个词说的结结巴巴,手却是一点也不慢。伸手一点,琴音一震,那精魂惨叫一声,落在地上。

    那精魂还没落地,旁边一道光芒闪过,将他击得粉碎,却不是剑老出手一就见赵鹏珠铁青着脸色,道:你们琉璃火宗个个该死说着一挥手,将李棒的脑袋击得粉碎。

    剑老哼了一声,道:谁让你出手的你这个瓜锤

    赵鹏珠失魂落魄,站在原地。剑老见他如此,倒也没拿他如何。

    良久,赵鹏珠深深一揖,道:晚辈告辞。说着大哭三声,扬长而去。他身后的弟子紧紧跟随。

    琴老见他去了,抚着胸口,道:不不爽

    剑老也道:我也觉得,连个罪魁祸首都不是我们杀的。还有那叫高枫的小子,要不是他图谋不轨,小柳儿哪有这场劫难还有他的同门。妈的琉璃火宗好生混蛋。咱们找上山门去,把他们个个杀绝,这才消我们的一口恶气。

    程钧道:杀琉璃火宗,那肯定要杀的。只是如今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做。

    剑老道:什么事情比报仇还要紧

    程钧道:看看商道友还能不能复活。

二八九 本命灵花

    琴剑峰的山崖,本来是一片花海。商君柳精心的为山坡铺上一层houhou的花毯子,一眼看过去,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然而如今,已经见不到如此美景。

    山坡上的花丛,东一处,西一处,零零落落,都是灾难中可怜的幸存者,没精打采的瑟缩在角落里。大片的花海被踩踏碾压,毁坏的不成样子。有些地方还有火烧过的痕迹,不幸中的万幸,那些火焰烧过一阵之后自行熄灭,并没有燃起山林大火,不然整个山坡上怕是没有花木能够留下了。

    程钧扫了一眼这有些凄凉的景象,轻声道:没想到,幸存下来的花朵出乎意料的多。大概有三分之一,看来还有些希望。

    剑老看了一眼,道:当时小柳儿种这些花,我也没觉得好看,也不怎么到这里来。现在看这个样子,倒是令人伤心。好好地花儿给糟蹋成这个样子,狗冇日的琉璃火宗

    琴老目光在满地狼藉上停留片刻,突然一跺脚,道:都,烧烧烧了

    剑,老同意道:都烧了吧,给小柳儿陪葬。也免得咱们睹物思人,徒增伤悲。

    程钧不意他居然说得出睹物思人这般感伤言语,略一好笑,正色道:烧不得商道友的性命全在这些花上。两位可曾听说过百花杀遁

    剑老摇头道:那是什么没听说过。

    程钧道:是百花宗的绝技,既能逃命,又能救命。人称第一保命绝技。虽然未必称得上天下无双,但确实有独到之处。商道友传承百花宗,就曾习得此法,她曾跟我说起,已经在此地练成一朵本命灵花。如今她生机虽断,但只要本命灵花还在,护住她的灵昧不灭,未必没有复活的机会。说着用手指向凋零的花海。

    琴剑二老虽然脑筋不大清楚但毕竟也是元神神君,听到本命灵花四个字,立刻猜出大概来,一起围住程钧,叫道:你说真的吗她练了本命灵花我们怎么没听她提起过她什么时候说的她怎么不跟我们说,只跟你一个人说你比我们两个跟她还好

    程钧心道这两个老儿竟在奇怪的事情上纠缠不清,岔开话题,只道:不管怎么说只要她还能活着,不就好了么

    琴剑二老果然不再纠缠,一起发出欢呼,叫道:小柳儿没死,小柳儿没死b冇r

    程钧又皱起眉头,道:那却也未必。除非能找到本命灵花。他叹了一口气,道,商道友曾经想把她的灵花在哪里告诉我,是我没听。

    琴老大怒,道:为,为什么

    程钧道:谁知道有这么一天倘若她一直平安那本命灵花的所在,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口现在想来,当时听一听就好了。现在我只知道,她的本命灵花应该在这一片花海里。

    倘若这片花海完全,咱们就算花费几个月的时间,慢慢的甄选也能找出和

    剑老道:就是花上几百年一千年,找到我们老骨头成了灰,也要找出来。

    程钧点点头,道:可惜了,这片花海也毁的不成样子。天可怜见,让商道友的灵花幸存,就她一条性命,倘若天不佑她那也

    琴老道:那是肯匙肯赵找得到。

    剑老突然道:倘若找不到,就叫琉璃火宗全宗上下陪葬。只听一声剑鸣,剑身嗡嗡直响,气冲九霄。

    琴剑二老虽然质朴,但元神神君的怒火不是谁都能抵挡的。

    程钧不答,其实还有一个关节

    倘若商君柳的本命灵花还在又怎么救她百花遁杀既然是保命的绝招,自然有一套方法,叫人失去了肉冇身之后重新修炼,是夺舍也好,是转鬼修也好,甚至学上古神话用灵木灵草重塑肉冇身也要,都有自己一套法门。倘若没个章法,就算找到了花朵又有何用偏偏这一法门他不会,商君柳也没跟他说过。找不到便罢,找到了怎么处置,还是个大问题口若按照一般的魂魄处置,强行夺舍,说不定还有后患。

    剑老道:你不知道那一朵是她吗那就用个笨办法。那咱们就把所有的花朵都收集起来,一个一个的找。挖地三尺,连红薯都找出来。

    程钧道:那也不必。手轻轻一拍,一捧暗红色的花瓣迎风飞舞,道,这是商道友的遗骸。百花遁杀到底是以本命灵花为引子发动的,最后剩下的残骸,应该和她本命灵花是一种花瓣,我们好好找找,应该不难。他仔细回忆,当初商君柳想要告诉他的时候,也曾指过一个方向口他闭上眼睛,按照回忆,走上几步,伸手一指,道:就从那个方向开始找吧。

    猛地睁开眼,只见前面一马平川,全是光秃秃的,不由心中一凉。再定睛看去,只见山坡快到了底部,有一小丛花朵,瑟缩在角落里,显得孤独可怜。

    琴剑二老一起扑了上去,剑老速度更快,琴老一步赶不上,突然扑的一跃,一手抓住剑柄,将他抓了回来,道:你回来你剑气,强,不合适

    剑老挣扎不止,却没有肉冇身,拼不过他,叫道:你明明就是怕跑不过我,不肯让我争先,还找什么借口。

    琴老道:就如这样,你你能怎么样

    程钧稳稳当当从争执不休的两人身边走过,道:二位先聊着,我把正事办了去。

    走到花丛前面,就见这花簇只有七八丛花朵,或高或矮,参差不齐,从正面看来,越发显得萧瑟。他目光唯一逡巡,落在最矮的那朵小花上。

    那花朵是一株红色的山茶,长得很矮,不到程钧的膝盖,垂着头,已经凋谢了一半,只有三四片花瓣,挂在花萼上,似乎随时都要被吹倒。

    程钧之所以把目光投向这不起眼的小花,有两个考量。一来这个小花的状态,有些像是灵花。毕竟商君柳肉冇身已毁,冇那本命灵花与她心血相连,应该也精神不到哪里去。二来也是显而易见的一一这丛花里,也只有一朵是红色的。

    程钧伸出两根手指,在花瓣上轻轻抚摸,一缕真元流入花中。真元随着花瓣直流而下,流过花萼花茎叶脉直至根须,不停地循环往复。恍惚间,他似乎感觉了些许的灵气,但似乎也没有超过一个灵木天然的灵气。程钧心性谨慎,再三尝试,不能轻易下结论。

    手指略微离开花瓣,旁边伸过一把利剑,差点划破他的脸,就听剑,老一叠声道: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是她不是

    程钧摇头,道:我也不能确定。

    剑老道:不行啊你。你闪开,让专业的来。

    程钧愕然,就听一缕琴音幽幽的响起,登时就觉得魂魄深处一颤,似乎找到了什么共鸣,转头看去,只见琴老坐在一片花丛当中,双手按在琴弦上,轻抚古琴。

    程钧听过很多次琴老的琴音,有时煞气十足,犀利锋锐,有时如黄钟大吕,浩浩荡荡,有时也优美婉转,回味悠长,但没有一次感觉到如此震动,只觉得魂魄不停地随着琴音颤动,心神几乎就要失去了自主,迷失在音乐之中。

    剑老忽的一声,插在程钧脚下,一道剑光覆盖了他,登时缓解了他的迷失,道:只要涉及魂魄的,还是这老东西最强。他这问魂咒,直通心神,只问魂魄,寻常花木即使有灵,也并无三魂七魄,不会与他共鸣的。你仔细看了。

    琴音到处,整片花丛安然无声。程钧似乎看到了花丛在微微颤抖,但更像被琴音的震动的被动反应,并无主动感应之事。

    看样子,效果也不尽如人意啊。

    一曲已毕,琴音渐渐低了下去,若断若续,四周显得沉寂下来。

    一整冷风吹过,琴音低不可闻,却仍是没有结果,程钧也微感沮丧,正要开口,突然,千万瓣花瓣离开枝头,漫天飞舞,落红如雨,不知所踪。

    程钧吃了一惊,再看那些花丛,大部分枝头光秃秃的,没有半分颜色,少部分花朵还在苦苦支持,但也清晰地看得出枯萎的痕迹,忍不住道:这是什么意思问魂不成,反而把那些花木的生机断绝了么

    剑老也是愕然,道:不对,不对,老琴的问魂咒我知道。没有这个副作用。我想想剑身一阵明亮,在空中转了几圈,道:啊哟,有东西在地下吸附这些花木的灵气,源头就如

    正在这时,琴声戛然而止,最后一个颤音消失在空气中,就听琴老道:找到了。

    程钧这时也隐隐感觉到了灵气的流动,只觉生灵之气通过脚下的土地源源不断的流向某处,骤然回头,只见刚才自己看中的那朵不起眼的小花,不知何时昂起头来,欣欣盛放,生机盎然。

二八四 借

    程钧见了这般诡异的情形,先是诧职.接着心头骤然一松一找到了。

    看来这朵小花,果然就是他们要找的本命灵花。那灵花本来半死不活,受到刺激,复苏过来,自发的吸取周围花朵的养分,滋润自家,如今已经缓醒过来了。

    到底是百花宗的神通,自有自救的手段,看来商君柳的性命十成中救回来八成了。

    当下几人一起围住那灵花,剑老叫道:小柳儿,是你吗我是你剑老叔公。

    琴老接着道:我是知和和

    剑老道:你一边儿去。小柳儿,别看我现在只剩下一把剑,一张老脸都没了,但我可是你剑老叔公,你若是明白,就应个声,我们好放心。

    过了一会儿,周围并无应声。花儿自行开放,除了茁壮些,依日与寻常草木无异,并无对答。

    剑老泄了气,摇头道:不行,不行。我感觉到了一缕魂魄,但只有一魂一魄,丢了二魂六魄,即使吸进了许多生气,也只是保证不死,并未补充魂力,咱们这么叫她,她也不会回应的。要让她复活,还要许多手脚。

    琴老道:要,要滋补。

    剑老点头道:是啊,是啊,魂魄丢了这些时日,怕是早入了轮回,招魂是招不回来了。不过修炼的修士,到了精瑰天地就可以补满灵魂了。小柳儿虽然还没化气为精,但是咱们用外力给她炼,一直练到化气为精为止。现在人手就咱们几个,最缺的是大补魂力的丹药灵物,可惜,我们老头几百年来的珍藏好像也没有什么合用的补品。

    程钧道:那倒无所谓。天下补充魂力的东西虽然难寻,但也不在少数咱们先将商道友的瑰魄养住,将来找到了补品,再给商道友滋补便是。只要魂魄还在,其余的都是可以商量的东西。现在总比前日好多了吧

    琴老和剑老点头道:说的是,小柳儿复活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程钧又皱眉道:现在还有一个问题,用什么东西养她的魂魄

    魂魄可是很娇贵的东西,若是祭炼生魂还罢了有专门的法器可以保存,要想保持数年甚至数十上百年灵昧不失一般只有特殊的灵物,如当初老魔栖息的养魂木才能做到。虽然这本命灵花看来顽强,但不知什么时候便会枯萎,它的形势也比较特殊,不好如寻常魂魄般直接滋养,商君柳重新复苏非一朝一夕之功如果方便,还是将魂魄转移出来,另行安置才是。

    剑老沉吟片刻,道:我们好像收过一个养魂木,那东西在哪收着来着

    琴老道:那么多年,我忘了。嗯,好像是小,小柳儿收着,我,我也,不,不。

    程钧摇手,道:就算有,如今也不知道在不在。你们洞府都给人砸了有东西也怕都给人拿了。他伸手拿出一个乾坤袋,道:这是那花杨枝的乾坤袋,他搜刮的东西想必在里面,若是有就是有,若是没有,怕就没了。

    琴老拿过去,神识一扫登时露出失望神色道:况况

    剑老道:他妈的,琉璃火宗干的好事。咱们去打上他们家里,不拘什么东西,能养魂的,拿过来给小柳儿容身,能滋补魂魄的拿过来给小柳儿进补。其他的好东西,就拿来补充我们两个的亏空。

    琴老点头道:赵走着

    程钧心道:走哪里去你们知道地方在哪么道:琉璃火宗不急在一时三刻不管咱们要做什么,都要妥善安置着本命灵花为先。商道友的魂魄放在这里,咱们若是离开,万一有什么差池,那真是一错再错,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二老面面相觑,突然,琴老道:有了

    程钧一愣,就见琴老突然两眼一直,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紧接着光芒一闪,一把古琴悬浮在空中元神出窍。

    程钧一怔,灵光一闪,忍不住道:你老是想

    琴老化作的元琴悠悠道:天底下最好的养魂之物,无非肉身。我这肉身还可容得,就给了小柳儿了。今日做她养魂之所,来日她清醒了,给她做个庐舍。哪一日她找到了新的可意肉身,把我的身子还我。

    倘若一直找不到,横竖我元神已成,这个肉身还能用几百年,就给了她便如何他元琴一出,口齿立刻便给多了。

    程钧吃了一惊,匪夷所思道:你可想好了,这是你的原配肉身,失去了就没有了。

    琴老道:想好了。肉身虽是原配的,但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小柳儿更需要。若不是我们两个老哥俩,小柳儿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原本是我们欠她的,拿肉身偿还也不算什么。

    剑老道:痛快我看老琴平时肉乎乎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茬的有决断我当时见到肉身被毁,也是万般舍不得,但现在想来,不过是感情用事。我毕生都在一把剑上,剑还在,皮囊算什么小柳儿照顾咱们好多年,咱们从没给过她什么。就算不为今天的事,一副肉身难道还值不起么给了便给了

    琴老笑道:我看你没了肉身,我要是老占着一个老皮囊,你若是嫉妒发狂,那天半夜给我剁了,那怎么办这样倒好,咱两个一般的只有元神,倒也公公平平,谁也不比谁强。

    程钧听到此处,终于竖了拇指,道:佩服,佩服。

    这两个老儿头脑简单归简单,性情疯癫归疯癫,但天生的道心通透,心无挂碍,不得不令人佩服。这般真性情,大取舍,程钧自问便难以做到。

    至情至性,亦是大道。

    感叹一回,程钧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一一商君柳的魂魄入了琴老的身,自己岂不是就要见到一个美人心,老头身的老怪物

    一想到片片花瓣之下,琴老的身子款款走出,露出微笑,程钧便觉得脸色微微扭曲,刚才的感慨之情破坏殆尽。

    程钧收拾心神,再次确认道:您想好了果然不后悔

    琴老道:这有什么可后悔的

    程钧道:好。弯下腰来,小心翼翼的将本命灵花取出。他怕伤了花叶,将周围的土地一点点的挖出来,稍一挖掘,就觉得土地中根须宛然,与那灵花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不扩大范围挖掘,这般越挖范围越大,最后挖出来方圆丈许的土地,里面连接着盘根错节的根茎,捧着中间一朵小小的鲜花。

    看了看这庞大的景象,程钧无奈,道:这也收不起来了,就这般带走吧。

    琴剑二老奇道:带走去哪里

    剑老合掌道:啊,是了,咱们去打琉璃火宗

    程钧啼笑皆非,指着灵花道:我能带着商道友的魂魄去打琉璃火宗么别管去哪里,先离开这里。这里不是久留之所。一来天火神宗和琉璃火宗的人在这里大战过,只怕弓人注目,咱们呆在此处,怕有后续的麻烦。你们二位就算不拒,却也不能安安心心的复活商道友了。琴老也先回到肉身里面去吧,如今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琴老和剑老点头道:这也有理。那先走吧。

    三人飞上高空,琴老问道:去哪里才好

    程钧想说:你们俩是地主,也不该我指路吧但考虑到二位的性情,只得胡乱指了一个方向,道:就往那里去吧。

    说了一句,却没人回答,程钧转回头来,只见二老兀自低头看着脚下。

    程钧顺着他们的目光,也再次回望了一眼琴剑宗。这时漫天的烟火已经散尽,露出光秃秃的山头。唯一的颜色,洞府已经坍塌,各色建筑成了断壁残垣,就是山后仅存的东一块,西一块的花簇,现在也凋零的七七八八,曾几何时,这里也耗费了商君柳许多心血,建设的仙家洞府一般,现在繁华褪尽,反而显得更加凄凉。

    程钧看见此情此景,还不觉得怎么样,琴剑二老却是阵阵难受。

    琴老长叹道:可惜了这里我们住了好些年,也过了一段轻松逍遥的日子。在昆仑界最快乐的日子便是在这里度过的。

    如今就这么家不成家了。

    剑老道:是啊,来的时候是三个人,走了也是三个人,可是此时人非彼时人了。这昆仑界不是好住的地方,若在故乡,哪有这么多事

    程钧见到此情此景,淡淡道:沧海系田。

    四个字带了一点真元,在空中微微一震。

    琴老和剑老同时醒过来,剑老首先叫道:是了,修仙无岁月,漫漫长河之中,沧海也能成为桑田,生死更是轮转不休,难道还要留恋朝夕时辰,尺寸地方我们见惯了多少日升日落,春去秋来,见识还没有一个晚辈明白

    琴老拂袖道:去休,去体琴音凭空一响,连弹三个断音,便即戛然而止。

    三人再不回头,一起飞向远处。

二八五 移魂

    昆仑界地广人稀,山连着山,雪压着雪,三人飞了数个时辰,依旧是一片灰白色,连个合适落脚的山峰山谷也看不见。剑老嫌程钧飞的太慢,让他坐在剑上一起飞行,这一来速度之快,可谓瞬息百里。

    饶是如此,三人又飞了数个时辰,才看见云雾当中露出一处山坳,似乎看见了些许绿色。

    三人一起下来,穿过层层云霭,眼前豁然开朗,果然是一处小小幽谷,也不过三五里方圆。谷中草木茂盛,灵气充沛,又有小溪潺潺,鸟鸣声声。

    像这样的小谷绿洲在昆仑山中数不胜数,但略微招眼一点的,多半都做了修士的洞府。大的有门派,小的有散修。其余无主之地多半都藏得比较隐秘,轻易发现不了。三人竟能在山中随意找到这样的地方,也算的幸运。

    程钧下了山谷,先查看周围环境,测定方位,感应周围的灵气波动,一应勘察完毕,并未发现异常,这才点头道:倒是个不错的所在。做临时落脚处也够了。

    琴老和剑老并排坐在一棵大树下,看着程钧忙活,剑老道:你看那傻小子,还自己探查,只要跟我们说一声,我们不就替他出手了么我就不告诉他,我们都查过了,什么异常都没有。

    程钧嘴角一抽,就听琴老道:这地方比琴剑峰差了点,但方圆千里也找不到其他落脚点,勉强住一住也好。咱们在这里开个洞府吧。

    剑老道:对对对,我听说昆仑的规矩,开了洞府就算占了地盘了。到时候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谁要是敢来抢,看我不一剑一个,管杀不管埋。

    程钧回头道:我就说让您在夏州别老跟五少混,你看,才几个月时间,连山贼的山歌都学会了。行了,您二位自管开洞府,不过要专门开辟一间静室,安放商道友的魂魄和琴老的肉身,这一回可要十分隐蔽。前车之鉴,不可不防。我去布置个简易的阵法,守护山谷。咱们准备一下,在这里把移魂这一步先过了。

    剑老道:隐蔽不隐蔽倒不重要,这一会不比上次,我们一步也不离开。只要我坐在这里,谁敢来多探一下脑袋,看我不戳他十七八个窟窿。

    话虽如此,三人还是分头行动,开洞府的开洞府,布阵法的布阵法。

    程钧看过谷中地形之后,对于其中规划已经了然于胸。但因为不是作为根基的地方,也用不着固定的永久阵法,随手撒下旗门阵盘,用一道幻术阵法一道剑阵笼罩了整个山谷的范围,可进可退,便也差不多了。

    那边琴剑二老三五下开辟了一个洞府。元神神君要摆弄土石,那是容易之极,举手之间,将山坳半边山壁掏的半空,搭建了一个好大的洞府。里面曲曲折折足足有十余个石穴,连接成了一大片,与迷宫相仿。外面看来不起眼,进去之后,才发现另有洞天。只是没有商君柳的帮衬,这洞府就没有半点和品味美观沾上关系的可能了。

    程钧进去的时候,看见商君柳的本命灵花放置在最里面的一间房间内。琴老的肉身并排横躺在一排,开来准备就绪。

    程钧再次确认道:琴老,这一回下来便无悔了。你若现在还拿定了主意,我便给她移魂了。

    琴老道:自然不悔等等,为什么是你来移魂这可是我的身体,我自然比你明白。你的修为也不行啊。

    程钧手指轻轻抚摸着花瓣,道:我来吧,我怕你对着自己的身体下不了手。而且我有独家的秘诀,肯定成功。

    将琴老的肉身平放在地面上,程钧双手捧起本命灵花。灵花中的魂魄微微摇曳,与程钧手中的真元产生了共鸣。

    打入魂魄算是个法术,其实并非是什么高深的法术,程钧大包大揽,自然是有完全的把握。不过最难得的,不过是怎么从灵花中把普通意义上的魂魄勾引出来,再说导入肉身的事,在这一方面,程钧还真有秘诀。

    伸手掐了一个法决,程钧轻喝道:咄

    一缕银白的魂魄顺着指尖进入灵花,缓缓地侵入花叶脉轮之中。

    引魂术通过纯白洗练过的魂魄为引导,寻找隐藏的魂魄,将之勾出。

    只有魂魄才能轻易的引导魂魄,同源相吸,这也是一种魅惑。

    找到了

    一道流光从灵花中闪烁而出,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光芒茁壮,却黯淡。

    光芒茁壮,证明生机宛然,不会轻易消散,黯淡,证明魂魄质量不高。

    程钧略微估算了一下,商君柳的魂魄大概只有常人的五分之一,也就是三魂七魄中的一魂一魄,看来剑老的判断果然不错。

    凡人三魂七魄分明,走了几魂就是几魂,除非招魂,不然魂魄就不全了,即是凡间所说离魂症。尤其孩童,经常走失魂魄。不过凡人的魂魄一般游离不远,用简单的八字招魂术就能轻易召回。反而是修士,魂魄坚固,若非被打散,不会轻易走失,走失了之后又万万难以召回。不过修士的魂魄受过灵气滋养,只要一魂一魄尚存,总有机会炼回,到了精魂天地,精魂合一之后,三魂七魄壮大,自然能够再度苏醒。有人化身万千灵虫分身,只要一虫尚存,精魂就生而不死。

    程钧见商君柳的一魂一魄出现,轻轻点头,喝道:去手诀压下,将那魂魄压入琴老的泥丸宫中。

    泥丸宫直通紫府,与魂魄相连。一般夺舍的魂魄都是从泥丸宫进,进入紫府与原魂魄厮杀,这时琴老的泥丸宫已经清净,倒少了许多步骤。不然以商君柳的情形,进入谁的紫府,也不过是做养料的份儿。

    光芒闪烁一阵,终于熄灭。琴老的脸色微微一抽搐,眉梢眼角动了一下,随即归于平静,过了一会儿,胸口有微微起伏,但还说不上完整的呼吸。程钧见到这般情形,登时放心不管如何,与有联系反应,这已经算是初步成功。

    将琴老的推入阵法之中,眼见全身被光芒覆盖,看不出身形,程钧这才出关,见琴剑二老都在等待,微一点头,露出微笑。

    琴剑二老同时欢呼,一琴一剑同时在空中碰了一下,以示庆祝。

    程钧道:只是现在暂时还没能完全融合,毕竟肉身和魂魄并不匹配,总要再以元气滋养数日方能磨合完毕。我修为不足,这一方面便仰仗您二位了。

    剑老道:那自然无妨,这是老琴的身体,他自己会溜缝儿。这件事完成了,咱们就放下心了。他喘了口气,道,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事情就完了吧。终于长出一口气。

    程钧突然也感到一丝轻松,道:嗯,千般把握,万般稳妥,还是要尘埃落定才放心。救人须救彻,送佛送到西。这件事要个了解,我最后再陪着二位等上半个月吧。

    剑老突然道:慢着,最后是什么意思半个月之后你要到哪里去

    程钧一笑,他正要和两个老儿谈这件事,老这么吊着不行,花费这么多时间,也该收网了,也不回答剑老的问题,微笑道:那得看您二位啊。不知您二位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琴老呆呆道:怎么打算那是什么意思

    程钧笑道:今时不同往日,往日凭借两位前辈的修为,又有商道友照顾,既无内忧又无外患,找一处山头,论道也好,吃吃喝喝也好,山中无甲子,岁月也就过了。如今两位没了肉身,商道友半死不活,这地方也非久留之所,难道就没有打算了么这么说吧,离开这里,两位要往哪里去

    琴剑二老面面相觑,道:那个嗯,往哪里去

    程钧叹了口气,道:好吧。远的不说,二位无意中来到昆仑之后,几百年时间是怎么过的

    琴老道:修炼啊,糊里糊涂就过去了。

    程钧道:那之后也糊里糊涂的过下去么他正色道,别的不说,商道友魂魄需要大量的补品,修炼能不能把东西修出来商道友之前为二位开宗立派,她现在去了,这个愿望还要不要实现你们还要不要回故乡

    昆仑修士只求长生,几百年岁月浑浑噩噩,到了很大岁数还不知道世事的,其实有不少。但到了精魂天地,为了应付天劫,打磨魂魄,大半修士都会入世,至少是入修界历练,到时候一番打滚下来,能平平安安修到元神神君境界的,百不存一,剩下的都是人中龙凤。天底下需要别人来提点道路的大修,程钧还真没见过,今日可算见到了。

    按理说,琴剑二老要不是这么浑闷各色,也轮不到程钧打他们的注意,可是人要是真的太白了,那也麻烦。

    琴剑二老心中不存事,一听之下,立刻深感棘手,不由得不知所措,两人沉默了许久,剑老突然一合掌,道:你别光问我们,你说说你的打算,我们先听听你说得对不对。至于我们一会儿再告诉你。

    程钧笑了笑,道:那好吧。我先说说我的打算。如果时间静止到这一刻,我身上至少背着好多目的,有的迫在眉睫,要马上实现,比如说修建法阵,沟通两界,为师门搭建退路。有的可以再等上几年,比如说建立自己的根基地,为将来发展打下基础。有的可以等上几百年,比如说修到合道境界,成一方大修。但归根究底,我来到世上,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飞升,上天台。

二八六 大逍遥

    琴老和剑老齐声问道:什么上天台你要飞升

    见程钧点头,剑老闻言摇头道:你这娃娃好不知轻重。你知道飞升是什么意思那都是骗人的,只有从不知道什么年月捞出来的古书里有零星的记载。说是我们修道士合道之后,成就陆地神仙之果,却还并非终局,还能飞升上界,做个真正的神仙。你是不是也听了这些古老传说,信以为真了

    程钧含笑道:怎么那不是真的么

    琴剑二老一起摇头,道:不真,不真。

    剑老道:我活了这么大年纪,我师父活了那么大年纪,我师父的师父活了那么大年纪,我们那一脉那么古老的传承,林林总总也几万年了,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飞升了。

    琴老接口道:听说上古时期,阴阳未定,乾坤不分,清浊二气还在一处,那时候天和地都挨着,或许有地下的生灵能上天的情况。自从天地分离,就再也没听说过了。小程,咱们修炼到了极处,早就能活几千几万年,不说万古不朽,也差不了多少,又有力,举霞御风,翻江倒海,无所不能。何必求什么飞升再说天上有什么好的空荡荡坠了几颗星星就算好了你跟我们到了海外蓬莱,看看那里的风光,比这昆仑山好上千百倍,那时候你才觉得长生逍遥有些意思。

    程钧笑着摇摇头,道:地下再好,终究有其极限。说到这里,他目光悠悠。望着极限远处,我每次飞向空中,感觉无拘无束,都想这么一直飞下去。但终究还要回到地上,无论飞得再高。飞得再远,终究要地势束缚,双脚沾尘,不是真正自由。我只有一直往上飞,飞到云彩霞光以上。飞到永远不落之所在,才觉得是真正逍遥。不然活得越久,也不过在地上牢笼束缚的越久。两位别说我狂想,或许这个目标永远也达不到吧。但我们修士,就像你们说的,有无穷的岁月,那么除了这个狂想。谁还配我用永远这个长的时间去追求

    这番话并不是程钧现在的心语,他是知道天台这回事的,但这又确确实实是他自己想的,那是在他初始修道的时候,曾经这般想过。当时他第一次御剑飞行。感受到了无拘无束的逍遥,但终于落回到了地上,就曾涌起一丝不甘,想到:为什么我好容易飞了起来,终于还要落在地上我落在地上时,与旁人有什么不同为什么没有一个地方。让我永远上升,再不会落地

    那就是他飞升之梦的开始。

    琴老想了想,突然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蓬莱虽然很好。但也不是一点烦恼都没有。蓬莱的修士也有几万号人,人人都逍遥,还有不碰上的比我们经历过的那种逍遥还要逍遥的,从未有束缚的逍遥,才是值得永远追求的。那好吧,我们也跟你一样。一起追求上天上天台好了。

    程钧啼笑皆非,暗道:这还有凑活的么

    剑老奇道:为什么你要说上天台这三个字有什么意思

    程钧略一沉吟。终于还是藏起了自己的底牌,道:因为我看古书里说,飞升就是上天台。

    剑老也没多想,道:你说你有好多目标。不就是最远的,较远的,较近的,最近的。说穿了毫不稀奇,这样我们也有了。说最远的,当然是上天飞升,其次的就是要合道,成为陆地神仙。

    程钧心道:照抄我的这倒是简单方便。

    琴老接口道:再近一点的就是复活小柳儿和返回故乡。嗯,那就先复活小柳儿,再回故乡好了。不过复活小柳儿还罢了,慢慢的滋补就是,回故乡倒是难了

    剑老突然道:不难。

    琴老讶道:你想出什么办法了没有

    剑老道:有啊。去灵山界。

    这一回连程钧也吃了一惊,道:回灵山界他本来要隐晦的透漏出蓬莱与灵山想通的线索,却没想到剑老先说这一句话,到让他反应不过来。

    剑老拍了拍脑袋,道:哈哈,老琴,你总说我比你聪明不到哪里去,这一回你傻了吧,我想到的方法,你再过一百年也想不出来。我问你,冰弦古琴是哪里的法宝

    琴老道:那是上古神物,天生的灵宝也是冰龙帝君的随身配琴,怎么了

    剑老道:你真让人着急,我提点你提点不明白冰龙帝君是咱们蓬莱的人是不是他的配琴怎么落到灵山界那里了

    琴老呆了一呆,道:肯定是他带过去的啊哟,你说两界是联通的

    剑老道:照啊,你都反应过来了。两界虽然看起来不是一回事,但说不定哪个犄角旮旯就通上了,只要是通的,就能回去。

    琴老大喜,道:怎么,你知道通道在哪里吗

    剑老略感尴尬,道:我当然不知道。但那不是我的缘故,一来我人生地不熟,尚且分不清东南西北,二来你太蠢飞身而起,让过琴老砸来的元琴,好在两个老儿没有肉身,厮打起来不是那么方便,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我一个人脑子再好,也不够用啊。我想了好久,想通了,我干嘛要想呢现放着最适合替咱们找地方的人啊。那人头脑虽然比不过我,但也是一等一了,他又是地主,又有空闲,还近在眼前,天生就是来解决这个麻烦的。

    琴老转过脸来,看着程钧,道:我明白了。

    程钧苦笑道:我还不明白。

    两个老儿一起道:放屁接着一边一个挤住他,道:你替我们想想,我们怎么回去不许推脱,慢慢想,仔细想

    程钧苦笑道:我也不是活神仙,哪能凭空一拍脑袋,就想出这个千古难题你二位得容我去查看资料,打听消息,才能分辨出来。好歹宽限我点时间。

    琴老道:我们不着急,几百年都等了,也不是让你明天就想出来。但你可要放在心上。你一日不想出来,我们就一日看着你想。

    程钧苦笑道:我自然把二位的事情放在心上,但我自己家里也有一大堆解不开的麻烦事。只怕是有心无力。尤其现在灵山界暗流汹涌,随时都会爆发战争。九雁山更是必争之地,怕是我没想出个子丑寅卯,就让人把小命害了。

    剑老满口道:那有什么,你只要替我们解决了这个老大的难题,就算我们欠你一个老大的人情,难道你有什么麻烦我们不出手帮忙吗唉,本来我们应该收你做弟子,传你一身本领,成了一家人就好说了。现在不行了,但我们依旧可以给你许多好处。别说现在了,就是将来到了蓬莱界,我们成了东道主,你要去蓬莱界做什么,我们一声招呼,立刻就妥当了。

    程钧忍住笑意,装作无意道:您这么一说,我有一个主意。你们蓬莱海外,是不是有许多仙山

    剑老道:岛屿数不胜数,有灵脉的仙山比老琴脸上的褶子还多呢

    程钧道:实话说吧,我们九雁山现在面临一场劫难,若是过不去,我们说不定要举派迁移,到时候,能否在蓬莱找一个没人的仙山,供我们落脚

    剑老道:那有什么问题只要到了蓬莱,别说是没有人的仙山,就是有了人又怎么样到时候我们两个带你去转一转,你看上了谁家地头,伸手一指,我们立刻给你抢回来。

    程钧笑道:那好极了。那这件事情就不是您二位事情了,反而是我自己切身的要事。说句不该说的话,别人的事情再要紧,哪及得上我自己的事情关心我就是忘了别的,这件事绝对时刻放在心上。

    琴剑二老笑道:好极好极。那咱们早些回灵山去罢。

    程钧道:想要回去也不那么容易。有几件事要做好。第一是商道友现在身子不能移动,要等上几日。我估计十天半月也差不多了。二来我要修建永久的传送阵法,这本是我来这里的目的,若不达到,我也没脸回去。三来,商道友需要的滋补之物,最好多弄些来。灵山界比这里贫瘠许多,我师门也算的一个大门派,但资源依旧有限,比不得这边富足,离着咱们回蓬莱还有许多时日,别叫商道友断了炊。

    剑老道:知道了。前两个不用说,小柳儿让她躺着便是。阵法你来修建,滋补之物我们来想办法。这天材地宝倒也不是哪里都有,看来只好拿现成的了。对了,去抢琉璃火宗不就好了

    琴老慢吞吞道:琉璃火宗在哪呢

    剑老语塞,程钧也是苦笑,他本来不认识琉璃火宗,但还知道个大概方向,从琴剑峰转来这小谷,方向是随手乱指的,他不出所料的又转向了也。

    正在这时,天空闪过一道光芒,似乎是法器飞过的光芒。光芒越飞越近,终于悬停在小谷的正上方。

二八七 来人

    程钧眯着眼睛往天上看去,只见天上浮过一朵火云,一人站在云上,往下观看。程钧已经为小谷布置了幻阵,从上面发现不了,那人显然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十分疑‘惑’。只听他道:“怪了,明明应该是这里啊。”

    隔了一阵,火光微动,那人转身离去。程钧听他的口气,似乎是在找这里,但也不管他,他若不回来自然最好,倘若回来,凭那人堪堪化气为‘精’的修为,也不算什么大事。

    过了一阵,天空又是一溜火光,显然是那人去而复返,这一回他还是停留在山谷上方,道:“错不了,就是这里,哼,什么人在这里故‘弄’玄虚,给我滚出来!”

    这一声吼叫满山皆闻,程钧不加理睬,只是暗自隐藏行迹,请琴剑二老收敛气息,看那人如何动作。过了一会儿,那人自言自语道:“或许是没人。”放开护身法宝,从天而降。

    程钧捧着琴剑站在山谷‘洞’府‘洞’口,就见那人落在地下,兀自不放开法宝,就顶着法宝四处查看。看那人三十多岁的外貌,一身棕黄‘色’的法袍,倒也没有什么稀罕处,但再仔细看他头上那件护身法宝,程钧忍不住脸‘色’一沉。

    那法宝乃是一件‘色’彩斑斓的小旗,原也没有什么特别,但是程钧偏偏见过一次类似的法器,乃是高枫送给罗槐的法器。

    琉璃火宗!

    程钧暗自冷笑,竟然是对头人,倒也巧了。他本来失去了琉璃火宗的方向,事情又多,那地方说不定就逃过一劫。但这家伙竟然好死不死撞上来,也算他倒霉。

    那人查看一阵,便即止步,用小旗护住自己周身,静立在原地。程钧知道他在用‘精’魂天地的搜魂术查探,过了一会儿。只听那人叫道:“鼠辈。原来竟藏在这里,还不快快现身!”

    程钧何等的经验,一听就知道他在虚张声势,想要诈出敌人。若在平时,自然不加理会,但这时大大方方走了出去。道:“说话放尊重些,谁是鼠辈?你才是不速之客。”

    那人陡然见人出来,心中微惊。但随即看清他的修为,比自己差一个天地,登时放宽了心,再听程钧说话冲动幼稚,显然也不老道,更是踏实,伸手一抓小旗。冷笑道:“小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程钧扬了扬头。道:“我本是大宗弟子,刚下山历练,要在这里开辟‘洞’府。怎么了,碍你什么事?”

    那人眉头一皱,道:“你来的不是时候。这里早被人占了。趁我不追究,快走快走。”他修为高出一筹,就拿出架子来轰人走,也是理直气壮。

    程钧对他怒目而视,但过了会儿,还是道:“既然是……前辈你看上了,我也不和你争执。”说着退开,转身要走。那人突然道:“等等,你师‘门’是哪里?”

    程钧一回头,微笑道:“天火神宗。”

    那人神‘色’一变,突然叫道:“给我留下来——”一道火焰脱手而出,直奔程钧面‘门’。

    程钧连看都不看,道:“你是琉璃火宗的人?”

    这句话比什么都灵,剑老忽的一声跳了起来,骂道:“狗贼!”微微一抖,把火焰挑开,紧接着上前怕地一声,砍上了那人的肩膀,绕不是程钧“手下留情”叫的及时,这一下就奔着脑袋去了。

    那人瞬间浴血,跌倒在地惨叫不止,程钧喝道:“闭嘴。一个‘精’魂真人‘鸡’猫子喊叫,就算是为了麻痹敌人,也不嫌丢人吗?”

    那人用怨毒的神‘色’盯了程钧一眼,果然闭上了嘴,看他神‘色’,不但不是个软弱的,怕还是个硬气之人。

    程钧道:“怎么,你还说这里是你的地方吗?”

    那人一声不吭,程钧满脸冷笑,道:“我天火神宗不是不讲理的地方,你先对我动手,我将你制住,那是你活该。总算你琉璃火宗是个大宗‘门’,好好分说,我倒也并非非杀你不可。”

    那人呸了一声,道:“天火神宗的狗种!你们的消息倒是灵通,知道等在这里,我不知道哪个叛徒泄‘露’了消息,可惜本座不是你们能摆布的。落在你们手里,我也不想活了,可你要想从我口中问出什么,那是休想。琉璃火宗上下死绝了,也不怕你们。”

    程钧听他言语,心中一动,暗道:怎么,琉璃火宗和天火神宗对上了?什么时候的事?当下冷笑道:“哦,你还‘挺’有胆量的。说别人是叛徒,难道你不是吓破了胆子,弃‘门’而逃的丧家之犬吗?”

    那人怒气勃发,道:“放你‘奶’‘奶’的狗臭屁!本座会怕了你们?你们天火神宗在离合山脉搞得天怒人怨,只要是火修‘门’派,哪个不恨你们?我们明知道打你们不过,却也要全‘门’迎战,绝不退缩。哼,我就知道你们再耍‘花’样,说一个月之后来,只是虚晃一枪,其实早就在这附近埋伏好了。”

    程钧哦了一声,道:“说好了一个月之后……我怕是一个月之后,你们琉璃火宗跑的跑,散的散,和你一样溜出来的大有人在,宗‘门’里面没人了吧。”

    那人道:“放屁,我是奉了……”说到这里,突然住口,狠狠盯着程钧,道:“呸,想要套我的话么?从现在起,你休想从我嘴里听到一个字。”

    程钧也不着急,淡淡道:“我听得够多了。你奉了师命从‘门’中来到这个小谷公干嘛。”他‘露’出一丝冷笑,道,“天火神宗还有一个月时间,就要找上你们了,值此危急存亡之秋,派你一个忠心耿耿的死硬分子跑到这里来,能干吗呢?两个可能,要么是把什么东西拿回去,要么是把什么东西放下来。”

    那人死死地盯着程钧,嘴‘唇’微微颤抖,程钧道:“从你种种表现来看,前者的概率比较大,当然为了以防万一,我要现在你身上搜一搜,倘若没有搜到东西,就到谷里面搜一搜,总会有结果的。你说不说有什么相干?”说着走上前去,往他肩头一按。

    那人叫道:“小辈你敢——”

    程钧道:“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你怕我杀了你么?我又不需要灭口,我天火神宗做事坦坦‘荡’‘荡’,抢了你的就是抢了你的,回头我把你东西没收之后——这个没收是全部没收,你身上一条布都是有价值的,非要扒得一丝不挂才好——就送一头仙鹤,让他载着你回山‘门’,降落在众位同‘门’面前,那时候你就扬名‘露’脸啦。”

    那人脸‘色’憋得茄子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程钧突然伸手,在他灵台上一拍,喝道:“问什么,你答什么。”

    那人本来心志动摇,被程钧这一下偷袭得手,登时双眼发直,道:“是。”

    程钧随口道:“你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干什么?”

    那人声音平平道:“我叫裴飒,是琉璃火宗长老座下二弟子……”

    当下说出一大番话来,将前因后果‘交’代的一清二楚。

    原来此人是琉璃火宗唯一一位元神神君琉璃老祖座下弟子,叫做裴飒。程钧的猜测不错,前日,天火神宗找上‘门’来,要琉璃火宗放弃道统,归顺神宗,这还罢了,还要献出一百位天资出‘色’的弟子充作火种。那使者很是嚣张,直言道,只给一个月时间,一个月时间不准备好,那琉璃火宗就不必存在了。

    这件事自然闹得人心惶惶,天火神宗势大,硬抗是扛不住的,若为了保住宗‘门’,一百个弟子本来也值得牺牲。但天火神宗言明要琉璃火种,也就是修习过琉璃火神通的弟子。那琉璃火神通乃是‘门’派中最重要神通,能够修习的都是‘精’英弟子,一共加起来也没有一百个,倘若将这些人都‘交’出去,那琉璃火宗一样不复存在,更何况人数还不够。

    这个时候,老祖出来主持事宜,一面宣称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鼓舞士气,另一方面,也开始悄悄转移‘精’英弟子和‘门’中财产。‘门’中财产分几部分,小件的法宝由人分别带出,大宗的财货则藏在附近。

    琉璃火宗在附近经营上百年,地形查勘了数遍,这个小谷早就被圈定作为一个临时囤货的所在,地底还建有和宗‘门’内仓库联通的传送法阵,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转移财产用的。这位裴飒奉命前来将地底修建的仓库打扫整理,‘激’活法阵,只等下面几日之内,陆陆续续将财货转移到此处。

    程钧再三询问了其中细节,压着那裴飒往下走,果然在不起眼处找打了一处机关,正通向地下一处地‘穴’。那地‘穴’实在隐秘,虽然没有设什么隐身法阵,一派天然,但只凭偏僻,便躲过了程钧他们的搜索。也唯有如此,倘若其中果然有人为的法力运转,就算瞒得过程钧,也瞒不过琴剑二老这样的大修。

    地‘穴’地步,果然有一个尘封的法阵,程钧检验之后,知道是传送阵法,传送的距离约在百里上下,忍不住好笑——踏破铁鞋无觅处,这琉璃火宗的腹心居然就在眼前,那也是他们时运不济了。p

二八八 末日出路

    光芒一闪,法阵中出现了两名少年。

    两个少年穿着墨绿色的长袍,手持法器,警惕的看着四周,当看到旁边一个身材瘦高土黄衣人高坐一旁时,神色同时放松下来,一起走上前去行礼。

    左边那少年开口道:裴巩师叔,弟子卢鹏,尹路拜见。

    裴巩抬起头来,神色略显萎靡,懒懒道:罢了。你们既然过来了,应该就是验证完毕,可以使用了吧。如此我就放心了。我的任务也完了。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右边的卢鹏笑道:别啊,师叔,您老的任务才刚刚开始。这半个月的时光,我们还要求您照顾。

    裴飒眼睛微微一翻,道:这半个月的时间,主要是你们哥俩忙,负责将门中的物资转移过来,还要掩人耳目,不能惊动门中,倒也辛苦。我只要在这里看场子便是。你们有什么东西只管安置,不必管我。

    那两个少年面露难色,其中一人走上一步,正是卢鹏,道:师叔,本来按照计划,您老确实只需要在旁边照看就行,但是师祖临时改了主意,又多派下一件任务,这回传送阵又有大用场,我们哥俩就不够用了,还需要您老多尽力。

    那裴巩奇道:师祖派下来什么任务

    那卢鹏道:就是四位真传弟子,要偷偷地从传送阵转移。

    裴巩站起身来,道:当真贾郭吕阳四师弟师妹,也要从我这里走

    那卢鹏道:不,这四位师叔要分别走。因为他们四位是咱们宗门之内数一数二的人才,要带着咱们琉璃火宗最终传承走的,若是全军覆灭,咱们琉璃火宗就完了。因此师祖安排他们从天上地下分别离开。若不出意外,郭师叔就从您这里走。

    裴巩点头道:原来是他,我这里好大的面子。他什么时候来

    那两个少年道:半个月之后。

    裴巩一怔,道:为什么要那么久到时候天火神宗都打上门来了,他们再走岂不是有危险了

    卢鹏道:是这样的。师祖言道,琉璃火宗万年的传承,肯定不能拱手让人,等到天火神宗大举来犯,门中要进行殊死抵抗。那时候师祖和掌门师伯固然要身先士卒,几位师叔在门中身为真传弟子,声名远播,也不能不露面,不然怕是人心惶惶。

    因此几位师叔不好先走,总是要抵抗一下的。不过等山门攻破,一片混乱的时候,就算少了几个人,也不会发现。天火神宗也来不及追踪,那时候把几位师叔分别转走,就不碍事了。

    尹路道:正是。师祖吩咐,本来这个法阵等到运送物资完毕,应该从这边毁掉,以保万全。但现在情势不同,自然不着急毁掉。到时候敌人来袭,师叔你守在阵法边上,看见郭师叔到了,立刻毁掉阵法,别的也不用管,只要保护郭师叔出去六

    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似乎有话不好开口,还是卢鹏道:师祖还有卜有言办郭师叔是咱们门派的精英中的精英,又身负传承大任,这个十分重要决计不能有知为了保护他的安如六

    裴巩淡淡道:就是我的性命也可以牺牲,是不是

    卢鹏和尹路尴尬一笑,这话老祖可以说,他们却不敢直接开口。

    裴巩拂袖而起,道:很好。师尊如此吩咐,弟子岂有不从命之理放心吧,为了郭师弟能平安出去,我死不足惜。天火神宗的怒火,我自然首当其冲口好了,你们两个跟我来放置物资吧。

    尹卢两人跟在他后面,出了布置传送阵的大厅,只见外面一大片洞穴连成一片,足足有二三十间,每间洞口有三尺见方,如蜂房一般整齐排列。裴巩指着那些洞口,道:这是我修建的库房,分别放置物资用的。你们两个身上想必带了第一批货物,现在分别进去吧。放好东西就出来,我在外面等你们。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暗道:裴师叔好能干,不过三两天功夫,便收拾出这么大的库房。怪不得他虽不是老祖钟爱的弟子,却也被委以重任,我们的前程说不定要着落在他身上。当下两人分别进去。

    裴巩看着两人进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一丝诡笑。

    过了一阵,两个少年两手空空,一先一后走了出来,并排站在一起,对视一眼,道:师叔,我们先走了,下一批物资在三日之后运到。您老在这里辛苦了。

    裴巩笑吟吟道:不妨事,你们两个去吧。替我向恩师问安。顺便问侯郭师弟。

    两人答应了,一起回到传送阵中,光芒一闪,再次传走。

    他们走了片刻,那裴飒突然双眼一闭,向后便倒,便如木偶扯断了线一般,直挺挺倒下,不见动弹。

    过了一会儿,从他袖子中走出一只黑猫来,黄澄澄的大眼睛四周打量一番,突然道:老琴,这机会不错,你不跟着一起去就老剑一个人行吗

    墙边一直依靠的一把古琴突然说话,道:没问题。老剑修为虽然不一定胜过我,但他能打,斗起法来一个顶俩。再说,还有小程呢,他们两个在一起,还有什么难处再说我也走不开,若是我走了,我的肉身,还有小柳儿的魂魄,谁来护持

    那黑猫点点头,道:也对,还有程钧呢,有他盯着,出不来什么大事。他装扮的也真像,到底是干这个的出身,专业的素质。嗯,两边都得安排一个打手,一个脑子,这才平衡。

    琴老点头,突然道:什么一个脑子脑子在哪里

    那黑猫扬了扬脑袋,道:反正与你无缘了。对了,我们去把那小子一姓卢还是姓尹的,谁在乎呢,去把他拖出来处理掉,别碍事。嘿嘿,他这么一走,没人和我抢,那满满一仓库的东西,可都要紧着我先挑了。说着往里面便走。

    琴老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叫道:你有兜儿吗就算都给你了,你往哪里装啊

    黑猫脚下一绊,差点摔倒,暗自嘀咕道:看来也不能太过小看这傻老儿。

    琉璃火宗。

    卢鹏出了传送阵的山洞,深吸一口山门中的空气,只觉得一阵透心凉。

    只见山门之中,一片寂寥,往日仙家景象退去了分,连灵革花木都打蔫儿。

    迎面而来的几个师弟行色匆匆,埋头走过,掠过他身边的时候连头都没抬,简直将他当做不存在一般。

    卢鹏忍不住冷笑道:看来真是要大祸临头了。这些兔崽子们连规矩都忘了。要在往日,咱们两个出门来,他们哪敢走在我们前面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尹师弟,我看咱们两个也该想好退路了。说完,却不见尹路接口,转过头去,就见尹路有些走神,问道:师弟,你怎么啦

    旁边尹路哦了一声,道:没事,我在想你说得对,这里已经呆不久了。你看这些人,都有些绝望的样子。

    卢鹏略一沉默,道:天火神宗何等势大,就是傻子也知道正面对抗的下场了。其实对于咱们这些人来说,做琉璃火宗的弟子,和做天火神宗的弟子,有什么不同只怕当天火神宗的弟子还威风些呢。只有那些大人枷掌门当不成掌门,长老当不成长老,怕失去了权柄,这才非要殊死抵抗。说到最后,他声音越压越低,神色却是越来越恼怒。

    尹路点了点头,又叹道:其实也不尽然。天火神宗那般霸道,你指望他们把咱们收降之后,当做自己门下弟子看待怕是给人做牛做马,吆五喝六,说不定还要去做火种,连性命都不保了。覆巢之下无完卵,没了门派,咱们也是丧家之犬,谁看在眼里

    卢鹏喘了口气,道:也是这个道理。所以归顺天火神宗是死,留在琉璃火宗更是找死,不如另找出路。做散修虽然辛苦,但性命还是自己的。别看老祖差遣我们做要紧事,好像也信任咱们,但他心中的真传弟子根本不是我们,也不会替我们安排后路。只有另寻他人我倒也一个法子,郭师叔的脾气我知道,虽然骄横些,但只要殷勤奉承,未必不会带我们一把,到时候刷

    刚说到这里,只听一阵钟声响起。沉重的钟声回荡在山巅,登时满山皆闻。

    远处几个低头奔走的弟子闻声抬起头来,露出了又是惊恐,又是惶惑的表情,转身一起向东边奔去。

    尹路也惊道:啊哟,不好

    卢鹏侧耳细听,过了一会儿冷笑道:嗯,敲了十二声。我知道了,门中又出了叛徒了。这是敲钟叫咱们快去追呢。准是又有哪个小弟子忍耐不住,偷偷叛逃了吧。其实这种事这几天来见怪不怪,哪值得闹出这么大动静来算了,咱们跟着去应个卯,混过去完了,傻子才真的去追呢。说着当下朝东边一座大殿奔去。

    尹路在后面跟着,看着那座大殿,露出一丝冷笑琉璃火宗越乱越好,浑水才好摸鱼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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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台介绍:
苍天再借五百载,铸我一座上天台前世距离天台一步,一脚踏空,今生抖擞精神重新来过的故事上天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上天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上天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