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聚集的伙伴
“蒂尔娜啊，她是和我同届的学生。”红发迈克眼中流露追忆，轻声说道。
“诶？！”艾玟诺和莫林惊讶道，“不是说组长是由二年级的学生担任吗，如果和学长迈克同届的话，那应该是五年级才对啊。”
迈克·卡维泽想了想，缓缓问：“你们知道，破碎世界中的秩序阵营，或者说在托德尔的秩序种族，主要有哪些？”
“嗯……”莫林回忆自己看过的那些书籍：“主要有平原上的人类，北边高原上的蛮人与山脉中的矮人，西边森林里的精灵和德鲁伊，南方亡者之地的亡者，地底世界的许多部落，还有遍布各地的地精，再有……”
“再有就是诸如巨龙等等的数量比较少的种族了，”迈克替莫林补充道，“你知道的还真多。”
他夸奖了一句，继续道：“而在这些种族之中，有一支最为特殊的，他们叫维斯魔灵。”
“机械人！”莫林惊呼。
“正是，”迈克严肃地点了点头：“机械人最初是灰谷工匠们的造物，是魔法机械生物的巅峰，但不同于石像鬼等，他们拥有了真正的灵魂，通过特殊的方法同样也可以繁衍，最后形成了最为神奇的种族，他们称自己为维斯魔灵，意思是智慧与魔法的奇迹。”
“难道蒂尔娜学姐是……”艾玟诺问道。
“没错，蒂尔娜她正是维斯魔灵，”迈克说，“伊露维塔学院不光招收人类，每年也会招收许多其他种族有天赋的学生，蒂尔娜就是其中一个，她来自大冰川中的机械之城。”
他摇摇头，继续道：“但是，维斯魔灵毕竟受限于魔法机械的身体，虽然拥有悠久的生命，但在力量上相对于其他生灵进步要慢上很多，尽管蒂尔娜在自己的族人中已是非常有天赋的学生，但她花了四年的时间也没有感应到魔力之海的第二层，所以现在依旧是一阶法职的实力，便也无法升入二年级。”
在学院，除了通过课程的考核，还必须达到相应的实力等级，才能升入高年级，否则会无法跟上高级的课程。因此在招生学生的时候，老师都会仔细检查学生的天赋，一方面为了不遗漏天才，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那些天赋有限的学生在学院徒费年华。
“当然，”迈克总结道：“蒂尔娜她担任组长应该还是没问题的，毕竟对第一学年的各种事情非常了解。她性格也有些内向，具体的情况，等你们见了面就知道了。”
“顺便在这里也提醒你们俩一句，一般来说，第一年是压力最大的一年，要适应独立生活和各种课程不说，在魔力修炼上，还必须跨过学徒进入一阶，并在明年的这个时候达到二阶正职，才能顺利升入二年级。”看到莫林和艾玟诺有些忐忑的眼神，迈克又安慰道：“也不用太担心，一般被录取的学生天赋都是没问题的，只要努力的话应该能跟上，有什么困难也可以联系我。”
只是这话对莫林一点安慰效果都没有，少年忧心忡忡地想着，虽然自己有很好的魔力亲和，但不能使用魔法卡牌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所有课程，说不定就没法升到二年级呢，再说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被录取，还是那么多年以前就确定的……
……
……
“蒂尔娜，这两个小家伙就交给你了，都是很棒的孩子，帮我照看好他们哦，”迈克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你们加油，争取拿到优胜小组，据说今年的奖励可是很特别的！”
说完他甩了甩脑袋，离开了屋子。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装饰简单，摆放着桌椅，像是临时歇脚的地方，房间一侧连通着很大的露天平台，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洒遍满屋金黄。
莫林和艾玟诺放下了行李，目光忍不住地望向桌边一侧，蒂尔娜学姐很是优雅地端坐在那里。
她身材很高，穿着一套裁剪精致的浅绿礼服，裸露在外的皮肤闪烁着银色的金属光泽，手腕与指节处都有微亮的蓝色纹路，金黄的齐耳短发，与人类相似的五官，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眼睛：她的左眼仿佛是一颗晶莹剔透的海蓝色宝石，散发出迷蒙的淡蓝色光辉，右眼却如同一个深陷的齿轮旋涡，从最深处凝射出一束暗红的光芒，右眼边缘还半覆盖着一个复杂的机械，与索罗鲁米米苏尔机械行的那个老人所戴的类似。
桌面上静放着一本摊开的厚重书籍，书页竟似金箔般闪烁着光辉，在他们到来后，蒂尔娜的目光便从书籍转移到少年们的身上。
感觉到那束暗红光束在自己身上扫视，紧张的艾玟诺偷偷捅了捅莫林。
即使在书上看过一些有关维斯魔灵的内容，但真正接触的时候还是感觉压力很大啊，尤其是那双眼睛散发的不同光芒，少年咽了口口水，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说道：“蒂……蒂尔娜学姐？”
“叫我蒂尔娜就行，”魔灵说道，她嘴角微翘，笑容不像人类那般柔和却有种独特的美感，她语气很淡，但声线却异常柔软甜美：“虽然我要比你们大些，但年纪对于不同的种族来说并没有比较的意义，况且我已经和你们是一届的同学了，”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今年我肯定能达到二阶，不会拖累大家的。”
“那……蒂尔娜，”莫林感觉自己头痛又开始了，连忙捅了捅艾玟诺，示意她接过话茬，“我们怎么去学院？”
“当然是飞过去，学院离这可还相当远，”蒂尔娜回答，“不过现在还不行，算上组长，一个小组要有五到七个人才行，现在我们只有三个。”
说到这里，她脸上似乎露出一丝难过：“因为我的原因，或许得让你们在这里等好久，现在来报到的人比较少，有几个新生可能听说过什么，宁愿在一边等下一个组长。不过……”她快速补充道：“我肯定可以担任一个优秀的组长的，大家放心。”
“那我们就是朋友啦，蒂尔娜。”暗自忍过头痛，莫林兴奋地说道。
少年热情的声音渲染着午后的阳光，灿烂如跃动的火焰。
“朋友吗……”蒂尔娜左眼闪烁着海蓝色光辉，安静地想着，“这次我一定可以跟上你们的步伐的。”
就在此时，吱呀一声响。
休息室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这是一个身材魁梧，四肢粗壮的少年，光头上全是点点汗珠。他黑眸厚唇，高鼻大耳，穿着粗犷的皮质短衣，背一把石质巨锤，腰间束一个皮袋，左臂屈抱着一盆藤蔓类的植物。
“请问，组长是在这里吗？”魁梧的少年说道。
除了面相之外，他真的毫无少年的模样，即便连声音也颇为浑厚。
维斯魔灵刚要回答，却发现一旁的莫林已经窜了出去。
只见他从座椅上高高跃起，直扑推门而入的魁梧少年，人还在空中，闪电般的一记直拳却直奔魁梧少年的胸口而去，看模样竟是用上了全部的力道，丝毫没有留手。
“来得好！”黑眸的魁梧少年眼珠一转，便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感情是有同学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哼哼，来之前族长特意交代过遇到这种情况千万别手软，把其他同学统统都打服了以后相处才不会被别人欺负。正想怎么找个理由找个人胖揍一顿，谁想来了个送上门的，速度不错，可这力量，完全不够看啊。
想着想着莫林的拳头已到胸口，魁梧少年巍然不惧，他左手还屈抱着一盆植物，身子突然一歪，右手居然直接拿住了莫林的后领，顺势就把他吧唧摁到了墙上。丝毫没有去看手上的人，魁梧少年目光如炬，扫视了一下艾玟诺，很霸气地说道：“还有谁！”
莫林像饼饼一般被摁在墙上，却丝毫没有生气，大笑道：“巴伦！别梦游了，是我啊！”
“咦，这个声音……”巴伦一愣，真是见了鬼了，怎么这么像洛萨的莫林。他扭头一看，结果大吃一惊，那被自己像饼饼般摁在墙上的少年，不是莫林又会是谁？
“还不松手！”趁着巴伦发愣，莫林突然一脚偷袭后摆，磕在了魁梧少年的膝下，巴伦吃痛，手上力气一松，少年落在地上，却是回身一拳。
但回过神来的巴伦稳稳拿住了莫林的拳头，高兴地吼道：“莫林！果然是你！！！”
和老友重逢格外令人开心，少年幽蓝的眼眸中掩不住兴奋的目光：“哇哈哈哈，是啊，我也被伊露维塔学院录取了，而且没有限制我将来的发展方向，这下我们又是同学了！”
“那我们可以一起称霸校园啊，这下看谁打得过我们！”巴伦大笑，丝毫没有注意边上蒂尔娜那暗红的目光射线。
维斯魔灵轻咳一声。
莫林回过神来，连忙介绍到：“这是巴伦，我在哈里特港的时候便认识的朋友，那是艾玟诺，她是我来的路上遇到的，这是蒂尔娜学姐，不过他和我们一样今年都算是一年级的学生。将会是我们的组长。”
“你好，我就是组长，你可以叫我蒂尔娜，先坐着休息下吧，我们还要再等至少一个新生。”维斯魔灵说道，右眼暗红光束已在巴伦身上扫过数圈。
似乎也没有料到组长会是如此奇特的模样，巴伦黑眸中闪过一丝震惊。
即便卡迪尔少年再勇敢无畏，看到那暗红的射线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还是不免有些心虚。带着些忐忑，他开口说道：“组长好，我叫巴伦，巴伦·瑞萨，来自北边的永冬冰原。”
蒂尔娜则用她独特的嗓音回答：“我是一个维斯魔灵，也称作机械人，来自大冰川中的机械之城。说来和永冬冰原离得还算比较近的。”
而一边的女孩则站起身，伸出手说：“艾玟诺，请多指教。”
莫林龇了龇牙，看到巴伦毫不带气力地去握艾玟诺的手，嘴里带上了几分坏笑。
这下这个自己一向打不过的卡迪尔少年可要吃亏了。
要知道，在亡者中，吸血鬼可是第五序列的兵种，就算什么都不做，待到岁月沉淀力量凝聚后，便有着五阶战职的肉体力量，艾玟诺此时虽然苏醒不久，但依旧不可小觑，自己虽然没有测过，但至少六七级的学徒力量是有的，纯粹力道上可不会比巴伦差多少。在索罗鲁米时即使那么虚弱的情况下，艾玟诺依然能轻松的提起那个装满衣物的大包裹，可是让莫林记忆犹新。
果然，卡迪尔少年的大手和小吸血鬼的纤手乍一接触，巴伦首先变了脸色，已是来不及发力，只听咣当一声巨响传来，巴伦连带着背后的巨锤，一齐被重重地摔到了墙上，却是艾玟诺在帮莫林出气。
要是木制的墙壁，现在估计已经被撞得木屑纷飞了。
“啊，你没事吧，我一不小心力气用得大了点……”艾文诺怯怯地说道，一脸无辜的表情跟真的似的。
巴伦爬起身，也毫不生气，只是看向这个身材娇小的女孩的目光刷得亮了起来，隐露战意，看到怀中的藤蔓植物没有受损，便轻巧地把花盆放在地上，右手已经去摘背后的石质巨锤。
“好了，如果要比试的话，等到了学院里机会多得很，”蒂尔娜说道，“要是把这间休息室拆了可是要赔钱修葺的。”
拍了拍衣上的灰尘，巴伦有些遗憾地坐下来，一脸赞叹地打量着艾玟诺，问道：“艾玟诺，为什么你有这么大的力气。”虽然自己没做好准备，但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居然能和自己较力，可是头一次见。
艾玟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因为我是吸血鬼。”
魁梧少年似乎呆了颇有一会儿，才理解艾玟诺说出的词语，不免一脸震惊。他长这么大只随舅舅到过洛萨公国，也不像莫林看过那么多书，只在部落里听村长讲过外面的事，亡者对他而言可以说格外神秘，这时看到一个维斯魔灵组长，又看到一个吸血鬼同学，顿时对自己的学院生活充满忧虑。
莫林理解地拍了拍巴伦肩膀，示意咱们是一路的，少年我会照看你的。他心里一动，暗自呼唤道：“小黑别躲了，快出来见人，都是以后会经常在一起的朋友。”
于是一缕缕黑色的火焰从少年银色指环下冒了出来，在他的肩头汇聚成一个神奇的生物。
被鼓舞的卡迪尔少年的大手刚要拍到莫林身上，却发现他身上多了一团黑火，不由吓了一跳，手也僵在了半空。
拍不下来吧，少年心里一阵得意，看来小黑也不是毫无作用嘛。
……
夕阳渐沉，休息室中一片橘红，三个新生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聊着天，金发的维斯魔灵依旧安静地坐着翻阅她那本金属书籍，等待着报到的学生。小黑躲在莫林身侧，它对巴伦倒很快熟悉了起来，但对于蒂尔娜，依旧躲躲闪闪的，不敢让她那暗红的视线照在自己身上。
似乎觉得维斯魔灵眼中的射线会让自己受伤。
“或许今天等不到了，你们先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凑足了五人再出发。”蒂尔娜说道，她脸上带着些许惆怅。
“蒂尔娜，你之前说有些新生在一边等下一个组长，”莫林突然问，“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这里是神圣王都外的一个小休憩地，他们就在不远处那个二层的旅馆，”蒂尔娜回答，“怎么了？”
话音未落，莫林已经向门外跑去，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去再找一个新生加入我们，放心吧肯定能成功的！”
自信如同云彩般飞扬。
第四十五章 白塔的注视
宽敞的旅馆大厅，四下坐着闲谈的旅客，其中一张圆桌周围的人则最为注目，四男一女，无不穿着精致的衣袍，那些衣饰即使放在神圣王都来讲也显得格外奢华。
他们中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比另外几人年长几岁的青年男子说：“莱恩，我弟弟马卡斯就拜托你了。”说完他转头看向身边金发黑瞳的少年，说道：“马卡斯，莱恩是去年冠军小组的一员，也是这届实力最强的组长，他是史密斯议员先生的次子，想必你也听过，要好好跟他学习。”
被称作莱恩的少年点了点头，说道：“福克斯学长，放心吧，我会带着他们拿下今年的冠军的。”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马卡斯！你果然在这！”这是一个尚显稚嫩的少年声音。
几人循声望去，便看到一个身穿黑色便衣，有双清澈幽蓝眼眸的少年。
正是莫林。
他看到马卡斯拼命给自己打眼势，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便只管说道：“快来跟我们一组，就差你一个了。”
马卡斯脸色微僵，还没说话，他的哥哥福克斯便先开口了：“我亲爱的弟弟，这样毫无礼貌的乡下贵族，我还以为早已从我们的世界消失了，你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认识到的？”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轻蔑与嘲讽，一边除开马卡斯外的两男一女都嗤笑出声。
福克斯一开口，莫林便知道马卡斯他一口的嘲讽腔调到底是跟谁学的了，敢情这是家传。倒是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人，米涅尔玛，同样高贵冷淡，言语间却没有这些人的轻蔑。
不过他也懒得理会马卡斯的兄长，继续对马卡斯说道：“你不是喜欢魔法机械吗，快跟我来，有惊喜等你，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们可是朋友！”
听到魔法机械，马卡斯的眼睛亮了几分，却又迅速黯淡下去。
只听一边的福克斯说道：“我亲爱的弟弟，难道你还没放弃你那拙劣的爱好？真是令人悲哀。”他声音中充满了讽刺与怜悯：“你听好，即使在伊露维塔学院，我们也应该学会把有限的精力合理分配，魔力是基础，战职或法职是力量来源，其他许多知识让我们以后更合理地去管理领地与领民，至于魔法机械，醒醒吧，难道你真得要去当一个机械大师么？”
一旁的几人又是一阵轻笑，马卡斯脸上红白相掺。
但莫林仿佛没听到福克斯的话，管自己对马卡斯说：“你哥哥还真不怎么样啊，别听他的，马卡斯，你要勇于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啊，快来跟我们一起。”看他没什么反应，莫林不得不当场抛出了杀手锏：“我们的组长可是一个维斯魔灵，维斯魔灵啊马卡斯！”
马卡斯的眼睛刷的亮了，像他这样一个热爱魔法机械的少年，怎么会不知道维斯魔灵，那可是古代灰谷工匠们巅峰的创造，是超越了机械与生命界限的奇特种族。
他挣扎了一下，仿佛怕自己兄长的嘲笑，犹豫些许，最终还是迈开步子走到莫林身边，低声对自己兄长说：“哥哥，我想跟他一组。”
他目光躲闪着，不敢去看自己兄长的眼睛。
福克斯轻蔑的笑容僵在脸上，似乎是没有料到自己的弟弟居然会这么大胆，当众违背自己的意思。
见到此幕，二年级的莱恩开口了：“马卡斯，你可要知道，组长的表现也是会作为小组评分的一环，那个维斯魔灵，蒂尔娜，可是出名的愚笨，她花了四年时间都没能感知到魔力之海，至今仍无法升到二年级。”
他金黄的头发梳拢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一副自信的表情：“而跟着我，肯定可以拿到今年的新生优胜小组，乃至是冠军小组，那可是极高的荣誉，而且每年的优胜小组都能获得特殊的奖励。”
不想他的话反而激怒了马卡斯。
只见他抬起头来，黑漆漆的眼珠盯着莱恩说道：“维斯魔灵才不愚笨，他们只是由于身体的限制，难以接触魔力之海而已，记住这个，无知的人。”
说完马卡斯向莫林示意，跟他一同离开，始终不去看自己的兄长。
这样一来人就齐了，今晚就能前往学院，你们就在这过夜吧。
莫林露出一个胜利的表情，想了想，回头挥了挥拳头，很有气势地说：“冠军小组肯定是我们的，你们就不要想了！”
空荡了几分的旅店大厅，莱恩意味深长地说道：“福克斯学长，你弟弟的路似乎要走歪了。”
福克斯铁青着脸，冷冷地道：“我这些年在外上学，对他也是疏于管教，但不管怎样他都是我亲弟弟，只能麻烦你帮我多多教训他，让他认识到什么才是真正有用的东西。”
……
……
“既然已经有五个人了，那就开始最后的测评。”蒂尔娜说着，从桌下拿出五个透明的水晶手环，分派给各人。她左眼深蓝的光芒忽明忽暗，显出内心并不平静：莫林带回来的那个叫马卡斯的少年，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她看，也不说话，一脸陶醉的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要不是她是个维斯魔灵，脸色恐怕早已变了数次。
“把水晶手环戴在右手手腕上，它会询问你们很多问题，认真回答就行了，”蒂尔娜介绍道：“它会根据你们的答案彼此间联系，然后变幻出一定的颜色，颜色越接近说明越适合作为一组的同伴，如果差异太大，我可能不得不拒绝掉你，去等待另外一组。”她右眼暗红的射线在几个少年少女身上扫了一圈，犹豫了下，补充说：“其实如果大家努力的话，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克服的。”
最后她又不知从哪拿来了四个脸盆，摆着四人面前的桌上。
“开始吧。”蒂尔娜说道。
莫林和巴伦相视一眼，目光中都有些不解，这个脸盆是做啥用的。倒是马卡斯听到蒂尔娜的话语，一声不吭立刻就套上了手环，看他对维斯魔灵的痴迷程度，估计蒂尔娜让他从平台上跳下去也不会有丝毫犹豫。艾玟诺与莫林还有巴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各自带上了手环。倒是一边的小黑啾啾直叫，伸着细长的手臂示意自己怎么没有，不过在被蒂尔娜红色的视线扫过后立刻安静了下去，躲到了少年身边，一双幽绿的小眼中流露着委屈。
莫林此时已完全注意不到小黑，他的头脑已被一个声音挤满。那声音好像全无征兆地凭空出现，和自己看书时脑海里出现的声音倒有几分相似，但却要温暖而有人情味得多，像一个活泼的七八岁小女孩一般。
“今年多大？”那稚嫩的声音问道。
“十二岁。”不用思考，少年立刻答道。
“性别？”
“男。”
“种族？”
“人类，来自洛萨公国。”少年有些无语，这么明显的难道需要问么。
“嗯哼？觉得问题简单？”似乎能感觉到莫林的思绪，活泼的女孩声音调皮道：“你最喜欢的故事是哪个？”
“额……”题目类型突然改变，莫林回忆了一番自己看过的书籍，说道：“狮鹫帝国最后的余晖，安塔尔之光，伊莱克佩娅公主的传奇。”自从在冈底森林中被伊莱克佩娅之星的香味唤醒又用它救回了艾玟诺后，莫林便无数次地回忆起有关那个公主的传说，也多次和艾玟诺讲述这个故事。
“咦，”活泼女孩的声音带了几分惊奇，“你看过的书很多嘛，不过那个不算故事，是真实的历史，算啦，就当你的答案好了。”
接着她又问了许多问题，一些甚至让少年有些脸红，比如一双袜子会穿几天，睡觉的时候穿不穿衣服，会不会打呼噜，平时什么时间起床吃饭运动休息，大到要成为最伟大的法师的轻狂志向，小到最喜欢的烤肉种类是羊腿，莫林觉得自己在这手环的盘问下，已没有丝毫秘密可言，赤裸裸的如同被扒光了衣服一般。
“不用担心，这些东西只有我能知道，不会告诉别人的，”稚嫩的女孩奶里奶气地说，她坏笑了一声，继续问：“最喜欢的女性是谁？”
“当然是我母亲。”少年翻了个白眼。
“亲人不算！”女孩声音立刻道。
“额……”莫林扫了眼正在出神的艾玟诺，犹豫道：“艾玟诺？亡者算么？”不知为何，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纤细的身影，穿着黑衣，环围着黑色的气息。那身影很模糊，记不清楚，或许只是幻觉，少年摇了摇脑袋，继续回答起女孩的问题。
时间一点点流逝，女孩的语速越来越快，莫林不由回答得也越来越快，他隐约感觉有些难受，但仿佛被控制了一般，无法挣脱手环的盘问。突然间的，脑海一痛，少年回过神来，只觉的头晕目眩，胃里一阵翻涌，知道这是精神力过度消耗的结果，桌上的脸盆用处此时显而易见。
维斯魔灵的手环此时呈现橘黄，莫林看了看自己的，火红。
咣当一声，却是测试完毕的巴伦的脑袋撞进了脸盆中，他有些迷糊地撑起头，看了看莫林的手环，憨声道：“咱们一样啊，都是火红色。”
接着小吸血鬼艾玟诺回过神来，她倒没表现出什么异样。
少年看了看她的手环，相差不大，粉色。
就剩马卡斯依旧还在出神，他的手环正在不断变化，蓝，绿，灰等等，一直在冷色区来回移动。
“蒂尔娜，如果他的手环是蓝色的，就不能和我们一组了吗？”莫林有些担忧地问。
维斯魔灵点点头，轻声回答：“理论上是的，颜色****差异超过十就不该在一个小组中。这些问题具体的影响换算很复杂，虽然每年都有些忽视手环颜色硬拼的小组，但那些小组中爆发出无法调节的矛盾的几率要高得多，最后不得不重新分配。”
就在这时，马卡斯手环颜色变换的速度慢了下来，棕，红棕，甚至有一瞬间变成了深红，不过最终又变回了棕色。
他回过神来，脸色格外苍白，双手拼命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吐出来。过了半天才缓过劲来。马卡斯看了看大家手环的颜色，有瞄了眼自己的，忐忑地问道：“没什么问题吧？”
“可以了，大家以后就是一组的同伴了。”蒂尔娜肯定地说道，一边的马卡斯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你们四个，拿上你们的行李，跟我来。”收回了几人的测试手环，蒂尔娜说着，起身走向休息室外的露天平台
“可那是平台啊，咱不是该去学校吗？”巴伦问道，他怀抱着那盆翠绿的藤蔓植物，和他魁梧的身材相当不搭，倒是莫林认出那植物和巴伦之前身上浮现的符文有些相似。
“认真听蒂尔娜的，难道她还会骗你！”马卡斯不满地嚷道，紧随机械人身后，他早已变成了蒂尔娜最忠实的簇拥。
“用得着你提醒，我就问一问而已，想打架啊？！”巴伦凶道，下意识放出几分霸气：“虽然莫林把你找来，可咱俩不熟，来我们切磋切磋（让我来揍你一顿）。”
“真正的贵族才不会动不动就打架！”马卡斯换上了轻蔑的语态，却下意识地拉开了距离。
莫林摇了摇头，提起行李，和艾玟诺跟了上去。
一个温和的机械人，一个酷爱机械的高傲贵族，自己的老友巴伦，一个即使在蛮人中都算战斗狂的战斗狂，他默默地总结着，看了看身边的女孩，想到，还有一个喜爱金币的财迷吸血鬼。
怎么我交到的朋友和派克老爹描述的似乎不太一样呢。
突然之间，少年心里似乎也充满了对未来学院生活淡淡的担忧。
走上平台，莫林才发现平台一角停着一辆巨大的黑色马车，车厢足有半个房间大小，车辕中却只有一匹栗色小马，在慢慢踱步。马匹身上也没有任何的缰绳连接，但车厢却跟随着栗色小马的步伐移动。
“这匹小马是车厢的伴生灵，可以控制马车，它是一种召唤生物，”蒂尔娜解释道：“在一些魔法器械制造完成的最后阶段使用召唤类魔法，会使召唤生物与魔法器械紧密联系，成为伴生灵，当然需要魔力晶卡的魔力维持。”
待众人都在车厢内的长椅上做好，蒂尔娜转头对那匹栗色小马说：“回去了。”
小马兴奋的摇了摇尾巴，腾跃而起，带着巨大的车厢飞上了天空。
“你们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就到了。”蒂尔娜对四个新生说。
“明天早上？！”莫林惊叫地跳起来。
“对啊，”蒂尔娜声音里带着些疑惑，“不是你一直要早点出发的么？”
莫林一屁股坐回椅上，哀叹道：“我以为只需要一会儿就能到学院了。”
他拍了拍一旁的巴伦，示意他放松些。卡迪尔少年恐高的毛病又显露了出来，身体已下意识紧绷起来，手里攥着石锤，似乎想从自己的武器中找寻安全。
“真正的贵族是不会畏惧些许的艰辛的！”马卡斯说道，说完还对蒂尔娜露出了迷之微笑，在维斯魔灵面前他几乎变成了神殿中最无畏的骑士。
艾玟诺则揉捏着手里的小黑，说道：“蒂尔娜，给我们介绍一下学院吧。”
“嗯……”维斯魔灵刚要开口，却看到莫林又突然站起身来。
“那是哪里？”
少年正指着车厢窗外。
此时夕阳只剩下最后的余晖，照耀着西边的一小块天空，暗红的光线下，可以眺望见远方一座巨型的城市轮廓。在城市中心，赫然一座象牙般的高塔拔地而起，直耸入离地千米的云层之上，空港数百米的高塔与之相比犹如孩童。
莫林感觉那座高塔在注视他。
他梦到过这幅场景。
“那是神圣王都啊。”蒂尔娜回答，暗红的光束在莫林阴晴不定的脸上扫了两圈。
“不，我是问那座高塔，象牙般的高塔是什么地方。”莫林愣愣地说。
“那是大祭司居住的地方。”马卡斯带着崇敬回答，心里暗自琢磨：“果然这家伙的知识范围相当奇怪，连这都不知道。”
“莫林，你怎么了？”艾玟诺担忧地问。
脑海又是一阵剧痛。
血色的晚霞中，仿佛闪过了谁的身影，仿佛看见了一双深灰色的眼眸。
可那些飞逝而过的片段，无论如何也捕捉不到。
莫林咬着牙摇了摇头，慢慢坐了下来。
“没事……”
……
……
神圣王都，象牙塔上，一方小小的平台。
平台之上站立着一个纤细的少女。
这里高不知几何，整座神圣王看上去仿若积木搭成的玩具，呼啸的强风吹得少女黑色的衣襟猎猎作响，血色的残阳映在少女苍白的脸颊上，宛如天边火烧的云霞。
她手扶雕花栏杆，稳稳地迎风而立，黑色的发丝在身后肆意舞动，一双深灰色的眼眸默默凝视着远方天际，那里有一个若隐若现的黑点正在远去消失。
“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他都已经这么大了……”少女呢喃道，她微弱的叹息刚刚离嘴，便被强风吹得四散，裹挟着不知去往了何方。
少女名叫罗瑟琳德。
从哈里特港到现在，十一年的时间过去了，纤细的她却没有多少变化。
黑衣还是那么黑，苍白的脸颊依旧如此苍白，只有胸口微微隆起了些，身材微高了些，似乎是时光在她身上留下的全部痕迹。
“还能感知得到小莫林吗？”一个成熟温和的女人声音从身后传来，强风呼啸中却清晰如在耳畔。
罗瑟琳德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天际那个黑点，转身走进房间。
房间里寂冷如夜，一块深蓝的冰床在房间正中，散发着丝丝寒气。
冰床旁边，优雅地站立着一个身穿斗篷的金发女人，即使在房间之中，她的面容依然隐在兜帽的阴影里，只露出那让人心动的鼻尖与红唇，和那有着完美曲线的精致下颌。
世上再无第二个这般优雅的女子。
她叫菲妮克丝·尤多拉，她是神圣联盟的大祭司。
“老师。”罗瑟琳德尊敬地说道，等待着她的吩咐。
察觉到少女深灰色眼眸中的忧虑，大祭司微不可觉地轻叹一声，安慰道：“你没必要担心，虽然你给他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但我没有看到任何害处。而你……”女人估算片刻，“睡吧，过几年就完全好了。”
少女乖巧地躺到了冰床之上。
“老师……”在入睡前，罗瑟琳德还是忍不住说道：“我看见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菲妮克丝抚着女孩的发丝，温和地说：“要记住，孩子，我们所看到的永远只是未来可能的片段，而未来并不会因我们的注视而注定，因此我们才有力量去改变。关于你要说的，我早已知晓，睡吧。”
大祭司的声音如同永冬冰原上四季常燃的希望之火，暖人心脾。
少女点了点头，缓缓合上了她深灰色的眼眸。
随着罗瑟琳德的呼吸渐渐平稳，一丝丝霜白的冰线从寒床上生长出来，慢慢在她身体周围缠绕，犹如留恋不去的蚕茧，隐约的黑色气息顺着丝丝冰线，逐渐化在寒床之中。
冰线越来越多，渐渐相接，然后化成整块整块深蓝的冰晶。不过多时，冰晶已然与冰床合为一体，纤细的少女，便在一整个幽蓝的玄冰中，沉沉而睡。
大祭司缓缓走到平台，四周一片宁静，连呼啸的狂风在她身侧都温顺了下来。
夜幕已临，繁星初现。
菲妮克丝仰望着天边正在闪烁的赤红色利剑，露出了她酒红的眼眸，倒映出色彩斑斓的漫天繁星。
呵，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眸啊，传奇的威严都无法掩埋那眼中无尽的思念。
那又是何等的思念啊。跨越数十位面的追寻，徒费百载光阴的不悔，面对千万强敌的坚守。
只为了那一个让她永生难忘的背影。
只为了那一次让她怦然心动的回眸。
“伊伦迪尔……”大祭司轻声道，“你真的决定了么……”
第三卷卷尾语
第三卷至此就结束了，或者说，第一卷至此就结束了。黄昏之序与冬青之痕两卷，只是作者淘气，把一个原本应该是两万字的序章分为四章，又标上了两个卷名而已，不过作者自己是喜欢这样的划分的。
将近十八万字，比预想的多了些。或许有些人觉得情节有些拖沓，但由于作者不喜欢那些无关紧要的打脸剧情，所以花在描写上的笔墨更多些，喜欢打脸剧情的读者，可以自己脑补一些。比如在莫林从洛萨王都到索罗鲁米的飞艇上，有不开眼的人想和他抢房间，莫林稍稍退让，但那人步步紧逼，然后被莫林亮出贵族身份进行训斥，结果那人恼羞成怒要动手伤人，被莫林轻而易举地教训了一顿，然后凭借贵族的身份待遇将那人赶回了空港。再比如说在索罗鲁米到神圣王都的飞艇上，莫林与艾玟诺和同龄的人发生了冲突，那些人是另一所学校的新生，瞧不起莫林这个偏远的贵族与艾玟诺这个平民，出言讥讽，然后艾玟诺轻描淡写地亮出了自己伊露维塔学院新生的身份，顿时让那些人讪讪无语，只能拉来他们的长辈出头，结果被红发迈克轻松解决，再拉风的甩一甩他红色的头发。等等等等。如果要添加这类增加所谓阅读快感的剧情，可以选择的实在太多，喜欢这类剧情的读者可以随意想象，只要符合我们角色自己的性格与行为模式就可以了。
而如果加入这类剧情，相信轻轻松松水到二十万乃至三十万都不成问题，但作者没有。并不是为了装清高什么的，而是描写这类剧情的小说已经非常非常多了，读者选择的空间早已很大，并不需要我再往其中多加一本。作者更喜欢和主线相关的情节，之前也说过，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这是一个很棒的世界，并不需要太多无关的剧情来增加篇幅。
卷尾语写得多了些，还有一大段，但我觉得耐心读这个故事直到现在的读者们，是不会介意再听作者唠叨一会儿的。
我们第三卷的主要内容，像概括的那样，年少的莫林独自入学，一路之上，艰难险阻，波澜起伏。比起许多书中的打打杀杀，退婚复仇，灭族灭门，争钱争霸，入学显得是如此平淡的一个目标。但我觉得这样更加真实些，或者说，更加温暖些，我希望莫林能以一种善意的目光来看待这个世界。可以说在本卷中我并没能展开一个大**，但做了很多铺垫，埋了许多线头，会在以后慢慢展开。最主要的目的，通过这一卷，我希望读者可以感受到这个奇幻的世界，可以感受到世界的宽度与厚度，它的轮廓以及它的细节。
这个壮丽的世界包含了作者对奇幻的全部想象，希望能与你们分享。
一些读者或许已经读出几条线索，一口气读到这里的读者应该没什么问题，但跟读的读者或许已经淡漠了一些印象，于是作者在这里再稍稍梳理一下。无瞳眼眸印记，它最初在与斯特雷耶的比试中出现，然后在恶毒老人断裂的手杖上被少年注意到，同时关系到小黑的来历与前两卷罗瑟琳德的出现，与墨色戒痕相关的还有两次烧灼感，分别因为血眼布兰德与恶毒老人的触碰，这是最重要的一条线索。其次是莫林的身世，派克男爵的过往，这条线索连到正在调查莫林的威严将军，包括一些洛萨公国内的局势，斯特雷耶对莫林的暗算等，算是第二条线索。再之后是艾玟诺的身世，亡者之地的变故，德鲁伊，只剩下花柄的伊莱克佩娅之星，莫林头痛的后遗症，伊伦迪尔闪烁的赤红色利剑星座，沉睡的罗瑟琳德，大祭司，这些算是伏笔，以后会有更多的笔墨相关。
关于修炼的内容还没提及多少，莫林的记忆天赋与不能使用卡牌的影响，这会是下一卷相当重要的东西。这本书中学院部分的内容不会很快结束，但会穿插许多其他的主线内容，通过假期与冒险等来进行展开，相当于和学院生活进行平行的发展。
大概就说到这吧，十八万字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不管怎么说，作者是花了很多心思的，至少回顾前文，没有发现任何的逻辑上的问题，（如果有读者发现了可以偷偷地告诉我~）。小吸血鬼艾玟诺逃离亡者之地的那一段，或许她有很多更好的选择，但她年纪尚小，也不像莫林那般读过许多书籍，不可能思虑地太过周全，这也是蛮自然的事情。
最后再次感谢一直陪伴的读者，你们让作者更有动力讲这个故事讲下去。潜水的读者可以偶尔冒个泡评论一句，你们简单的一个加油便能让作者动力满满地度过一整天。
嗯，对自己说一句，要加油，要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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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开学的序幕
清晨的阳光穿过小窗和煦地照拂进飞行的马车，暖洋洋的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香味。
三个男孩正睡得东倒西歪：光头巴伦以他魁梧的身体强占了大半条长椅，睡觉时还不忘将那盆藤蔓植物抱在怀中，马卡斯则被挤到一边的角落，边做梦嘴里边念着蒂尔娜的名字和一些古怪的机械术语，而莫林和小黑在另一条长椅上半靠着艾玟诺打呼噜。
小吸血鬼和维斯魔灵早已醒来，正在低声交谈。事实上，对于她俩来说，无论亡者还是机械人，睡眠都是种更加特殊的状态，平时只需要很少量的休息便能维持活力与健康。经过一个晚上的交流，两人已明显亲近了许多，尤其是当蒂尔娜详细介绍了在学院如何赚取金币之后。
一阵风卷来，飞行的车厢微微摇摆了下，光线照射维斯魔灵那金属色泽的皮肤上，闪耀起一片银辉，蒂尔娜转头看了看车厢窗外，对艾玟诺说道：“马上就到学院了。”
还没等艾玟诺有什么反应，还在睡梦中的莫林耸了耸耳朵，一个激灵醒过来，便冲到窗边占据了视野最好的位置。接着马卡斯也睁开了黑色的眼睛，不过他倒是对景色毫不感兴趣，依旧陶醉地看着蒂尔娜。
巴伦挪了挪身子，似乎感觉到马车仍未着陆，脸色一变，赶紧又呼呼睡去。
而此时，随着晨雾渐渐消散，视野慢慢清晰了起来，远方现出的是一个开阔的山谷，覆盖着莽苍的森林，山谷三面环围着高耸桀骜的山脉雪峰，那些山脉陡峭如交错的锋刃，从温暖的湖边一直延伸到雪线之上，一条蜿蜒的河流顺着山谷而下，在低洼处形成了一个广袤无边的湖泊，马车正在波光淋漓的湖泊之上飞速靠近前方的山谷。
而随着距离被拉近，伊露维塔魔法学院真正展露在眼前后，莫林便再也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无比宏伟无比壮观的建筑群，从湖边的谷地一直延伸到数百米的山腰，然后又扩展到数千米的雪峰之上，从蜿蜒河流边那些优雅别致的花园到森林中隐约可见的古树树屋到山崖绝壁上爬满粗壮藤蔓的古堡碉楼，再到山脉雪峰上那些巨大的钢岩筑成的高塔，无不完美地结合进自然风光里。目极之处，更有一道古朴雄劲的黑色城墙，如同盘亘千年的巨兽，隐隐伏于群山之中。
一眼望去，没有人会觉得这仅仅只是座魔法学院，这分明是一座大型的城市要塞，在此据地千年，巍然不动。即使有最精妙的魔法，最先进的器械，恐怕也要花费数代的人力物力才能建成。
“伊露维塔魔法学院，最初只有古典法师学派，后来在悠久的传承中慢慢引进并扩展出自然与生命学派，战斗与指挥学派和机械与制造学派。不同学派的建筑群风格也彼此不同。湖畔森林中那些精致优美的树屋与温房，属于自然与生命学派，”蒂尔娜伸手指了指，介绍道：“山腰上那些粗犷刚毅的城堡与赛场，属于战斗与指挥学派，至于雪峰之上那些高塔与殿堂，则属于古典法师学派。”
“那机械与制造学派呢？”马卡斯终于忍不住问，这可是学院四个学派中他真正心仪的一个。
蒂尔娜轻轻仰头，顺着她眼眸发出的暗红射线，莫林眯起眼睛看向天空。
“啊……”少年直觉的浑身一颤，如同被闪电击中一般，惊讶地再也合不上嘴。
只见山谷之上，白色的云层之中，隐隐显出一艘超级巨型飞艇，不，已经不能叫做飞艇了，那是一座浮空的岛屿。隐露出云层的部分闪耀着暗黑的金属色泽，密密麻麻的比房屋还要巨大的齿轮与传动臂显露在外，正在有规律地缓缓运动，如同酣睡正香的巨人，即使在梦中也散发着无可匹敌的气息。
“机械浮空要塞……”马卡斯也顾不上贵族礼仪，上前便把莫林挤到一边，贪婪地注视着云层中的机械岛屿，嘴里激动地念叨：“这就是传说中古代大型魔法机械的巅峰了！”
……
……
时间一晃便快要开学。
马卡斯并没能如愿以偿地住进机械浮空要塞，事实上，绝大多数的学生，无论年级高低，都统一住在湖畔的宿舍区，确切的说，是住在湖畔的一栋大型古堡中。据说这座古堡是第二纪的建筑，被学院改造后作为学生宿舍。
城堡里有一个开阔的大厅和十数个小型的公共休息室，莫林与小组成员现在所处的这个房间，便是一间名叫水音的休息室，可以容纳数十人悠闲地聊天。房间一半处在湖面之下，能够从一扇大窗中看到湖泊浅水中的景观，湖水有节奏的拍打到晶壁窗上，发出悦耳的声音，水音由此得名。
“终于要开学了。”陷在柔软沙发中莫林伸了个懒腰，“今天有什么安排吗，蒂尔娜？”
临近开学，返校的学生明显多了起来，休息室中也变得格外吵闹，不时有学生弄出奇怪的法术点燃了家具，然后值班的学长铁青着脸用修复卡牌复原，再大声地将捣蛋学生训斥一通。
对于普通物品的修复魔法属于三环，原理是构建特定的法术模型，根据物品整体来推测破损部分的元素，并重新生成破损部分。因此被修复的物品看起来总会有些别扭，和原先并不完全一样。刚开始莫林颇为不解，为何每个休息室里的家具装饰都如同灌木般扭曲，直到亲眼目睹一把木椅在一个上午的时间里被火烧冰冻酸蚀粉碎成无法辨认的残骸又被学长一次次修复后才恍然大悟，同时对魔法学院的管理难度有了更深的认识。
因为还没有正式开学，值班的六年级学长暂时无法扣除学生的分数，于是这几天也就成了一些捣蛋鬼们最后的狂欢日，当然，个别脾气暴躁的学长已出手教训了几个跑的慢的捣蛋鬼，心思更加阴沉的助教们则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下一个个名字，准备开学之后对他们严加监视。
“大家觉得呢？有什么想做的事吗？”蒂尔娜看向其他几个组员，不得不说她闪着不同光芒的双眼还是相当有威慑力的，尤其是右眼那到暗红的射线光束，至少没有什么法术会往这边招呼。
“训练场啊，真得等到开学才开放吗？”魁梧的巴伦问道，他正背着石锤在地毯上单手做着俯卧撑。这是他几天来第七次问这个问题了，显然对学校的规定颇为不满。
“对于新生来说是的，老生可以凭借身份印记自由出入，因为学院的训练场有许多需要注意的事项，新生必须在课程中学习后才能自由出入。”蒂尔娜第七次回答，完全没有半分不耐。
马卡斯则拿着画本在一边专注地作画，对别的东西没有丝毫兴趣。如果翻翻他的画本，就能发现每一页都是蒂尔娜的肖像，神态动作各异的维斯魔灵，宝石般的眼睛，金属光泽的银色皮肤，耀眼的齐耳金发，有着微亮蓝色纹路的关节，简直栩栩如生。
艾玟诺依旧擦拭着她那一大袋的金币。
小黑则漂浮在大窗前，好奇地盯着湖水里奇特的鱼类。它正抱着一张深黄的魔力晶卡吮吸着，在各种卖萌扮乖装可怜之后，黑火终于从艾玟诺手里弄到了一张充满魔力的四阶晶卡。莫林也和小黑一般盯着湖水里的鱼类，不过看那副直咽口水的样子似乎是在琢磨哪种鱼烤起来更加好吃。
“……”看到其他人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蒂尔娜的思维中枢不禁迟钝了几分，片刻后才说：“那今天一起去买些东西吧，统一的书本，新生校服，还有一些课程需要的器具。”
“魔杖！”莫林和马卡斯终于想起来自己还缺的东西。
而听到要买东西，小吸血鬼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捂住了怀里的钱袋。
……
宿舍城堡边上便是一条铺满彩色石砖的商业街道，两侧分布着大小不一的店铺，售卖各种常见的器具与用品，当然还有各种美味的糖果零食。
“巴伦，为什么买东西你也要背着你那个石锤。”蒂尔娜好奇地问道。
“真正的战士是不会离开自己的武器的。”巴伦粗着嗓子回答。
“真正的战士是不会离开自己的虎骑（武器）的。”正大口吃着手里的烤肉串的莫林含糊地同时回答，他也带着他的短剑和古怪火枪，只是没有巴伦的石锤那么引人注目罢了。
“跟女士说话的时候，请注意你语气……”马卡斯在一旁小声嘟囔道，语气里没有了原先的倨傲，只敢小声地抱怨。到达学院后的这段时间中，这位来自格索克帝国的贵族，枫叶大公的三儿子，面对实力不明的巴伦的各种轻视，终是没有忍住，和卡迪尔少年切磋了一翻。结果不用说，自然是被一顿胖揍。
这几天的相处也让他无奈地接受了一个事实：在很多情况下，贵族身份并不如一个大拳头来的可靠。
此时他们已经购置好了书本与校服，正要去给莫林和马卡斯购置魔杖。
“蒂尔娜，我跟你说，在索罗鲁米，就是帝国南方那个著名的商业之都，我们遇到了一个老骗子，”马卡斯念叨着，在维斯魔灵的面前，他刻意改变了自己带着轻蔑的贵族腔调，“那个老头卖魔杖，一柄基础魔杖，你猜猜要多少？五百五十格索克金币！”金发黑瞳的少年愤怒地叫道：“我还从来没听过这么黑心的价格！对吧，莫林？”
听到这样的话，蒂尔娜左眼幽蓝的光芒起伏了一下，用她柔软却平稳的声音说道：“其实……这里魔杖的价格也是一样的。”
正要点头的莫林脖子僵住。
马卡斯则如被雷劈，不可置信道：“啊？啥？？？”
维斯魔灵摇摇头，带着组员来到了魔杖店铺前。
只见昏暗的橱窗里挂着一块古老的棕色牌匾，上面用通用语写着几个飞扬的金色大字：王德尔魔杖，自第四纪第五百七十九年起，只生产最好的魔杖。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入门基础魔杖，五百五十金。
看到这熟悉的牌匾，莫林心里泛起一阵不祥。
果然，跟随蒂尔娜走进店铺，首先是一人高的魔杖，如同灌木一般一捆捆地堆在地上，然后便看到一个面熟的老头，留着白色的山羊胡，身穿灰色长袍，正坐在柜台后面专注地雕刻着魔杖。
“你……你”马卡斯有些哆嗦地指着山羊胡老头，悲愤地叫道，“怎么又是你！你不是在索罗鲁米吗？”
正在雕刻魔杖的老人抬起头，看到几个新生，兴奋地说道：“果然是你们几个小鬼啊！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学院卖的魔杖的价格和索罗鲁米是一样的。”他放下手中的刻刀，嘿嘿地解释道，“索罗鲁米是我的故乡，每年夏天我会回去住一段时间，不过大部分时间我还是在学院里的。”说完他狡黠地对悲愤交加的马卡斯眨了眨眼：“入门基础魔杖，五百五十金，承蒙惠顾。”
“你这是强买强卖！”马卡斯叫道，“你这个奸商……”
“马卡斯，注意礼貌！”蒂尔娜柔软的声线变得僵硬，严肃地说，她暗红的视线在男孩身上扫过，解释着“王德尔大师是自然与生命学派的教授，他制作的魔杖，尤其是入门基础魔杖，可是代表了托德尔最高的水准。就连米斯森林中的那些精灵工匠，都自认不如的。”
“多谢美丽的蒂尔娜小姐夸奖，”名叫王德尔的老人咧嘴一笑，笑容说不出的猥琐，哪里能看出半点工匠大师风范，他继续道：“所以这三个小家伙是分到了你的小组吗，蒂尔娜，你可要带领他们好好努力，据说今年的新生竞争相当激烈。”
“我会带领他们努力的。”蒂尔娜优雅地点了点头。
山羊胡老头的目光又转向巴伦，说道：“那边的卡迪尔少年，需要一柄魔杖吗，只用五百五十金，你就能拥有全托德尔最好的入门基础魔杖。”有维斯魔灵给自己打出口碑，山羊胡老头不禁想趁机推销一波。
巴伦紧张地摇摇头，显然也被这五百五十金的价格给吓到，暗自庆幸早就准备好了魔杖。
得意地从马卡斯与莫林手中接过沉甸甸的晶卡，王德尔抚了抚自己的山羊胡，感慨道：“这年头，学生都不在学院买魔杖了，生意不好做啊，都怪那个写录取通知的老家伙，非得说我卖的魔杖贵，不就是觊觎我的宝贝嘛，我才不会妥协嘞，哼哼！需要我指点你们挑选魔杖吗？”
“当然不用！我看过的书比你的胡子还多！”马卡斯的脸已经因悲愤恼怒涨得通红，怕一旁的莫林因为不清楚而堕了气势，连忙补充说：“用手抚摸魔杖，闭上眼睛感受，挑出一柄能跟你发生精神共振的就行。”
“也不用太认真挑，”马卡斯又挥了挥手，瞥了眼被称作王德尔大师的山羊胡老头，很鄙视地说道：“这入门基础魔杖只是为了保留一些传统教育，早没什么实用性了，现在的重点是学习使用魔法卡牌，至于魔杖，随便捡一柄能用的就行。”
第四十七章 碎裂的魔杖
“随便捡一柄能用的就行。”马卡斯说着便闭上了眼睛，伸手在一堆魔杖中感应起来。
莫林回忆了下脑海中的书籍，确认他说的方法没错，便也学着样子开始抚摸魔杖。
不过马卡斯又立刻张开眼，很警惕地盯着山羊胡老头，狐疑道：“我听说挑选魔杖的过程中可能会出现意外，造成一些魔杖的损坏，你不会另收我们钱吧？！”
王德尔很大气地挥了挥脏兮兮的袖子，叫道：“当然不会！再说，那些会损坏的魔杖往往都是制作不精导致的，在我这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咔嚓”
老人的话音还未落，便听到一声木头断裂的声响传来。
他呆若木鸡地扭过头，看到的是一副令他欲哭无泪的景象：在那个眼眸幽蓝的少年手中，一根淡青的魔杖正从中间纵向断裂开来，扬起许多纷飞的木屑。
看到手中魔杖突然断裂，莫林也是吃了一惊，不过又听到了老人和马卡斯的对话，了解到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现象，更不需要自己赔偿，便不再紧张。将魔杖的残骸摆放在一边，少年暗自想着：亏这老头牛皮吹得满天飞，做出来的东西还不是一样有问题，至于蒂尔娜对他如此高的评价，想必也为了学院的脸面，有不少水分在里面，既然蒂尔娜这么维护这老头，也不好拆他的台，换柄魔杖就是了。
毕竟离家前派克老爹特意叮嘱过这些与人相处的原则，少年觉得自己处事还是非常老道的。
马卡斯却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开玩笑，我说的魔杖损坏只是魔力感知受阻，魔力线条断裂之类的，整个手杖都崩断，月神在上，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情况。不过注意到老人一脸心痛的样子，他马上又幸灾乐祸起来，以他独特的格索克贵族腔调说着：“刚刚有人说过，不会另收钱的对吧，王德尔，大，师。”
他重重咬着“大师”两字，嘲讽之意再明显不过。
王德尔老脸一红，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重重咳了一声，似乎打算解释一番。
可不等他张口，一旁的巴伦先粗着嗓子答道：“没错，他刚刚是说过的，我听得可清清楚楚。”哼哼，五百五十金币一柄的魔杖，还想坑我兄弟莫林的钱，没那么容易。
山羊胡老头只得讪讪地说：“不会另收钱的，偶尔一柄魔杖制作时打了瞌睡，也是正常情况，正常情况。”说着他从柜台后走了出来，捡起在莫林手中断裂的魔杖，扫了一眼，却是拧起了眉头。
他持着淡青魔杖的残骸，返回柜台，似乎想仔细查看一番，不过刚刚转过身迈开脚步，便立刻僵住了半空。
因为又一声咔嚓脆响从他身后传来。
仿佛对抗着千钧阻力，他缓缓转过身，看到的是一根有着很大弧度的深紫色魔杖在莫林手中断成两节。
再也无法忍受的老头一手拿着淡青魔杖的残骸，一手捂着心脏，抓狂地叫道“这……这，什么情况！！！”
一边的艾玟诺和蒂尔娜同样一脸惊色，倒是马卡斯半转过身背对着维斯魔灵，辛苦地憋着坏笑，昏暗的店铺中一时陷入寂静。
莫林郁闷地看着手中断成两节的魔杖，又看了看老头，犹豫地问道：“……什么情况？”
魔杖又不是我制作的，大师的名号也不是我自称的，你个胡子长了一大把的老头问我什么情况？我怎么会知道是什么情况啊，要么是你做的魔杖质量太差，要么是我运气太差，挑到的都是你打瞌睡时候雕刻出来的？
想了想，把手上的淡紫色魔杖残骸塞到王德尔手中，他转头又捡起一根暗棕的魔杖。
山羊胡老头手里僵硬地攥着四节魔杖残骸，死死地盯着少年手中新捡起的暗棕色魔杖。这柄魔杖他还记得，去年冬天的一个上午在炉火边上认真雕刻制作出来的，用的也是结实的苹果木，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这回他可看了个清楚。
先是杖身微微发亮，如同流淌的光明般，从杖柄至末端显现出许多流畅的线条，这是魔杖的唤醒过程，没有任何异常。那如果再出问题的话，只能是接下去精神力共振的环节。王德尔屏住呼吸，空着的右手下意识揪住了一小撮胡子。
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感应到哪怕最微小的魔力冲突，甚至那一柄暗棕的魔杖在他眼中还如此完美，而下一刻，毫无征兆的，一声脆响，它便从中间断裂开来。然后那个少年睁开他幽蓝的眼眸，清澈的目光中满是郁闷。
一千五百，不对，一千七百个金币啊，王德尔心痛地想着，就这么没了，毫无修复的可能，事实上，就算能修复，也会留下无法弥补的瑕疵，不可能再拿出来售卖了。
看到莫林若无其事地去摸另一根魔杖，老头连忙大叫：“住手！”
“继续挑！”马卡斯备受鼓舞地叫道：“找到一柄能和你发生精神共振的魔杖之前，挑坏多少魔杖都不需要另加钱的！”明显莫林不光知识范围相当奇怪，精神力也有些奇怪，最好能让这个奸商破产，五百五十金，哼，有本事你到格索克帝国南方领去卖，看我不找人查封了你的店铺！
莫林试探地看了看王德尔，“还能再挑吗？”
“不行！！！”老头气急败坏道，“我来帮你挑！”
他走回柜台后，心痛地把手中的魔杖残骸搁在一边，弯腰从柜台下面拿出了一小捆魔杖。
这一小捆魔杖明显要精致些，杖身还雕刻着华丽的纹饰，质地看上去也颇为不同。
王德尔皱着眉头，从中抽出一根纯白的魔杖，嘟囔道：“生长于碧之湖畔的百年银树，取树芯于苍之巅静置千夜，在斯塔节沐浴月神光耀而制，足以承受所有的精神特质，以一柄入门基础魔杖来说真是到了巅峰，这可是可以当做艺术品收藏的！”
他不舍得将纯白魔杖递给莫林，抱怨着：“真是好运的小鬼。”
但让老人更加不解甚至惊恐的事发生了，随着少年闭上眼睛开始感应，他手里的那柄魔杖，杖身微微的一亮后，虽没有立刻断裂，却在不停地微颤。以王德尔对魔杖的熟悉，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其中的魔法结构正在一点点崩坏，他赶紧一把抢过魔杖，心痛地拿自己脏兮兮的袖子擦拭了两下。
不行，还是不行，山羊胡老头急的揪下了好几根胡子，他挑出一根根魔杖放在莫林手中，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又立刻拿回去，即使这样，也有一根在接触莫林的手心后便立刻断裂的，让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
少年则如同看客一般，一头雾水地看着老人换着自己手里的魔杖，明明有些魔杖没有炸裂，可不等自己与其进行精神共振，便被老人慌忙抢了回去。
一根，再一根。
不行，还不行。
王德尔再次从莫林手上抢回一柄深紫的魔杖，下意识的去抽身边的那一小捆，却发现摸了个空，不禁崩溃地叫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凑到少年面前，用力敲了敲他的脑壳，又揪着他的耳朵看了看，问道：“你真的是人类？！我不信！！你对着月神给我发誓！”
莫林白了老头一眼，“月神在上，本天才少年可是如假包换的人类，洛萨人！骗你是皮皮猪！！”
“可哪怕是一个巨龙，也该找到合适他的入门魔杖了……”王德尔的脸色有些颓然，郁闷地查看起那些受损的魔杖，想找出问题的原因。
无所事事的少年的注意力却被一根特殊的魔杖所吸引了。
那是一根被挂在墙上的魔杖，样子很神奇，仿佛一根普通未经任何打磨的黑色树枝，甚至杖柄处还留着一片翠绿的叶子，也没有任何雕琢或装饰，像个摆设一般。
但随着少年的目光，那片翠绿的叶子似乎在轻轻摇曳，如同在挥舞它的手臂，默默地召唤着少年。
莫林缓缓走到墙边，将其取到手中，一阵欢欣的感觉传来，就像兴奋的小黑在分享它的喜悦。
而随着杖柄的翠绿叶子轻轻摇曳了一下，周围的世界一下子清晰起来，仿佛精神感知被千百倍的加强，一切细微的事物全都纳入眼底：店铺中散射的一缕缕光线，艾玟诺微动的长长的睫毛，从屋顶上跌落的一小片灰尘飘过巴伦光亮的头顶，老人细长的手指抚过魔杖表面在周围震荡起一圈圈魔力的涟漪。
这是精神共振的效果。
终于找到一柄能用的，少年长舒了口气。
“等一下！”王德尔看到少年手中的黑色树枝，连忙叫道：“那柄魔杖是收藏品，不卖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柄能发生精神共振的魔杖，还看着颇为顺眼，你居然不卖？少年眉头一皱，把手伸向身边的一捆魔杖，问道：“那我再试试其他的？”
“不行！”山羊胡老头又叫道，开玩笑，再给你试下去我岂不破产？
“难道堂堂魔杖制作大师，店铺里竟然找不到一柄适合我的基础入门级魔杖？”莫林笑道。
“当……然，当然找得到！”王德尔老脸一红，断断续续地说。
“那你倒是挑一柄给我啊！”少年嚷道：“还是说我手里的这个不是入门基础魔杖？”虽然刚刚拿在手里，但他已经喜欢上了这截黑色树枝般的魔杖，感觉就像和好久不见的朋友重逢一般，有种奇特的熟悉感。
“如果我判断的没错，这柄魔杖没有镶嵌任何的宝石，肯定是入门级的才对。”马卡斯说道，“我看过的书比你的胡子还多，你可别想骗莫林！”
“那不是……不是普通的入门级魔杖！”老人嘟囔了一句，似乎没什么办法，终于无奈地说：“好吧好吧，这柄魔杖就先借给你用，不过只是借给你！”他强调着。
“那莫林的五百五十金币呢，也算先借给你的？”却是小吸血鬼在一旁帮腔，如果能再省下这数百金币，真是再好不过了。
“那是租赁的费用！”老人扯着嗓子喊道，弄坏了我这么多魔杖，还想赖掉金币，这到底谁才是奸商，“你们几个小鬼，真是够了！魔杖也挑好了，都给我出去！至于你，叫莫林是吧，”老人顿了顿，“我记住你了！以后拿到能用的魔杖，就立刻把这柄还给我，你也不许带它离开学院或者去冒险，只能用来学习，不然上课的时候有你好看的！”
“蒂尔娜，快带他们走！”老人挥了挥袖子，嘟囔道：“这年头学生都不在学院买魔杖，这么大的损失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弥补回来，今天运气这么不顺，我可得早点关店。”
维斯魔灵点点头，依旧很尊敬的样子，带领几人离开了店铺。
看到奸商损失颇大，马卡斯拿着挑好的魔杖，心情舒畅地跟在蒂尔娜后面。莫林则仔细地观察着手里的黑色树枝，杖柄处那一片翠绿的叶子轻轻摇晃着，宛如活物。
而随着几个小鬼的离开，王德尔却眯起了眼睛。他目光中闪烁着昔日光影，低声地自言自语道：“偏偏能跟那柄魔杖发生精神共振，倒是很有意思，元素大帝奥达隆的手杖，少年你可别给我弄丢了……”
第四十八章 意外的熟人
虽说在托德尔大陆，自从秩序火种被点燃后，便有许多学者以永不褪色的墨水记录每个时代的点滴历史，但无论何时，无论哪里，总会有一些神秘的物品或遗迹被人发现，它们的来历无从考证，它们的作用无人知晓，它们隐藏在时间朦胧的迷雾之中。因此在学者中渐渐衍生出了一派专门研究古物遗迹的人，被称为考古学者，而如果向一个考古学者询问大陆上适合游玩的古迹，伊露维塔魔法学院永远都排在推荐名单的前茅。
当然，在学院的区域范围里，无论是波澜起伏的湖面，还是陡峭凌云的雪峰，亦或是广袤的森林，都维持着古老而强大的魔法结界，只有通过学院的交通工具，或是从唯数不多的几条道路上，才能进入学院区。
而在学院广袤的院区中，除了大量第二纪元修葺再用的建筑外，还有许多更加古老的遗迹，甚至关于那些遗迹本身的来历都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第二纪末，狮鹫帝国崩溃，战火起于四方，整个大陆陷入了长达一千余年的混战纪元，那是最为黑暗的一段时光，生灵在悲泣，大地在倾覆，而秩序的火种暗淡无光，似乎整个托德尔位面的文明之火都在逐渐熄灭。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第三纪元末，就在所有尚未被战火或仇恨吞噬的心灵，都快要放弃希望的时候，传奇的法师与预言家，菲妮克丝·尤多拉开始行走于托德尔，随后神圣联盟成立，经过百余年的努力，终于平息了战乱，并最终将各个国家与种族团结起来。
四大神殿重新恢复了他们的职能，各地的学院迅速发展，整个大陆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之境，直至今日。
可尽管如此，许多原本应当传承下来的知识，尤其是属于托德尔大陆自己的历史，还是被第三纪元的战火燃烧殆尽。只剩下这些屹立不倒的古堡或高塔，依旧在顽强地诉说着曾经那个狮鹫帝国的辉煌。
它们自己就是历史，它们本身便是时光。
拿着黑色树枝魔杖，背着书籍与日用品的莫林，正站在宿舍古堡的大门通道前，单手抚着石壁。他看着那数十米高的，如同劈山而刻的黝黑外墙，感受着指尖那冰冷厚重的触感，心中一时竟有些沧桑。或许是看过的书籍太多，潜移默化间受了影响，他的思绪总比同龄的少年要复杂些。
“发什么呆呢！”巴伦扭头叫道，“蒂尔娜说离她太远就进不了寝室古堡了！”
维斯魔灵回头看了看发呆的莫林，缓下了脚步，解释道：“学院中每个人，无论是教师，助教，纯粹研究魔法的法师乃至观光的游人，都会分配到辨认身份的指环。”说着举起了她银色的右手食指——上面有一个金色的指环，镶着一小块淡灰的水晶，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到水晶上纹着一颗优雅的银树。
“指环有记录与辨别功能，比如新生，就无法自由进入战斗模拟竞技场，”蒂尔娜暗蓝的眼睛看向巴伦，卡迪尔少年明显一脸郁闷，继续说：“而你们的身份指环，会在新生入学典礼上发放给你们，这也是这几天你们必须跟着我的原因。”
莫林回过神来，连忙快步跟上。
见莫林跟上了，巴伦也转回身，不料迎面来了四五个人，他刚好撞上了一个红发女孩，只觉一阵大力涌来，魁梧的卡迪尔少年竟被生生挤在了通道的石壁之上。
一行人定睛看去，却发现把巴伦撞飞的红发女孩身材矮矮小小的，竟似只有八九岁大，一副稚嫩的面孔，比艾玟诺还要矮整整一头，却是稳稳站在原地丝毫没受影响。
卡迪尔少年粗犷的双眉一皱，看向把自己撞飞的红发女孩，竟是把背后的石锤取在了手中，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小希娅，这个卡迪尔人想要挑战你呵。”迎面一行人中一个个头高高的少年说，那少年一头亮银的头发，却有一双暗黄的眼睛，语气中带着玩味的轻蔑。
“别再这么叫我，特维斯·克兰肯，入学前族长怎么说的，不许你欺负我！”红发的小女孩说道，她看了眼巴伦，老声老气地说：“喂，刚刚我没注意，看你也没受什么伤，运气真不错，以后走路小心点哦。”身高还不到巴伦胸口的红发女孩说起话来如此老里老气，对面几人脸上却都是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注意你们说话的语气，”马卡斯首先忍不了了，“怪异的家伙们，”他习惯性地嘲讽道：“那算什么古怪的姓氏，克兰肯，真是唔……”
他话说到一半，却被莫林拼命捂住了嘴巴。
及时捂上了马卡斯的嘴巴，少年心中一松，后背已全是冷汗，真是要命，克兰肯这个发音奇异的姓氏，这个来自格索克的贵族少年不知道，巴伦也不知道，或许蒂尔娜都不知道，可看过许多书籍的莫林却是有所了解。
在托德尔，唯有一个种族喜欢这样的发音，也唯有一个种族中有这个姓氏，克兰肯，它属于龙族。
这就不难解释为何巴伦会被那红发女孩撞飞了。
居然是巨龙诶，真想看看他们的本体是什么样子的，只是，为什么他们会化成人形来伊露维塔学院学习，还一副新生的模样呢。我记得书上记载，龙族可是有自己特殊的知识传承，况且幼龙也相当顽皮懒散，也没听说过哪个魔法学院会录取龙族的。
至于龙威，想必被他们以某种方式遮掩起来了，莫林一手捂着马卡斯的嘴巴，一边打量着眼前几人，好奇中还不乏赞叹，除了头发颜色和眼睛颜色外，和普通人类还真差不多啊。
敏锐地察觉到少年目光中的变化，红发女孩瞬间就想明白了来由，小嘴一嘟，不满地道：“特维斯，你那姓氏又被人认出来了！早跟你说过报到的时候去掉你那姓氏，你非不听！”
银发高个少年回道：“还不是你说出口的？难道要怪我？”
“你要怪我？好呀，又欺负我是不是！”红发女孩叫道，她跳到一边，挥舞着小小的拳头，嚷着：“别以为比我大几岁就厉害些，今天我要不把你打得哭鼻子就不叫希娅！”看上去身材小小的希娅竟和巴伦似得习惯一言不合就动手。
“够了你们俩！”一个金发的女孩闪了出来，“这几天闹了多少事，我可是组长，都给我乖一些，再不听我话，就把你们的宝石统统没收了！”
说着金发女孩却对莫林眨了眨眼睛。
与此同时，少年也认出了这个女孩，不由脸颊微烫。
她正是在神圣王都的空港报到，在录取名单上找不到自己的名字时，帮过自己的那个女孩。当时还以为她也和安德鲁助教一样是一名助教，没想到却是眼前这个龙族小组的组长，那应该算是开学二年级的学姐吧。
也不知金发女孩的话有什么魔力，原本怒气冲冲的希娅瞬间哑了火，不满地嘟了嘟嘴，狠狠瞪了银发高个少年一眼作罢。
平息下他们的争执，金发女孩和蒂尔娜又打了个招呼，便带着几名组员离开了古堡入口通道。
推开莫林的手，马卡斯不爽道：“莫林，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说话，难道你听过克兰肯这个姓氏？我跟你说，不管他是哪来的，我都不怕他，这么没礼貌难道还不让人指责了？”
莫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巨龙的姓氏，你怕不怕？”龙族，尤其是幼龙，喜怒无常那可是出了名的，你还敢嘲讽他们，惹急了给你一巴掌，就你那身板，还不变成墙上的饼饼。
“当然不怕……怕……你说什么？巨龙？！！”反应过来的马卡斯语气数变，刹那间脸色煞白，不过看了看那几人已远去的背影，还是硬着头皮小声嘟囔道：“果然故事里讲的没错，全是些没礼貌的家伙……”
而巴伦将石锤挂回背后，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中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战意，粗声说：“好强……”
莫林却在想着那个金发女孩，毕竟她帮过自己，而自己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蒂尔娜，那个金头发的女孩你认识吗？”
“不太熟，但见过许多次。”维斯魔灵答道：“她叫艾莉丝，是副院长，安娜·古的女儿，很喜欢恶作剧，应该是今年的新生才对，说起来还会是我们的同学，不过她自小在学院里长大，对这里就像家一般熟悉，所以才会分配到了组长的任务吧。”
“伊露维塔学院一共四位副院长，分别负责四个学派，安娜·古便是古典法师学派的负责人，她也是你们，哦不，我们”蒂尔娜补充着，“我们魔法史课程的老师。据我所知，这么多年所有学生一致认为，她是伊露维塔最严厉的老师，没有之一。”
……
……
时间到了晚上，购齐各种书本用具并将其安放回宿舍后，几人正在公共休息室中聊天。
这间公共休息室名叫月辉，在宿舍古堡的一座塔楼的顶部，房间呈半球体，如同被透明的晶体罩子罩住一般，除了各式的垫子与毛毯，大部分家具包括地板都是半透明的晶体所制，在入夜的这个时间，月神的乳白色的光耀在房间中来回反射，将所有物体都染上银辉，月辉由此得名。
学院学生的住所按小组分配，比如莫林他们便分到了相邻的一大一小两个房间，大的房间住着三个男生，小的房间则属于两个女生（尽管一个是小吸血鬼还有一个是维斯魔灵）。而今年的新生的宿舍都在古堡的这座塔楼中，塔楼底层便是那个名为水音的休息室，而顶部则是这个叫做月辉的公共休息室。
莫林正在研究黑色树枝魔杖，小黑也在一边拉扯着魔杖顶部那片翠绿的叶子，两颗幽绿的小眼骨碌碌转着显得非常吃力，可那娇嫩的绿叶明明显得无比脆弱，却怎么也扯不下来。艾玟诺坐在少年旁边，正重新数着钱袋里的金币，一天的购置下来，那皮制钱袋已明显扁下去不少。巴伦则靠着一块羽毛垫子打着哈欠，卡迪尔少年属于早睡晚起的作息，据他自己说是因为永冬冰原的夜晚很冷，晚上能做的事情不多，所以习惯了很早睡觉。至于马卡斯，他双手撑着下巴，正陶醉地看着维斯魔灵，月华与她银色的皮肤交织在一起，在格索克贵族少年看来，简直是世上最美的景致。
“小组的积分规则很复杂，具体以后慢慢和你们说，”蒂尔娜简单介绍着：“获得积分的方法很多，上课老师的称赞，平时的锻炼记录，甚至借阅书本并回答相应问题都能获得加分，而扣分只有老师助教以及值班学长有权，但被扣分的原因可要多得多，我会时常提醒你们的。”
“那优胜小组和冠军小组？”马卡斯问道。
“每学年末，会将小组总分除以小组人数，以小组平均分作为排名标准，前十的小组为优胜小组，第一的小组是冠军小组。”蒂尔娜解释道。
“之前迈克学长说今年的冠军小组有特别的奖励，那是什么？”艾玟诺放下手中的钱袋，关心地问，任何有关金币啊奖励啊等等词语都能立刻抓住她的注意。
“每年都会有这样的传闻，除了奖杯与荣誉外，冠军小组也确实有一些其他的特殊奖励，但和金币财宝之类的可沾不上边，”维斯魔灵笑了下，慢慢说着：“比如去年，冠军小组的特别奖励是，格索克皇家学院的假期游。让他们去那里度过了整个暑假，学习与生活的花销全免，不过据说并不是令人愉快的旅程。”
“对了，提到格索克皇家学院，马卡斯，那天你说为什么没去格索克帝国皇家学院来着？”研究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莫林将魔杖丢给小黑玩耍，随意地问道。那天少年的注意并没有放在马卡斯的身上，于是也不记得他的尴尬。
听到这个问题，马卡斯的脸瞬间变红，结结巴巴地说道：“因……因为……我姐姐在皇家学院上学。”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小黑惊恐的啾啾叫了一声，突然化成了缕缕火焰钻回了墨色戒痕，黑色树枝魔杖咣当掉到了水晶地板上。
与此同时，休息室的房间里传来一个莫林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很是冰冷，仿佛刺入骨髓的寒刃，满是严冬的刺痛，夹杂着些许高高在上的轻蔑：“哦？我亲爱的弟弟，所以这才是你跑来伊露维塔上学的原因么？”
第四十九章 盛大的典礼
“哦？我亲爱的弟弟，所以这才是你跑来伊露维塔上学的原因么？”一个声音从休息室的门口传来。
这个声音很是冰冷，仿佛刺入骨髓的寒刃，满是严冬的刺痛，夹杂着些许高高在上的轻蔑，莫林算不上熟悉，但绝对是印象深刻。
他惊奇地转过头，看到银色的月华下那个冰冷高傲的面孔，不是米涅尔玛又会是谁？
此时的米涅尔玛并没穿着莫林印象中那副狰狞的银色重甲，模样显得柔和了不少，原本散落的金发在脑后束成乖巧的马尾，一身结实的黑色皮制短衣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做工精良的长裤宽松而灵活，踩着一双平底凉鞋。
她双肩稍宽，修长的手臂上虽然隐露着力量的线条但并不明显，让莫林很难将其与记忆中那柄血色大剑联系起来。
而听到这个声音，马卡斯原本还微红的脸却是瞬间煞白。他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缓缓扭过头，呆滞的目光扫过众人，似乎在说自己已经是死人了，记得把我的遗骸送回家里。
“姐……姐姐……”马卡斯干涩地将声音一点点挤出来：“不是……这样的，其实是因为皇家学院有老姐你照看，难以锻炼到自己的能力，才……才会选择伊露维塔学院的。”
“是吗？”米涅尔玛剑眉一挑，冷冷问道。
她似乎是下意识地释放了些许魔力，连一旁的莫林都感觉一阵寒风袭来，可想而知那道剑锋般的目光下的马卡斯承受了怎样的压力。
正在打瞌睡的蛮人少年一个激灵醒过来，盯着米涅尔玛，一脸肃穆。如果说下午时候，他还能隐隐感知到那个龙族的红发女孩希娅的实力，那这个二十岁左右的金发人类女性，则让他完全无从判断，只能说实力至少和部落里那些长辈们相当。
马卡斯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努力说道：“是……是的。”
米涅尔玛的目光中流露些许满意：“算你懂事，不过即使你到皇家学院，我也不会太照顾你的，相反会督促你努力些。”
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马卡斯悄悄在他的裤腿上蹭了蹭手心的冷汗，暗道，这才是我来伊露维塔学院的原因啊，老姐，在你那要求堪比皇家护卫队的监督下，凭我哪能撑过几天。
只是还未等他松一口气，却是听到了让他如坠深渊的消息。
“不过还好，”米涅尔玛说：“今年我交换到了这里就读七年级，会好好督促你和福克斯的。”
只觉眼前一黑，马卡斯赶紧撑住身体，想着自己今后的生活，悲由心生，带着哭腔说：“我……我会努力的。”
看着马卡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米涅尔玛不禁叹了口气。
父亲总共四个孩子，自己是唯一的女儿，只是大哥和二弟太过功利，一心追求所谓贵族的荣光，从小就学着各种勾心斗角玩弄权术的手段，和自己性子不和，唯一看得过去的小弟，马卡斯，却又稍显怯懦，不够刚毅。
或许大些会好点吧。
她摇了摇头，将注意力转移到莫林身上：“小鬼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偶尔还会头痛，但比以前要好多了。”莫林回答，虽然没有了伊莱克佩娅之星，但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恢复，至少脑海的阵痛次数越来越少。
听到他还没有痊愈，米涅尔玛冷哼一声：“就知道那些德鲁伊不靠谱，这个拿去。”
说着她手上多了一个透明晶体小球，小球上刻着一片白色的叶子，有五道金色的叶脉。而透明小球中间则是豆大的一团粉色液体，那颗液体正微微波动，如同酣睡的生命。
“这是……五阶的药剂？！”少年辨认出了球体上的标识，惊道。在托德尔，成品药剂一般都封装在类似的晶球中，白色的叶子是生命神殿的标志，叶脉的数量则表示药剂阶等。以前在哈里特港，少年只见过一阶的疗伤药剂，足以让那些冒险者身上可怖的伤口迅速结痂，只是价格颇为不菲，至少在不危及性命时，没有几个冒险者舍得动用。
而药剂阶等每高出一级，价值都成倍地增加，至于五阶的药剂，还是治疗精神创伤的，少年只觉得把自己和派克老爹一起打包卖了都换不回来，如果再加上祖父的话……大概能有几分希望？
“不算太好，但仓促之下只来得及找到这个，等过两天你去找学院的老师看看，了解一下具体的服用方法。”米涅尔玛将药剂递给少年，“希望对你的伤能有些用处。”
看着米涅尔玛把珍贵的药剂随手交给自己，莫林心中一暖，虽然眼前的冷面女人总是对事物有各种偏见，言语间也喜欢带着冰刺，但本质还是格外正直善良，就像她的名字那般，米涅尔玛，天空的执剑者。
不过这也真是巧，她居然是马卡斯的姐姐。
“她就是米涅尔玛，曾经在冈底森林中和欧诺罗姆老师救过我。”少年向艾玟诺和巴伦介绍道：“说起来欧诺罗姆老师怎么样了？你又怎么交换来这里？你不是很……呃……不喜欢伊露维塔学院的吗？”
“那天你醒过来后，我便去追欧诺罗姆，想告诉他你和那个法师的交谈内容，”此时她却没什么心情表达自己对伊露维塔的偏见，反而眉头微皱，面带忧色地说：“但没有追到。”
“那时我们在执行自然神殿的任务，追查十二年前洛萨的梦靥的原因，唯一的线索指向那个可疑的法师，就是差点杀掉你的那个老人，”米涅尔玛继续说道：“因为你和他的谈话显示出超乎预料的严重性，我沿着欧诺罗姆留下的记号一直追踪到秩序边界，却不想最终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他应该是追着那老人进入了混乱地域，而我经验不足无法进入那种黑森林里继续追查，于是先行返回神殿报告，但十多天过去，依旧没收到任何关于欧诺罗姆的消息。”似乎因自己的实力不足而生气，她略带阴沉地说“事情有些异常，他是我接触过最厉害的游侠，对混乱森林的熟悉也无人能比，按理早该追上了那个可疑法师，最起码也会通过特殊的通讯手段传回来一些消息，但神殿那边却什么都没收到。”
“这个任务本来就属于暗中进行，又失去了他们的踪迹，神殿也无法派出更多人手追查，没其他办法，我只能申请最后一年学习交换到这里，如果欧诺罗姆回来了可以立刻知道，顺便也来督促一下我的两个弟弟。”
听到这个消息，莫林也不禁有些担忧，不过还是安慰道：“欧诺罗姆老师那么厉害，一定没什么事的，应该被其他什么耽搁了，相信很快就能回到学院的。”
米涅尔玛点点头，又摇摇头，想了想问：“对了，你的那只黑色的元素生物呢？”
看来她对小黑还真有几分兴趣，念念不忘要研究一番。
戒痕中一阵惊恐传来，打死我也不出去，少年你自己看着办。
“呃……你说小黑啊，”莫林干笑道：“它说它已经睡着了。”
……
……
学院的宿舍古堡很大，米涅尔玛住在和他们离得相当远的一座塔楼中，多少让马卡斯松了口气。
在得知他依旧喜欢魔法机械后，自己的姐姐每天逼迫自己画各种图解，偏偏评价还相当苛刻，严格的要死，天知道她什么时候了解过这方面的内容。在老姐的高压下生活唯一的慰藉，便只有来自于维斯魔灵那稍带鼓励的暗蓝目光。
而没有了马卡斯一天到晚盯着自己看，蒂尔娜的思维中枢总算舒缓了些，于是经常鼓励面带悲戚的格索克少年。
不得不说，相比于占地如此广袤的学院，学生的人数真是微不足道，据蒂尔娜介绍，很早以前学院每年只招收百十名学生，直到最近十几年招的渐渐多了起来，可一年也不过二百余人罢了。
宿舍古堡中有一个就餐大厅，从清晨到午夜免费提供各式各色的食物，唯一的要求是不能外带。莫林曾在午餐时间看到一个胖乎乎的新生，在包里偷偷藏了块糕点，然后在离开就餐大厅的通道处突然飘了起来，挤在了大厅的天花板上。而值班学长看了一眼，却没把他放下来，就任由他在大厅顶部一直飘到深夜，成为了所有新生的笑谈与警示。
想要在宿舍或公共休息室中吃零食，便只能去商业街的店铺里购买了。
就餐大厅很大，摆放着长桌，中间是宽敞的通道。学生只需要找个地方坐下，通过自己的身份指环来选择食物，稍后便会由魔力晶卡驱动的木制餐车送来，顺便收走空的碗碟。据说这种流程是由机械与制造学派负责设计的，但依旧有许多学生会抱怨它不足：你必须先想出食物的名字才能告诉身份指环，这是让人很痛苦的事情，因为很多时候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
至于新生，暂时便只能依靠他们的组长了。
此时是晚餐时间，在长桌一角，一个黑发黑眸的少年突然摔落了手中的餐叉。
他穿着相当得体的长袍，嘴角似乎还僵硬着温和的微笑，但一双黑眸却死死盯着就餐大厅的入口，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斯特雷耶，怎么了？”一旁的矮胖少年放下手中的面包，问道。
“奥斯蒙，你看那边，”斯特雷耶没有去捡地上的餐叉，而是指向门口：“和那个魁梧的少年还有那个机械人一起的，蓝眼睛的那个。”
“诶，是他啊，”奥斯蒙一愣，说道：“他不是说要做一个法师，没有被学院录取么，难道后来他同意去想战职方向发展了么。他叫啥来着……莫林，对吧？我们要去打个招呼吗？”既然现在都是同学了，在他看来之前在船上招生测试的那点冲突实在不算什么，更何况那个叫巴伦的蛮人，有机会他还真想在和他较量一番。
“莫林……卡兰德……，”斯特雷耶从嘴角慢慢挤出这个名字，“确定是他吧？”
奥斯蒙点点头：“是啊。”
黑发黑眸的少年长吸了口气，嘴角重新换上温和的微笑说：“算了，以后有机会再去打招呼吧。”
说完他便俯身去捡自己的餐叉。
听斯特雷耶这样说，矮胖少年便继续吃起饭来，虽然在学院不用尊称斯特雷耶为殿下，但看得出奥斯蒙依然以他的话语为准。
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到，俯下身的斯特雷耶，突然变得狰狞的表情。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居然还活着……
……
……
在所有新生的不知死活的期待中，在所有捣蛋鬼的唉声叹气的抱怨中，开学典礼终于开始了。
典礼在古堡大厅中举行，这是古堡的正厅，比就餐大厅要大得多，数十米宽，上百米长。数十米高的穹顶上点缀着照明水晶拼出一整副星空的样子，正中巨大的光球如月神一般照亮整座大厅。
长长的正席台上坐着百余位教师，据说还有许多不喜欢这样场合的老师没有出席。而学生则纷纷穿着校袍正装，以年级和小组划分坐席。
自然与生命学派的学生校袍以绿色为主，代表生命的希望，机械与制造学派的则以蓝色为主，代表逻辑的严谨，战斗与指挥学派是火红，代表战斗的热血，而古典法师学派则是纯黑，代表未知的深邃，如同迈克·卡维泽曾穿的那样。所有的袍子背后都纹着一个银树，那是伊露维塔学院的标志。
至于新生，同样穿着黑色的袍子。在组长的带领下，分坐在离正席最近的一张长桌边。
莫林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那些高年级的学长，平时在宿舍古堡中可不常看到，甚至根本看不到——少年发现一棵小树一样的存在占了好大一处地方，如果不是它身上穿着特制的绿色袍子，少年根本不会想到那是自然与生命学派的六年级学长。同样还有一个也披着绿袍的幽灵学长，三年级，和艾玟诺一样是亡者，少年可以透过他半透明的脑袋看到后面的壁画。
而正席台上的教师，莫林悄悄看去，发现了血眸布兰德，对方似乎没注意到自己，让少年松了口气，他继续寻找着，发现了卖魔杖的山羊胡老头王德尔，他正品尝着一杯粉红色的果酒。但发现台上并没有欧诺罗姆老师的身影，心下又不禁有几分担心。他注意到最中间的位置，原本该是院长的位置，却空在那里，只有一个名牌，上面写着：菲尔丁。
“蒂尔娜，院长都不出席开学典礼吗？”马卡斯问道，暗想这也太不负责任了些。
维斯魔灵暗红的视线闪烁了下，答道：“菲尔丁院长很少露面，至于开学典礼，好像从来没参加过，我在学院这四年多，也只见过他两次而已。”
“那现在都由谁来负责？”莫林问道。
“一般由副院长主持，安娜·古老师负责的多些。”蒂尔娜回答到。
莫林的目光在铭牌上搜寻着，发现那被称为最严厉的老师，同时是艾莉丝的母亲的，安娜·古就坐在院长菲尔丁空置坐席的边上：她是个中年女人，穿着黑色的礼服，带着一顶祖母绿的尖帽，帽檐很宽，也压得很低，将她脸半遮在阴影中，只露出刀刻般的薄唇和笔挺的鼻尖。
似乎是感觉到了少年的注视，安娜·古突然看了过来，她的锐利目光和米涅尔玛有些相似，但并不是冰冷，而是不带有任何情感的审视。
那感觉就如同当时在木桶酒馆里，被欧诺罗姆老师的目光瞬间看了个通透一般，莫林感觉在这样的目光下好似没穿衣物般毫无秘密可言，慌忙移开了视线。
与此同时，安娜·古站起身，没见她使用任何魔法，但干脆的声音却立刻传遍了整座大厅：“现在发放新生身份指环。”
随着她的声音，少年面前突然便出现了一个金色的指环，和蒂尔娜手上的相似，镶着一颗刻有银树的淡灰色水晶。莫林往旁边看了看，艾玟诺与其他新生面前也漂浮着同样的指环。
正席上的安娜·古拿出一张暗黄的纸张，少年注意到她带着深绿的手套。
随着她伸手一挥，纸张亮起，数百条纯白的光线从中纷纷冲出，如游动的鱼儿一般各自落在了新生面前的指环上。
莫林看到一条光线落在面前的戒指外侧，连着暗灰的水晶，线条渐渐扭曲成一串字母：莫林·卡兰德，随后纯白的线条渐渐黯淡，如同融进了指环一般。
“新生请带上身份指环。”安娜·古说道。
莫林取下面前的戒指，想要套到中指的戒痕上，刚好换下那个遮掩用的银质指环，不想小黑却传来一阵抗拒之情：这根手指是我的地方，少年你戴在别的指头上吧。
脸色一黑，怎么莫名就丧失了中指的所有权了，少年纳闷，却也不便在此和小黑争辩，只好将之戴到了旁边的食指上，大小居然毫无偏差。
“现在我宣布”安娜·古说着，同时挥了挥手，穹顶上星辰般的照明水晶突然暗了下去，接着中央月亮般的球体也不再发光，大厅中一片黑暗。
“小组积分制度开启，”一颗星辰亮了起来，
“书籍借阅积分制度生效，”又一颗星辰亮了起来，
“区域身份限制规则生效，”一整片星座亮了起来，
“特殊魔法研究及元素屏蔽规则生效，”又一片星座亮了起来，
“……”她每说一种规则，或是注意事项，穹顶上便会有一颗照明水晶重新散发光芒。
副院长的语速越来越快，少年觉得自己再无法听清她的话语，大厅的天穹也在飞速被点亮。
“新学年正式开始。”终于，随着她最后的宣布，大厅中央月亮般的球体重放光芒，学生与教师纷纷举杯。
莫林也与边上的艾玟诺碰杯欢庆，但他的手一抖，竟是洒了些许果汁出来。
因为少年脑海中听到一个声音，和那天在空港小组成立时蒂尔娜给自己的测试手环中的声音相同，一个七八岁的稚气尚重的女孩的声音。
“唔，每年都啰里啰嗦说一大堆，活还不都要我干，真是累死我了。”
第五十章 山巅的教室
“唔，每年都啰里啰嗦说一大堆，活还不都要我干，真是累死我了。”这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声音，稚气尚重。
莫林对这个声音可谓是印象深刻，之前蒂尔娜进行分组测试时，就是这个声音问了自己许多奇怪的问题，包括一双袜子穿几天啊，睡觉时打不打呼噜之类的。只是，少年一阵头痛，自己脑海里的声音也太多了点吧，先是看书前会有一个呆板而冰冷的声音进行询问，然后是小黑，可以和自己分享情绪到最近已经可以交流简单的意思，接着现在又多了这个奶里奶气的女孩声音，这可是自己的精神世界，为啥似乎一点主权都没有的样子。
“傻了么你？不会安慰安慰我嘛！要不是你看过的书比较多，我才不来找你玩呢！”女孩不满道。
“你是……之前问过我问题的那个……？”少年犹豫地询问。
“是啊……”女孩抱怨着：“学院里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归我管，各种苦活累活也都是我干，不过新生分组测试我还是蛮喜欢的，”说着女孩的声音带上一分坏坏的笑意，“要不要我偷偷告诉你一些人有意思的习惯？”
“呃……？”莫林一愣，不是说不会把那些信息透露给他人知道的么。
“拜托，就开个玩笑而已，那么吃惊干嘛！我可是最最最守规矩的了！才不会告诉你到底是谁喜欢用葡萄酒泡脚，谁喜欢吃发臭的面包！”
“噗……咳咳咳……”少年一口饮料呛在嗓子里，半天才缓过气来，警惕地看了看周围那些新生同学，顿时觉得那一张张天真无邪的脸颊后面全是一颗颗变态心。“不过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能直接通过精神和我交流？”
“那，你听好啊，别被吓到哦。我就是大名鼎鼎的，无所不能的，传说中的伊露维塔学院小精灵！至于交流，凡是佩戴着身份指环的人在学院区域中我都可以直接联系上的，厉害吧！”奶里奶气的孩童声音加上自吹自擂的语调，显得格外有趣。
“学院小精灵……？”少年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优雅的林精灵的模样。
“才不是林精灵呢！！是小精灵！小精灵——！”小精灵气恼地说道：“连你都不知道学院小精灵么？呜，真可恶，看来以后我要找人多写些书宣扬一下我的威名了。哎呀，怎么又有事情，每到开学事就这么多，烦烦烦，我先忙去了，以后再找你玩。”
说完再也没有女孩的声音传来。
莫林回过神，问道：“蒂尔娜，你知道学院小精灵吗？”
“可以说学院小精灵是伊露维塔学院的魔法伴生物，负责管理各种规则与条例，同时也照看学院中无人监管的魔法机械的运作，”维斯魔灵放下手中的杯子，她倒从来不吃常见的食物，仅仅会喝一种浸泡着某种晶石的特制饮料，因为大厅中的喧哗而提高了音调说：“她这么快就来找你了吗？她脾气有些古怪，对她可要格外耐心，而且让小精灵高兴的话是可以获得额外加分的。”
“你们也别玩得太累，明天早上第一节就是魔法史课，有好长的路要走。”蒂尔娜接着提醒道：“虽然一年级大部分的课程我都修过，但没什么其它事情的话，我会陪你们一起的。”
……
夜色渐深，典礼宴席散去，巴伦已倒在了床上呼呼大睡。
他们的宿舍不算大，但床很宽敞，两个上铺一个下铺，虽然马卡斯是第一个对下铺进行“宣称占有”的，但立刻就被恐高的巴伦随手丢到了对面的上铺，也只能小声嘀咕什么古老的规矩之类的便作罢。
只是今晚马卡斯同样很快睡去，毕竟他在米涅尔玛严格的监督下，神经一直高度紧绷，估计做梦都还在庆幸开学，因为自己的老姐终于没有那么多时间盯着自己，总算能喘口气了。
而莫林半靠在床头，微微拨开暗紫的窗帘，幽蓝的眼眸中映着湖畔上空的弯月。九月的星空，尘世巨蟒约尔曼冈德那首尾相连的幽绿星座偏到了西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银色的六角冰晶星座，那属于霜巨人夜米尔。
小黑躺在枕边，扯着一条为它准备的小毯子，也愉快地准备进入梦乡。
终于要开学了……
……
……
天还黑乎乎的，门外却传来了一串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
“起来啦！”莫林叫道，利落地换上短衣，带着肩头的小黑轻巧地从床上跃下，用力推了推巴伦，叫道：“起床啦！巴伦！！！”
卡迪尔少年翻了个身，嘟囔道：“才睡了多么一会儿，天都没亮，怎么起得来……”
此时马卡斯也已精神抖擞地打理好衣着，看到巴伦还在睡觉，从包里的卡盒中抽出一张零阶卡牌，常用的测试魔力容量的火花卡，伸到了沉睡中的巴伦眼前。
一阵光亮闪过，卡迪尔少年不禁吼道：“好了好了，我起来了，真是累人。”
“马卡斯，你的魔力容量很不错啊。”莫林不禁赞道，火花卡释放的光亮看着比斯特雷耶测试时也没差多少，估计有七八法尔的样子。
“那是当然，我可是收到了所有顶尖魔法学院的邀请哦，”他骄傲地答道。
“莫林可是有将近十法尔的魔力容量，”看不惯他的模样，挣扎着爬起来的巴伦说道。
“十……法尔？”骄傲地笑容僵在脸上，马卡斯目瞪口呆地看着莫林，见他没有否认，内心仿佛被一万头巨龙踩过，想起对方变态的记忆力，这位来自格索克帝国的贵族少年也只能暗自安慰，我图画得比他好，我不跟怪胎比……
咚咚咚，咚咚咚！
又是一串敲门声传来。
“来啦！”
三个男生手忙脚乱地拿起背包奔出寝室，蒂尔娜和艾玟诺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
“让你们带的厚外衣呢？”维斯魔灵提醒。
男生们又一阵手忙脚乱，将衣物塞进了包里。
在组长的催促下匆匆吃了早饭，一行人已站在宿舍古堡门口。
看了看天色，晨曦未露，满天星辰，巴伦粗声问道：“咋这么早就要上课，学院也太不讲道理了吧，要准备厚外衣又是怎么回事，明明一点也不冷啊。”
“因为是古典法师学派的课，”蒂尔娜解释道，指了指远处黝黑的山影，雪峰上的高塔与殿堂依然闪烁着光亮。
少年们心中泛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不会是要在那里上课吧？”艾玟诺弱弱地问。
维斯魔灵点了点头。
马卡斯仰起头，看着山腰飘逸的那一缕缕微亮的云彩和山峰上那些淡蓝的白雪，只觉内心再次被一万头巨龙踩过，呜，我错了，我不要开学，还是有老姐你督促的日子比较美好……
莫林则一阵兴奋，晨练什么的，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一年级新生的身体素质都不高，也无法使用辅助的魔法卡牌，所以上古典法师学派的课要半夜就得起来，学院这样设置也算督促学生，让那些一心往法师方向发展的学生们也进行身体锻炼。”蒂尔娜解释道。
少年环顾周围，果然已有不少新生小组已纷纷出发，高年级学生的身影倒没看见几个。
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里不同于海边的清冽气息，莫林叫道：“那我们也出发吧！”
……
呼哧……呼哧……
看着自己呼出的热气瞬间凝结出霜白，莫林努力调整着呼吸，如同在小镇外负重奔跑训练一般，只不过，少年想着，这要累得多啊。
而脸色煞白的马卡斯往登山步道边的古树上一靠，气喘吁吁地说：“再休息……休息一会儿……”
莫林停下脚步，望向远方。
此时天色已亮，朝阳已从湖面升起，延绵的山脉露出它的全貌，湖畔学院的建筑隐没在晨雾之下，只能看到无尽的长湖波光淋漓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皑皑的白雪闪耀着刺眼的阳光，但气温依旧很低，除了卡迪尔少年外，其他人都穿上了厚实的外衣。经过数个奥尔（小时）的跋涉，他们已经来到了古典法师学派的建筑群边缘。
马卡斯已累得快口吐白沫，他不到一级学徒的力量素质完全无法负担这样的长途登山，力气最大的巴伦和艾玟诺正轮流拉着他前进。蒂尔娜的脚步倒是完全没变，依旧优雅而稳健，维斯魔灵们在魔力耗尽前，都可以保持动作的稳定精确，这点可比人类颤抖的肌肉要好上许多。
不过即使是巴伦，此时也已有些许疲色，力量的大小与耐力并不成正比，简单来说，耐力要难提升的多，相比之下，或许恢复力格外强的莫林状态还要好些。
“加油马卡斯，看看艾玟诺，”少年叫道：“她一个女孩子都比你厉害，真正的贵族可以依靠自己战胜困难！”
格索克少年拼命喘着气，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裂开了，也无力去争辩贵族的真正含义，翻了个白眼，我也看过不少书的，吸血鬼可是第五序列的生物，我哪能比得了。
就在这时，山道上四五个人影疾步跑来，领头的正是金发女孩艾莉丝，她对蒂尔娜与莫林挥了挥手，说道：“我们先去教室了。”同样还传来那个矮个头红发女孩叫声：“特维斯，你看那是上次被我撞飞的卡迪尔小子诶。”
他们几分越跑越远，隐隐约约传来银发高个少年的回答：“他上次还想挑战你的。”
“爬个山都这么费力，等什么时候能追上咱们再说吧……”
巴伦粗犷的面容一肃，说道：“莫林，咱们好像被人瞧不起了。”
莫林拍了拍巴伦的肩膀，挥舞了下自己的拳头，叫道：“放心，总有一天会超过他们的！”
“那现在呢？”巴伦嘟囔道。
“呃……他们跑得也不算太快，要不我们追上去？”少年犹豫地说。
巴伦重重地一拍少年的肩膀，低吼道：“正合我意。”
说着他皮肤上浮现出墨绿的藤蔓纹饰，气势为之一变，一手抄过马卡斯甩到后背，迈开步伐往前追去。
莫林眼眸中闪过兴奋的光芒，紧随其后。
蒂尔娜脸上挂起一丝微笑，对艾玟诺说到：“怎么样，还能坚持不？”
小吸血鬼点点头，两人一同跟上。
不一会儿登山道上又出现了前面几人的身影，银发少年的声音：“希娅，你看别人追上来了，一点也不慢呢。”
红发女孩嚷道：“要不是艾莉丝只能跑这么快，哪会有新生追得上我！”
前面领队的金发女孩喘了口气，说道：“居然敢质疑组长，没收你一块红宝石，嗯，一百个切面的爱心形状的那块。”
红发女孩怒道：“特维斯！！！都是你！”说完脚步不停，却一拳向银发少年打去。
银发少年侧身闪过，笑道：“再打又要被没收宝石了。”
……
新生的魔法史上课地点在一座山峰峰顶的塔楼中，只有窄窄的一条登山道沿着山脊通到塔楼门前，两侧是白雪深涧，相当陡峭，即使是巨龙小组也放缓了脚步。
希娅扭头看看追上来的巴伦与莫林，嘴巴一嘟，整个人忽然高高跃起。
她一米出头的身高轻而易举跃上十余米的半空，竟是要跳过山道上的其他学生直接落到塔楼门口。
看着她的身体飞划而过的弧线，卡迪尔人不禁张大了嘴巴。
“这我们确实跟不上了……”巴伦服气地叹道。
“不过以后肯定可以的！”莫林鼓气说，“等我们学会了凝结炫纹屏障，还不是想跑多高跑多高。”
可就在此时，情况陡变。
半空中的红发希娅仿佛触碰到了什么，突然尖叫一声，与此同时，一道刺目的闪电凭空出现，便向她劈去。
紧要关头，塔楼中传来一阵魔力波动，一个方形的青色炫纹屏障挡在了希娅面前。闪电与屏障相撞，传来一声炸裂的巨响，希娅狼狈地落在塔楼前，额角的一小撮头发已变得焦黑。
一个带着墨绿的尖顶宽檐帽的中年女人出现在塔楼门口，正是副院长，魔法史学的授课老师，安娜·古。
“在学院中，除了运动场地外，不许学生私自使用任何方法在空中停留，否则将受到魔法结界的攻击，昨晚讲过这条规则。”她严厉地说道：“希娅女士，因为你的行为，扣除一分，还有艾莉丝，作为组长没有提醒组员，扣除五分。”
说着几点荧光从他们手指上的身份指环的灰色水晶中飞出，消散在空中。
艾莉丝吐了吐舌头，没有出声反对，却狠狠瞪了塔楼前的希娅一眼，回去有你好看，这么多宝石押在我这还敢不听话，不怕回到你们族里变成最穷的穷光蛋么。
“好了，外面的学生都快点进来，”安娜·古说道，她的声音并不洪亮，但却传遍了整座山峰，“还有半个奥尔就上课了，气喘吁吁的那几个，下次早点出发！”
第五十一章 远扬的声名
“气喘吁吁的那几个，下次早点出发！”安娜·古说道，“在我的课上有问题一律举手，发言以外的时间请保持安静，别让我听到你们的喘气声。”说完她转身走进塔楼。
学生们暗地里交换着忐忑的目光，想着组长对这个老师的评价，都是不发一声。
跟随着队伍，莫林穿过挂着冰晶的拱门走进塔楼，只感觉穿越了一道温暖的水帘，全身的冰冷汗渍与凝结灰尘统统洗净，然后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一个书的世界。
比起来的路上曾看到的那些，无论是空港的高塔，还是大祭司的白之塔，亦或是学院里其他高耸的建筑，这座十数米高的圆形塔楼都显得格外低矮，但走进其中才会发现，这座建筑并没有分层。塔楼中间是讲台与环围的阶梯桌椅，而四周的墙壁，从底部一直到塔尖的穹顶，层层叠叠的全是书架构成，密密麻麻塞满了厚重的书籍。
没有任何窗户，没有壁炉，只有穹顶的一块照明水晶散发光亮，照出环围在四周的书海，感觉仿佛处于一本本书垒成的坟墓里，然后被埋葬在那些墨迹与纸张中变为历史，凝固成某个故事里的片段，或是无关紧要的插图，从此悄无声息。
莫林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看了眼边上的巴伦和艾玟诺，都已经拿出了书本。
“世界是古老的……”安娜·古开始了徐徐叙述。
“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所有种族都还没有创造文字的时候。生灵诞生，成长，彼此交流，甚至创造……”她平静的语调中带着空灵的梦呓。
“但无论一个生灵走过怎样辉煌的路程，任他如何深刻地探索世界，不管那伟大的灵魂中孕育了多少知识，最终都徒劳无功。”
“因为生灵会走向死亡，会离开这个世界。”安娜·古重重说道：“随着生灵的死亡，所有与之相关的一切都会被埋葬。口头相传的真相变成历史，历史很快化为故事，故事被编织成传说，然后传说在长河中渐渐被遗忘。”
“再也没有丝毫的信息流传，那一个生灵，那一段岁月，便如此永远遗失了。”
这是何等副苍凉的一副画面。
“历史永远隐藏在迷雾之中，未来的道路崎岖不前。”
“直到有了文字。”
“然后有了书籍，经验被书写成不会改变的文字，镌刻进纸张。”仿佛为这项伟大的成就而骄傲，安娜·古微微提高了语调：“从此我们开始构建出另外一个世界，用一代代人的头脑，无数人的经验，慢慢搭建起文明的高塔。”
“世界的框架被拼凑完整，魔法的奥秘被深入研究，卡牌与晶卡的知识被广泛传播。”她停顿了下，说道：“而这一切，我们从过去时光中所累积的一切，广义上都被称为历史。”
“至于魔法史学，研究的是本位面的历史，与魔法相关的历史，如果之后你们来古典法师学派，并且要钻研魔法史的方向话，你们周围的这些书籍，”安娜·古挥了挥手，“将是最基本的需要研读的内容。”
除了已经上过这门课程的蒂尔娜，所有学生都瞪大了双眼。
这一本本砖石般垒出墙壁的书籍，从地面一直堆到塔顶，怕是不下万本，这要花多久的时间？即便是莫林，用自己特殊的能力，少年估算着，怕也要十数年的光阴才行。
“下面开始正式上课。”安娜·古说道。
与此同时，少年的脑海中传来了那个他熟悉的，冰冷的，有些模糊的声音，就如同接触书本时会听到的那个声音，问自己要不要学习这门课程。
习惯性地回答了是，少年突然一愣，暗叫不好。
果然，一阵无法抵抗的睡意袭来，莫林缓缓合上了双眼，自己这个奇特的能力，居然对课程也有效，可不能提前通知一声么……
正式开始讲课的安娜·古从袍中取出一张淡黄色的魔法卡牌，卡牌微微亮起，然后塔楼顶部的照明水晶暗了下去，一些如真如幻的场景在教室中出现。
学生们发现他们似乎来到了森林之中，原本的桌椅与四壁的书籍全都变得透明，取而代之的是幽深黑暗的森林，与各种狰狞的可怕的生物。
一只比棕熊还要庞大的白狼向它们扑来，一个胆小的女生已尖叫起来。
可白狼穿过了他们，如同他们只是一些影子，扑倒了另一处的一只巨大的甲虫。
棕色的液体从破碎的虫甲缝隙中涌出，还未落地便被一群疾驰的小虫吞噬，甲虫的残骸倒在树根边，无数根茎立刻疯长起来，包裹住甲虫残骸，片刻之后根茎扎进土里，再也看不到那巨大甲虫的丝毫痕迹。
“是幻术吧？”马卡斯低声问道。
蒂尔娜点点头，中指竖在嘴前，示意安静。
在那些葱郁的灌木间，依然能看到安娜·古的身影。
“你们看到的，是混乱森林的模样，我们也称之为黑森林，”她说道，轻轻挥手，他们渐渐飘起，伴随着一些少年的惊叹，穿越层层叠叠的树冠，停在了天空中，“在秩序之火被点燃前，我们的托德尔便是这般模样，充斥着黑森林与混乱生物。”
脚下的森林狰狞如同那些林中的巨兽，头顶的烈日释放着酷热，局部的天气在急速改变，突然而起的飓风卷起粗壮的枝干，骤聚的乌云泼下滂沱大雨，肆虐的闪电不时燃起一片片火光，刚被雨水浸润的叶片又立刻被阳光晒得枯萎，生物在疯狂生长，繁殖，然后成片地死亡，迅速腐烂，仿佛时光的速度被千百倍地加快，甚至随处可见的无序魔力漩涡，诞生出各种狰狞丑陋的生物，然后又快速炸碎，将周围的森林短暂地夷为平地。
“直到伊苏恩的法师学者们，穿过时光之门，来到这里，”随着安娜·古的叙述，他们周围的幻术再次改变，开始急速地飞驰，大地的画卷在脚下迅速卷过，植被变得稀疏，荒芜，冰冷。
他们来到了冰原上空，这里的太阳仿佛被冻结的水晶，遥远而无力，终年呼啸的风把冰原吹成一张水平镜面。如此荒芜的地方原本应是一副死寂的模样，但却屹立着一道不该属于这里的建筑。
那是一道门，一道数百米高的门扉。
立柱如同黑色的巨塔，门前的三道台阶好像宽阔的神殿广场。
而巨大的立柱的中间，是一个光与影的色彩斑斓的漩涡，明明没有丝毫厚度，却显得无比深邃。它在疯狂旋转，又极其稳定，构成了某种奇特的平衡。
“这就是时光之门，连接破碎世界所有位面的门扉。”安娜·古的声音。
便在这时，时光之门发出微光，光影的漩涡缓和了片刻，几个身影落在了广场台阶上，因为离得太远，只能分辨出隐约的几个人形黑点。
其中一个黑点举起了什么，能分辨出那是一个释放着光亮的球体。
然后那个球体突然一闪，释放出无比灼热的光芒，比天空中的太阳还耀眼得多，比秩序神殿的祭祀之火还要神圣得多，那些光芒涌过冰原，洗净天空，整个世界都仿佛在慢慢改变。
这就是莫林说过的那些开拓者吧，这便是那个开拓的年代啊，巴伦激动地看着这一幕幕的景象，不禁热血沸腾。
安娜·古拿出另一张淡黄的魔法卡牌，正准备讲述接下去的内容，却是皱起了眉头。
因为她听到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
“呼……呼……”
……
莫林正在做梦，他又梦到了冈底森林中的那一幕。
眼光中全是恶毒的伛偻老人，他抓着自己的衣领，撕扯着他松哑的声线：“我要回去！我已经来了太久了！当初不是这么说的！我要回去……”
少年努力躲避着老人的触碰，他知道那会让自己的戒痕产生烧灼般的刺痛。
但似乎什么虫子在咬自己的胳膊？
好疼……
少年一个激灵醒过来，发现是艾玟诺正在使劲掐自己的胳膊。
顾不上去擦嘴角的口水，也顾不上去惊叹他们怎么飘在空中，更顾不上去回想脑海里突然多出来的知识，莫林错愕地看向安娜·古，她阴沉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莫林·卡兰德先生，”明显在压抑着火气，她缓缓说道：“是什么原因让你认为，你可以在我的课上睡觉呢？”
“啊……”莫林心里一凉，呆呆地接过艾玟诺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巴，心想这该怎么解释，我也不是故意要睡觉的……
“站起来回答问题，卡兰德先生，”安娜·古撤去了幻术，周围恢复了教室的景象。
“我……不是故意的……”转了转幽蓝的眼眸，少年无助地说道。
“托德尔第一个秩序火种是谁点燃的？”安娜·古问道。
“伊苏恩的学者法师？”少年答道，这个问题他早就知道。
“我们的纪元划分与每个纪元的时间跨度是多少？”她又问。
“上古纪，长度不详，第一纪元，又称遗失纪，跨度大约在两三千年左右，第二纪元，又称狮鹫纪，延续了两千三百七十九年，也有不少人说是两千四百七十年，”莫林回忆着以前看过的书籍，还有脑海中突然多出来的那些，慢慢说着：“第三纪元，战乱纪，总共一千五百六十二年，第四纪元，联盟纪，到今年枫红之年，一共是八百四十九年。”
安娜·古的面色缓和了些，但依旧问道：“关于第二纪元的狮鹫帝国崩溃的五种解释是什么？”
莫林张了张嘴，却说不出答案。从来没有读到过，刚刚睡的那一觉中，也没记住关于这方面的内容啊：“……不知道。”
“即使你提前看过书，也不许在我的课上睡觉。”她说道：“课程并没有严格的教案，我会随兴讲很多其他内容，而且，”她强调说：“所有在我课上提到的内容，都在考试范围之内。”
“因为你的表现，扣除十分。”安娜·古说道，“现在坐下！”
不敢争辩的少年坐到椅子上，看着十颗细小光亮从他食指上的身份指环中飞出，不禁有些懊恼。每个新生总共只有二十分的起始分，这一下就没了一半，也不知要怎么才能补得回来。
接下去的课程很长，但莫林如坐针垫。一方面老师讲的大部分内容都已经装在了脑袋里，另一方面，少年能感觉到，安娜·古的目光时不时都会扫过自己，看来自己已经成功地吸引到这位最严厉的老师的注意。可她那不带情感的审视的目光，少年觉得，快把自己逼疯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他们从塔楼中离开，终于可以自由地交流。
蒂尔娜却并没有责备莫林，反而忍着笑意说：“十分不算太多，不会太大影响的，只是，你要出名了。”
维斯魔灵没有解释，少年一头雾水。
下午的课程不是古典法师学派的，大部分新生要回到湖畔。
在蒂尔娜与其它个别新生组长的带领下，他们走出塔楼，沿着小路来到了另一边的悬崖上。
悬崖下是茫茫云海，翻卷着直到视野尽头，偶尔露出空隙，可以望见碧蓝的湖面。
“从这里跳下去，就可以直接回到宿舍古堡了，不需要再走好几个奥尔的山道。”蒂尔娜介绍。
金发的艾莉丝率先做了示范，她轻巧地往前一跃，在半空中还回头笑着对目瞪口呆的新生挥了挥手，然后急速坠下。不过她并不是笔直坠落，而是在空中划过了下弧线，如同无形的滑梯一般，莫林看到她甚至绕过了一座雪峰，消失在视野里。
“这是魔力搭建的通道，连接到宿舍古堡和其他一些地方，可以很方便地下山，”蒂尔娜解释着，“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话音未落，一个红发的女孩已跳出了悬崖，正是那名龙族少女希娅，她额角焦黑的头发还没回复，便已大叫着：“好玩诶！特维斯我先走啦！”
剩下几名龙族小组的成员也跟着跳出了悬崖。
然而剩下的学生彼此交换着目光，一时竟没人跟上。
“马卡斯，你先上吧，为了贵族的荣誉哦！”莫林笑着说道，他倒是不怎么害怕，正在帮其他组员鼓劲。
格索克少年稍微探出了脑袋，看了看陡峭的崖壁深入云海，吞了吞口水，不过察觉到蒂尔娜正在看着他，终于深吸了口气，闭着眼睛，跳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伴随着渐远的惨叫，马卡斯的身影划过同样的轨迹，消失在视野中。
“巴伦，该你了！”莫林拍了拍卡迪尔少年的肩膀，鼓励道。
“俺……我……我去跑山路，来得及的！”脸色发白的巴伦答道，转身便要向山下走去。
“可之前那几个龙族的学生，都跳下去了啊！”莫林说：“咱们不是要超过他们吗，气势上不能输啊。”
“蛮人不跟能飞的在天上打，蛮人如果不能脚踏大地，和地精有什么……”卡迪尔少年低声嘟囔着。
“快看，天上有个地精在飞诶！”莫林叫道。
“地精会飞吗？哪里？”巴伦忍不住回头看去，“清冷的天空，连鹰兽都没有，哪来的什么地精？”
然后一阵大力传来，他感觉自己已被推出了悬崖。
“莫林！！！！”卡迪尔少年惨叫道，魁梧的身影飞速坠去。
“是艾玟诺推的，我可没那么大力气！！！”莫林双手做喇叭状，大声朝远方叫道。
“艾玟诺，我跟着你跳。”
小吸血鬼点点头，脚尖一踮，优雅地向下方坠去。
少年紧随其后跃出悬崖。
先是坠落的失重感，然后身体仿佛被无形的云朵托了起来。
“啊哈哈哈哈……”少年努力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低低地掠过山峰，岩石，飞速下落，果然很有意思啊。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已穿过了云层，湖畔的学院区已出现在视野之中，莫林甚至看到了前面的艾玟诺，与再前面些的巴伦——他已经快落到古堡的塔楼上，速度明显慢了不少。
耳畔的风变得温暖，鸟儿被落在身后，大半的学院景色尽入眼底。
一阵阻力传来，莫林感觉下坠的速度在变缓，越来越慢，直到和一片落叶差不多，他已来到了古堡上空。
轻巧地落在古堡平台上，首先入目的就是脸色苍白的马卡斯与更加苍白的巴伦。
“哈哈，特维斯，这个好好玩，我们再去玩一遍！”希娅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同时，另一个莫林熟悉的声音传来，是红发学长迈克·卡维泽的。
他人还没从通道中走出，带着回音的喊声已传到耳边：“莫林，你出名了！”
第五十二章 联盟与药剂
一头红发的迈克学长从通道中奔出，惊叹地看着刚刚落地的莫林。
“少年你这下可出名了！”他笑道。
“呃……？”莫林疑惑，之前蒂尔娜也这样和自己说，可到底为啥就出名了呢？
“你居然还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蒂尔娜难道没告诉你吗？”迈克说着，从身后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籍，封面上写着一串字母：伊露维塔学院学生大事记。
“让我查查，”红发迈克翻开那本书，惊叹地说道：“据记载，你是学院有史以来第一个，在第一节课上就睡觉的新生，果然是第一个！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个方法！”他语气里带着懊恼，重重地锤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大概是在为他错过了出名的机会而心痛不已。
“不光如此，”他紧接着补充着：“你还是安娜·古在学院这七十四年的执教生涯中，第一个敢在她的课上睡觉的学生！！！”
说完迈克打了个冷颤，看向少年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钦佩，“老天爷，那可是安娜·古，你到底怎么想的？！”
少年迷茫地摇了摇头。
迈克学长拍了拍莫林的肩头以示鼓励，继续道：“不管怎样，我们捣蛋鬼联盟的执事们一致同意，把这件事记入《伊露维塔学院学生大事记》，”说着他挥了挥手中的书，“另外，也把你列入我们候选成员的名单！”
“……捣蛋鬼联盟？”听着这个古怪的词语，莫林不禁有些头痛，事实上，在上节的魔法史课程中不小心动用自己的特殊能力后，他的脑袋还一直隐隐作痛。
迈克似乎想再说什么，但手中的书突然有规律的颤动了起来。
同时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够了，再说就违反我们的保密第一原则了！”
“好吧！”他摁住书本，同时对莫林说道：“少年我看你在捣蛋一途上绝对是大有前途，加油！”
说完迈克离开了平台，只留下莫林与艾玟诺面面相觑。
马卡斯还在靠着墙壁压制着翻滚的内脏，倒是面色苍白的巴伦想起了始作俑者狠狠瞪了过来，只是那一脸萎靡的样子实在没有丝毫气势，小吸血鬼也心安理得地瞄着天边的浮空要塞选择了无视。
……
到了午饭时，少年终于知道迈克学长所说的出名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通过什么方法，莫林光辉的事迹连同他青嫩的相貌在学生间迅速传播着。
“看到那边那个新生没？就是坐在蒂尔娜边上的那个？”几个三年级的学生坐在长桌一角，对着远处指点着。
“就是他吗？敢在安娜·古教授的课上睡觉的那个新生？”另一个学生惊叹着。
“看上去居然也普普通通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其他人点头附和。
“能在毕业前亲眼见到这么一个勇敢的后辈，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感觉人生完整了许多……”另一边的几个人在议论着。
……
虽然神经粗壮的莫林不会太介意，但艾文诺明显不适应四面八方聚焦而来的目光，不安地缩了缩身子，怯生生地问道：“蒂尔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也怪我，”维斯魔灵忍者笑意，嘴角淡蓝色的线条微曲成古怪的形状，“我没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太过对你们强调这事。”
“之前跟你们说过，安娜老师是学生们一致认为的最严厉的老师，没有之一，但我没详细说原因”蒂尔娜解释着：“她总计在伊露维塔任教七十余年，按照学长们代代相传总结出来的规律，大致有三条。”
“首先，凡是考试没取得良好以上成绩的，都会获得额外的作业，更差的同学则会被强制参加课余辅导小组。其次，凡是在课堂因为纪律原因被扣过分的学生，都会被记下，再接下去的几年里，只要是她的课，便会叫那学生起来回答问题，一直到该学生毕业为止。最后，凡是故意和安娜老师作对的学生——据说这种捣蛋鬼在她刚任教的时候还是有不少的，都会受到各种严厉到变态的处罚。”
维斯魔灵压低了声音：“据说安娜教授拥有一张罕见的变形系魔法卡牌，可以随手就把没什么反抗能力的人变成动物。在我还是个新生的时候，有种传言说安娜·古因为养育艾莉丝的缘故，脾气变温和了许多，于是就有个勇于求证的五年级学长，在魔法史课上偷偷吃了一颗糖果。”
“然后呢？”几个新生异口同声问道。
“结果安娜教授二话不说就把他变成了一头粉色的猪，丢到学院外面的森林里过了整整一夜，怎么说那个学长当时已经是进阶法师了，却毫无反抗之力。”维斯魔灵的双眸中闪着不同色彩的光芒，“谁也不知道那天晚上被变成猪的学长在森林里遭遇了什么，但他本来也算是勇气可嘉的一个人，结果第二天被同学找到的时候，正抱着一棵树根哭鼻子。”
“而且自那以后，再没人见他吃过一颗糖果，即便是糖果之夜。”蒂尔娜总结道。
糖果之夜是托德尔春夏交替时的节日，人们普遍认为在温暖的夜晚品尝甜蜜的糖果会给自己带来好运，这个节日尤其受到孩子们的喜爱。
“所以说今天你仅仅被叫起来回答了几个问题，扣了十分，算是运气不错的，”她微笑道：“大概因为你是新生吧，又把课程内容提前预习过。不过接下去的几年里，每堂课被叫起来回答问题是不可避免的了。”
感觉自己的校园生活黯淡了几分，莫林悲戚地点了点头，巴伦则同情地拍了拍少年的后背，帮他多点了一块烤肉排。
“哇塞，开学才半天，你就被扣了十分啦！”一个女童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是那个称自己为学院小精灵的魔法生物，“让我看看，……嗯……扣分人：安娜·古，原因：上课睡觉，啧啧，我怎么没看出你居然如此有勇气！”
莫林撇了撇嘴巴，不知该怎么回答。说起来这事可都要怪你们这些能在别人脑海里突然出现的声音，让人一点防备都没有。
“好啦，看你一脸可怜的样子，哪天我有空了就来指点你获取分数的方法，我先要忙去了，这才多么一会儿菜单又堆起来老高，迟早我要找个帮手帮我做饭！”小精灵的声音突兀而来，突兀而去。
呆在戒痕中的小黑抱怨了一下，也对这个可以肆意来去的小精灵颇为不满。
几个高年级女生从他们桌边走过，总算她们的目光没有看向自己，不禁让少年舒了口气，倒是她们几人交谈的内容吸引了莫林的注意。
“混乱森林课程没开啊！”一个细细的女声。
“今年真得没开，我去查过了，选不到这门课。”另一个女声。
“怎么会这样，那现在欧诺罗姆老师还开了什么课程？”细细的女声失落地说。
“好像他今年没开授任何课程。”第三个女孩答道。
“啊？！那不是见不到欧诺罗姆老师了么……”细细的女声带着几分哀伤。
“是啊，见不到那个帅帅的大叔了……”另两个女生一起叹道。
三个高年级学姐交谈着，渐渐走远，留下餐桌前少年皱起的眉头。
这么说，欧诺罗姆老师还没回来么……
想起冈底森林里那个中年游侠对自己的关照，莫林心情不禁沉重了几分。
下午的课程是植物与药剂概述，属于自然与生命学派的课程，上课地点就在宿舍古堡边上不远，稍作休憩的几人，带上两本厚重到可以用作盾牌的课本——《托德尔常见植物分析》与《魔法药剂入门》，从古堡出发。
沿着湖畔的青石路，在蒂尔娜的带领下，他们走进葱郁的树林。道路两旁的树木高大而优雅，散发着自然的美感，却并不像学院外的森林那般狂野。一些柔和的照明水晶掩藏在低矮的灌木丛中，藤蔓壁上，点缀在蜿蜒的道路两旁，别具意境。
穿过一个硕大的树洞，绕过一个小小的丘陵，上课的教室，一个硕大的温房便出现在眼前。
这一届学院新生总共两百多人，虽然主修课程都一样，但并不都一起上课，而是以小组为单位被随机分配到了两个时间不同的课次中，每个课次总共一百余人。比如上午的魔法史，莫林就没看到斯特雷耶的小组，但在下午的这堂课，明显他们被分配到了一个课次中——那个脸上总带着温和笑容的黑眸少年，正站在温室门口。
“嗨，斯特雷耶，还有奥斯蒙，又见到你们啦！”少年挥了挥手，叫道，现在大家都已经是同学，也就不用再称呼他为殿下。
早注意到莫林一组的到来，斯特雷耶点了点头，问道：“后来你决定向战职方向发展了吗？”同时矮胖的奥斯蒙也和魁梧的巴伦碰撞了下充满战意的目光。
“没有……我还是可以自由选择的……”莫林有些尴尬的说：“我是后来又因为别的原因被录取了，但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见少年不想多说，斯特雷耶犹豫了下，问道：“……测试那天，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本来想提醒你，可也不太确定，你回去身体没出什么状况吧？”
“啊……”莫林一愣，答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那次测试完回去没过多久，我就突然病倒了，生命神殿的祭祀都没什么办法，不过很快我又自己康复了。”少年嘴角带着笑容，似乎在为自己神奇的恢复能力而小小地得意。
“自己康复了么……”斯特雷耶眉头微皱，慢慢问道：“那……我送你的那张卡牌呢，拿去卖掉了吗？”
莫林脸色一僵，干笑地说：“那张卡牌本来我是想拿去卖掉的，却不留神被我的元素生物不吃掉了……”
小黑被少年叫了出来，躲在少年的脖子后面怯怯地看着斯特雷耶。
“被元素生物吃掉了么……”似乎有那么一瞬间，黑某少年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不过斯特雷耶很快轻吐了口气，笑着说道：“既然我们都来自洛萨公国，有缘成为同学，以后要在这里一起学习生活很长时间，有什么事彼此多帮助些，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也只管告诉我。”
“嗯。”莫林点点头。
……
上课的温房很大，房间里种植着许多奇特的植物，中间则是一片空地，安放着许多木桩般的桌椅，学生也以以小组为单位坐着。桌子上是各种器具，银质小刀，平底托盘，透明的水晶小瓶，形状奇特的管子，装着各种颜色粉末的瓶瓶罐罐，和一个魔力晶卡驱动的燃炉——应该是用来加热药剂用的。
与安娜·古不同，一直到离上课时间不足五个密尔（分钟）时，老师才匆匆抱着一盆植株走了进来。
他是一个矮胖的老人，棕色的头发略为稀疏，穿着宽松的浅绿袍子，却依然无法掩住那圆滚滚的身材。
“呼……我叫费斯，”把手中的植物摆放在一边，老人喘了口气，开始了自我介绍：“我是自然与生命学派的教授，主要研究植物生命方向，将是你们这一学年中，植物与药剂概述课程的教师。”
“费斯老师好！”听课的学生们纷纷问候。
矮胖老人点点头，继续道：“魔法药剂，与魔法卡牌类似，都是从魔法中衍生出的方向，虽然不如魔法卡牌影响那么深远，但魔法药剂，依旧弥补了原本魔法中很大一块缺失。”
“如果说，魔法是通过构建法术模型，来达到复杂的法术效果，那么药剂学，”费斯目光在学生面孔上扫视着，“就是通过生物自身所孕育的法术模型，通过自然材料所蕴含的魔法结构，通过他们之间的接触，彼此的碰撞与改变，微小的魔法元素引起巨大而激烈的反应效果，来合成对我们有益的药剂。”
“当然，也可以是有害的药剂，”他的目光一凝，意味深长地说着：“刺客匕锋上涂抹的幽绿剧毒，能渗入皮肤而烧灼灵魂的尖叫水滴，无色无味却让人昏睡不醒的气体，太多太多……”
第五十三章 单位与计算
“而最常见的魔法药剂，莫过于可以从生命神殿购买到的那些治疗药剂。”身材发胖，头顶微秃的费斯介绍着，从袍子里取出一个透明的小球，小球中间漂浮着一小滴淡红的液体。
和米涅尔玛送给自己的那颗珍贵的五阶药剂有些类似，只不过表面没有叶脉的标记，莫林观察着。
“比起那些恢复性的魔法，治疗药剂的作用要复杂并广泛许多，正如我之前介绍的那般，恢复性魔法可以治愈普通的伤口，祛除常见的疾病，甚至短暂地充沛体力，但对于魔力造成的创伤，隐秘却致命的诅咒，残留的元素和狂暴的魔法结构，甚至灵魂的凋零，治疗药剂的作用便显示了出来。”
“这门课程这一学年中，唯一的实验性作业，要求每个学生独立完成一份稳定的一阶药剂，占总成绩的百分之四十。当然，不同的一阶药剂配置难度也有区别，我会酌情打分。”费斯说道：“不过在刚开学的这几个月中，我对你们的调剂水平并不会抱有任何期待，要记住，这是一个需要耐心的课程，是一门需要汗水的技艺。”
结束了课程介绍，他正式开始授课，将之前抱进来的那盆植物摆放在木桩讲台上：“现在，每个小组，到教室周围取一盆植物，我们来讲解植物的结构与生命周期。”
艾玟诺起身去搬植物，而莫林趁着教室中短暂的喧哗低声问组长：“蒂尔娜，你听过捣蛋鬼联盟不，中午的时候迈克学长说把我当成候选成员什么的。”
维斯魔灵笑道：“虽然我们学院的学生不算多，但却有不少稀奇古怪的学生组织，其中一些甚至有着相当久远的历史传承，对组织成员也有一定的要求，捣蛋鬼联盟算是一个。如果你被列为候选成员的话，应该就有机会加入。虽然他们平时都神秘兮兮的，但据我所知，这个组织除了各种恶作剧之外，最感兴趣的就是从学校的各种规则里找到漏洞，还是蛮受欢迎的，毕竟这个年纪的人类大多都比较叛逆。”
听到这只是个喜欢恶作剧的组织，少年松了口气，不过他又问道：“费斯老师一直都这么和蔼的吗？”
蒂尔娜回答：“是啊，他也在学院任教好久了，怎么？”
莫林摇了摇头说：“没事，似乎小黑不太喜欢他。不过可能也是因为面生的原因，它胆子一向很小。”
在费斯老师开始正式讲课后，少年脑海中再次出现了那个模糊的声音，问他是否要学习这次课程的内容。
没有丝毫犹豫，莫林回答了否，果然那种睡意没有出现，一切正常。
而且，少年发现，虽然这节课讲的不少知识以前自己都从书上看到过，但这样参考着一株真实的植物来学习，要比书上的那些插图生动许多。
第一堂的植物与药剂概述课程，没有出现什么特殊的事情，唯一值得一提的是马卡斯，他因为对叶脉的漂亮的切剖，而获得了费斯的一声称赞，同时还有一分的加分。
……
晚上没有课，几人在水音休息室里交谈。
“真是，什么时候才有战斗的课程啊！”巴伦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第一天的课程全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还被迫从悬崖上跳了下来，真是饱经折磨的一天。
“明天？”马卡斯查了查，笑道：“明天只有一节机械与制造学派的课程：单位与计算。战斗课程要等到后天。”
在托德尔大陆，一年为三百三十三天或三百三十四天，每三年过一次最盛大的节日——斯塔节。而一年则按照天空的星座被分为十二个月份，每个月份二十七天至二十八天，又被分为四周，对于学院的学生，周末的一或二天是固定的休息日。
“马卡斯，你这两天有看到你姐姐吗？”莫林问了一句，小黑正玩弄着那根树枝般的手杖。
格索克少年打了个哆嗦，说：“没，没有。她说开学之后会比较忙，也没来管我，你找她有事？”
“这样么……没什么紧急的事情。”少年轻吐了口气，想必她也应该知道，欧诺罗姆老师没有回来的消息了。
他从小黑手中抢过魔杖，确切的说，是连同揪着杖柄叶片不放的小黑一起，问道：“蒂尔娜，我们什么时候才会用到魔杖？我看了看这周的课表，没发现这类课程啊。”
“魔杖啊，”维斯魔灵解释说：“等我们进行魔力感知的时候会有用到，不过那是下半学年的课程，在那之前要学习很多准备性的知识。魔力感知与锻炼是一项很复杂的事情，也是为什么你们人类在十二岁前不锻炼任何魔力或精神力量。”
“还要等半年时间吗？”几个少年都有些按耐不住目光里的期待，能够锻炼魔力，才意味着真正迈入了职业者的大门。
……
让马卡斯格外失望的是，他所期待的机械与制造学派的课程：单位与计算，上课地点并不在机械浮空要塞中，而是在山脚战斗与指挥学派的城堡里。于是便也没机会趁此去浮空岛屿上游览一番。
而更出乎新生预料的是，上课的老师竟然是一个地精。
“就该知道，除了地精以外，怎么可能还有生物会有瓦瓦呱啦·尖鼻子这样的姓名。”马卡斯小声嘟囔着。
尖鼻子老师长得和其他地精一个模样：不足一米的身高，头上稀疏的毛发，尖尖的耳朵和鼻子，还有相对硕大的眼睛与显眼的绿色皮肤。如果对地精相貌特别熟悉的话，也许能发现他的鼻子要更尖一点，不过莫林并看不出任何区别。
相比于其他种族，地精们对知识的传承要保守许多，他们更偏向于死守智慧的秘密以赚取金币，并只在利益相关的团体内传播自己的学识。不过在神圣联盟成立以后，他们也努力做出了改变，比如创办了著名的哥布林学院并对外招生。尽管对金币的狂热没有丝毫减少，但比起战火纷飞的年代，他们还是更喜欢和平，于是认同了秩序神殿对于知识传承的方法。
瓦瓦呱啦老师正踩着炫纹屏障，浮在讲台前，以他的身高来说，算是穿着一条格外长的袍子，长到让少年不禁思索尖鼻子老师是如何走路而不绊倒自己的。他伸出一根嶙峋的手指，用地精普遍高而细的声音说道：“在课程开始前，请同学们抬头看天花板。”
莫林抬起头，看到圆形的教室顶部是一片混沌的景象，各种线条组成的形状，成百上千的以不同速度旋转的飞星，扭曲的表盘与飘落的树叶，颜色各异的液体沸腾出晶莹剔透的泡沫，四散的沙砾堆积成山。
“你们已经上过一节安娜教授的魔法史，她应该强调过了文字对我们文明的影响，如何让我们传承一代代的经验。”尖鼻子地精老师眉飞色舞地说着：“而我们这节课，讲授的是另一类帮助我们认识世界的东西，单位与计算。”
“单位，让我们可以定量地看待事物，时间，重量，体积，力道，温度，距离，速度，魔力容量，魔力强度，太多太多……”他掰了好几遍手指，一个个地说着：“在单位之前，我们只通过主观的感受来感知事物，但即使精神力量再强的强者，他的感知依然会有波动，会受到实力，心情，状态，等等因素的影响。人们讲述同样一个火球的威力，有的人会说很强，有的人则觉得很弱，交流尚不能达成，更别提深入的研究。”
“于是人们渐渐使用客观的描述方法：定量单位。”瓦瓦呱啦打了个响指，空中一个闪光的单词：“定量”，“就如同通用语的广泛使用一般，依靠人们的努力，最终建立了统一的单位体系，被称为克格里斯单位制。”
“请记住这个名字！”
“接下来一个学年中，你们将学习克格里斯单位制中所有的单位，它们间的转化与分析，它们建立的过程与原因。”
瓦瓦呱啦继续讲着：“而这门课程的另一半内容，计算，会更加重要，也更加困难。通过数字与单位，我们可以客观地描述自然的变化与过程，更重要的是，法术模型的建立。”
终于提到了魔法，莫林顿时来了精神。
“在最初的学者们研究魔法时，往往根据一闪而过的灵光，模糊的感觉，去寻找并改良稳定的法术模型，而随着法术模型渐渐地变得复杂，法师们开始发现这种方法进展太过缓慢，于是开始运用计算，通过纯粹理论上的运算与研究，便能找到最精确的模型改进方法。后来渐渐形成了完整的体系，这种计算方法也被更多地运用与其他方面，比如魔法机械，魔法卡牌，商业运输等。”
“另外，在你们的学习生涯中，计算方法也是最基础的必备技能之一，简单到魔法药剂不同材料的比例配置，复杂到机械模型的建立，齿轮的磨合，再到抽象的法术模型的研究。”
尖鼻子老师总结道：“所以，请务必学好这门课程，我可不想听到费斯教授或者布兰德教授来跟我抱怨说你们连最基本的计算都不会。”
“现在，请看向黑板，”随着他再次打了个响指，原本空空如也的黑板上多出了许多运算式。
“我知道你们，尤其是一些贵族家的孩子，或许已经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瓦瓦呱啦说道：“最先正确得出这几行运算式答案的学生将获得加分，也可以换成等数量的金币！”
马卡斯明显对此并不陌生，已经拿出笔纸开始计算。
蒂尔娜则自顾自地看着一本书，她唯一没有通过的课程是魔力感知，至于这些课，都只是来陪同自己几个新生组员听课的，并不主动回答问题或以此获取加分。
至于剩下三人，莫林，艾玟诺，还有巴伦，则纷纷一头雾水。
派克老爹的书架上确实有这方面的藏书，少年也看过几本，可问题是，他仅仅只记住了那些长相奇怪的等式而已，对于计算方法什么的，虽然死记在脑袋里，但从来没花过半点心思去理解，自然也完全不会。
黑板上总共五道题的样子，坐在教室另一边的艾莉丝已经报出了第一道题的答案：“四十七。”
“正确，加一分。”尖鼻子老师说道。
马卡斯懊恼地哼了一下，连忙去看第二道题目。
而就在此时，莫林感到，自己的中指戒痕中，小黑突然传来了一连串的声音。
不同于以往那种模糊的意思，这次是表达清晰的五个数字：四十七，二又二分之一，五千零五十，零，一又千分之六百十八。
看了看黑板上的题目，刚好五道，这是……？
少年一愣，莫非是这五道题目的答案吗？
第五十四章 血眸与卡牌
四十七，二又二分之一，五千零五十，零，一又千分之六百十八。小黑清晰地传来了五个数字。
莫林一愣，难道是这五道题目的答案吗？
之前艾莉丝报出第一题的答案，四十七，倒是对的上，可小黑又是如何这么快得到答案的呢。
扭头看看，马卡斯依然在努力计算着第二道题目，至于巴伦和艾玟诺，则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尝试。
看到少年不信任自己，小黑不满的抱怨了下，虽然我记性不太好，可对这些奇怪的式子好像天生就知道怎么算一样，答案肯定不会有问题滴，少年你放心。
与此同时，艾莉丝迅速报出了第二个答案：“二又二分之一。”
“正确，两分！”瓦瓦呱啦称赞道：“小艾莉丝很不错啊，要不要考虑以后来我们机械与制造学派发展。”
见自己又被抢了先，马卡斯停下手中的笔，抬头去看题目，这次则直接把目光移到了第五道上面，哼，就算你算得比我快，我从后面开始你总不能抢在我前面了。
而发现第二道题目的答案和小黑给出的一样，莫林对黑火的信心又强了几分。
先把分数拿到再说，毕竟自己已经被扣了整整十分了。少年想着，一咬牙，报起了答案：“五千零五十，零，一又千分之六百一十八。”
尖鼻子老师的大眼睛刷地亮了起来：“很不错，莫林·卡兰德先生，很不错，五分。”
马卡斯目瞪口呆地放下笔，不解地打量着他，莫林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
好吧，一上午的单位与计算课程上完，有喜有悲。
喜的是莫林终于拿到的五分的奖励，弥补了一下自己被扣掉的分数，悲的是，因为课前太过抢眼的表现，他成了瓦瓦呱啦喜爱的学生，被多次叫起来回答问题。少年也只能硬着头皮，一次次地报出小黑的答案，并答应它一张充满魔力的三阶晶卡作为奖励。
不得已，少年也只能暗下决心，多花点功夫在这门功课上，以免万一哪天地精老师让自己解释得出答案的过程。
另外，他们也领到了在伊露维塔学习生涯的第一份作业：数百道简单的计算题目。
“不要抱怨，我知道这周其他的课程没有布置任何作业，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完成这些题目，小家伙们，时间就是金币！”这是他们走出教室时，瓦瓦呱啦的原话，他同时还给了莫林一个赞赏性目光，让少年受宠若惊。
不过他的好心情并没能持续很久，因为下午的课程——基础卡牌使用，授课教师是布兰德，血眸布兰德。
或许是考虑到了中午时间并不充裕，这节基础卡牌使用，本属于古典法师学派的课程，并没有安排在山巅的高塔中上课，而是同样在这座战斗与指挥学派的城堡里。
随着午休时光飞速晃过，想起要去见血眸布兰德，少年便觉得自己的胃抑制不住地翻滚起来，似乎又能感觉到戒痕烧灼的刺痛，早该知道会这样，中午就不该吃那么多肉。看看其他同学，都是拿着一大本的卡册，里面是学校要求自备的基础魔法卡牌，而自己干脆两手空空。
在怀特城的木桶酒吧时，欧诺罗姆老师评价布兰德，说他是一个非常正直的老师，而自己拒绝了他的建议，却又通过其他不知什么方法被学院录取，恐怕光是这点布兰德老师便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
不过派克老爹常说，该来的总是会来，尽量做好准备就是，无论物质上的还是心理上的。莫林深深吸了口气，跟随蒂尔娜走进了教室。
这是一间六角形的房间，没有窗户，暗色的天花板上垂下一串串流苏般的装饰，那是被放大的一张张首尾相连的魔法卡牌，在教室顶部的空间中映射出无数画面，那是一幅幅卡牌上的法术模型所呈现的景象。
一身黑袍的布兰德已早早站在了讲台之上。他身材高瘦，鹰鼻薄嘴，油光发亮的齐脖中分头发，一双平眉稳如磐石，而那一双黑红相间的眼睛，喷射出残忍无情的目光，落在了少年忐忑的脸上。
少年心一横，硬着头皮准备听训，不过意料中的训斥并没有来临，莫林抬起头，看到布兰德已经移开了他的目光。
一直到课程开始，他的目光都没再落到自己身上。反而再其他新生的脸上扫视着，许多第一次见到布兰的血眸的学生，都不禁起了一身的战栗，纷纷低下头，不敢和那样的目光对视。
“如果你们天真地以为，使用魔法卡牌只是像用火花卡那般，仅仅只需要触碰，”血眸布兰德以这样的语句开场：“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
“尽管比起传统释放魔法的方式，使用魔法卡牌要简单方便得多，但使用卡牌的技巧仍然需要消耗不小的精力，并进行大量练习才能熟练掌握，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他从卡盒中拿出一张白色的零阶卡牌，夹在指间：“同样一张魔法卡牌，不同的人使用，不同的使用方法，不同的魔力引导，都会产生完全不同的效果，比如我手上的这张零阶火花卡。”
说着只见他手上的火花卡微微一亮，一颗火星飞了出来，但它没有立刻消散，而是漂浮在讲台上，紧接着另一颗火星飞了出来，一颗接一颗的火星，同样的大小，同样的速度，在教室中开始飞舞起来，拼成格式的形状，仿佛每颗火星都有生命一般，它们四散到同学面颊边，然后又聚集在一起，化成一条盘踞的火蛇，火蛇灵动地缠绕在布兰德的手臂上，吐出一小朵一小朵燃烧的赤红色火焰。
几乎所有学生都看得目瞪口呆。
“而在你们手中，则是完全另外的样子。”布兰德嘴角轻翘，目光落到了莫林身上。
少年的一颗心悠悠地沉了下去。
果然，传来了他冷酷并带着一丝讽刺的声音：“莫林·卡兰德先生，你能来给大家做个示范么？”
莫林深吸了口，站起身来，低声答道：“抱歉，布兰德老师，我不行。”
“为什么呢？”血眸布兰德嘲讽地问道，他手臂上的火蛇咝咝地吐着信子。
脸上火辣辣的，少年小声地说：“因为我不能使用魔法卡牌。”
“大点声，卡兰德先生，这是回答问题时最基本的礼貌。”布兰德说道。
“因为我不能使用魔法卡牌！”少年大声答道，他抬起幽蓝的眼眸看向讲台上那个黑袍老师，目光里带上了一丝不屈。
艾玟诺在桌下轻轻地拉了拉少年的衣角，示意他别太冲动。
但布兰德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少年，继续问：“不能使用魔法卡牌，那你准备往哪个方向发展，或者说，明年你打算去哪个学派？”
“我要成为一名法师，布兰德教授，我打算去古典法师学派。”少年回答。
教室里泛起一阵低笑，一个没法使用魔法卡牌的法师，在托德尔，这差不多和没有剑的剑士是一个意思。
只是少年没有因此而羞愧，他认真地看着布兰德的血眸，大声说道：“没错，我确实不能使用魔法卡牌，我并不以此为荣，但我有自己的原因，我坚持要成为一名法师！”
少年的声音有些激动，但幽蓝的眼眸依旧明亮而认真：“我也知道，魔法卡牌对于法师的意义，于是我想或许来到学院，可以在老师的帮助下找到不能使用卡牌的原因，而不是因此被迫选择往战职方向发展，希望老师可以理解。”
教室安静了下来，一些同学的脸上露出了理解的目光，包括金发的艾莉丝。
见自己的讽刺没能达到预想的效果，布兰德皱起了眉头，说道：“够了，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找到原因的，大多时候我们都要接受自己的不足，而不是妄想改变。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被学院录取，我还是那句建议，往战职方向发展。现在坐下，继续上课。”
“这门课程的总成绩分为两部分，卡牌使用理论和实际考核。实际考核要求学生能成功使用一张一阶的魔法卡牌，占总成绩的百分之三十。”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莫林一眼，继续说：“总成绩低于六十的，将无法通过该课程，即使能升入二年级，依旧要来重新选修。”
少年松了口气，这样看来，实际考核的三十分是肯定拿不到了，不过还有十分的余地，不至于一点通过的希望都没有，只不过看布兰德老师对自己的态度，想要在其他几个方面获得高分，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课程接下去的时间，莫林度过得也并不轻松，包括几次卡牌的感受练习，少年只能干看着别人，并忍受着布兰德嘲讽的目光。虽然欧诺罗姆老师评价他是一个很正直的老师，可这样子针对我，怎么看也不像。
而且，少年甚至觉得，为了增加自己尴尬的时间，布兰德甚至刻意延长了感受练习，因为在课程末尾讲述卡牌理论时他语速明显快了不少，就这样还是延长了一小会儿的上课时间。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迎来的也是让莫林颇为无奈的作业：五百字的记叙，描述你们接触火花卡牌时的感受，请尽量跟随自己的感觉，下周上课时交。
……
整整一天的课程，少年们都有些疲劳，在休息室里有气无力地聊着天。
好吧，从开学到现在不过两天的时间，也只上了四节课程，已经给两个老师留下了坏印象，还都是古典法师学派的老师：安娜·古和血眸布兰德，摊到在沙发上的莫林不禁哀叹了一声，这还不算，另外一个老师，地精教授瓦瓦呱啦·长鼻子，还对自己形成了错误的印象，为此不得不努力去学习运算。
头依旧隐隐作痛，米涅尔玛送给自己的药剂还揣在兜里，尚未有机会去找老师看自己的情况，少年郁闷地抽出题集，准备先完成这份作业。如果无法改变环境的话，就尝试去适应，这也是派克老爹常说的话。
注意到莫林拿出了作业题集，一旁的马卡斯不禁哀叹，为啥这个来自洛萨公国的少年，不光记忆力变-态，魔力容量也比自己强，就连数字运算都这么厉害，还给不给别人活路了。
而注意到马卡斯的目光，莫林解释道：“上课的时候那些答案，都是小黑告诉我的，为了获得那些分数，我就先回答了。对于这些东西，我其实完全不会啊，有问题了还得请教你。”
正说着小黑从戒痕中跑了出来，挥舞着细长的胳膊一副居功的模样，啾啾叫了两声：少年你答应我的魔力晶卡，快点拿出来。
旁边的巴伦看了看课表，声音里充满了期待说道：“明天下午，战斗入门，不能打架的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第五十五章 老人与矮人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书房，一张很普通的旧色的圆木桌，一叠很普通的泛黄手稿，和一个很普通的白胡子老人。
窗外是很普通的月色，书房里是很普通的照明水晶光亮。
就像所有上了年纪的人一般，老人的眼袋很重，脸上沟壑纵横爬满了岁月的痕迹，但一双眼睛却闪烁着智慧的光华，他叼着一个长而弯曲的烟斗，半靠在圆角软椅上，正聚精会神地翻看着手稿，而嘴巴不时嘬上两口，然后熟练地吐出一个个彼此嵌套的灰色烟圈。
乍看之下，这房间中最为特别的便是那只精致的烟斗，银制的主体上纹着月神的刻饰，石楠木打磨的烟嘴完美地贴合着银器的线条，斗钵边镶着一圈暗色的晶石，斗柄上还挂着一个鼓囊囊的秘银编制的袋子，估计其中塞满了老人最喜欢的烟丝。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
老人没有抬头，低声说：“请进。”
他的声音有些沙，但还可以听出很浑厚的底色。
吱呀一声，一个身穿黑色法袍的高瘦男子推门而入，他黑洞洞的眼眶中是一双血色的眼眸，正是布兰德。
见老人依旧再翻阅着手稿，布兰德走到桌边，不满地将手里的羊皮纸丢在桌上，问道：“您能告诉我，这分名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人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血眸法师丢在桌上的羊皮纸，温和地说：“这是今年新生名单，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学生，”布兰德指着一个名字说道：“莫林·卡兰德，来自洛萨公国，是我负责招生考核的地方，但问题是，我并没有录取他。”
“您知道我的理念，也知道我坚持的信仰，古老的荣誉和严明的律己，我不希望学院变成一些人苟且营私的地方，我不知道为何有人能绕过录取官而被录取，我希望能彻查这件事情。”血眸布兰德铿锵有力地说。
看到那个名字，白胡子老人一时有些茫然，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顿时来了几分兴趣，他放下手稿，微笑着问：“这学生怎么样？”
没想到老人是这样的反应，血眸布兰德愣了一下，说道：“魔力容量很出色，几乎达到了极限的十法尔，精神力量学徒三级，也很不错，身体力量学徒二级，对于尚未锻炼魔力的人类少年来说，也算不错。但问题是，他不能使用魔法卡牌。”
“我邀请他来学院，向战职方向发展，但他坚决要向法职方向发展，所以我没有录取他，希望过段时间他能改变自己的想法，”布兰德解释了几句，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但他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新生名单上，又是被谁录取的，我要求严查。”
不知为何，对于这样的事情，血眸法师似乎格外在意。
面对着布兰德灼人的血色目光，老人尴尬地咳了一声，说道：“其实，这个学生是我录取的，时间，应该是在十一年前吧，白狼之年，和记录的一样。”
布兰德沉默，一双血眸盯着老人，等待着他给出解释。
“准确来说也不能算作我录取的，”老人说：“是因为一个人的推荐，才把他记在了名单之上。”
“这是伊露维塔魔法学院。”布兰德回道。言下之意，谁有这么大的面子推荐一个婴儿直接进入这里。
老人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说道：“是大祭司阁下推荐的。”
书房里安静了很久。
布兰德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名册，缓缓向门外退去，直到黑色的袍子融进门外的阴影，才低声吐出一句话：“即便这样，我依然不看好这孩子，菲尔丁院长。”
书房的门合上。
老人取下烟斗，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看向窗外的夜色，那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眸中的目光深邃而渺远，仿佛能看穿笼罩在岁月之上的灰暗迷雾：“这么看来，还是再次出现了啊，不能使用魔法卡牌的人，可原因又是什么？当初菲妮克丝一定要让我提前录取这个孩子，是因为她预见到了什么，还是仅仅只一个巧合而已……”
……
夏日的午后，从湖面上吹来习习清风，虽然阳光有些刺眼，但空气并不闷热。
莫林与巴伦期待已久的，基础战斗入门课程，终于要开始了，上课的地点在山脚一座竞技场般的建筑之中。
椭圆形状的竞技场占地很广，如同一座要塞的外墙，白石垒就的墙壁与坐席早已残破不堪，许多藤蔓般的绿色植物慵懒地攀爬延伸在白石之间，静待时光缓缓流淌。而与经过修缮的宿舍古堡相比，这座残破的竞技场则要显得沧桑太多，大部分石柱与拱门都已坍塌断裂，横面上是刀斧劈砍出的道道伤痕，却在太过漫长的岁月里被磨去了锋锐的棱角。
竞技场内是开阔的广场，广场上则有十多个大小不一的竞技台，周围是许许多多的兵器库，保管存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从常见的弯刀与长剑，到厚重的锤斧，再到那些少见的弯镰和刺棍，甚至是样式古怪的机械武器，莫林甚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武器。
而所有的兵器，数量都格外多，大致估算，每种恐怕都不下百把，被整齐地放置在长长的武器架上。
他们的课程便在一座竞技台的旁边进行。
莫林他们小组，与金发的艾莉丝带领的小组，以及斯特雷耶与奥斯蒙的小组全都被分配到这一课次中，他们都已换上了战斗的便服，整齐地站立成队，注视着他们的课程教师：一个山地矮人。
与更加喜爱符文研究以及打造技艺的符文矮人相比，在矮人中，山地矮人算是较为高大魁梧的一支，更为好战，就如同人类中的卡迪尔人一般。
眼前的山地矮人比莫林稍高，但要壮实得多，长长的棕色络腮胡须一直扎到微鼓的腰间，犀利的目光扫视着列成方队的学生们。
“我叫桑地·铁锤，是你们基础战斗入门课程的老师，”他不太标准的通用语夹带着北地方言，“首先来说，对于不同发展方向的学生，这门课程有不同的要求，但基础的身体素质要求一样：在学年结束前，通过魔力锻炼，身体力量必须达到一阶战职。”
“下面我来说说另一项要求：对兵器的熟悉。”桑地·铁锤粗声说道：“或许你们接受过身体素质的锻炼，但很少有学生，专门熟悉过兵器。而在战斗中，尤其是近距离的短兵相接时，对武器的熟悉与感觉是尤为关键的。”
说着他走到兵器架旁边，那是一排的双刃铁斧，锋利的斧锋闪着寒光，“下面将是你们所要学习的训练方法。”
只见山地矮人拿起一把铁斧，反手向天空垂直抛起。伴随着呼啸，铁斧斧身旋转着，被抛起十数米高，然后旋转着又笔直落下，双刃的斧锋划出寒芒，势不可挡。
眼见铁斧就要贴着桑地的身子落到他面前，许多学生已经惊叫出声，但矮人却看都不看一眼：“熟悉一把武器，它就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你可以随时感觉到它的位置，速度，以及所携带的力量，并可以自由地随心所欲地使用它。”
说着他蓦一伸手，准确地抓住了下落中斧子的斧柄，学生发出一阵惊呼，以为这便是终点，却不想他手腕一抖，再次将铁斧抛向空中，这次的力道明显更大，铁斧旋转着向天空飞去。与此同时，他左手从兵器架上拿起另一柄铁斧交到右手上，紧接着第一柄抛向空中。
“或许你们在街头杂耍艺人见过类似的抛球，对，其实原理上和杂耍艺人的抛球并没什么区别，只是把水果和皮球换成了锋利沉重的兵器而已。而这种练习确实可以帮人熟悉兵器，它的重心，形体，它坠落的速度，拋起需要的力道，它锋刃划过的轨迹等等……”一边说，桑地一边从兵器架上拿下其他的铁斧抛向空中。
“一，二，三，四，五……”莫林在一边默默地数着。
第一柄铁斧还没达到最高点，山地矮人又已经抛起了十八柄铁斧。
每柄铁斧一米多长，在空中几乎首尾相接地旋转着上升，各自有微小差异的轨迹，却神奇地没有发生任何碰撞，如同秩序井然的鸟群优雅地略过天际。
而等第一柄铁斧落在矮人身前的时候，他已经整整抛起了三十六柄铁斧。
然后他左手接下，迅速交到右手，然后抛起，同时左手接住下一柄铁斧，左右手的动作交替之快，凭少年多年打鸟的眼力也几乎看不清楚了。
远远看去，山地矮人的头顶仿佛有一道二十余米高的金属瀑布在坠落。
艾玟诺，莫林，巴伦，乃至一旁的红发希娅和银发特维斯，全都目瞪口呆，即便一向波澜不惊的斯特雷耶，在这样的景象面前也有些瞠目结舌。
三十多柄铁斧就这样被桑地·铁锤杂耍般地抛掷着，每一道坠落的斧锋都足以划开血肉，劈碎骨骼，但他却游刃有余，那粗壮的手臂和短短的手指显得如此灵活，每次都稳稳地接住斧柄，再以同样的力道巧劲抛到天空。
甚至他的目光都还放在学生身上，继续讲着：
“这种练习对力量，精神感知，以及身体协调都有很大的帮助。向战职方向发展的学生，要求可以保持三十六柄相同兵器在空中稳定不坠，另外还要可以保持任意十种兵器不坠，它们将会是你的敌人使用的武器，一项项熟悉它们将会利于你们以后的战斗，相信我，你们可不想在战斗中因为不熟悉对方稀奇古怪的兵器而惨死。”
“而准备向法职方向发展的学生，也就是不打算进入战斗与指挥学派的学生，只要求十种兵器不坠。”说完他补充道：“如果在这里的兵器库中找不到你所使用的武器，可以去制作处，会帮你制作同样的形状与重量的武器，当然品质只是练习使用的道具而已。”
说完，矮人老师将一柄柄接到的铁斧轻巧地抛回兵器架上，钢铁般的洪流被收回了它们的来处。
“这不是项轻松的练习，需要大量的时间与汗水，但我相信你们，能够完成。而且，相信我，没什么比看到自己一点点进步更令人心神愉悦了！”他粗声鼓励道：“下面我们来讲解模拟竞技战斗。”
“战斗，是职业者最重要的技能。在战乱的年代，我们通过战斗保卫自己的家园，捍卫自己的荣耀。而即便是在和平年代，我们依然在努力抵御着混乱侵袭，秩序之界上的战火从未熄灭。”桑地说着：“虽然学院努力保证每个学生的安全，但同时也希望学生可以意识到战争的残酷，并锻炼出坚韧勇毅的品格，所以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修葺了这座竞技场，并刻下了非常复杂的结界：模拟竞技战斗系统。”
“我需要两个勇敢的学生，来进行实战演示，有谁自愿吗？”桑地问道。
不少好战的学生都纷纷举起了手，包括巴伦，希娅，奥斯蒙，当然还有莫林。
矮人老师环顾了一下，指了指莫林与奥斯蒙说道：“就你们俩吧。”
第五十六章 模拟与真实
“就你们俩吧。”矮人老师桑地·铁锤指了指莫林与奥斯蒙，说道：“出列。”
两个少年迈出一步，目光相撞，莫林是分毫不让，满满的战意，奥斯蒙却带着几分失望，他漆黑的小眼睛扫过一旁的巴伦和艾莉丝小组的几个组员，明显没怎么把莫林这个力量低自己两级的同学放在眼里。
这下少年可火了，下意识地攥起了拳头，虽然自己的实力确实差上不少，但真打起来，也不可能像上次较量那般狼狈，我莫林·卡兰德也是从小在祖父的魔鬼训练下幸存至今的，看你那眼睛都飘到脑门上了算什么。
“所谓模拟竞技战斗，简单讲，就是对真实战斗的模拟。”桑地·铁锤讲解道：“这竞技场中的不同的竞技台，对战斗模拟的程度也不同。”
“正中那座最大的六角竞技台，几乎达到了真实的模拟，限制低年级的学生进入，”他指了指竞技场中央，又指了指他们身边的方形竞技台说：“而这一座，最初级的，模拟程度为百分之五十。”
“老师，您所说的模拟到底是指什么？”马卡斯忍不住问道。
桑地看了马卡斯一眼，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是黑暗诅咒。”
看到学生们都被这个词惊住了呼吸，和自己当初一样，矮人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模拟竞技台下构筑着复杂的魔法结界，在这个魔法结界中战斗时，可以说处在幻境里，并不会真正伤害到彼此。比如一剑砍断了别人的手臂，其实只是触发了结界的反馈机制，被砍断手臂的人会被结界诅咒，失去对断臂的控制并感觉到疼痛，并看到幻境的改变，当然，还会因为流血痛苦等逐渐感到虚弱，这些都是黑暗诅咒的效果。”
“至于模拟程度，主要是指对疼痛的模拟程度，百分之五十的模拟程度就是说同样的伤势，只会感受到一半的痛觉，对于初学者来说，太过强烈的疼痛容易造成精神上的损伤。另外，还有两点一定要记住，”桑地·铁锤严肃地说：“一：尽管这里的竞技台可以模拟得异常真实，但和实战依旧会有不同，最大的是心态上的差异，在这里你知道自己不会被杀死，而实战中则不然。为了弥补这一点，高年级的战斗课程中有另外的训练。”
“而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为了磨砺学生的勇气，这里的模拟战斗基本都以一方的重伤乃至死亡为结束，而当你在竞技场上一次次地结束别人的生命或者被人结束生命的时候，要时刻记住这只是战斗模拟而已，不要因此而漠视生命。当结界认为你的精神状态变得不太稳定时，也会立即把你扔下平台。”矮人老师语重心长地告诫着：“战斗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守护。”
“当然，主动跳下竞技台会被判定负，而将对方打出竞技台则会获胜。”
“下面我们观看这两位同学的战斗作为示范，为了方便台下的观众，结界会对竞技台上的战斗增减显示出一些额外的效果。”他朝队列前的两个少年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上台了。
“上台之后可以选择武器与装备，不用带任何器械。”矮人老师说道。
莫林从一侧走上竞技台。这个平台不算大，二十余米的长宽，铺着整齐的灰色方砖，方砖很是特殊，明明表面光亮如镜，踩着却丝毫不滑，似乎是某种炼金产物，少年并认不出来。
踏上平台的那一刻，莫林感到脸颊微痒，阳光似乎暗了一刹那，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结界的效果。他环顾四周，看到周围的景象并没有丝毫改变，台下的艾玟诺和巴伦还有许多同学正在看着自己，而矮胖的奥斯蒙，正从另一边走上台来。
正在纳闷该如何进行战斗，眼前便多了一团淡蓝的光芒，在自己胸口高的位置漂浮着。
“在模拟竞技台上，魔法结界通过你们的身份指环与你们相连，就像在就餐大厅中点食物一样，直接思考便能获得装备，当然，为了公平起见，现在只提供最基本的装备材料。”台下的桑地提醒道。
莫林想了想，一小团光点从眼前的光团中飞出，在少年面前幻化成了一把发光的短剑。他将其握到手中，觉得稍微沉了些，又心念稍转，短剑剑身闪了闪，重量在少年的感知中变得正好，然后暗了下来，变成了普通的黑铁模样。
用同样的方法，他又制造了一个圆盾与一副轻铠，盾面不大，但很结实。至于铠甲，则是光团直接包围在他身躯上，然后变化出来的。
或许是觉得没必要用全力，另一边的奥斯蒙单单制造了一把双手重剑。
台下的学生则看不到光团，只能看到一把把突然出现的武器与防具，另外，与莫林的视觉不同，在旁观者中那些幻化出的器具并没有黯淡下来，依旧发着柔和的光线。
随着双方的确认，竞技台上的光团沉入地面。
握住武器，矮胖的奥斯蒙圆滚的脸上已露出狂热的表情。
而看到奥斯蒙居然没有穿戴盔甲，莫林愣了一下，暗自叹道：被人看轻的感觉还真是不爽，可不管怎么说，即使我打不过你，也没有那么孱弱吧。
他思考片刻，没有率先出击，反而举起了短剑在自己持盾的左手背上轻轻划了一下。
在台下同学的眼中，莫林的短剑划过他的手背后，出现了几条发光线条，在他的皮肤上组合成一个细细的发光的伤口形状。
而在少年自己眼中，伴随着微痛，皮肤被锋利的剑刃划开，但伤口很浅，也没有触及到血管，仅仅只渗出少许的血珠。
几乎和真实一样，装备的重量，质感，剑锋划过皮肤时受阻而产生轻微的力道的改变，以及皮肤破裂后那微微紧绷的痛觉，如果仔细观察，甚至能发现伤口中细微的血丝，混在渗出的体液中，沿着皮肤上细小的纹路短短地扩散出去，然后凝固成皮肤上一层浅浅的胶体。
唯一的少年能发现的差别，正如桑地老师所说，在痛感上：破损皮肤传来的痛楚要轻不少。
莫林在试验，他想赢下这场战斗。
持盾的手背，是战斗中皮肤拉扯最小的部位，浅浅的伤痕也不会影响持盾的力量，至于这种程度的损伤痛感，即使不经过减弱也不会分散他的注意：自从小时候自己超常的恢复能力被发现后，在祖父的实战训练里受伤就成了家常便饭。
如果说巴伦打起架来粗犷而暴力的话，自幼在祖父苛刻训练下成长起来的莫林，则形成了灵活精准而细致的战斗风格。试验痛感，有助于了解到自己的忍耐限度，另外，更重要的是，不慎受伤时，不会因为痛觉的削弱而失去该有的反应速度。
要知道在战斗中，疼痛可是最后一条也是最为灵敏的反应防线。
看到莫林的动作，持着大剑的奥斯蒙眼中倒是燃起几分战意，随即，他也测试了一下模拟痛感。
不过要疯狂得多。
只见他反手在腰间划过，重剑剑锋过处带出一片暗红血光。
台下不少学生都倒抽一口凉气，能看到一个狰狞地发光伤口，和一滴滴洒落的光点，那是四溅的鲜血，当即就有几个女生受不住跑到一旁干呕起来。
就连莫林也有些反胃，即便是模拟的环境，但这般把身体当做不是自己的，少年不知道要怎样变态而强硬的内心才能做到，果然，是个格外危险的人啊。
而闻到鲜血的味道，矮胖少年眼中浓浓的战意疯狂燃烧了起来。上次在船上参加测试时，自己花了些心思，是因为殿下的示意，故意要让莫林出丑。至于此时和他战斗，自己接近五级学徒力量和他仅仅二级的力量，要是再不放开来打也太没意思了。
剑刃上染着血痕，奥斯蒙也没再犹豫，径直向莫林扑来。
竞技台不算小，但仅仅两个呼吸不到的时间，持着重剑的矮胖少年已跃至身前。
剑势很重，来势也很是凌厉，所幸莫林早已做好准备。
侧身避过，短剑轻挑。
可奥斯蒙丝毫不慌，他强扭剑势，变劈为扫，竟是要借着重剑的势头与自身的力量，强行以伤换伤。
他长我短，他重我轻，除非致命一击，否则以伤换伤毫无优势。
没有丝毫犹豫，莫林短剑斜转，侧身轻磕，人便向一旁退去。
奥斯蒙则大步跟上。
台下的希娅打了个哈欠，扭头对身旁高瘦的银发少年说道：“这种程度的比试，呵，特维斯，不过这个结界听起来倒是不错，以后在里面把你揍成断手断脚的猪头，族长也没法来找我麻烦了。”
银发少年撇了撇嘴：“一盘一袋金子，谁赢了归谁，有本事就来，别光说不练，你到底是巨龙还是渡鸦。”
听到这话，红发希娅嘴巴一嘟，就要争吵，却被艾莉丝瞪了一眼，不由哑了声音。
至于矮人桑地，则兴致勃勃地看着台上的战斗。这个课次的学生，那几条幼龙自不用说，来这课程纯属凑个热闹，桑地虽自认战斗技艺高超，但怎么指导龙族可是一头雾水。剩下的魁梧的蛮人少年最强，奥斯蒙其次，不过相比还是要差上许多，于是挑选了莫林作为奥斯蒙的对手，他俩应该能对抗一段时间。
此时台上的战斗紧张地继续着，或者说，对于莫林而言，紧张地持续着。
重剑的剑锋在身后如影随形，好几次险而又险地堪堪避过，战斗的场面就如同上次奥斯蒙和巴伦的战斗，一攻一避，只不过矮胖少年上次在避，这次则是在攻。
台下的艾玟诺在小声地加油，巴伦则认真地注视着台上的战斗。和莫林相处了一年有余，对自己这个朋友他可是再清楚不过，虽然力气小了些，但别的素质可谓相当惊人。在他看来，那个矮胖子奥斯蒙不穿铠甲，还自伤腰部，完全是太过小觑莫林了。
可尽管巴伦对少年颇有信心，但台上的莫林依旧险象环生。
只见他一个后仰，堪堪避过重剑剑锋，引得台下学生的一片惊呼。
在战士中，重铠战士和持盾战士是最忌讳倒地的，尤其是持盾战士。因为一手持盾一手持剑，一旦失去重心仰倒在地上起身相比要迟钝很多，这在激烈的战斗中足以致命。
好在莫林早有准备，右手持剑已支在身后，用力一撑，铁剑与地面石板相碰，闪过一簇火星，少年稳住身形。
但是下一剑已劈到胸前。
“铛”的一声传来，台下观战的矮人的眼睛刷的亮了起来。
“漂亮！”巴伦叫道。
台上的奥斯蒙向后退了几步，莫林则喘着气全神贯注地戒备着，一些走神的学生甚至没注意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在重剑劈到莫林胸前的那一刹，少年竟是已侧过了身子，然后将全部力量抵在了小小的圆盾上，凭借圆盾外侧的弧度，“铛”地顶在了重剑的侧面，将之撞飞出去。
这一下可谓险中求活：重剑正在劈落，而圆盾的盾面不大，更重要的是，因为力量的劣势，莫林把整个身体的力道全部顶在了盾面上，如果没有顶到剑身，或者说没有顶实，那必然一个酿跄，瞬间落败。
然而少年成功了，看他的样子，脸上没有任何惊异或庆幸，就如同早有十足的把握一般，只是莫林心里暗道了一声可惜，这下如果是自己肯定已经握不住重剑了，果然力量差距还是太过明显。
“这反应相当快啊！”特维斯不禁夸赞了一声。
一旁的希娅撇了撇嘴：“那是对手太蠢，居然自残，想想都觉得不舒服，再说剑也不够重，要是我用一把重锤随便砸过去他也变成饼饼了。”
台上奥斯蒙握着重剑，剑尖抵在身前的石板地面上，微微喘息。
他的右臂在颤抖：刚刚那一下，他强行握住剑柄，没有脱手，但已伤到了肌腱。而且，被自己划伤的腰部，因为刚刚的岔力，伤口被扯大了很多，鲜血正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溅开一个个血花。
似乎这场战斗，并不想自己预料中的那么容易。
矮胖少年抬起头，珠子般黑色的小眼注视着莫林，嘿嘿地笑了起来。
第五十七章 杀戮与胜负
奥斯蒙抬起头，珠子般黑色的小眼打量莫林，嘿嘿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很冷，很诡异，少年不禁打了个寒颤。
无论是当初参加测试时在船上，还是此时在这竞技台上，对面的矮胖少年给自己的感觉都格外危险，不单单是对方实力比自己强，更重要的是，莫林感觉得到，在那双漆黑的眼珠里，总有一种嗜血的渴望。
那是一种狩猎般的冷血与狂热，而自己则是被追逐甚至被玩弄的猎物。
矮胖的奥斯蒙拖着重剑，再次向莫林冲来，少年可以敏锐地观察出对手的变化：因为刚刚自己成功地盾击，他的手臂已经有些颤抖，腰间的伤势也重了些，因此对方的速度慢了一线，出剑的方位也在下意识地保护伤口。
但这还不够。
不够让自己赢得这场战斗，甚至不够让自己获得正面战斗的资格。
莫林快速判断着局面，继续向旁边避去。
时间并没过去多久，但战斗的节奏很快，台上两个少年都已气喘吁吁。
莫林的轻铠护臂上有两道明显的裂痕，向外渗着鲜血，胸前的盔甲也凹下去一大块：那是一次勉强的格挡，奥斯蒙地重剑正面砍在了圆盾上，然后直接将之压在在少年的胸前，肋骨断了两根，左手也血肉模糊，只能勉强持盾。
他也让奥斯蒙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的肩头被莫林刺了一剑，此时左臂耷拉在身侧，明显已失去了控制，另外他的脸色变得苍白，那是过度失血的征兆。
但即便如此，莫林知道，自己依然处在下风。
因为他已经快要到了自己的极限。
躲避一个力量胜过自己的少年的剑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必须保持精神的高度集中，以及对自己身体的精确的控制，另外，更重要的，他必须不停地判断对方会采取的攻势，并迅速找到合理的应对方法。
在这种力量相差悬殊的对战里，稍不留神便是一败涂地。
少年的脑袋在隐隐作痛，尚未被治愈的来自恶毒老人的诅咒此时成了无法解决的问题。伴随着每一次呼吸，胸腔都传来一片刺痛，仿佛吞咽了一把钢针，虽然痛觉已经被削弱过许多，但依然比平时的跌打扭伤要疼上不少，和自己脑海的痛楚混在一起，在视野中形成一团团短暂的昏暗缺失。
但莫林没有认输，他想赢。
台下的学生看不到奥斯蒙抽搐的手臂，感觉不到莫林发黑的视野，但可以看到那些发光线条在两个少年身上勾勒出的一道道伤口，可以看到竞技台上到处发光的斑点——那代表着四溅的鲜血，并由此知道他们战斗的惨烈。
艾玟诺早已攥紧了拳头，默默为少年加油。希娅与特维斯此时的表情也严肃了些，观看着台上的战斗。至于矮人老师桑地·铁锤，脸上已露出满意地笑容：这两个少年的战斗意识，都好得出乎自己的预料。
莫林就不用说，各种辗转腾挪的闪避步伐，即使在危急关头也没有一丝慌乱，许多军用剑术中的技巧娴熟，到现在依然还有一战之力，实在老道得不像个少年。而奥斯蒙，在矮人看来，也丝毫不逊，虽然他一开始太过轻敌，而且没能快速拿下对手，但拖着腰间的伤势一直持续战斗，这般战斗的狂热精神着实可畏，换个普通少年，哪怕是成人，也早该因为失血太多而倒下了。
而且奥斯蒙这种大开大合的战斗风格也更加符合山地矮人的胃口。
莫林知道自己再撑不了多久，但他想赢下这场战斗。
如果毫无希望，或许他会一早就采取派克老爹的逃跑艺术直接投降。但少年清楚，他还有机会，尽管只是一丝机会，却值得尝试。更何况，在这模拟战斗中，并不会真正地受伤。
对面矮胖的奥斯蒙再次出剑，莫林弃盾。
机会来了。
或者说，不管是不是真的机会，莫林都把这一剑当做机会。
在托德尔，地精是一个常见的种族，他们的形象几乎和金币与贪婪划着等号，但真正了解他们的人会知道，勤劳才是地精们最突出的品质，因为他们认同一个观念：金币是被劳动创造出来的。
同样，莫林知道，机会也是需要被创造出来的。
面对这当面而来的一道重剑，他没有再闪避，反而丢下了圆盾，举剑格挡。
与此同时，少年的左手撑住自己短剑的剑锋，如同双手握着一根横棍般得，像是要去架住奥斯蒙的重剑。
对方终于失误了吗，奥斯蒙心里一松，自己的这记劈砍，即便莫林能够勉强挡住，也绝会被自己地力量压迫成重伤，甚至手臂直接折断，再无举剑之力。
他黑漆漆的眼珠中已流露着获胜的快意。
但莫林并没能架住重剑，因为他的短剑断了。
剑断了。
下一刻，台下的学生看到，随着发光重剑的劈过，莫林左边的肩头一直到指尖，都被发光的线条所覆盖，那代表着他失去了左臂。
然而他脸上是带着笑意的。
没有因疼痛而昏厥过去，少年尚存的右手握着断剑，反手刺入了奥斯蒙没有甲胄保护的胸口。
一片惊呼。
但紧接着观战的学生们爆发出更吵杂的惊呼：
只存一臂的莫林握着发光的断剑，穿过奥斯蒙的身体，而已经应该丧命的奥斯蒙，在短暂的错愕后却低低地笑了一声，他嘴角流着一团团代表着鲜血的光团，眼眸闪过残忍与怜悯，反手举起了发光重剑，削过了莫林的脖子。
莫林的脸上被发光线条包裹。
随即他整个人飞起，如同被什么力量抛出一样，被抛下了竞技台。在半空的身体穿过竞技台边界时，他身上那些代表着伤口的亮色线条纷纷消解，那些残破的盔甲也逐一崩解，消失不见。
跌落在地的少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幽蓝的眼眸中瞳孔慢慢聚焦，僵硬的五指握拳又放松，似乎在感受重新涌回身体中的力气与生机，半天才适应过来，然后叹了口气。
“我输了。”
……
基础战斗入门课程是他们第一周的最后一节课，不知不觉，少年们在伊露维塔学院新奇与紧张第一周课程到此算是接近了尾声，傍晚时分，蒂尔娜带着她的组员们在湖畔散步。
夕阳沉在群山之中，只有半边橘红的天空给碧绿的湖水染上些许暖意，微湿的空气中飘散着森林的神秘气息，风吹过树梢，花儿轻声细语，道路两旁五彩的照明水晶已经开始孕育出微光。
马卡斯一会儿看看蒂尔娜，一会儿又看看云层中隐露的浮空要塞，饶是他长年累月的贵族礼仪教育，此时也是笨拙地不知道该把视线聚焦在哪里。
光线虽然昏暗，但小吸血鬼明显有天赋的夜视，正捧着一本小册子翻看得津津有味：《伊露维塔学院赚钱指南——捣蛋鬼联盟出品》，看着看着脸上还露出谜一般的傻笑。
小黑正吮吸着它那张魔力晶卡，如同醉酒般蹦蹦跳跳地在湖畔大块的卵石上玩耍。
而莫林靠着湖畔的一颗老树，愣愣地望着湖面发呆。
见他的情绪有些低落，维斯魔灵安慰道：“已经很厉害了啊，谁都有失手的时候，别太在意，毕竟只是模拟战斗而已。”
莫林苦笑了下，摇了摇头。
巴伦走到他的身边，理解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道：“没下得了手？”
莫林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短剑的断裂，在少年的预料之中，既然这个结界如此神奇，没有理由不模拟出武器的材质，而洛萨公国普通的制式短剑，是无法以之前自己的方法架住奥斯蒙的劈砍的。
短剑断裂的时机与部位，自己被劈去的左臂，以及不至让自己昏厥的痛感，奥斯蒙刹那间的失神等，都基本在他的预料之内。
然而就在自己可以用断剑刺穿他的心脏时，却犹豫了。
莫林已记不起自己那时脑海中到底闪过了怎样的念头，或许是因为一时忘记了他们在结界之中，又或许是幻境太过真实让他心生不忍，结果他微微偏转了手中的断剑，避开了对方胸膛中跳动的心脏，刺穿了他的肺叶。
然后被反应过来的奥斯蒙一剑削首，紧接着被魔法结界踢下了竞技台。
听到这边的对话，马卡斯错愕地转过来说道：“但那是假的啊，你竟然会下不去手？按理来说，你们这些喜欢打架的，不是应该感到兴奋才对的吗？”感觉到蒂尔娜责备地看了自己一眼，他的声音小了几分，解释着：“……我是说，可以自由地杀戮，却完全不用背负道德内疚或法律的惩罚，对喜欢战斗的人来说不是很棒的结界么？”
莫林想了想，茫然地说：“太真实了……”
夜幕渐临，星空正中是一个银色的六角冰晶状的星座，那属于霜巨人夜米尔。少年把目光转向西边，在山脉的上空，静静缀着一把赤红色的利剑星座，那属于伊伦迪尔，传说中伟大的战神。据说他在数千年前才升起了自己的星座，却迅速占据了七月的星空正中，那是一年中繁星最为耀眼的时光。
而那个传说中的战神，少年呆呆地想着，第一次用自己手中的武器收割生命时，是什么样的年纪，又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
……
第一周的周末很空，在蒂尔娜细心地帮助下和对小黑的嫉妒羡慕中，莫林总算完成了计算课程数百道的作业题。当然，最悲惨的还是巴伦，用他的话说，来自永冬冰原的勇士已经阵亡在了尖鼻子地精渺小的数字面前。一同阵亡的还有马卡斯，他之前自信满满地包揽了辅导巴伦的任务，此时也半死不活地靠在沙发上，望着巴伦光秃秃的脑壳发呆，思考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向马卡斯表示精神上的支持以及向巴伦送去一记“鼓励之拳”后，莫林向维斯魔灵询问了一番，带着小黑一同离开了宿舍古堡。
他准备去找植物与药剂课程的老师费斯，看看自己精神上的伤势，顺便询问一下那颗米涅尔玛送给自己的五阶药剂该如何服用：因为失去了伊莱克佩娅之星，自己受到的诅咒伤害并未被完全治愈，而在这周一的魔法史课上动用自己神奇的能力睡着后，更是变得严重了许多，时常作痛。
自然与生命学派的教师们，办公室一般在湖畔森林中的树屋中，虽然费斯老师此时不一定在办公室中，但少年决定碰碰运气，顺便在校园里四处逛逛，有了身份指环后自由行动也是方便多了。
伊露维塔学院可谓是地广人稀，在上课的日子里，学生还会成群集中在教室，训练场等地方，而一到周末，却全都四散开来，许多高年级的学生都会离开学院区域，到附近的小镇甚至更远的神圣王都游荡，校园也就冷清了几分。
走在林中的小道上，偶尔才能看到一个学生的身影，不少人身前还亮着卡牌，加持着魔法在一路狂奔也不知急着去做什么。倒是鸟鸣声更多些，偶尔还能看到树枝上跑过的松鼠，小白猫，橡皮鸟，以及其他的动物。而每当那时，小黑便会冲到那些动物的身旁，四散着火焰咧开自己暗红的嘴巴做个大大的鬼脸，把它们统统吓跑，然后笑着啾啾地落回少年的肩头。
也就只敢欺负欺负动物，见到生人就躲回戒痕中，真是个欺软怕硬的胆小鬼。莫林想着，脚步停了下来。
因为少年看到，在他面前树屋的门上，挂着一个小牌子。
牌子上上面写着主人的姓名：
欧诺罗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