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夜色与思绪
时光的刻度渐渐指向了七月的末尾，伊伦迪尔那利剑般的赤色星座已向西边偏去，而一个首尾相连的蛇形星座正缓缓升起，并向星空正中移动。那是尘世巨蟒约尔曼冈德的星座，在夜幕上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芒。
夜晚是如此静谧而安详。
莫林此刻尚未入眠，他躺在一张不大的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正盯着房间里的那张小小的窗子，银色的月光穿过窗户洒在少年的枕边，那里静静躺着一朵白色的小花，在少年的感知中散发着浓郁的芳香。而在伊莱克佩娅之星的旁边，小黑正浮在半空，难得没有做出什么欢畅的表情，一双幽绿的小眼静静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莫林而言，飞艇上的日子仿佛一晃而过，突然就到了第三天的午夜。而据那个地精船长——那个耳朵里长着一丛灰色茸毛的地精船长说，明天日出的时候，就能看到翡翠平原上的那颗明珠，瀑布之城索罗鲁米了。
那是这班飞艇的目的地，在那里少年会购买一些物品，然后再转乘飞艇到神圣王都，之后便到了伊露维塔魔法学院了。
尽管旅途相当漫长，但少年的思绪飞转，已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的兴奋。
记忆中上一次乘坐飞艇，还是很久以前，似乎是被爷爷带去见一个很奇怪的人，但那时实在太小，莫林没能留下什么印象。于是这几乎成了他第一次乘坐飞艇的经历，这三天来，从日出到日暮，少年总是徘徊留恋在甲板上，近乎贪婪地看着周围的景色，变换的云海，苍茫的大地，无垠的星空。
一直到深夜他被巡逻的地精给赶回舱室。
魔法飞艇是破碎世界的一种主流长途运输工具，比起需要铺建轨道才能运行的魔法列车，飞艇的航线更加自由，运载量更大，又因为可以忽略地形障碍，往往也更加快捷方便。唯一不足之处或许是需要空港才能长时间停泊，而建造空港则花费不菲。
当然，莫林这次乘坐的飞艇只算是一种小型艇，连同船员在内只能搭乘百十人。大概二十米长，七八米宽，主体和航海船只类似，只不过甲板为半封闭式，上部也没有船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比船体大上许多的气囊，两侧则配有有几个如同小翅膀一般的的翼帆，用来控制升降与方向。
飞艇的动力来自尾部的旋桨，由魔力晶卡供能驱动。
少年脑海中甚至有这个型号的飞艇的制造图。嗯，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一本叫做《中小型魔法机械分析与制造》的书上看到的，天知道为什么卡兰德家族会有这种藏书。虽然莫林看不懂那些复杂的机械传动或是魔力回路，但是不妨碍他发现这个惊喜——在气囊的上方，其实还载有一个不常用的瞭望台。
据书上记载，那个瞭望台是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才会使用，比如在暴风雨中确定方向，在混乱区域里寻找航线等，而平时则长时间处于闲置状态。
于是莫林准备今晚去上面来一翻小小的冒险，此时躺在床上正暗暗期待：“只需要小心避开巡查的地精，再攀着飞艇侧翼的绳索就能上去，没准能发现什么宝贝呢，毕竟那些故事书里可都是这么写的。”
感受到少年的兴奋，一旁的小黑也兴奋的转起圈来。
不知默数了多少个一千后，在床上发呆的莫林突然翻身下床，他动作麻利地背起早已收拾好的包裹，小心地把伊莱克佩娅之星别在领口，然后把耳朵贴在了舱室的门上。
没过多久，啪嗒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这是巡查地精的脚步声，同时传来的还有他小声哼唱的奇怪曲调：“我喜欢金币呀，胜过喜爱鲜花，我喜欢金币呀，胜过喜爱大海，我喜欢金币呀……”
地精们从来不是安静的生物，这点从他们制造的那些吱呀作响的机械上就可以看出。
少年忍受着一身鸡皮疙瘩听着那个声音渐渐消失，小心地打开舱室门，探出脑袋张望了一下，发现昏暗的舱廊上确实空无一人，才轻巧的走出来，再慢慢关好门。他可不想被抓到深夜不在舱室中睡觉，要知道为了这间单独的舱室，他可是和飞艇管理行的那个老地精讨价还价了好久。
轻手轻脚地走上甲板，再轻手轻脚地摸到货箱的后面，莫林舒了一口气，感受着狂跳不止的心脏，他倒觉得比冈底森林里，被那恶毒老人抓走的时候还要紧张。也不知道米涅尔玛要是知道了此时他的想法，会不会再次脸色发黑得想用大剑把他拍飞。
空中漂浮的小黑则有样学样，一双小眼来回瞄着，一副做贼般心虚的神态，跟在少年身后，它甚至连边缘红黄的火光都调暗了些。
过不多久，站在船舷一侧的巡查地精走进了驾驶舱，那里仍有明亮的光线从舱门缝隙中透出，毕竟在深夜飞艇依然需要有人驾驶。
驾驶舱的舱门刚刚关闭，莫林便一溜烟地窜到船舷边，回忆片刻，确定了缆绳，然后手脚并用地向气囊顶部攀去。
在他的设想中，顺着这六七米的缆绳攀到气囊顶部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毕竟他可是从小在海港小镇屋顶上上蹿下跳的人。
但现实往往比想象要残酷得多。
因为固化着一些增加浮力或是减小阻力的法术模型，气囊周围的风并不强烈，但那根六七米的缆绳大部分都处在船舷之外，爬到半途的莫林半吊在绳上，而下方就只有遥远的大地。
似乎是刚刚意识到这点，反应迟钝的少年突然僵硬在了绳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努力平复着快要迸裂的心脏，僵硬的脖颈微微颤动，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看看下面。小黑在边上手臂卷成拳头拼命地鼓劲，却没什么效果。
“如果掉下去，如果失手掉下去……至少还有一段时间才会被摔成饼饼。”发现这样的自我安慰似乎没什么用，少年继续对自己催眠：“现在离地面真的很近，你看周围黑乎乎的，就算往下看也没关系的，不要害怕，真的离地面很近，很近……”
仿佛回到了年少的时候，那是五岁的一个清晨，他站在小镇中一座二层房屋的屋檐上，被祖父逼迫跃向对面的屋顶。两个屋檐离得并不远，仅仅不到两米的距离，对于已训练了一段时间的莫林来说不算什么，但恐惧让短短的距离变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
那一次的结果，少年想起来，他在跃起的时候双腿发软，结果一头向地面跌去，被祖父接到，然后罚了三天不许吃肉。
想到那么严厉的惩罚，莫林不禁打了个哆嗦。
能动了！
他用力握了握拳，感知到手心力度的变化，真的能动了！
一瞬间从恐惧中重新接管了身体，莫林不再多想，敏捷地爬到了气囊上部，不由地长出一口气。
他默默在心中做着总结：“果然，没什么比不能吃肉更可怕的了。”
……
……
飞艇在夜色中前进，少年迷醉在瞭望台上。
茫茫天地之间，就自己一人静静坐在飞艇顶端，苍穹之上，繁星闪烁着各色光辉，那些星座所勾画出的形状是如此生动，仿若实物。据说每一个星座都对应着一位神灵，在天穹上默默注视尘世。
莫林回忆起一本游记上记载，在这样晴朗的夜晚，在翡翠平原南部的群山之巅，可以遥望到东方万里之外的安塔尔灯塔的火光，那是大海中的一座岛屿，上面燃烧着托德尔大陆最靠东的一颗秩序火种。
他看向北方那些狼牙般交错的山影，一轮皎洁的月亮正挂在山间，月神的光耀撒播在雪峰之上，四散出银色的辉芒，好似圣洁而朦胧的梦境。
穿过那些山脉，就是翡翠平原了。
深吸着略带凉意的空气，不知为何，莫林年少的心中渐渐多了丝惆怅。
他回头俯身眺望来时的区域，黑暗中大地上只有隐约的零星灯火，洛萨公国早已遥远得无法分辨。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到了索罗鲁米之后还要再转一班飞艇，花费十余天前往更加远得多的学院。
那样的远方已经超出了少年想象的极限，将会比他曾到过的最远的地方还远十倍，二十倍，或是百倍，千倍。更何况他还是独身一人。
离开家不过短短的十天，却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路上抢劫的强盗，被石像鬼撕碎的残骸，米涅尔玛的重铠，欧诺罗姆老师的长弓，恶毒老人奇怪的话语，珍贵的白色小花伊莱克佩娅之星，还有王宫雕塑前莫名的悲伤……
兴奋的潮水褪去后，才发现思念的贝壳早已不知不觉布满了沙滩，或许，真是有些想家了。
莫林打开包裹，拿出母亲给他准备的甜肉干，慢慢品尝着。
而小黑落在少年肩头，安静地注视着远方，幽绿的小眼睛里也流露出淡淡的迷茫。
静谧的深夜，唯一的声响来自旋桨有节奏的转动。少年尚不壮硕的身子端坐在飞艇顶部，安静地闻着一朵白色的小花，他幽蓝的眼睛融化在幽深的夜色中，愣愣地望着远方的月华，不知在思念什么。
而飞艇如同一条温顺的鲸鱼，缓缓游向未知的海洋。
……
……
清晨的阳光温柔地抚过脸庞，莫林从小憩中醒来。
“啊啊啊！！！居然睡着了！！又没有看到日出！”这是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之后目光便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再也移不开来。
只见不知何时，飞艇已穿过犬牙交错的群山，来到了翡翠平原上空。一望无垠的平原肆无忌惮地延伸到视野尽头的天际，在晨曦的辉映下染上一层淡淡的金黄，一条数千米宽的蜿蜒河流自西而东穿过整个平原，如同翠绿中的一条闪光的绸带。
而在河流下游，大地仿佛由南至北断裂一般笔直下落百米，无尽的河水奔流而下，形成一条无比壮阔的瀑布，急速的水流连带起风，将升腾的淡白色水雾吹拂到很远的地方，在平原的尽头，形成一条常驻的彩虹。
更为奇丽的是，在瀑布顶端，一座城市拔地而起，横跨数千米长的河流。无数的建筑鳞次栉比地环围着瀑布，从上方的河流一直延伸到断裂带下方的幽谷。还有数座庞大的高塔，从百米深的河谷中沿着绝壁建造，直到平原上百米高的天际，组成一个巨型空港，无数大小不一飞艇穿行其间，热闹非凡。
这就是翡翠平原上的明珠，托德尔东南最繁华的都市。
被称为自由与贸易之港的，瀑布之城索罗鲁米。
第三十章 初见与重逢
索罗鲁米初建于第二纪元，作为狮鹫帝国南方抵御混乱的水域要塞，后来帝国覆灭，这座城市幸存下来，又在漫长的第三纪元中躲过了战火的波及，慢慢发展成了今天的自由与贸易之都。
当然，这离不开它理想的地理位置：处在翡翠平原的西南，北边毗邻发达的格索克帝国，南边是数个包括洛萨公国在内的较小的国家，向西可以沿着河流逆行而上直到广袤的米斯森林，那里有许多德鲁伊和精灵的城市，向东河流汇入长湖后一直连通到大海，无数海运的物资在这里通过空港装入飞艇，运往大陆内部。
甚至与西南那片神秘的亡者国度，也同样有贸易上的往来。
更不用说还有发达的水利系统，推动着空港与城市中的那些庞大机械，大大减少了对魔力晶卡的需求，节约了巨额的成本开支。
莫林刚刚离开飞艇，此时正在组成空港的一座高塔中，看着来来往往的飞艇与川流不息的人群惊叹不已：绿皮地精们无疑是最多的，他们比少年莫林还要矮些，穿着格外袖珍的衣物，多是开着魔法机械载具搬运货物，远处那几个皮肤黝黯，格外高大的人，那应该是卡迪尔人，和巴伦一个种族，而那边靠在护栏边缘眺望远方的两个身披白色斗篷的，那竟是两个男性林精灵，他们身材比一般的人类修长，尖尖的耳廓很是引人注目，从梳理整齐的金发到一尘不染的衣着，挑出不一丝瑕疵，少年不由瞪大了他幽蓝的眼睛，心里暗自赞叹着，果然像书上说的那样，精灵们是格外优雅的种族。
当然，还有零零散散的一些身形明显与众不同的奇特种族将自己深埋在斗篷里，匆匆而过，毕竟被各种好奇的目光打量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这点手持着伊莱克佩娅之星的莫林深有体会。
至于胆小的黑火，在这种人群密集的场所，则照例躲在墨色戒痕中，仅凭精神上那一丝联系与少年交换着心情。即使再好奇周围的环境，也绝不从戒痕中伸出哪怕一只胳膊来。
这些沿绝壁建造的数百米的高塔被分为数十层，外侧有大量附带建筑与机械，用以停泊不同型号的大小飞艇，内侧是大量的仓库以及上下来回的升降扶梯，用以运送行人和货物。尽管小型飞艇停靠的地方处于高塔的中层，但已能将不远处壮丽的瀑布与雄伟的城市尽收眼底。
至于之前莫林从瞭望台摸下来时，被船员发现，然后被那个地精船长吹胡子瞪眼教育了一通的事情，兴奋的少年早已将之抛在脑后。
他随着人流走到扶梯前，犹豫了一下，闪到一边，从怀中拿出伊露维塔学院的信封，准备先确认一下学院的建议。当然，另一手依旧拿着那朵白色的小花闻着，在人群密集的地方，他觉得如此贵重的东西还是拿在手里更安心些。
自从被那老人的诅咒击中昏迷醒来，到现在已有三天，尽管莫林感觉精神创伤正在缓缓好转，但只有一小会儿闻不到伊莱克佩娅之星的香味，依然会感觉脑袋又痛又涨，如同被大锤敲打的铁毡咣当作响。
信封里共有三张信纸，除开一张简短的录取通知，还有两张长长的附录，他拿着一张附录，默读起来。
……
亲爱的莫林·卡兰德先生：
首先恭喜你被伟大的伊露维塔学院录取，以下是一些要求与建议，请仔细阅读。
……
二十七：学院所处地势较高，冬天非常寒冷，建议你带够保暖的衣物。在学期中，新生是不允许外出离校的，而学院里只出售统一的校服，相信我，那可没什么保暖的作用。
……
四十二：一些课程要求学生拥有自己的练习魔杖或是兵器，并配备常见的基础魔法卡牌，这些都可以在大城市购买，学校里同样会有商店兜售但存量不多，建议学生自行配备。另外这里有个小小的提示，成套购买基础卡牌最少也能拿到八折的优惠，要记得跟商人们讲价。
……
四十七：请注意，三年级以下（包括三年级）的学生不允许携带威力超过十个能级的魔力器械。如果已经携带在身，请在开学前上交学院统一保管，否则一旦被发现会强制查收，同时扣除大量分数。相信我，这绝对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如果对自己的小命毫不在意的话，学院里也有许多其他事物能让你们缺胳膊少腿的。
……
能级是破碎世界一种计量威力的单位，表示魔力器械在一定时间里消耗魔力的总量。常见的照明水晶，比如派克男爵书房顶部的那块，大约只有十分之一个能级。
莫林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那把古怪火枪，却不知道这算不算魔力器械，威力又是否超出了十个能级。但已经带出来了，没办法再拿回家里，不行就到时候交给学院保管好了。他整理好信笺，确定了需要购买的东西，刚要走进升降梯，却又止住脚步。
他发现自己并不熟悉这个城市，索罗鲁米，尽管小时候看过关于基本有关这城市的书籍，但介绍的都是一些历史方面的东西，至于要怎么从空港前往城市，哪又有售卖魔法学院学生用品的街道店铺售，少年毫无头绪。
他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身影，穿着旧旧的灰色斗篷，没有包裹，也是独自一人，而且似乎同样拿着一张长长的清单阅读着，那折了几折的信纸和自己之前查看的附录一模一样。
难不成也是前往伊露维塔的新生吗？
莫林走过去，从后面问道：“你好，请问你知道哪有卖学生用品的商店吗，要怎么去？”
面前身穿灰色斗篷的人受惊一般半跳转过身，少年这才发现竟是个同龄女孩。她一副稚嫩的脸庞，留着棕红色的齐肩发，大大的褐色眼睛里隐隐有几道鲜红的血丝，仿佛很久没有休息一般。
那张稚嫩的脸上带着惊恐，双手藏在斗篷中，明显是被莫林突然的询问吓了一跳，慌地后退了小半步，又似乎是看到莫林少年的模样，微微缓和了几分，但眼眸中依然流露紧张。
而莫林同样被眼前的女孩吓了一跳。
除开眼中的血丝外，女孩惨白的脸上竟没有丁点的血色，连嘴唇上似乎都染着一抹灰青。而她神色中掩不住的疲劳，以及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珠，更是如同一个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人。
莫林调整了一下表情，努力不让自己的惊讶显露出来，慢慢问道：“你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没什么事吧？”
听到少年的话，女孩瞪着她大大的褐色眼珠仔细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个少年有着很清澈的幽蓝色眼眸，但随即又注意到他居然在闻着一朵白色小花，皱了皱眉头，流露出厌恶的表情。
看到她的目光转移到自己手里的伊莱克佩娅之星时，少年已感觉不妙，但为时已晚。
女孩快速摇了摇头，便转身跑进人群。仅一转眼的时间，那小小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少年视野之中。
“喂……”莫林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已失去了女孩的踪迹，无奈作罢。
他有些悲惨地看了看手里的伊莱克佩娅之星，暗自诅咒那个恶毒老头被欧诺罗姆老师追上，然后抓起来好好审讯一顿。想了想，又不知为什么摇了摇头，他也随着人流走上升降梯，决定到城市里再找人问路。
……
……
这是一条七八米宽的街道，街上是密集来往的行人及马车，也可以看见更奇特的坐骑比如绿色的大蜥蜴或是吱呀作响的机械鸟，街道两旁遍布着各色商店，进进出出的大部分是十到二十岁的青少年，小些的往往都有父母陪同，更大的则独自逛着，但都或背或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裹。
此时太阳已经溜达到西边，但阳光依旧刺眼，穿着黑色便衣的少年正气喘吁吁地在街角石椅上休息，与之前相比，除了背上的棕色大包外，莫林手里又多了一个可以拖拉的巨大皮箱，看上去颇为沉重，也不知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破碎世界发展至今，无论哪个位面，对知识的传承都是格外重视。在托德尔，自从第三纪元末神圣联盟稳定下大陆的局势后，各地都新建起大大小小的学院。不光是魔法学院或是军事学院，还有其他更加细分的学校，传授诸如农业生产，建筑建造，机械使用等对于平民来说更加实用的知识。也有相当多的图书馆对普通平民开放。
金钱的力量以精明孕育，土地的荣耀用鲜血浇筑，而知识则归属于每一个追求它们的心灵。这是被镌刻在所有图书馆正门上的铭言。
稍憩片刻，莫林站起身，拖着箱子，准备去寻找出售魔杖的地方。既然相信祖父的判断，那就算不能使用魔法卡牌，也要努力成为一名法师，少年坚定地想着。他离开武器店的橱窗前，忍住不去看那些耀眼的剑锋，走过几个店铺，忽地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一家很大的商铺，比别的店面足足大出一倍，进出的人也最多。宽大的橱窗里，摆放的是数以百计的魔法卡牌。魔法卡牌中都构建着法术模型，会在正面显现出很具体的动态法术形象。数百张法术卡牌整齐地排列着，从白色卡牌（零至二阶）到淡黄色卡牌再到深黄色的卡牌（四阶），每一张上都呈现出不同的法术形象，如同万千个世界映在少年幽蓝的眼眸中。
这一刻，莫林心动了。
是啊，谁不想呢，轻巧地拨弄指间的卡牌，便可以释放出威力巨大的魔法。没有纷繁复杂的咒语，不用乱七八糟的材料，只需要一张小小的卡牌，简洁与力量体现得是如此完美。
但随之而来的是令人悲伤的事实——他没法使用魔法卡牌。
“就先不买基础卡牌了，反正也不能使用，只希望到了伊露维塔学院，在那些老师的帮助下或许能找到是哪里出了问题……”少年慢慢想着，拖着行李渐渐远去。
过了许久，也不知在询问了多少个路人之后，莫林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店铺。蒙着一层灰尘的橱窗里摆着几根比莫林还高的木制魔杖，陈旧的标牌上用通用体写着：初级与中级魔杖销售。红木大门半开着，仅仅能容纳一人通过，事实上，他没看到这个店铺前有任何人进出，比起其他冷门用品来，魔杖似乎更加无人问津。
莫林慢慢走进门，首先看到的是如同杂物一般堆积的魔杖，尺寸不一材料各异的魔杖一捆捆地摆放在店里，仿佛原野里杂乱无章的灌木，空气里混杂着陈旧的木味。外面刺眼的阳光也完全穿不透橱窗上经久的灰尘，房间中昏暗一片。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人正坐在黑色的柜台后面。
老人身穿灰色的长袍，灰白色的胡子一翘一翘，细长的手指捏着一跟金属制具，正在雕刻着一根细长的木头。注意到莫林，老人放下手中的材料，高兴地说道：“啊哈，又一个。你是去格索克皇家学院还是去咏歌魔法学院还是去……”老人打量了一下少年，仿佛中奖般兴奋地继续道“……伊露维塔学院对吗，对吗？！”
不等少年回答，老人又自顾自地说：“如今要求携带魔杖的学院可不多了，大家都喜欢魔法卡牌，简单粗暴，或许那些力量强大的魔杖依然珍贵，可这些给学生用的入门级的魔杖，卖得确实一天不如一天了。”
说完老人叹息了一声，又道：“不过一天连续有两个伊露维塔学院的新生光顾，也还真是难得，还不向你的同学打个招呼。”说完老人用眼睛撇向了房间一角，露出一副狡黠的表情。
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去，莫林才发现店里竟然还有另外一个男孩，因为光线昏暗和摆设杂乱让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那男孩和莫林差不多大，比莫林稍高，金发黑瞳，圆圆的鼻头挺拔地翘着，穿着一条华丽的天蓝短袍，背着一个不大的包，正在一捆跟他差不多高的魔杖中挑挑拣拣，脸上还满是挑剔苛刻的神态。
听到老人的声音，金发男孩扭头看向莫林，冷漠地扫了一眼，目光在他衣角的纹章上停留了片刻，慢慢伸出手，倨傲地说：“洛萨人？至少是个贵族。我是格索克帝国枫叶大公的三儿子，马卡斯·米普欧。”
莫林微皱了下眉头，心里略有不快，明明这男孩只比自己稍高一点，怎么看自己的目光却那么居高临下，至于那副高傲的臭脸，居然比之前斯特雷耶殿下身边那些贵族还要倨傲那么几分，真是哪都能碰到这样的人。
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正拿着伊莱克佩娅之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同马卡斯握手。
正在这时，一个身穿旧旧的灰色斗篷的身影走进了店铺。
第三十一章 贵族与奸商
就在莫林犹豫要不要和眼前高傲的金发男孩握手的时候，一个身穿旧旧的灰色斗篷的身影走进了店铺。
莫林定睛看去，发现那副眼熟的旧旧的灰色斗篷下，是一个稚嫩的女孩的面容，一头红棕色的头发，大大的褐色眼眸中布满血丝，即使在店铺内如此昏暗的光线下，皮肤依然白的渗人，正是之前在空港时见过的那个女孩。
他刚想开口打招呼，不想柜台后面留着山羊胡的老人先叫出声来：“啊哈，又一个，这是今天第几个了？让我猜猜，让我猜猜，又是伟大的伊露维塔学院对不对！你们三个小家伙现在就能碰上也真是幸运啊，真让我想念我年轻的时候。”老人兴奋地说完，便一脸怀念地望着橱窗外的光线，眼眸中仿佛真得闪耀着昔日的光影。
莫林一阵无语，这个卖魔杖的老头是怎么回事，情绪变化得简直比自己还快，不就是猜出自己要去的学院么，真这么值得高兴么。戒痕中的小黑感知到周围的情况，也被这个老头给逗乐了，散发着暖暖的热量，似乎从冈底森林走出来后，黑火的情绪渐渐多样化起来。
莫林走上前去，想要和进门的女孩打个招呼。
但他再一次愣住了。
因为光线昏暗的关系，直到走到女孩面前，他才看清楚，这个女孩比之前在空港时看起来更虚弱了。不光额头上渗着汗水，女孩的呼吸也是急促而短暂，甚至连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动，仿佛随时都要倒下一般。
就在莫林一愣神的功夫，女孩也认出了莫林，她的目光直接就跳到了莫林举在胸前的右手上——那只手正捏着白色的伊莱克佩娅之星。
“变……变态，你离我远点。”女孩似乎第一次说这个骂人的词汇，吞吐了好久才拼出了发音，但似乎是又觉得不太好，马上慌忙地补充：“其实男孩子喜欢花香也不能算变……变态，反正你离我远点就好了。”
女孩的声音很轻，有些沙哑，显出得很是疲惫，只说了几句话，呼吸便更急促了几分，鼻尖也微微渗出汗珠。她侧身避开目瞪口呆的莫林，闪到一边的角落挑选起魔杖。
因为女孩的突兀出现，那个自称枫叶大公的三儿子的金发黑瞳男孩，马卡斯，并没有注意到莫林是有意忽视了自己伸出的手。他倒也没有恼怒，目光高傲地扫过女孩破旧的斗篷和普通的服饰，转头轻蔑地对莫林说：“平民就是如此没有礼貌，我觉得伊露维塔学院早就该停止招收平民学生了，你觉得呢？”
莫林此时早已一肚子郁闷，一方面是接二连三被人误解，偏偏还不能一个个跟别人解释。另一方面又一次遇到这种瞧不起平民的贵族，那冷漠的语调倒是有些像米涅尔玛，可那个强横的女人可没表现出过任何对平民的歧视。想到眼前这高傲的少年，会成为他未来好多年的同学，顿时让他觉得无比烦躁。
“或许因为许多伟大的存在都是平民出身，所以学院才会继续招收平民学生？”他随意地回答，要不是派克老爹再三叮嘱自己要打理好和同学的关系，莫林才懒得理会这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家伙，“既然你这么瞧不起平民，为什么不去格索克皇家学院？据我所知那个学院是只招收帝国贵族学生的，别告诉我你不能去，你可是枫叶大公的三儿子。”
枫叶大公是格索克帝国内的实权公爵，在帝国南部拥有大量领土，同时他这一脉也深入帝国的权力组成，非常具有影响力，即便在洛萨最偏远的港口，莫林也时常听说他的名字。而皇家学院也是近几百年发展极快的综合学校，足可与伊露维塔魔法学院相比较。
没想到这个问题却让马卡斯面红耳赤，高傲的形象一扫而光，他小声回答：“要不是，要不是……我才不会去伊露维塔学院呢。”支吾了半天，也没把具体原因说出来。
但莫林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马卡斯身上，他正担忧地看着那个棕发女孩。
女孩看上去似乎对魔杖非常熟悉，在一堆和她差不多高的魔杖中挑选着，她的身体在马卡斯谈论平民的时候僵硬了片刻，但很快便抽出了一支黑色的魔杖，也不知道是什么木材制成。她拿着那支魔杖走到黑色柜台前，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袋，叮叮当当倒出一堆银闪闪的货币。
钱币的叮当声瞬间就把怀念过去的老人拉回了现实，他捋了捋山羊胡，装作很清高地只用眼角往柜台上瞄去，却脸色一变地叫出声来：“塞梅特里银币？！不，亡者国度的货币在这里并不流通，你难道第一次在索罗鲁米买东西吗？你需要先去地精银行换成格索克金币，或者魔力晶卡。不过，恕我直言，年轻的小姐，就算把你这袋塞梅特里银币全部兑换了，恐怕也是不够的。要知道，你手里的这样一柄基础魔杖，可是价值五张充满魔力的四阶黄色晶卡。”
“这么贵！！！”店铺里三个年轻的学生一起惊叫道。
魔力晶卡算是一种通用货币，一张四阶的黄色晶卡价值整整一百个格索克金币，那是普通四五口的家庭一整年的花销。而充满魔力的晶卡价值要高出十分之一，也就是说这样一柄基础魔杖要整整五百五十个帝国金币。
惊叫出声的不只女孩和莫林，还有一旁原本打算看戏的马卡斯。金发黑瞳的少年顿时炸了锅：“虽然这个价格对我来说不值一提，但你别想欺负我年少，我看过的书比你的胡子还多，基础魔杖的价格绝对不会超过一百个金币！”
显然比起贵族礼仪的约束，在一个阴暗的店铺里被一个老头欺骗更让人愤怒，马卡斯挥舞着他天蓝色的短袍袖子，恼火地朝老头叫道：“你这个骗子，想必卖的魔杖也不咋样，亏我还在这挑了这么久，我到了学院再买，祝你早点破产关门！”说完气喘吁吁地走出了店铺，临走还回头对莫林说：“你也去学校再买吧，看这店也没啥顾客，另外给你句忠告，别和平民走的太近，作为贵族总要有我们的荣誉感才对。”
莫林刚刚觉得马卡斯不那么讨厌，结果他又提及贵族那一套东西，顿时少年心中的好感荡然无存。
看到马卡斯气冲冲地离去，山羊胡老头连忙叫道：“哎你先别走！我保证伊露维塔学院卖的魔杖也是一样的价格！别走啊……啊……唉……”见已经没法挽回，老人把目光放到了还在店铺里的两人身上，继续说：“我可不骗你们，这个价格我已经好几百年没改过了。”
边说老人边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大大的落满灰尘的方形牌匾，看到牌子上的字迹已看不清楚，老人用袖口努力地蹭了蹭，算是擦得稍微干净了些，立起来对女孩与莫林说：“看吧，我可没骗你们。”
莫林无语地看向牌子，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老人长袍的灰色那么古怪了，原来上面全是这么粘上的污渍。只见牌子棕色的底面上，用通用语写着飞扬的几个烫金大字：王德尔魔杖，自第四纪五百七十九年起，只生产最好的魔杖。下面还有几排小字，只能勉强看得清楚第一排：入门基础魔杖，五百五十金。
那方形牌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边角都雕着精致纹饰，看上去也颇有些年头，倒真不像是临时弄出来骗人的东西。
老人眯着眼趁热打铁道：“感受一下这么顺畅的魔力流通，这么清晰的魔力感知，还有这么古典美感的线条设计，就算在伊露维塔学院你也不会买到更好的了！要是你们学校里卖的比我这便宜，放了暑假你就来把我的店砸了，我保证眉头都不皱一下！”
披着灰色旧斗篷的棕发女孩微闭双眼感受了一会儿，又复杂地看着柜台上自己的那一小袋塞梅特里银币，虚弱地说：“可……这是我所有的钱了，我收集了好久好久的，没想到差这么多……”
她咬了咬嘴唇，眼里闪着泪花，喃喃道：“连魔杖都买不起，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呢……”
“我先帮你买了吧！”一个稚嫩但朝气蓬勃的声音传来，却是莫林走到了柜台前对女孩说着：“你可以到学院再慢慢还我，你也是去伊露维塔学院没错的吧？”
女孩微微点了点头。
看到女孩那褐色的眼睛又要看向自己手里的花，莫林赶紧说道：“我也不是喜欢闻花香，只是因为身体上的原因，需要闻，嗯，就像喝药一样，能明白吧？”
咣当一声响，打断了少年的解释。
山羊胡老人正一脸尴尬地看着柜台下面，似乎是弄断了什么东西，他抬起头，捋了捋胡子，大大咧咧地说道：“嗯嗯，据我所知伊露维塔学院每年都会给经济困难的学生发一大笔补助，没什么问题的。”他眼睛眯成一条缝，狡黠地看着眼前的男孩女孩。只是目光扫过莫林的时候，眼睛却多出了一缕精芒。
棕发女孩看着少年那一双清澈幽蓝的眼睛，想起之前自己的无礼，脸颊微烫，小声说道：“谢谢，对不起……之前是我太没礼貌了。你不挑一支魔杖吗，这里的魔杖确实比一般的要好些，至少比我以前用的要好。”
莫林挥挥手，道：“哈哈，没关系啦，我这个样子也确实比较诡异。魔杖的话，我还是到学院再买好了。”
说完他狐疑地瞄了眼老头，老头马上做出一副童叟无欺的表情。
打开包裹翻了翻，少年突然尴尬起来，他发现自己没带那么多金币。
毕竟伊露维塔学院是不收学费的，需要在路上购买的东西虽多但都不贵，莫林大半天采购的那一大箱子也才花了不到一百个金币。临走的时候老爹说钱不够了再往学院寄，可谁能想到索罗鲁米唯一出售魔杖的地方会卖的这么贵，信上不是说学院卖的更贵些么。
翻遍了包裹，也才找到三百多个金币，少年脸色微红。看到山羊胡老头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莫林轻哼了一声，拿起腰间挂的那把古怪火枪。
也不知道他按了什么地方，那仿佛乱起八糟的零件拼凑起来的火枪枪柄处，裂开了一条细缝，咔嗒一声，弹出了一张浅绿色的晶卡。莫林有些得意地将晶卡夹在指间递给老头，高傲地引用了一句名言道：“无知的商人，永远不要怀疑一个贵族的购买能力。”
少年嘴角翘起，第一次觉得在某些场合，学马卡斯那种家伙说话也是蛮爽的。
第三十二章 姓名与比赛
在托德尔，如果说存在一种比帝国金币更通用的货币的话，那一定是储存魔力的魔力晶卡。大到天空中商用的飞艇，小到富贵人家照明用的灯具，乃至普通农民种田耕作使用的器械，都由魔力晶卡提供魔力作为驱动。
浅绿色晶卡是五阶晶卡，价值十倍于四阶的黄色晶卡，同时所能存储的魔力上限也要高出十倍。不过莫林古怪火枪中的浅绿晶卡并没有充满魔力，所以山羊胡老头只找了四张充满魔力的四阶黄色晶卡和几十个格索克金币。
在少年拿出火枪中的晶卡时，墨色戒痕中的小黑突然传来一阵饿肚子的感觉，于是想起黑火吃掉斯特雷耶所赠的魔法卡牌一事，难不成小黑连魔力晶卡也要吃么，莫林心中一阵无语，对小黑的食谱范围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欢迎再次光临，年轻人，如果你改变心意的话，随时可以回来找我！”穿着灰色袍子的山羊胡老头在柜台后面叫道。
“不用了，这把火枪是爷爷给我的，才不可能卖给你！不过要是学院的魔杖更好或者更便宜的话，我可是会来找你退钱的！”在山羊胡老头表示想要收购古怪火枪后，莫林终于决定不在这个昏暗的魔杖店铺里继续停留。
看上去虚弱不堪的棕发女孩望了眼少年背影，迅速但认真地把柜台上的银币收进钱袋，小心地放进怀里，抓着那根黑色的魔杖追着莫林走出了店铺。
宽敞的街道上，下午时分的阳光斜射过来，照在棕发女孩苍白的脸上，女孩不安地往斗篷里缩了缩，藏入了阴影之中。
“你身体真的不要紧吗，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少年问道，他看着女孩毫无血色的嘴唇，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没……没关系，”女孩答道“……之前的事情多谢你了。”
少年的眉头更重了些，但也没继续追问，而是正式做了下介绍：“我叫莫林，莫林·卡兰德，来自南边的洛萨公国，你呢？”
“我来自……亡者之地”女孩小声地答道，她不安地看了莫林一眼，看见少年脸上没什么异色，继续说道：“我叫艾玟诺……”
女孩突然露出痛苦的神情，稚嫩的手紧紧握着那个黑**杖，她苍白的脸颊微微颤动，紧紧地咬住牙关，仿佛是在对抗什么一样。
不过片刻，豆大的汗珠便从女孩的额头滚落，她小小的身躯蜷缩在斗篷中，颤抖着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但最终一个声音还是从她紧咬的牙关里蹦了出来：“……血杖，我叫艾玟诺·血杖。”
说完女孩如同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扶着魔杖瘫坐在了地上，脸上也没有了痛苦的表情，但一双褐色的大眼睛中，却流露出浓浓的悲伤。
“好啦，我知道你的名字叫艾玟诺，后边的不是你的名字对吧。”莫林有些同情的看着女孩，安慰道。很显然她身上有某种古老的契约，在她的名字后面强制加上了血杖两个字作为后缀，这样的魔法往往涉及家族血脉或主仆契约，古老强大而神秘，少年无从分辨也无能为力。
躲在斗篷中的艾玟诺点了点头，扶着魔杖慢慢站起身来。
“那我们一起去伊露维塔学院吧，乘明天的飞艇，到神圣王都，信上说那里就有学长接我们直接到学院去了。”莫林提议道，要知道这次的飞艇可是要航行十天左右，如果一个同伴都没有的话肯定会相当无聊。而且在路上遇到同学一起，应该并不违反学院独自出发的规定。
“啊……”艾玟诺仿佛想起什么事，有些焦急地说：“不行，我得坐今天的飞艇，明天就太迟了。”她褐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不知在担忧什么。
“可是……最早前往神圣王都的一班飞艇也在明天啊，今天白天和晚上都没有去那边的。”莫林停顿了一下，闻了闻手上的白色小花，继续说：“之前在空港时我去地精飞艇管理行问过了，不会有错的。”
他不知道女孩这么急是为什么，但艾玟诺看上去并不很想说，莫林也就没有多问。
“没有更早的了么……”虚弱的艾玟诺有些失落，看了看天空，呢喃道“那就等明天一起吧……”
“去地精银行兑换还要好久，能再借我些钱买点衣服吗，等到了学院再一起还你。”她低下头，向莫林问道。
“好啊。”少年爽朗地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
……
……
阳光渐渐变得柔和又渐渐变得昏暗，索罗鲁米的街道上行人依然拥挤。
莫林和艾玟诺并排走在建筑的阴影中，和之前相比，女孩身后也多了个棕色箱子，箱子很大，非常大，事实上，很难想象她那虚弱的身体竟然能拖得动这么大的箱子。
感受着微酸的小腿和有些僵硬的腰部，莫林心里默默无语，回忆起自己母亲那好几柜子的各种各样的衣服，心中怀疑女人买起衣服来是不是都这么凶残。而艾玟诺现在明显已经把莫林当成了朋友，至少从花钱来看——大把的金币被她换成了昂贵的衣物，丝毫没有节省的意思。
不知道是买了许多衣服非常开心，还是认识了莫林这样一个朋友而开心，总之女孩苍白脸上多了丝微笑，但依旧显得非常虚弱，甚至连说话也轻微了下去，低低地说：“前面那个广场上有好多人，去看看吧？”
莫林担忧地看了眼女孩的眼睛，那棕色的眼眸里又多了几道血丝，回答：“嗯，但等下得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你看上去可不大好。”
街道尽头是一个圆形白石广场，中央用元素魔法搭起了一米高的红色展台，展台的地面如同燃着无数细小的红色火苗，在无休止的欢呼悦动，而台下早已水泄不通。
莫林和艾玟诺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看到红色展台上有个一人高的物体，被灰色的幕布盖着，物体旁站立着一个身穿紫色袍子的年轻人，在展台一角还摆放了一张座位，上面安坐着一个看上去颇有些岁数的老人。
那个老人灰色的袍子上画着密密麻麻复杂的机械纹路，手里握着一根长杖，眼睛旁还戴了一个奇怪的金属机械，那个黄铜色的金属机械正不停地运动，复杂的齿轮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响，仿佛一个计时工具或是其它什么东西。
身穿紫袍的年轻人拿出一张白色卡牌，片刻之后，他洪亮的声音便回荡在了广场上。
“女士们先生们，在这个盛夏的傍晚，我代表米苏尔魔法器械行，欢迎你们的到来。下面，让我隆重向各位介绍，我们最新的产品，魔行鸟一代！”
说着年轻人手一挥，灰色的幕布飞到了旁边，露出一个高度超过马匹，通体银白，形状类似一只陆行鸟的魔法机械。
现场响过一阵议论的声音，因为展台上的机械鸟和平时所见到的差别巨大。
“你是否还不能召唤坐骑？你是否已经厌倦野兽？你是否被地精那些吱呀作响的产品折磨的无法安心？是时候选择魔行鸟一代了！”年轻人抑扬顿挫地说着。
“流畅的线条设计和银白的色泽带来无与伦比的美感，强劲的动力系统让它能达到两千公里一个日夜的速度，更重要的是，它有着超强的平衡性与稳定性，并且具备短暂腾空跳跃的能力，在平坦的道路上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颠簸。”
他喘了口气，继续说：“当然，和所有地精的陆行鸟一样，它同样可以和其主人固化联系，化成魔法标记戴在身上，仅仅只需要少量的魔力维持。而这样完美的机械鸟，魔行鸟一代，将会在两个月后正式出售，敬请期待！”
现场沸腾了，所有少年，无论贵族还是平民，看向台上的机械鸟的目光都已灼热无比。因为还无法召唤魔法坐骑，身体力量较差也没法控制野兽坐骑，所以绝大多数十岁出头的孩子，或是没有锻炼过魔力的成人，独自出门都得靠双腿行走。
至于地精的机械鸟，那种摇摇晃晃吱呀作响的东西，除了地精外可没有任何正常人会喜欢。
就连莫林，在听到绝不会有任何颠簸的介绍后，也都忍不住的心动，他可是对之前乘坐牧鹿的经历心有余悸。虽然这种载具也有缺陷，大多机械鸟都无法运载太重的货物，也无法承载多人，但比起用双脚来跑路还是要好上太多了。
展台上的年轻人环顾了四周，感受了一下火热的气氛，咧嘴一笑，抛出更加刺激的消息：“众所周知，我们米苏尔魔法器械行总部就在这座城市，索罗鲁米。而每年的这个季节，都会有无数要入学的学生在父母的陪伴下来这里采购用品。所以我们决定，展台上的这架魔行鸟一代，将作为奖品，送给现场将要入学的孩子中的一个！”
“哗！”如果之前现场仅是沸腾，那么现在就仿若爆炸，甚至许多十来岁的孩子已经兴奋的开始尖叫。展台上的年轻人不得不加强了扩音魔法，他手上那张卡牌释放的光芒又强了几分，“而现场这么多的孩子，要怎么决定谁才是最幸运的那一个呢？”
现场安静了几分，人们竖起耳朵开始倾听。
“因为我们在索罗鲁米，这个自由而伟大的瀑布之城，所以我们将现场展开一次小小的比赛，考验将要入学的孩子们，对这座城市了解的程度，这架魔行鸟一代，将会属于比赛的冠军。现在，决定参加比赛的请举起你们的右手，请注意，一定要是将要入学的新生。”
年轻人刚刚说完，已经有不少“不公平！”的声音叫了出来，但更多的孩子早已高高地举起了右手，拼命向年轻人示意着，唯恐自己没有被看到。
场下莫林看了看艾玟诺，说：“你要参加吗？”
女孩摇了摇头，看见莫林幽蓝的眼睛里兴奋的目光，忍不住笑着说：“我对这里了解的不多，你去吧，我帮你看着包裹。”
于是莫林也拼命举起了右手，同时还在回忆自己看过的书目，还是有几本介绍索罗鲁米的，信心不由强了几分。
正在这时，展台一角那个看上去颇有些岁数的老人站了起来，他扶了扶眼旁那个奇怪的机械，然后嘴里默念着什么。片刻之后，举起右手的孩子们已经慢慢飘起，浮在了两米高的半空中。
老人眯起眼睛扫视了一圈，仿佛被什么逗乐了一样笑了起来。
只见他右手在空中摆了摆，浮在空中的几个看上去已经十五六岁的学生便轻轻掉回了地上。
还没有结束，老人的手继续划着纹路，同时嘴里也念起了咒语，片刻后，半空中几个看上去年幼的孩子突然被裹在了灰色烟雾中，噗噗几声响后，那几个孩子竟然变成了大人模样，或高或矮或胖或瘦，但都面带尴尬，显然是因为用魔法变成孩子结果被老人看穿。他们随后便被微笑的老人重重地摔回地面，哎呦惨叫。
这种变形魔法其实是使用了幻术，并不是实质上对身体的改变，但要更加稳定精细些，能够施展的至少也是进阶法师，四阶法职，也难怪那几个被识破的人会如此尴尬。
最后剩下的孩子们都慢慢落在了红色展台之上，大多双眼发光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机械鸟，也有一些悄悄看着老人眼旁的古怪机械。
同样站定的莫林向自己身侧看去，却发现一个金发黑瞳，穿着华丽的天蓝色短袍的男孩。
“马卡斯？！”
第三十三章 傲慢与偏见
金发黑瞳的男孩闻声转过头来，发现是莫林，皱了皱眉毛，高傲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来自洛萨公国的少年，你还没有告诉过我你的名字，这是相当没有礼貌的。”
他说话时特意咬重了“洛萨公国”几个字，仿佛是在暗示莫林如同乡下小子一般。
“啊……哈哈……”莫林用没有持花的左手摸了摸脑袋，有些尴尬地笑起来：“我叫莫林，莫林·卡兰德，来自洛萨公国哈里特港，很高兴认识你。之前在魔杖店都是因为那个老头才忘记做介绍的。”
单方面被告知姓名而不自我介绍，确实是相当不合礼仪的做法，不过好在魔杖店里有那个奸诈的老头，莫林毫不犹豫直接把责任推了过去。
果然，再高贵的出身也只是少年心性，提到那个奸商后，马卡斯立刻从高人一等变成了同仇敌忾：“是啊是啊，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奸商，实在太气人了，这要是在格索克帝国南方领我就直接找人把他的店给关了。”
他挥了挥不大的拳头，想显出几分霸气，“你应该也没有买他的魔杖吧？”
莫林摇摇头说：“没有，但是艾玟诺说他的魔杖好，我帮她买了那柄黑色的魔杖。”
“艾玟诺？那个平民女孩的名字吗？平民果然没什么见识，你居然还跟她一起？”马卡斯又变成了高贵状态，那稚嫩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屑，让莫林不禁思考他到底和谁学的这副腔调，居然运用地如此熟练。
“你也喜欢这个机械鸟吗？”觉得不能和马卡斯谈论贵族或平民的话题，莫林果断调整了对话内容。
但莫林的话仿佛让马卡斯意识到现在他们正处在竞争状态，他看向莫林的目光又一下冰冷起来：“这架机械鸟肯定是我的了，你想都别想，关于索罗鲁米，我看过的书比你的胡……眉毛还多。”发现莫林没有胡子，他临时换了个说法，说完便转头继续观看边上的机械鸟，不再理会莫林。
而莫林发现马卡斯注视机械鸟的目光有些特别，不同于其他孩子盲目的狂热，他的目光中多了一种欣赏甚至陶醉，似乎真得能从那架机械中欣赏到愉悦的美感一般，就像派克老爹看母亲的目光，包含着更加深沉的爱意。
他暗自思索：难道说，这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家伙，竟然对魔法机械情有独钟么，怎么感觉如此不搭。
“好了，悄悄话时间到此结束，下面你们会得到一张试卷，上面总共十道题，答案都比较简短，但是难度绝对一道比一道大，你们将有十分钟的时间完成它们。我会给你们评分，最高的人将获得这个奖品。”眼旁带着古怪机械的老人说道，他用魔杖轻敲了一下地面，数十张羊皮纸张便依次飞到了台上每个孩子的面前，同时出现的还有羽毛笔。
莫林用手碰了碰停在半空的的羊皮纸，发现仿佛有力量在纸后支撑，将纸张维持在胸前很舒服的书写位置。
“开始喽。”
随着老人的话，纸张开始显出黑色的字迹。
从空中摘下羽毛笔，莫林看向题卷：“问题一：为什么索罗鲁米被称为瀑布之城，但在城内却听不到瀑布的声音？”果然是这样诶，他似乎刚刚发现这件事情，仔细侧耳倾听，还真听不到瀑布的轰鸣声，只有嘈杂人声后，那隐隐约约如同潮水般的声音。
“在书上看过，因为靠近瀑布的一侧有大量的法术结构，用魔力维持着，对超过一定响度的声音进行吸收过滤。”他回过神来，写下了答案。
嗯嗯，幸好都是人文历史方面的问题，少年回答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莫林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不少人都已经在抓耳挠腮，又把眼睛瞄向身旁，吓了一跳，“马卡斯那家伙竟然已经写到了卷子中间，那应该是第四题或者第五题的位置吧。”当然卷面在他人眼中是模糊一片。
“看来他那副信心满满的样子还真不是装的。”
莫林闻了闻左手的伊莱克佩娅之星，赶紧低头继续答题。
时间很快过去了大半，不少孩子已经放下了笔，两眼泛着泪花不舍地看着一边的机械鸟，显然已经觉得自己没什么机会。而边上的马卡斯也开始皱着眉头思考，莫林终于来到了第七题：“请写出故乡在索罗鲁米的最伟大的法师。”
“唔……怎么看着像不止一个答案啊，可那个带着奇怪机械的老头说一道比一道难，那应该只有一个答案才对。”他搜空回忆，发现记忆中那些介绍索罗鲁米的书籍上并没有说过相关的东西，“会是谁呢……难道是伟大的地精法师咕噜咕噜·长耳，倒是有些对的可能。”
思索一番，发现没什么时间了，莫林只好匆匆写下了这个名字，咕噜咕噜·长耳，想了想，他又加了一行小字：有钱可赚的地方即为故乡。
咕噜咕噜·长耳大师在魔法机械方面有超凡的造诣，他故乡不在索罗鲁米，但曾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实验室，发明改进了大量器械，同时也赚了相当多的金币。而他本身实力也非常强大，有传言说他已经晋级为传奇法师，虽然并无确凿证据。
当然，这个答案即使莫林都觉得实在勉强。
“嗯……终于第十道题了，最难的会是什么呢？”他看向题目：“请写出索罗鲁米自由议会第三百零七次会议第二次分会第五发言人的名字。”
莫林幽蓝的眼睛刷的亮了起来。
“这个我见过！”
……
……
卷子已经被收回老人手中，他此时正在一个个念着分数，分数更低的直接就被飘回台下人群中。而马卡斯已经在全神贯注地看着魔行鸟一代，全然不在意老人的声音，仿佛这已经是他囊中之物。
“……唔，零分，孩子你真得应该多看些书的。”老人微笑着把那个沮丧的棕发男孩送回父母身边，接着看向下一张卷子，声音微高了些，拖出了长长的语调：“嗯？马卡斯-米普欧，九分，非常不错——！”
老人手一摆，之前一个脸上得意混着忐忑的女孩就被送回了人群，而其他的孩子几乎都露出了绝望伤心的表情，明显被这个分数打击到了。要知道，之前那个得分最高的女孩也只拿到了七分。
马卡斯忍着得意，优雅地向老人鞠了一躬。
台下的人群纷纷赞叹不已，对格索克帝国熟悉的人已经可以猜出马卡斯的身份，毕竟米普欧也不算个常见的姓氏。而他们的称赞又更多了一层含义：格索克帝国的贵族对索罗鲁米如此熟悉，也算是一件值得当地人骄傲的事情了。
马卡斯向莫林抛来一个高傲的眼神，似乎在炫耀自己的胜利，莫林则还以白眼。
老人报着一个个分数，一个个孩子被送下展台，马卡斯依然在机械鸟边安稳站着，莫林忍不住思索那第七题自己到底做对了没。
终于，在台上的孩子已经所剩无几的时候，老人看向一张卷面：“莫林·卡兰德，嗯……呵呵……”老人突然笑出声来，他看向莫林，忍住笑意慢悠悠地说“如果不是另一个出身索罗鲁米的法师实在太过伟大，凭你这么有趣的答案，这第七道题至少也应该得到半分，呵。”
老人又笑了一声，继续道：“莫林·卡兰德，九分。”
哗，看台下又热闹起来，此时莫林站在台上，衣角的卡兰德家族的徽饰很是清晰，大部分人还是能分辨出那是罗萨公国的贵族，当然，至于这个国家到底在哪，就没有多少人有具体的概念了，于是在台下交换起地理知识来。
他们也非常好奇，第七道题目和莫林关于第七题的答案是什么，能让老人这样的评价，还将老人给逗乐了。当然，他们看向莫林的目光中还隐隐有些古怪，毕竟那个少年即使在答卷的时候左手都拿着一朵白色小花在闻，这到底得多爱花香。
而台上马卡斯之前还是一副和莫林再见的表情，听到同是九分的分数后愣了片刻，便目瞪口呆，以一副不可思议地神情望着莫林：“你……你竟然把第十题写出来了？！”
他之前听到老人的话，表明莫林第七题没有得分，那么九分的话说明剩下的那些题目都写对了。
莫林想了想，无辜地说：“《索罗鲁米第四纪元详录》，我在这本书上看到过，自由议会第三百零七次会议第二次分会第五发言人，书上记载他提出的贸易法案直接为后面的《索罗鲁米自由与贸易法案》提供了参考模型，应该也算比较重要的一次提案吧。倒是第七题的答案是什么，我怎么想不出来是谁。”
“看到过……看到过和记住难道是一个词吗……一定是碰巧……”马卡斯喃喃道，他想着那本自己也翻过的书，足足一千多页的书页上每一条都是琐碎的记录，繁多的字数和平淡的笔法，根本没有任何让人想要记忆的欲望。
仿佛想起了什么，他又向莫林咆哮道“你难道不知道元素大帝奥达隆出身这里吗？稍微看过关于元素大帝的书籍就应该知道吧？！”
“啊……”莫林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说道：“原来元素大帝故乡是在索罗鲁米吗，怪不得说是最伟大的法师。不过，我好像真没看过关于元素大帝的书籍，这倒有些奇怪。”说着也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
马卡斯无语地看着莫林，很想将他看成一个老谋深算阴险狡诈的人，但偏偏这个闻着花香的少年，他的眼睛是那么清澈，没有丝毫狡猾或隐瞒，真诚得让人有些无力。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放松，果然只是碰巧吧，这个家伙连关于伟大的元素大帝的书籍都没看过，肯定是一直在死记《索罗鲁米第四纪详录》之类的东西，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
似乎这样的自我安慰让他感觉好了些，马卡斯放松了面部肌肉，看向戴着古怪机械的老人。
在两个少年对话的时候，其他的孩子已经依次被送下了展台，现在台上只有他们俩，穿着紫色袍子的年轻人，以及负责考试的老者。
台下议论纷纷，年轻人也有些无措地看着老者，似乎没有料到这样的情况出现。
戴着奇怪机械的老人看了看场上的两个少年，又看了看天色。那橘红的阳光虽然已显得黯淡，但在这样的盛夏时分离天黑还早。
于是老人语调有些调皮地说道：“既然奖品只有一个，而你们分数一样，那么，”
他拨弄了下眼旁的黄铜色机械，“让你们再比一场吧！”
第三十四章 锤子与蜂窝
“让你们再比一场吧！”
说完老人用魔杖轻敲了一下地面，红色的展台荡漾开一圈闪光的波纹，在两个少年面前，各出现了一张方形羊皮纸，比之前的问卷要大得多，足有一米长宽。羽毛笔也被换成了碳制笔，同时还有一些奇怪的工具，似乎是用来绘制图画的。
看到这些东西，莫林脸上写满疑惑，而马卡斯则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眼旁戴着奇怪机械的老人清了清嗓子，说道：“之前的题目考察的是你们对索罗鲁米了解的程度，而你们两个小家伙都几乎完美地拿了九分。既然要决定这架魔法机械的归属，我想，或许考验你们对魔法机械的了解程度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看了看两个少年脸上截然不同的表情，有些同情地说：“毕竟，这架魔行鸟一代，是来自米苏尔魔法器械行的小小礼物。”
虽然莫林对那些画图工具很生疏，但觉得老人的话也蛮有道理的，于是并不反对，也没有抱怨，等待着老人继续，毕竟他对这个机械鸟也不算太过渴望。至于马卡斯，早已迫不及待地等着老人宣布题目，然后赢下比赛，好名正言顺地拥有那架两个月后才会正式出售的机械鸟。
即使是格索克帝国大公的儿子，想从自由之都的魔法器械行购买一个尚未发售的陆行鸟，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更何况家里的那几个哥哥……金发黑瞳的少年马卡斯轻吐了口气，看向魔行鸟一代的目光热切中又多了一分坚定。
展台下的人群散去了些，剩下的则好奇这场比赛的结果，谁会成为最终幸运的小家伙，来自格索克帝国的贵族，还是来自偏远国家的少年。当然也不排除一部分人，因为孩子还在依依不舍地看着展台上的银光闪闪的魔行鸟一代，而留下来观看这场比赛。
不知想起了什么，莫林有些担忧地望向台下，发现艾玟诺正在朝自己挥手，心里又多了几分底气，暗想：“马卡斯这家伙这么喜欢魔法机械，却又这么高傲讨厌平民，不知道要是我赢了这架机械鸟然后把它送给艾玟诺会怎样。”
想象马卡斯那高傲的脸上将会浮现的表情，少年不禁咧开了嘴角。
老人见两位少年都没有意见，便继续说道：“所以，这次的题目，请在纸上画出你们所能展现清楚的最复杂的魔法机械，三十密尔（分钟）的时间。”
在破碎的世界，画图是一项很基础的技能，许多职业尤其是非战斗类的职业大都会用到，因此大多数贵族甚至一些平民家的孩子也都会从小进行练习。当然，从小到大只在母亲脸上画过胡子的莫林不在此列，他为那次淘气的创作付出了一个月不许吃肉的可怕代价。
为了让台下围观的人群也能看到，老人又不知用了什么魔法，两块如同幕布一般的东西竖在半空，上面显现出两个少年画纸上的样子。
“要注意，我会根据你们机械的复杂程度，完整程度，以及其他一些因素来进行评判，”老人最后提醒，“现在，动手吧！”他年长的声音格外悠扬，似乎觉得眼前的比试充满了乐趣。
马卡斯思索片刻，似乎轻松地决定了作图对象，拿起笔便在纸张上画了起来，一笔落下，台下已然赞叹一片。因为那个穿着天蓝色短袍的金发黑瞳少年，没有使用任何工具，便在纸上画下了一条长长的笔直的均匀线条，没有任何地颤抖歪斜。
要知道这可不是一天两天便能获得的本领，需要经过长年累月的练习才行。
看着马卡斯如此深厚的基本功，一些猜出他身份的人却略有疑惑，这个枫叶大公还未入学的三儿子，在机械绘画制图方面居然如此娴熟，花费的时间似乎太多了些，相对的，可以用在学习管理领地，政治交往，甚至战斗本领的时间就大大减少了，似乎有些不务正业的嫌疑啊。
毕竟在托德尔，贵族不光是荣誉与身份的象征，更是一种责任与义务的传承。
在人们正在为马卡斯惊叹的时候，莫林还在思考画什么。
说起魔法机械的复杂程度，他脑海中首先闪过的是小型飞艇的制造图，但那不可能在三十分钟里画好，只好回忆其他的东西。
就在这时，少年感觉指上的戒痕又一阵发热，小黑似乎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咦？”莫林心中一乐，不由默默问道：“小黑你想帮我吗？可你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才对吧？”要他相信连话都说不清楚的黑火能弄明白复杂的魔法器械，那还不如相信自己能打赢好友巴伦，两者都是毫无希望。
似乎是想证明自己，小黑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情绪，但最后不知怎么，又一阵迷茫，紧接着又一阵恼怒。感知到少年强忍着不笑的心情，更是气愤，干脆安静了下去，一个人（一团火）暗自生气，不理会少年了。
最近小黑的情绪倒是多了许多，也能进行更多的交流，就是总犯迷糊，像个记不住事情的小娃娃一般，莫林忍着笑，把心思集中在了比试上面，回忆起看过的那些魔法器械制造图纸。
“这个不行……这个太简单……这个太难……嗯，就这个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少年感觉微晕，赶紧闻了闻左手上的白色小花，这个动作也引得台下人一阵发笑。
莫林拿起笔，同样不用任何工具，便落于纸上。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况且他也不会用。
差距立显。
紧接着一阵更响亮的笑声传来。
同样是一道直线，在这个少年却是三弯十八抖，曲折无比，竟似一个完完全全，没有画过图画的小孩。
这还用比么，大多数人心里都已分了高下。
“别紧张，别紧张……”莫林安慰着自己，他深吸了口气，集中精力不去理会周围。事实上，现在他不得不高度凝神，才能分辨的清楚自己记忆里的那副图形。
周围的声音渐渐远去，茫茫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自己一个，没有任何的打扰，心静如水。手部的肌肉灵活了些，线条在努力控制下已至少可以稳住不抖得太厉害，速度更快了些……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纸张上的图形越来越具体……
人们已经能看出，那个马卡斯画出的是一个机械锤，众多剖面，三个角度的视图，把机械锤内部的构造显示得清清楚楚。拥有一个魔力晶卡卡槽，数条魔力传导线路，动力转化装置，以及锤面上的激发装置。
这个可以增强撞击力量的机械锤，虽然属于最简单的一种，但已经包含了相当多的东西。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幅图解的作者仅仅只有十二岁，还没有入学，也就是说未曾接受过学校的专业训练，便已拥有了这样的能力。不管是不是因为爱好，都表明了马卡斯在魔法机械方面惊艳的天赋。
尤其是与边上那个黑头发闻着花香的男孩比起来。
不知道已经多少人在莫林的画作前笑得人仰马翻，好吧，虽然你画出的线条是不抖了，但依旧拐来拐去，毫无美感。关键整幅画作都是这样或横或竖，或长或短，或直或曲的线条组成，密密麻麻的三团线条，台上的男孩，你真的知道自己画的是什么吗？
“妈妈，那个手里拿着白色小花的哥哥画的是什么呀？”一个年幼的女孩问怀抱自己的女人。
“那……应该……是一个马蜂窝吧。”女人有些不确定地说。
比赛进行到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不少人已经散去，还有一些人催促着老人提前结束，那个天赋绝伦的男孩理应得到这个奖品。
但老人还是在耐心地看着台上的两个少年作画。
看向马卡斯时，老人眉毛舒展，目光柔和，脸上露出欣赏的笑容。那个机械锤画的精致清晰，严谨规范，已经隐隐跨过了学徒的门槛，小小年纪难能可贵。
而看向莫林时，老人眉毛扭在一起，露出一副古怪的神情，就连眼睛旁边的黄铜色机械都转的更快了些。
说实话，莫林刚才答上了第十题却答歪了第七题，已经很让老人惊讶，那有趣的答案也让老人多注意了些。而这画的东西，明显是没有受过正规的作图训练，怎么看都像一个马蜂窝或是羊毛线团，但似乎有那么一点莫名的韵律，引起了老人几分兴趣。
虽然台下的人们更加欣赏马卡斯的作品，老人却想明白莫林到底画的是什么，反正总不可能真的是个马蜂窝。只要关于魔法器械的东西，老人相信还没什么自己认不出来的。
三十分钟的时间慢慢到了结尾，老人的目光停留在莫林画作上的时间反而越来越长。
他的眉毛时而皱起，时而舒展，时而跳动，时而飞往发髻，仿佛内心正在不断的波动。看向莫林的目光，也越来越亮。
终于，咔嗒一声轻响之后，老人拨弄了下眼旁的机械，开口道：“时间到。”
随着老人的声音，马卡斯扭头便望向莫林的画作，本想作一副高冷不屑的表情，结果哎呦一声弯下了腰，仿佛突然受伤了般，捂住了肚子。
他已经画好一段时间，出于贵族礼仪，没有东张西望，而是一直在做细节上的处理。直到结束，莫林画纸上不再模糊的时候，才看了过去，没想到入目就是三个乱糟糟的马蜂窝，一口气几乎笑岔在肚中。
台下的人们则一副理解的神情，毕竟他们的肚子已经疼了整整三十密尔（分钟）。
而莫林几乎是在老人话音消散前才停下了笔，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接着疲劳便如同潮水般涌来，他连忙闻了闻花香，放松了一下还在抽搐的右手，这才抬起头看向周围。
听到四周人们的笑声，以及对自己的议论，看看马卡斯画出的那个精致美观的机械锤，再看看自己画纸上这如同马蜂窝一般的东西，饶是从小便在海港居民的鸡蛋菜叶中穿梭过的莫林，也忍不住的脸色通红。
不过想着老人之前说的评判标准，少年觉得还是有些赢的希望，于是看向了老人，等待他的评判。
“你看那个黑发少年的目光，难道他还觉得自己能赢吗，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要是我的话早就自己灰溜溜走下台了，至少还能表现出自知之明……”
“毕竟是来自偏远的洛萨公国，估计也是拉不下脸来……”
比赛结束，人们更加无所顾忌地议论纷纷。马卡斯也有些按耐不住，用目光催促着老人宣布自己的获胜。
但出乎人们意料，带着古怪机械的老人并没有立刻宣布结果，而是走到了莫林身边，拿起他的画卷仔细看起来。
看到这一幕，周围人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些。
当然，大多数人还是嘀咕着类似“这还有什么好看的，明显是胡乱画的马蜂窝……”
数分钟过去了，老人依旧在观看莫林的画作，不时拨动眼旁的黄铜机械，那个机械已经部分盖住了老人的右眼。
时间又过了数分钟，老人终于放下画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环视了一圈，用低沉但肯定的声音说道：“我宣布，最后的胜利者，莫林·卡兰德！”
第三十五章 老头与骗子
“我宣布，最后的胜利者，莫林·卡兰德！”
老人的声音缓慢而清晰，低沉却肯定，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最后的胜利者，居然是那个闻着白色小花的男孩，那个来自偏远小国的男孩，那个画了一团乱糟糟的马蜂窝的男孩。
然后就是寂静，一片寂静。
所有人，包括台上身穿紫袍的年轻人和马卡斯，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老人，怀疑是不是老人说错了名字。
第一个打破寂静的声音是一个稚嫩的女声，来自一个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女孩：“妈妈，那个戴着吓人的机械的老爷爷是说，那个画了一个马蜂窝的哥哥赢了吗？”
小姑娘的声音如此清脆可爱，瞬间传遍了万籁俱静的广场。
紧接着反应过来却不是其他人，而是马卡斯：“不可能！”
他胜券在握的神情似乎还残留在脸上，混合着惊愕与慌乱，让人不禁赞叹那张尚有稚气的脸庞竟然能扭曲地如此厉害。
如同缺氧一般，他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冲动，以颤抖的格索克贵族腔调问道：“您说，谁是最后的胜利者？”
老人拨弄了下眼上的机械，原本已盖住他右眼的机械又转动到了一旁，看向这个尚不能接受的男孩，说道：“很抱歉，孩子，你的作品确实已经很好，你在魔法器械方面也拥有非常优秀的天赋，但光这次的比赛，我想，获胜的应该是你边上的这个男孩。”
随着老人再一次的确认，台下围观的人群终于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开始不可思议地惊呼，以至于那一瞬间没有人听得到自己究竟喊出了什么。
甚至许多人都开始对着老人抗议，在他们看来，如此明显的错误只能归结于偏袒，要么就真是这个老头脑袋糊涂了。当然，还是有一些人知道老人是米苏尔魔法器械行中的研究导师，等待着老人给出他的解释。
说实话，即使莫林自己，也是颇为惊讶，毕竟他也仅仅抱了一两分的希望而已。虽然记载这幅图解的书籍上给了很高的评价，尤其是复杂程度上，但在自己画出来却完全不像那回事，老人居然能看的出自己画的是什么，真是厉害。
少年的脸上已经带了一丝坏笑，开始想象怎么当着马卡斯那家伙的面把魔行鸟送给艾玟诺。
等待现场的喧闹稍微平息了些后，老人开口解释道：“马卡斯的图解，这把机械锤，作为最基础的魔法器械工具，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已经包含了大多数魔法器械所具有的结构。而马卡斯不光用了标准的三视角，更在关键部位进行剖解，详细表示，规范而到位，已然超过了学徒标准，非常难得。”
老人的评价引起了台下人们的一片赞同，不少人还觉得老人的评价略低。马卡斯的脸色稍微好了些，继续等待着老人的解释。
戴着奇怪机械的老人缓了缓，指向莫林的图解，说道：“而这副图解，表示的是一种古老的魔力转化核心，”他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继续道：“即使在一千五百年以前，这种魔力转化核心也属于最原始的一种，效率低，容错率低，但确实是基础的核心。”
“魔力转化核心”六个字一出，台下又是一阵沸腾。有不相信的人在质疑，有恍然大悟的人在惊叹，也有不明所以的人在询问。
顾名思义，魔力转化核心是一种转化魔力的基础器械，可以将魔力晶卡输出的魔力转化成驱动机械的力量，就如同一个可以移动物体的法术模型。但法术模型是用精神力加上魔法材料以及咒语等等共同构成的，而魔力转化核心，可是实实在在的机械和导魔材料组成。
一些高级的魔力转化核心还可以调整输出魔力的强度与输出速度，甚至可以与精神力量发生共振，产生更加神奇的效应。
等待片刻，老人继续说：“同时，这种原始的转化核心虽然基础，但复杂程度也远超一般的小型机械系统，”他指了指空中显示的莫林的作品，“这三个视角中，每一条线都表示一条魔力通道，总共是四百三十三条魔力通道，相互连接构成一千八百四十九个基本魔力回路，”老人又长出了口气，缓缓道：“我仔细看了一遍，虽然莫林的线条扭曲，比例也不对，细节更是一塌糊涂，但每一个交点都正确无误，也没有一条线条多交或少交。仅仅这一项，我想，已经足够这个少年获得胜利。”
老人说完，广场上已经安静了许多，暗红的晚霞照在人们脸上，大部分都是一副“虽然没听懂但感觉很厉害”的迷茫表情，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涉及魔法器械的知识领域，也就不太清楚老人说的到底代表什么。他们可以看出线条的弯直，图解的规范，画面的美观，但是对于“魔力转化核心的魔力通道交点全对”到底有多大的难度，他们只能一头雾水地面面相觑。
但在场还是有人了解魔法器械方面的，比如开场主持的紫袍年轻人。
比如马卡斯。
这个来自格索克的贵族少年，这个强势的枫叶大公的三儿子，此时却是一副悲愤交加的表情：“你……你……”他用手指着老人，仿佛把贵族礼仪什么的早已丢到九霄云外，“你说他……”马卡斯又指向莫林，“他正确地画出了一个魔力转化核心？！你说这个……”他接着指向莫林的图解，“这个马蜂窝一般的东西每个交点都正确？！”
身穿天蓝色短袍，金发黑瞳的少年，马卡斯·米普欧的手又指向老人，用无与伦比的悲愤的声音说：“你这个骗子！大骗子！！你们索罗鲁米的老头都是大骗子！！！”
隐约的泪花已在他的眼中闪烁，少年早已语无伦次“我，我……你，你……之前卖魔杖的山羊胡老头就是个骗子，现在这个卖机械鸟的老头也是个骗子，你们索罗鲁米的老头都是大骗子，什么瀑布之城，什么自由之都，我再也不来这个城市了！！”
说完马卡斯一个酿跄，跌跌撞撞地走到展台边上，又心碎地看了眼展台上的机械鸟，然后跳下展台，挤进人群，头也不回地走了。
莫林有些呆傻地看着马卡斯离开的方向，心里琢磨：“就算这两个老头真是骗子也没必要哭鼻子吧，难道马卡斯这家伙真这么喜欢魔法机械，要不等到了学校送给他？”小黑在戒痕中感受到现场的状况，也是传来一阵啾鸣，似乎是被悲愤的马卡斯逗得大笑。
说起来，如果不算在洛萨王都那个奇怪纪念碑前莫名悲伤的话，自己上一次哭鼻子还是七八岁的时候，那次自己被一只被祖父暗中激怒的棕熊追赶，越过山涧时不小心摔断了腿，祖父才慢悠悠地出现，结果哭得稀里哗啦。
不过因为体质原因，即使是这么重的伤，也仅仅过了小半个月就恢复的七七八八，毫无影响。所以爷爷惩罚自己也很少使用诸如打屁股之类暴力体罚，更多是禁止吃肉这种酷刑。想着想着莫林摸了摸屁股，笑了起来，也不知是为自己奇特的体质还是其它什么。
老人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个赢了比赛却在神游天外的男孩，说道：“好了，幸运的小家伙，这架魔行鸟一代归你了，要好好保养它。”
莫林回过神来，兴奋地说：“啊，哈哈，好啊。”
身穿紫袍的年轻人走到展台上的机械鸟前，从机械鸟颈椎部位取下一个零件，走到莫林身前说：“伸出手，需要取一滴血样，做为权限标记，想改变归属的话还用这个零件取别人的血样就行了。”
说实话，紫袍年轻人虽然敬佩眼旁佩戴机械老人，但对眼前这个有些脱线的少年，能正确的画出魔力转化核心依旧表示怀疑，他准备晚上对照着标准卷轴再仔细看看这个图解。
莫林看到年轻人手上的零件有个针状的尖端，把伊莱克佩娅之星交到右手，然后伸出左手食指。年轻人用零件轻轻一扎，然后便把零件插回了机械鸟身上，对莫林说：“现在你只需要说一声“in”，魔行鸟一代就会……”
“in”，没等紫袍年轻人说完，莫林便迫不及待的喊道，只见魔行鸟一代化成一道银光，然后汇聚到了莫林的小臂上，他低头一看，发现那里多了一只淡黄色线条组成的机械鸟的图案，小小的颇为可爱。倒是小黑又传来一阵不悦，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在少年身上安家的笨重机器，相比之下它还是更喜欢在少年肩头的石像鬼，至少和自己的颜色一样。
年轻人黑着脸，不再说什么，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莫林说：“这是魔行鸟一代的说明手册，嗯，有什么问题自己看吧，如果使用中发现什么手册上没有的问题，也欢迎联系我们米苏尔机械行，使用通讯水晶就可以，我们会支付通讯费用以及奖励。”
明显是不满于莫林不等自己讲完就乱来，年轻人也不想说的太多，只是简短地补充道：“以魔法标记附着在你身上的时候，机械鸟会持续消耗魔力晶卡中的魔力，你的那架里面有张黄色的晶卡，算是附带送给你。不过要是在魔力耗空之前你还没把它召唤出来，它会随机出现在你周围的位置，同时本身也会受到一些损坏，那是非常危险的，这点一定要谨记。”
正在兴奋查看小臂上的标记的莫林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头也不抬地大声说道：“好的，知道了，谢谢大叔。”
“大叔？！”紫袍年轻人不再多说，咬着牙拿起两个少年的图解退到后面。
此时天色已暗，台下围观的人群散去了大半，带着古怪机械的老人想了想，对莫林说道：“不知道你要去哪里上学？我可以推荐你到哥布林学院，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直接来我们米苏尔魔法器械行跟我学习。”
哥布林学院是地精创办的魔法器械学院，专门教授相关知识，是公认的顶尖学院之一。同时尽管大陆上有许多学院，但一对多的导师学徒制也是存在的，这样的学徒往往具有特殊天赋，并且一开始就选好了方向，精研终生。
莫林摇摇头说：“不好意思啊，老爷爷，我对魔法器械这方面不是特别感兴趣，而且我要去伊露维塔学院的……”
讲到伊露维塔学院，莫林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下，向台下望去，看到艾玟诺尽管还在高兴地看着自己，但一副虚弱得摇摇欲坠的样子。他赶紧跑下展台，头也不回地大声说道：“对不起啦老爷爷，我和朋友得去吃饭了，你要找我的话可以去伊露维塔魔法学院，再见啦！”
老人拨了拨自己眼旁的机械，有些迷茫地看向天空，一轮月亮已升在遥远的空港塔顶，喃喃道：“月神在上，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完整地记下整个魔力转化核心，这需要多大的毅力，居然说自己对魔法器械没什么兴趣。难道我真得已经老了么……”
第三十六章 愤怒的女孩
夜晚的索罗鲁米从街头到巷尾都如同温婉的女子般柔美，不可计数的照明水晶散发出各色光线，四下安置在城市的每个角落，从瀑布顶部直到下方的整个河谷，将这条穿过城市的河流辉映成七彩的绸带。而那在空中被夜风拍碎的水流，于夜幕里悄悄四散成无数细小的雾滴，毫不知情的光线一头撞进去，便永远在其中反射，糅合成一团团微亮的云彩，慢悠悠地飘向遥远的天际。
也因为这梦幻般的夜景，大部分酒馆都是半露天的设计，比如眼前这个不算太大的平台。
方形的平台从酒馆的二层延伸出来，边缘是低矮的木制保护围墙，中间精巧地摆放着八九张桌子，客人可以一边就餐一边观赏不远处的七彩瀑布，虽然现在夜色尚浅，这里已是有些人满为患。
莫林和艾玟诺正坐在最角落的一张桌边，等待着晚餐。
闷了一天的小黑趁着夜色偷偷溜了出来，躲在桌上的透明高脚杯中，细长的手臂收回了身体，看上去就像某种燃烧的烈酒。它两颗小眼哀怨地看着艾玟诺，之前女孩见到突兀出现小黑可是吃了一惊，在发现黑火并不烫手之后，把它如同布娃娃般蹂躏了半天。
不过此刻女孩似乎对小黑失去了兴趣，她依旧穿着那条灰色的斗篷，双手放在桌上支着下巴，一双褐色的眼睛微眯，愣愣地望着远方灯火璀璨的空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莫林却在担忧地望着眼前的女孩。
她苍白的皮肤似乎柔和了几分，但那只不过是夜色中的假象，他能看出她比白天更加虚弱。眼前的这个女孩甚至已经停止了微颤，额头鼻尖也没有了虚汗，连呼吸都平缓了下去，只安静得如同入睡的婴儿。但他知道，如果女孩真得睡着，恐怕很难醒得过来了。
少年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也从没见过这么虚弱的人。
再三思忖，莫林还是决定再询问一遍：“艾玟诺，你身体真得不要紧吗？有什么问题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啊。”
艾玟诺收回眺望的视线，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焦急的少年，努力地笑了一下，说：“不打紧的……”她想了想，又问道：“……你为什么想帮助我呢？”
看到女孩都这幅摸样了还关心这种问题，莫林不禁愣了下，说道：“因为……我们是同学啊，嗯，现在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再说既然已经认识你了，如果有什么能帮到你的我肯定会尽力的。”
“朋友吗……”艾玟诺呢喃着，嘴角微微翘起，“你为什么要去伊露维塔学院呢？”
莫林摸摸头，想了半天，慢慢地说：“因为那是最棒的魔法学院啊，祖父让我努力去成为一名法师，而且……”少年想起不久前和巴伦说过的话，有些脸红地说：“我以后要成为最伟大的法师，要让托德尔变得更好，还要走遍世界上所有的角落。”他傻笑了两声，问道：“你呢，你为什么要去上学呢。”
艾玟诺的眼睛亮了起来，望向远方依旧繁忙的空港，说道：“为了自由啊……”
突然听到这么深奥的词，少年那清澈的幽蓝色眼眸中泛起几丝迷茫：“你……在家里很不自由吗？”他想起自己在海港小镇的生活，唯一与这个词相关的或许只有大城市里被关在监狱里的囚犯吧，每天只能在阴暗狭小的牢房中活动，没有自由，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呢。
“我早就没有家了。”艾玟诺语气里带着冰冷，摇摇头，不再言语。
看到她的样子，莫林微微叹了口气，想起女孩姓名后面被强制加上的“血杖”两字的后缀，知道自己对此无能为力。他闻了闻手上的花香，仰头注视星空，夜幕正中依然是尘世巨蟒约尔曼冈德的星座，散发着幽绿的光芒，他寻到偏在西边的那把赤红色利剑，想起冈底森林里的事情，那个给自己留下伊莱克佩娅之星的兰瑟大师，思绪慢慢飘向了远方。
小黑一双小眼看看少年，又看看少女，骨碌碌地转着，也不知道在想啥。
……
……
酒馆的侍者很快端来了丰盛的食物，金黄的烤肉散发出诱人的香辣，白色的浓汤里四溢出奶酪的甜美，淡绿的果汁中浮着深蓝色的冰晶……
回过神来的莫林看得食指大动，也不管什么礼仪，直接便狼吞虎咽起来。这可是这么多天来的第一顿正式晚餐，在飞艇上那些地精提供的食物昂贵得即使贵族都觉得肉疼，况且地精们烹调食物的水平绝对会让其他种族发指，少年可是吃了一路自带的面包和肉干。
比起酒馆大厅里的喧闹，露天平台上则格外的安静，人们都相对优雅地进餐或谈话，一个身穿绿色长袍的侍者在中央吹奏着米斯长笛，悠扬的曲子追赶上天边一团团微亮的云彩，共舞出盛夏夜晚醉人的芬芳。
艾玟诺认真闻了闻食物，也开始小口吃着，但渐渐地，她越吃越慢，最终不知为何停了下来。一滴晶莹的泪珠已在她眼眶中打转，女孩有些哽咽地说道：“没有用的，这样没用的……”
莫林拿着汤勺的手僵在半空，有些无措地看着眼前女孩，心里面泛起一丝不祥。
“莫林……我可能没有机会还你那些金币了。”艾玟诺从斗篷中拿出她那一小袋塞梅特里银币，含着眼泪，有些不舍地说：“这些钱你先拿着吧，虽然不够，但也能多少弥补一些。”
都已经这幅摸样了还想着欠自己的钱，莫林哭笑不得地看着艾玟诺，但见她一副认真的表情，也只好接过钱袋，放进怀里说：“那我就先帮你保管好了。”
“别哭了，到底有什么事说出来我好帮你啊，派克老爹常说，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困难，只需要找到合适的方法。”他安慰着，“我来帮你想想。”
“不一样的，”艾玟诺抽泣了一声，说：“不一样的。”她褐色的眼睛盯着莫林，继续道“还有，你答应我，不管出什么事，你都要把我带上飞艇好吗，”她的声音飘忽地如同风中的残烛，在悠扬的笛声里几乎细不可闻，“万一，我要是死了，你就把我埋在学院附近，再种满你手上的那种小花，好吗，求求你了……”她努力地吸了口气，满足地说道：“真的好香……可惜直到你比赛下来我才闻到……”
小黑在玻璃杯中看看少女，又看看少年，有些不知所措，搞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情绪变化得会这么快。
莫林看向自己左手上的伊莱克佩娅之星，三四天的时间过去了，它却如同刚刚被摘下来一般，只是翠绿的花柄上多了一丝淡红的血迹。
“这淡红的血迹？等等，这是下午比赛结束后自己食指上的血，比赛下来才闻到，塞梅特里银币，亡者之地，血杖，虚弱……”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电般划过，瞬间照亮了困惑的思绪。
“侍者！快，一杯奇异深红，有吗？快一点！”也不管其他，莫林大声向另一桌边正在上酒的年轻侍者叫道。
话音未落，周围进餐的人们已经投来责备的目光，这里可不是大厅中，这么大声的讲话是一种相当不礼貌的行为。但莫林已管不了那么多，继续叫道：“没有的话腥红热梦也行，总之快点！”
“有，奇异深红有的。”反应过来的年轻侍者慌忙下楼去拿。奇异深红还好说，是一种青绿的果汁加一滴新鲜的羔羊血，会混合成一种奇异的深红色，非但没有任何的血腥味，反而会调和出一种令人迷醉的花香。但腥红热梦可以不一样，那是一种用北地矮人们的烈酒混合各种兽血甚至魔兽的血液而制成的饮品，火辣腥热，喜欢它的人没一个不是性格暴躁之辈。
哪怕是一个不大的孩子。
人们看向莫林的目光又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明显不习惯被这么多的目光注视，艾玟诺往斗篷中缩了缩，有些焦急地说道：“刚刚拜托你的事情有没有听到，答应我好不好。我知道这很麻烦，但你现在是我唯一认识的人了，求求你……”
“好啦好啦，我答应你，只要你把等会儿的饮料喝了就行。”听到女孩这般说，莫林连忙答应。
得到了少年的承诺，艾玟诺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慢慢瘫软在了椅子上。
“我想爸爸妈妈了……”她仰着头在繁星间寻找着，似乎想找到自己逝去的父母，泪水从她的眼角一滴滴滑落，渐渐连在一起，如同流淌的思念。
“您的奇异深红。”侍者很快便端来一杯深红色的饮料。
“快把这杯饮料喝了，艾玟诺，会好起来的。”莫林说道，把饮料递给女孩，如果自己想的没错的话，眼前的女孩只要喝了这杯饮料，就会彻底地恢复。
“这就是奇异深红吗？”看着少年清澈的眼眸，艾玟诺接过杯子，刚要品尝，却不安地皱了皱鼻子，然后脸色冰冷了下来。
“砰”的一声，她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面，说道：“这就是你要给我喝的东西？我还把你当成朋友！”
“我也把你当成朋友啊，”莫林困惑地点点头，“快把饮料喝了，你身体会好起来的。”
听到少年的话，艾玟诺双手撑着身体，有些艰难地站起身，皱着眉头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你以为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好起来？需要你来这样帮我？！”说道最后她语气中已带着愤怒与责备。
莫林看着眼前这个不把自己生命当回事的女孩，心里也不禁有些生气，大声地说道：“那你就快把这杯饮料喝了啊，你不是亡者吗，不是吸血鬼吗，不需要补充血液吗？！”
平台上鸦雀无声，连吹奏米斯长笛的侍者都已停了下来，吃惊地望着莫林与艾玟诺。
虽然自从很久很久之前，久到伊苏恩的学者法师还没有来到托德尔之前，在破碎的世界，亡者就已经被承认是秩序阵营的一员。但大多数人依旧不能接受，那些自己亲人或好友的尸体被其它的灵魂占据，然后重新在世间行走。
甚至不少人都觉得亡者是对生者的一种亵渎，对他们抱有强烈的敌意，这种想法在平民中尤为常见。
“是又怎样？”艾玟诺激动地说，“不需要你来告诉我该怎么样！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要是喝了这个，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说着她挥手打翻了桌上的奇异深红。红色的饮料淅沥沥地流淌到地上，不知是谁破碎的心扉，溅出的满地鲜血。
她转身去拖一边自己的行李，似乎不愿再在这里多停留片刻。
“可是你会死的啊！！！”冲着艾玟诺的背影，莫林心痛地大吼，“死了才真得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艾玟诺缓了缓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那也不用你自作聪明来……”
话说到一半，在莫林的目光中，那个穿着斗篷的背影，便如同断线的木偶一般倒向了地面。
如此突然，再无声息。
第三十七章 艰难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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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世界之秩序种族知多少》一书中是这样描述亡者的：以逝者之躯为身，以魔法之秘塑魂，重新行走于大地之上的生灵，称之为亡者。
亡者的起源早已遥不可考，但最初他们并不属于秩序的阵营，而是站在生者的对立面，他们的灵魂之火中充斥着恐惧与贪婪，那些昔日的记忆碎片无休止地扭曲着他们，迫使他们去折磨生者，从生者的痛苦中汲取欢乐。
为了同时抵御混乱和亡者，整个破碎的世界都曾元气大伤，直到经过法师的不懈努力，改良了那些塑魂魔法，使被唤醒亡者能够与生者勉强共处，才终于将亡者纳入了秩序阵营。同时这些经过改良的魔法被称为死亡魔法，那些更古老而简陋的，则被叫做黑魔法，并被永远地毁去了。
比如亡者中的吸血鬼，最初必须吸食大量的鲜血才可以生存，而现在，只需要很少很少的生者的血液，便可以维持生命。可是即便这样，一旦过长的时间内没有补充血液的话，还是会迅速衰弱下去，乃至昏迷死亡。
就好像现在正躺在床上的艾玟诺。
她正发着高烧，干裂的嘴唇急促地喘着气，不时吐出断断续续的呓语：“不要……他们会找到我的……我不要回去……爸爸妈妈……好想……”
这是一家旅店的房间，只有一张床，装饰也很简陋，甚至还在使用油灯照明，但莫林背着艾玟诺来这里时早已顾不上许多，昏暗的房间中，他正着急地来回踱步，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孩不知如何是好。小黑落在床头，耷拉着眼睛看着女孩，细长的手臂小心地举着一块大大的湿毛巾，轻轻擦拭着她的脸颊。不明白之前还把自己当布娃娃蹂躏的女孩，怎么一下就变成了这样。
“既然艾玟诺知道自己需要补充血液，却没有这么做，还这般生我的气，肯定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莫林焦急地思考着，“可又能是什么样的原因呢，她都快要死掉了啊。”
他看了看昏迷中的女孩，想起之前她拜托自己的事，心里又沉重了几分：“可恶，信上不是说学院会保证我们的安全的么，现在她都要死了，石像鬼也完全没有反应……”
晚餐时的一幕幕仿佛还在眼前，他还能回想起女孩那飘忽声音中的悲伤：“你答应我，不管出生么事，你都要把我带上飞艇好吗……万一……我要是死了……”
“哗啦”一声，莫林愤怒地踢飞了身边的木椅，木椅撞到墙上散落一地，隐约传来隔壁住客不满的抱怨。
“明明只需要一滴血就可以救她，我到底在犹豫什么！”他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似乎想逼自己做出选择，“派克老爹不是说过，生命是最宝贵的东西吗？”
“……可是，艾玟诺之前的表现，仿佛明知道可能会死，也不想我救她，到底该怎么办啊……”莫林抱着头蹲在地上，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她这幅样子，已经根本撑不到天亮了啊，难道真要等她死了，再找个地方埋葬她吗？”少年绝望地想着。
他第一次面对如此艰难的抉择，一方面是轻而易举地救人，另一方面顺应她的意愿，眼睁睁见死不救，然后再埋葬她的尸体，“这种事情，就算大人也会不知所措的吧，我才十二岁啊……”
“月神在上，谁能帮帮我，告诉我该怎么做……”
……
……
时间流逝地是如此缓慢，夜还未半，窗外索罗鲁米的街道上到处可见欢笑的人们。
莫林依旧痛苦地在房间中踱步，乱糟糟的头发被揪成一团，那双幽蓝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下也隐露血丝，他第一次觉得，可以什么都不想一觉睡到天亮是那般幸福的事情。
艾玟诺已经不再呓语，身体却不时抽动，昏迷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是啊，她现在肯定很痛吧。因为死亡魔法的缺陷，哪怕实力在强大的吸血鬼，也都需要每隔数天便补充一滴，最少也要一滴的新鲜血液，来维持身体与灵魂的稳定。而现在，她的灵魂估计已经开始与**断裂了吧，那等于是一块块将她身上的血肉给撕扯下来啊，怎么会不痛呢？！”
那或许如同自己中了恶毒老人的诅咒一般，可自己当时是晕过去了，莫林扭过了头，不忍再去看女孩抽搐的肌肉，痛苦的脸颊。
他走到窗边，外面有人在欢庆，有人在歌唱，屋内却有一个年轻的生命正在消逝，哪怕她是亡者，也只是一个年轻的亡者。而他，明明有能力挽救，却在痛苦地袖手旁观。少年的心中仿佛有无数的蚁兽在拼命地撕咬，将他慢慢吞噬进无底的深渊。
长夜漫漫，晨曦是如此遥不可及。
每一刻都漫长地如同一生，每个呼吸少年都觉得是自己把她推向了死亡。
不知道过了多久，疲惫的莫林长叹一声，走到了床边。
他凝视着床上昏迷的女孩，半天，才张嘴说“无论如何，我还是不能这样见死不救啊，感觉好像我亲手杀了你一样。派克老爹常说的，生命才是最宝贵的东西，只要活着便一定还有希望。所以，我是要救你的。”
“所以，就算你不愿意，我也是要救你的。”少年喃喃地重复着，似乎是在坚定自己的选择，“你就算真得怪我，也得活着才能怪我啊。”
“死了，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莫林说着，把伊莱克佩娅之星交到右手，左手慢慢举到嘴巴前面。
他张开嘴，咬住自己的食指，眼里闪过一丝痛楚，用力咬破了指尖。
然后，莫林将手指伸到艾玟诺干裂的唇上，拇指用力挤了挤，一滴暗红的血液掉落，滴入了她喘息的嘴中。
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一瞬间，莫林心中猛然一缩，他怕自己行动得太迟，已经失去了挽救女孩的机会，怕自己根本就弄错了，血液根本无法让女孩恢复生机，怕好多好多，怕失去这个刚刚认识的朋友。
但魔法毕竟是魔法，古老强大而严谨的魔法。
那一刻，那滴暗红的血液消失艾玟诺微张的嘴中的一刻，她干裂的嘴唇便红润了起来。紧接着，红润的色泽如同一道波纹，在她惨白的皮肤上迅速扩散开，从她的脸颊到脖颈，很快，连女孩的指尖，都已经泛起血色。
与此同时，艾玟诺的呼吸很快便平稳下去，抽搐的肌肉也彻底的放松，连同面部消失不见的痛苦表情，整个人如同一个正在安睡的健康女孩。
就如同，那些虚弱的表现，那些死亡的征兆，都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啾啾……”小黑瞪大了幽绿的小眼睛，举着毛巾的手臂僵在半空，看到女孩的变化，心情跟着愉悦了起来，欢畅地鸣叫了两声。
而似乎是被鲜血的味道吸引，还在昏迷中的女孩伸出了小小的舌头。
她粉红色的舌尖轻轻地，舔了舔少年指尖的血液，如同一只吃奶的猫儿。
原本看到艾玟诺情况的好转，莫林刚刚松了一口气，却立刻又绷紧了身子。
他一眼看去，脸色刷地就一红到底。
那湿润的触感，微痒的指尖，似乎有那么短短的一刻，少年没有着急收回手指。
只不过片刻之后，脸红的莫林还是慌忙退后了几步，仿佛干了什么坏事一样心虚地看了看四周，乱成一团的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艾玟诺，在身体情况恢复之后，也终于醒转过来。
她微动了下眼皮，然后慢悠悠地睁开褐色的眼睛，先看到的是昏黄灯火下灰色的石顶，又转眼看到一旁少年，眼角划落了一颗泪珠，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莫林刚要说些什么。
“算了，不怪你……”艾玟诺开口打断的少年的话，“只是等一下，万一出了什么事，还要拜托你把我的身体带到远方去，我死也不要死在那里。”
“哪里？哎你好好休息……”少年似乎想安慰女孩。
“先听我说，”艾玟诺道，“既然你救我回来，他们便肯定已经发现我了，没什么逃的机会。”
看着少年似乎又想问什么，艾玟诺摇了摇头，她褐色的眼眸看着少年，却流露出思念，慢慢讲起自己的故事……
“我出生在亡者之地，一个叫做艾尔玛的小村子里，村子在一座很美丽的山谷里，有着很蓝的天空与清澈的溪流。我爸爸叫汉克，我妈妈叫安娜，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他们给我起名叫做艾玟诺，是气体一般自由的意思。”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思念，继续说着。
“其实亡者之地也繁衍着很多生者，亡者领主们只会在生者自然死亡后接走我们的尸体，用来唤起亡者，据村长爷爷说，数千年来，在这块土地上都是这样运作的，生者与亡者都相安无事。”艾玟诺述说着，褐色的大眼睛中慢慢多了丝惊恐。
“但数年前，情况不一样了。或许是领主们之间打仗，或许是别的什么事，我不知道，只是有一天，突然有大群的骷髅士兵，在尸巫的带领下，冲毁了村庄，他们屠杀村民，然后唤起死人，让他们去对付自己曾经的朋友与亲人。”她眼神黯淡了几分。
“我的爸爸妈妈，就是在那场战斗死亡的，为了保护我。”女孩从床上坐起来，紧握着拳头，继续道：“我看到一个尸巫对着他们的尸体念诵咒语，然后他们慢慢站了起来，但我知道那不是他们了。”
“村长爷爷带着我逃亡，但不光附近的村子，连其他地方的村子也都被毁了。人们被屠杀，幸存的人躲避着骷髅们的追捕，想要逃出亡者之地，逃到别的国家。”女孩眼里泛着泪光，抽泣道：“我们逃了好久好久，但最后还是被抓到了，村长爷爷也死了，还有我，我也死了。”
艾玟诺抬起头，指向自己的脖颈，莫林才发现那里有一道可怕的伤疤。
她深吸了口气，缓缓道：“然后我就被一个叫做血杖的领主唤醒了，成为了一个吸血鬼。他们说我是一个天才，能记得生前事情越多代表着魔法资质越好，但他们都不知道，那些肮脏冰冷的东西都不知道，”女孩咬着牙说，“我根本就还是之前的女孩，我还是艾玟诺，或许是血杖领主的魔法出了问题，或许是其他原因，但我的灵魂不是新生的，而是之前快要消散的那个灵魂。”
“我并不是记得生前的事情，而是根本没有忘记。”艾玟诺闭紧双眼，把眼眶中的泪水挤出后，睁开眼睛，继续道：“血杖领主认为我是天才，把我关在他的城堡里，让我学习魔法，学习那些怎么唤醒尸体的魔法。”
“哈哈，”女孩干笑了一声，“他以为我会听他的话吗，去帮他屠杀生者吗，以为我像其他被唤醒的人一样浑浑噩噩只会听命行事吗。”
“不可能的！”女孩自己答道，“等了好久，我偷偷跑出去参加学院的招生，结果通过了伊露维塔学院的考核，我骗考官说是我的领主同意的。”
“虽然那次偷跑出去被发现，但血杖不知道我通过了考核，而我也终于发现”艾玟诺缓了口气，“只要我身上的气息足够弱，血杖领主就没办法通过魔法感知我的位置。所以……”
“所以你就很长时间不吸取新鲜血液，逃了出来，为了避免被发现，也一直不碰血液。”莫林接话道。
女孩点点头，说道“现在你救了我，但我身上又重新有了吸血鬼的气息，领主派来追捕我的人肯定已经发现了。”
“那还等什么？”莫林有些着急的说，他一把拉起艾玟诺，说道：“我们赶紧跑……”
“跑不了了，”一个阴冷僵硬，毫无感情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出来吧，艾玟诺，你可真是让我们找的辛苦。”(小说《破碎之月》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三十八章 誓死的反抗
“出来吧，艾玟诺，你可真是让我们找的辛苦。”窗外的传来的声音阴冷而僵硬，没有丝毫感情，漆黑甚于夜色。
莫林慢慢地转过头，只见窗外飘着一个破烂的黑色斗篷。
不，不止是一个破烂的斗篷，在那斗篷当中，还有隐约可见的虚化的脸孔，呈现出一副淡绿的腐烂尸体模样，这是一个幽灵，一个身披斗篷的幽灵。看到这幅景象，小黑周身的红黄火光一炸，啪嗒将手臂举着的毛巾扔到地上，呼呼地躲到了少年身后，细长的手臂拉住少年的衣领，只露出一颗眼睛悄悄看着。
幽灵是很特殊的一种亡者，与其他不同，幽灵的躯体几乎全部由精神力量组成，只混杂着很少的实体物质元素，几乎可以躲避一切普通武器的攻击，却在一些魔法或是特殊附魔的武器前非常脆弱，属于第三序列的兵种。
但眼前这个幽灵明显要厉害得多，不光披着斗篷，莫林甚至能看到斗篷下黝黑的盔甲与披挂的武器，穿戴着这些装备，它却依旧漂浮在半空。对于幽灵来说，能够穿戴的装备越多，说明幽灵的躯体越凝实，它们的实力也就越强大。
少年给艾玟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跑，自己想办法来拖住这只幽灵。他脑海中快速回忆着相关的书籍，拼命思索着，一定有什么办法的，一定有的。
但女孩只是摇了摇头说：“跑不掉的，现在我身上的气息很显眼，它们能通过领主给予它们的物品追踪到我的位置，陪我出去吧，记得我拜托你的事。”她认真地看着莫林，“把我的身体带到远方，埋在一个安静地角落，如果可以的，种一棵小树……拜托你了。”
“可……”少年急道：“如果真逃不掉，跟随他们回去或许也是一个选择啊。”
“不，”艾玟诺又摇了摇头，她从怀里取出一柄银色匕首，匕首上镶嵌着暗红的宝石，但看上去很古旧，表面黯淡无光：“他们会强行带我回去，而我会用这柄匕首刺入我的心脏，剩下的就拜托你了。虽然我的年纪不大，但也知道，至少我觉得，”女孩坚定的说，“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说完她跳下床，走向门口，说着：“那柄魔杖有机会你也可以退给那个老头，我应该是用不到了，别难过，死了之后，说不定我能和爸爸妈妈团聚呢，还有村长爷爷。”她的声音是如此平静，仿佛只是去做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莫林看了看艾玟诺，又看了看窗外那个幽灵，咬了咬牙，把桌上的短剑与古怪火枪挂回腰间，跟着走出了房间。而小黑，感受到少年的决心，在房间里飘了一圈，两条细长的手臂各卷起一柄餐刀，抿紧了暗红的嘴巴，紧随在少年身后。
此时已是深夜，照明水晶已熄灭了大半，昏暗的街头还偶尔可见醉酒的莽汉，摇摇晃晃地寻找家门。
但即便是醉酒的莽汉，也会下意识地避开这里。因为这里有三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家伙，散发着令人恐惧的气息，尤其是中间的那个，幕布般飘荡在半空，如同不祥的梦魇。
除了虚化的身体，幽灵另一特点便是会散播恐惧，精神攻击是普通幽灵最主要的攻击手段，也是在战场上这个兵种最令人胆颤的地方。
而在那个幽灵两侧，还有两个身穿黑色盔甲的行尸剑士，腐烂的躯体里不时钻出几只肥大的蛆虫，被他们随手扯出，然后毫不在意地丢进嘴里，黄色的脓液又从他们破烂的食道中溢出体表。
莫林忍住胃里不适，往前挪了挪，把艾玟诺挡在身后。挥舞着餐刀的小黑落在少年肩头，鼓起勇气怒视着前方三个亡者。
“艾玟诺，领主大人派我来带你回去。”漂浮的幽灵说道，他的声音阴冷而僵硬，不带丝毫的感情，“活的。”
“瑟雷欧斯特，我不会回去的，”艾玟诺摇摇头，坚定地说道，“无论生死。”
“太天真了，我想，这恐怕由不得你，”被称作瑟雷欧斯特的幽灵伸出他斗篷下的手套，做了个手势，他两旁的行尸武士便立刻把手放在了腰间的长剑上。
“等一下！”也不理会艾玟诺在身后拉扯自己，莫林大叫道，“我不同意！”
瑟雷欧斯特微转过视线，他虚化的空洞眼孔中似还燃着淡绿的火焰，声音里带上一丝嘲讽，说：“艾玟诺，你才逃出来几天，居然就认识其他的小老鼠了？不过我倒是好奇，你不同意又能怎样。”
随着幽灵的注视，莫林感到一阵冰冷的寒栗传遍全身，他刷一下拔出腰间的短剑，横放身前，壮着胆子说：“艾玟诺她不愿意回去，你凭什么强行带她走，绑架吗，这里可不是由得你们横行的亡者之地！”
“哦？难道你不知道么，每个亡者，都属于将他们唤起的领主。你以为你身边的小吸血鬼，私自逃跑这么长时间为什么还活着？”瑟雷欧斯特嘲讽着，“因为血杖大人欣赏她的天赋，不愿意直接以契约的力量杀死她罢了，领主大人让她死，只需要微转个念头而已。”说完他又一挥手，示意旁边的行尸剑士上前抓住艾玟诺。
听到这话，少年蓦地一惊，看了眼艾玟诺，见女孩没有否认，心里一沉，但看到女孩决绝的眼神与她斗篷下隐露的匕首，终究还是转向了瑟雷欧斯特。
行尸剑士在缓缓逼近，见无法再拖延，莫林深吸一口气，把左手的小花揣进衣兜中，大叫一声，举着短剑便向漂浮的幽灵冲去。
“啊——！”
出乎莫林意料，他没有遭到任何抵御，短剑直接插进了幽灵的面部，甚至刺透了他脑后的斗篷。
然而很明显，这一剑没取得任何效果，少年心里一沉，心想这要是真在战场上自己应该就已经死了，果然像书上说的那样，一般的武器无法给幽灵造成任何伤害。
瑟雷欧斯特摇了摇头，似乎在感受短剑自身体中的搅动，说道：“无知的少年。”
他飞起一腿，势若奔雷，冰冷坚硬的盔甲直接撞在少年的腹部，还未意识到疼痛，身体便已飞在了半空。
他年少的身体撞在街边的墙上，一声闷响，坠落在地，一口鲜血忍不出吐了出来。
“好强……远不止亡者第三序列兵种的力量，随便一脚力量居然比巴伦全力一击还要强……”或许断了两根肋骨，少年却没心思注意自己的伤势，亡者低阶的战斗序列要比其他种族弱上很多，亡灵更不是以力量见长的兵种，但对方的力量却如此之强，由此看来，或许没有米涅尔玛厉害，但石像鬼应该是没法阻止他。
艾玟诺跑到少年身边，刚要说话，却被莫林打断，“别急，我有办法，没事的。”
他爬起身，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忍着身体的疼痛，再一次向幽灵冲去，大声嘲讽着：“低贱的幽灵，你出身应该还不如那些傻乎乎的行尸吧，失去了斗篷，看你如何在阳光下行走。”说着便朝之前同样的部位砍去。
果然，瑟雷欧斯特没有任由莫林继续破坏自己的斗篷，他拔出腰间的弯刀，那是一把漆黑如夜的长长的弯刀，随意便挡住了莫林的短剑，说道：“这里没你的事，再妨碍我们，就不是被打吐血这么简单了。”
“那你就试试。”莫林嘴角微翘，露出得意的表情。
他握着短剑的右手用力一推，借着反力身体小退一段距离，半倚在地上，左手顺势拔出了腰间的古怪火枪，对准斜上方瑟雷欧斯特的面部，说道：“你可以先尝尝这个。”
“咔嗒”一声轻响。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啊哦，”少年尴尬地笑了下，突然想起火枪里的魔力晶卡已经被拿出来了，白天用来帮艾玟诺买了那柄魔杖，而他也没有放别的晶卡进去。
“你是来当小丑的么，”瑟雷欧斯特刺耳地说，“可惜，我早已经不会笑了。”他的身体前飘一段距离，又是一脚，将莫林踢飞到墙上。
“呼……这下真是断了两根骨头，还真是毫无还手之力……”莫林在心里感叹着，又吐了口血，但他咬了咬牙，吃力地爬了起来。
看到少年被揍得吐血，飘在女孩身边的小黑看着幽灵，鼓了鼓气，黑色火焰边缘燃起赤红的火光，细长的手臂挥舞着餐刀向幽灵冲去。
不过连幽灵的斗篷都没碰着，便被他一个巴掌打得四散，餐刀叮叮掉在地上，一缕缕火焰乎乎飘回少年肩头重新组合，虚弱了不少的小黑啾啾鸣叫了两声，幽绿的小眼委屈地看了看莫林，便躲回了墨色戒痕中，我可是尽力了，实在是对手太强，少年你快带我跑路。
感受到黑火并没有大碍，莫林将注意力重新移回眼下。
他随手把短剑和火枪抛在地上，也不理会一旁的艾玟诺，再一次挥舞着拳头向那个身穿盔甲，浮在半空的幽灵冲去，愤怒的叫着“除非杀死我，否则别想带走她！”
“愚蠢。”瑟雷欧斯特冷哼一声，不再留手，漆黑锋利的弯刀如一道梦靥，转刻即出现在莫林的颈前，眼看少年便要身首异处。
但仿佛遇上了什么阻碍，弯刀被挡了下来。
一道黑芒从莫林肩头冲出，在空中变成凶恶的石像鬼，扇动着庞大的翅膀，黑色弯刀正被石像鬼的手臂阻挡，停在了半途。而莫林则被推到一边，远离了战斗。
看到石像鬼终于被唤出，少年舒了口气。
艾玟诺走来扶起莫林，她一手紧攥着那柄古旧的红宝石匕首，低低地说：“石像鬼应该没办法抵挡的，瑟雷欧斯特是很受血杖赏识的幽灵队长，他实力非常强大，但不管怎样，谢谢你，等下，要是有机会……”
“还有办法的，”莫林打断了女孩的说，认真地看着她褐色的眼睛，“还是有办法的，先别急。”
他抬头看望天空，石像鬼和幽灵队长正在半空打斗，但石像鬼的情况明显不容乐观。
它强壮的手臂与尖锐的牙齿根本碰不到敏捷的幽灵，而那柄漆黑弯刀每次在石像鬼身上划过，都会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原本石像鬼强大的恢复能力居然毫无作用。
只听瑟雷欧斯特慢悠悠地说：“传说中传承自灰谷的魔法机械生物，也不过如此而已，难怪亡者终将崛起。”
他陡然发力，一瞬间仿佛身处数方，一阵刺啦的响声传来，石像鬼突然不再动弹。
只见慢慢地，半空的石像鬼的胳膊断了，然后是另一只胳膊，然后是翅膀，腿，脑袋。片刻后，便已经彻底四分五裂，哗啦啦掉在地上，石化成一地散碎的零件。
瑟雷欧斯特飘落到地面，将弯刀插回腰间，冷冷地说道：“够了，闹剧到此为止。去把那个小吸血鬼抓来，把男孩杀掉。”
两个行尸武士拔出长剑，黑暗中闪烁着战栗的寒芒，慢慢向两人接近。
但在这样的关头，莫林却哈哈地笑起来：“我想想，我想想，如果是马卡斯那家伙的话会怎么说……”
少年啐了一口血沫，努力仰起头，尽量用鼻腔发音，学着马卡斯的贵族语调轻蔑地说：“无知的幽灵，没看过书本么，真是令人悲哀，难道你以为，这是你那偏僻的亡者之地么？这可是在索罗鲁米！”莫林强调了下，“这个翡翠平原上的明珠，索罗鲁米！”
“你不会天真地以为，”少年继续说，“你可以在这座城市里打架斗殴吧？”
说完他的目光便转向了街道尽头。
只见一小队士兵，身披轻甲手持长枪的士兵，在一个穿着重甲的剑士的带领下，匆匆向这里赶来。那些士兵排成整齐的两路纵队，动作统一得仿佛一人，一看便知是久经训练的精锐。
同时领队的剑士已经叫出声来：“前面的人，立刻停止你们当前的动作，双手离开武器，站到原地，否则将被索罗鲁米视为敌人！”
第三十九章 消散的血杖
“前面的人，立刻停止你们当前的动作，双手离开武器，站在原地，否则将被索罗鲁米视为敌人！”
听到小队领队剑士的喝止声，莫林终于松了口气，靠在了旅店的外墙上，脸上还带着对幽灵嘲讽的笑容。
但显然，两个行尸剑士并没有多少独立的判断能力，依旧在逐步逼近，直到瑟雷欧斯特缓缓举起右手，那隐藏在黝黑盔甲中的幽灵之手，行尸剑士才将长剑收回剑鞘，站立不动。
与此同时，那一队士兵在重甲剑士的带领下已来到了近旁，将他们五人半围在中间，只余一面空荡——那里是莫林背后的旅店墙壁，旅店老板，一个壮实的年轻人，正在从门窗里慌张地注视着街上的情况。
“退后，离开那两个孩子，肮脏的亡者！”身穿重甲的领队剑士大声喝道，他的面部隐藏在严实的头盔中，只有两道愤怒的目光从护面的缝隙里射出，在索罗鲁米这个象征自由与团结的城市内居然有亡者公然攻击两个孩子，这让他感到格外恼火。
虽然早在非常久远之前，托德尔还未有秩序火种燃烧时，在破碎世界亡者便已被纳入了秩序阵营，但每次战乱动荡，无论哪个大陆，只要有亡者国度存在便都会卷入战火之中并将其变得更加疯狂而血腥。就像托德尔第三纪元长达一千余年的混战，亡者与生者之间便爆发了无比惨烈的战争，记载中战线蔓延长达数千公里，从冈底森林西线跨过整个死海再到米斯森林之南的旷野草原，千里旷野因为经久的战斗而变成了诅咒沼泽，逐渐被混乱蚕食。
因此即使在神圣联盟成功平息了战火，并维持大陆和平长达数百年后的今天，许多生者，尤其是普通人类中的平民与士兵，对亡者依然抱有无法消融的敌意。
瑟雷欧斯特摆摆手，示意那两个行尸剑士退回到他身后，然后嘶嘶地对重甲剑士说道：“很抱歉，但我只是在履行一个贵族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权力。”他的声音变得刺耳而尖锐，如同黑暗深渊里凄厉的呜咽，又如同生灵垂死时绝望的尖叫。莫林只觉浑身一阵寒栗，脑海中浮现出他见过最丑陋的事物，冈底森林中那个老人的恶毒，似乎一切温暖与希望，都随着那尖叫声逐渐远去。
这正是幽灵散播恐惧的能力，这种身体虚化的亡者也凭此才获得第三序列兵种的评定。
但恐惧仅仅占据了少年心灵片刻，少年便回过神来，目光重新变得清澈，小黑也在戒痕中释放着暖意。感觉到头脑隐隐作痛，少年将衣兜中的白色小花，伊莱克佩娅之星，拿在手中闻了闻。
至于周围手持长枪的士兵们，同样哆嗦了一下，但没有一个面露恐惧，更不要说他们的领队，那个重甲剑士，完全没受任何影响。
重甲剑士的目光扫了一眼属下的士兵，又在莫林脸上停留了下，看到少年已经回过神来，流露出些许赞赏，然后重新回到瑟雷欧斯特身上。他冷哼了一声：“该死的幽灵，把你那套只对懦夫有用的把戏收起来，然后详细给我解释一下，该死的，如果有任何欺骗或玩笑的话，我发誓，你会在索罗鲁米的黑牢里度过你漫长的余生。”
哪怕是一个来自亡者之地的幽灵，既然提起了贵族的权力，便不得不给他解释的机会，领队剑士脸色更差了几分。
但瑟雷欧斯特却没有立刻开口，他斗篷中淡绿的虚体转向旅店房顶——那里似乎只有空荡的月影，冷冷说道：“既然要解释，你也一起下来听着吧，躲在那的老鼠，你已经在那呆了好一会儿了不是吗？”
顺着幽灵的目光看去，原本空无一人的旅店屋顶，突然现出一个年轻的身影，他从房顶跃下，没有使用魔法，而是踩出了两个淡绿色炫纹屏障，借着力道平稳地落到了莫林面前。
这是一个有着赤红短发的十七八岁的男子，手持一柄银色金属魔杖，穿着黑色的法师长袍，长袍后背绣着一颗开花的银树，银树下方环围着一行漂亮的字母——伊露维塔。
红发男子注意到莫林的目光，不禁自恋地问道：“果然是在看我的头发啊，我红色的短发是不是很帅！啊哈哈——”当然，很快他就注意到了自己的不合时宜，改口道：“嗯，介绍一下，我是伊露维塔学院古典法师学派五年级学生，迈克·卡维泽，你们的学长。负责你，”他指了指艾玟诺，“的旅程的安全，原本学校估计你可能会有些麻烦，但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况。你参加考核时应该对考官说实话的，那样现在应该是学院的那些老师来负责你的安全，而不是我这样一个开学才五年级的学生。”
迈克对艾玟诺苦笑了一下，正了正神色，认真地说道：“基本上的情况我都了解了，我觉得，并且强烈建议你，现在这种情况还是跟他回亡者之地比较好。”
“……我，不知道……”女孩目光黯淡了几分，低低地答道，不过她的目光很快坚定起来，摇了摇头：“我不会跟他回去的。”说完艾玟诺把手里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心口。
见到女孩这幅模样，迈克叹息了一声，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朝向幽灵与重甲剑士。
气氛有些凝重。
而在这时，瑟雷欧斯特开口了，用他普通阴冷僵硬的声音说道：“想必你们，都应该对亡者之地有一定的了解。”
等了片刻，看迈克和重甲剑士都没有否认，于是他继续道：“所以你们应该知道，以逝者之躯为身，以魔法之秘塑魂，唤起出重新行走在大地上的生灵，必须服从召唤者的意志，直到召唤者死亡，或者，”他停顿了一下，“强大到可以无视或反噬召唤者的意志。”
“而那个看似是人类女孩，”瑟雷欧斯特指向艾玟诺，“却属于血杖大人唤起的吸血鬼序列，一个不折不扣的亡者，”他强调道，“她违背了大人的意志，偷偷跑出来，而我，只是奉命带她回去。”
“所以说，”瑟雷欧斯特总结道“我只是在帮领主大人维护他的尊严，难道你们索罗鲁米，要包庇一个逃犯么？还是说你们决定忽视白骨贵族的权力？”
重甲剑士领队转头朝向艾玟诺，似乎在感受她身上的气息，片刻后摇头说：“不管怎样，索罗鲁米城内是不允许武力冲突的，尤其是职业者之间的争斗。就算是抓捕逃犯，”他对幽灵说着，“也应该申报给警备司，再由我们负责抓捕。”
“不过很抱歉，”重甲剑士话风一转，“除了商业活动外，索罗鲁米并没有任何与你们亡者之地的联系，我们是不可能承认或帮你们抓捕逃犯的。所以，”他似乎是笑了笑，“还请尊重那个小姑娘的决定。”
“而且，”剑士领队似乎在戏耍眼前的幽灵，“鉴于你们之前的表现，我会上报把你们作为危险人物监视，只要你们还在索罗鲁米，我保证，你绝对不会想再拔出你腰间的那把弯刀。”
瑟雷欧斯特说过他早已经不会笑了，但不知道会不会愤怒，如果会的话，莫林敢保证，此刻这个身穿黑甲披着斗篷的幽灵一定处于愤怒的顶点。他的手正牢牢握着腰间的弯刀，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空洞眼孔死死盯着剑士领队，似乎随时要与剑士领队刀剑相向。而剑士领队护面缝隙中的目光，依然是嘲讽且挑衅。
幽灵身侧的两个行尸剑士感受到什么，也纷纷将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冲突似乎一触即发。
“到此为止！”似乎强忍住了怒火，瑟雷欧斯特松开了刀柄。
“你还要蠢到什么时候？”他的声音再次变得尖锐了起来，对着艾玟诺叫道：“难道你不知道，你脑海中的那些记忆，你以为是你的过往，其实全都是你的躯体生前的记忆吗？！那些与你根本没有任何的关系，从你醒来的一刻，你就不可能是原来的艾文诺，你是艾文诺·血杖，你是一颗全新的灵魂！”
艾玟诺却完全不为所动，同样面露嘲讽地注视着瑟雷欧斯特。
“就算我不能把你活着带回去，没完成任务，将会承受大人的怒火，”有些气急败坏的幽灵说道，“难道你以为，血杖大人还会宽容地放过你吗，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只要我禀告任务的失败，大人立刻便会杀死你，毫不留情地杀死你。”
再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莫林心中更沉重了些：“迈克学长，他不是在骗人吗，为什么和我从书上看到的不一样。书上记载领主只能折磨自己唤起的亡者，但却无法随意杀死他们的，尤其是如此遥远的距离。”
一头红色短发的迈克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答道：“亡者之地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而且似乎近几年他们出了一些变故，况且一些精研死亡魔法的亡灵巫师或许真有些特殊的方法，来控制他们所唤起的亡者的生命。”
但艾玟诺点了点头答道：“他说的是真的，从被杀害，然后被唤醒，我便能感觉到，我的灵魂并不完整，大概是有一部分被禁锢在了血杖那里，他随时可以毁掉我。不过，”女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早就准备好了，宁愿死掉也不会回去的。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至少他们不能再玷污我的尸体，谢谢你，莫林，别忘了你最后答应我的事。”
说完也不等莫林回答，她便走上两步，冲着瑟雷欧斯特喊道：“我是不会回去的，向你的主人报告吧。”
女孩软糯的声音此时显得无比决绝，黯淡的夜幕在一旁低声叹息。
瑟雷欧斯特从斗篷下取出一个水晶球，水晶球不大，和血眸布兰德用来测试莫林魔力容量的那个有些相似。他将水晶球攥在手中，平举到胸前，缓缓道：“你还有最后选择的机会，这样的天赋本应在死海边闪烁出白骨的荣光，而不是无声地在这里消逝。”幽灵虚化的腐朽脸颊上两个眼孔中燃着火焰，看不出那两团幽火之后是怎样的思绪与情感。
重甲剑士默然，红发的迈克学长默然，而少年清澈的眼眸中流露出复杂的目光，嘴巴微张：“真的要这样么，艾玟诺，我觉得……”
女孩握住了少年的手，感觉到少年的温暖，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低声道：“能在旅途上认识你，真得很好，你是我苏醒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祝你能实现自己的愿望，成为一个伟大的法师。”
女的手很凉，但很平稳，莫林的喉咙微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女孩没有给他机会。
她转向身披斗篷的幽灵。
“我，不会，回去的！”艾玟诺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一刻她褐色的眼眸中似乎有那么一丝恐惧，或许还有一丝愤怒，但更多的是安宁，如冬日溪流上的阳光渐融冰雪，如同女孩记忆中那个温暖可爱的山谷，四季如春，“爸爸妈妈，还有村长爷爷。艾玟诺想你们了……”
“哼，”瑟雷欧斯特冷冷地道：“因为过去的记忆太多，而而无法摆脱人类无聊的情感，用他们的话说，真是悲哀。”
说着他捏碎了手中的水晶小球，转身和两个行尸剑士走进了夜色，再不回首。
随着他们的远去，在水晶球被捏碎的位置，闪过一阵深奥的魔法波动，水晶球无数晶莹的碎片散发出血红色的光芒，慢慢盘旋拼接在了一起，组成了一把血红的手杖。
手杖不长，雕着两条盘蛇，缠绕住杖柄镶嵌的深紫魔晶，而在杖身上，刻着一串小小的字母：艾玟诺·血杖。
紧接着，血色手杖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赤色纹路，散发出刺眼的红色光芒，仿佛随时将会爆裂一般，将周围所有人的脸庞映得血红。
“再见了，莫林，真高兴认识你……”眼中含着泪花，艾玟诺喃喃道。
莫林傻傻地看着女孩，又看着那柄赤红色手杖，丝毫没有注意自己的指尖已刺破了掌心。他攥着鲜血淋漓的拳头，泪珠从幽蓝的眼眸中滴落，“如果我能解除这个魔法，如果我能立刻杀死施展魔法的那个人渣，如果我拥有更强的力量，我或许就能拯救艾玟诺了……”
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这一刻，少年是如此的渴求力量。
“不要！！！”他痛苦地叫着。
但那柄赤红色血杖在闪烁了一下后，终究碎掉了，先是杖柄的深紫魔晶，然后是杖身，最后是杖身上篆刻的名字。
而随着那个名字的破碎，艾玟诺，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女孩，静静地倒在了莫林的怀中。
安详的脸颊上似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第四十章 重聚的清晨
夜幕下的索罗鲁米，月光下的宁静街道，莫林怀抱着女孩的身体，泪水早已浸湿了他幽蓝的眼眸。
“救救她……”少年低声地哀求着，“谁能救救她……”
小黑落在女孩的胸前，细长的手臂轻轻捋着她的脸颊，幽绿的小眼耷拉着，显得无比落寞。
“我还没给你介绍我最好的朋友巴伦，还有奥斯蒙，斯特雷耶，都是以后我们的同学，还没给你讲我看过的那些有意思的书本，那些书本里的故事……你醒过来吧，好么……”
夜风轻柔地拂过，不知从何方带来些湿润的水汽，还有幽幽的暗香，却早已无人在意。
身穿重甲的剑士领队微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不忍再打搅眼前悲伤的少年，做了一个无声的手势，周围的手持长枪的士兵默默整成两队，随他消失在了街角。
“迈克学长，救救她好吗，她还有微弱的气息，一定还有什么办法的……”仿佛抓着最后的稻草，莫林仰望着红发的迈克，重复地呢喃着：“一定还有什么办法的，对吗，对吗……”
迈克·卡维泽看着少年眼中的泪水，不忍打破他最后的希望，但依旧低声解释道：“她一部分的灵魂被她的领主毁去，身体里的这一部分，很快也将会离去，放弃吧……”他叹了口气，补充着：“除了传说中那些珍贵无比，可以医治毁灭性精神创伤的魔力药剂，或许连生命神殿中的那些大生命祭祀都没法拯救她了，但即使是生命神殿，我们也来不及带艾玟诺去了。”
月神的光耀轻抚着气若游丝的女孩，刚红润不久的脸庞又慢慢苍白了下去，莫林深深埋下了头，阴影中有什么在悄悄滑落。
“她可以同她的家人团聚，”迈克叹了口气，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安慰道：“而我们，至少，还能完成她的心愿。”
“你可以带着她前往学院，然后在山上找一棵最美的银树，将她葬下，远离亡者之地，再不会有人能打扰她……”迈克理了理衣服，从怀中拿出一张淡黄色的魔法卡牌，说道：“来吧，我会用冻结魔法将她保持这个样子，可以维持很久。”
但少年只是愣愣地看着怀中的女孩，对学长的话置若罔闻。
好像有一些微亮的流萤，正接连从女孩的身体中渗出，消散在银色的光华里，如同阳光下渐渐消失的云彩，再无踪迹可寻。
那是女孩纯洁的灵魂吗，在如此飞速地远去。
迈克·卡维泽无奈地走到莫林前面，举起手里的魔法卡牌，似乎要释法术。
但莫林突然抬起头来，语气急切地问道：“等下，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可以用魔法……”迈克愣了下，不明白眼前的少年为什么要问这个。
“不是这句，再往前！”莫林叫道。
“我们可以带她去学校？”迈克不确定的说着。
“再往前一句！”莫林急道，似乎想起了什么。
“只有传说中那些珍贵无比的可以治疗毁灭性精神创伤的魔力药剂才能救她？”
“就是这个！”莫林飞快地自言自语着：“魔力药剂，治疗毁灭性精神创伤的魔力药剂……”
“我有，我有啊！”他语无伦次地说到，声音因太过激动而有些颤抖，“我有啊，伊莱克佩娅之星，哈，哈哈……”
莫林哆嗦地从衣兜中拿出那朵白色的小花，放到艾玟诺的鼻下，激动地说：“快闻啊，吸气，这个可以救你的啊……”
“莫林……”原本在听到少年说有魔力药剂的时候，迈克·卡维泽眼中也闪烁起希望的光芒，不想他却拿出一朵如此平凡的白色小花，顿时知道这个少年怕是太过伤心，没法接受女孩离开的事实。
伊莱克佩娅倒是听说过，是很久之前的一个公主，但他确实没听过伊莱克佩娅之星的名字，也不知道有什么草药可以不经过提炼，便有着强大治疗效果。事实上，很多草药，都拥有致命的副作用，需要经过复杂的提炼并调制成魔力药剂后才能服用。
迈克只能继续安慰着：“她已经走了，莫林，你要学会接受，我们所选择的这条道路，职业者的道路，虽然充满荣光，却也艰难坎坷，我们可能会无数次遇见死亡，或者失去同伴，但他们只是回归了月神的怀抱，必须学会接受……”
“不会的！”莫林叫道，“还有希望的，一定有希望的……”
他颤抖的手捏着白色的伊莱克佩娅之星，希望女孩可以闻到香味，但早已气若游丝的濒死女孩，就算微微吸进了点花香，又有什么作用呢。
依然毫无反应。
渐渐的，艾玟诺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呼吸。
“不要……”莫林乞求着，“快吸气啊，吸气啊……”
“莫林……”红发迈克蹲下身，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说道：“她已经去了。”
“不！！”
安静地夜幕被少年撕心裂肺地吼声撞得粉碎。
“我不信你，一定还有希望的！！”
他看了看手中的伊莱克佩娅之星，那个被称为兰瑟大师的德鲁伊送给自己的礼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一片小小的白色花瓣被扯断，紧接着是另一片，第三片，然后是淡黄的花蕊，绿色的花萼……
接着莫林掰开女孩紧闭的嘴巴，将四分五裂的伊莱克佩娅之星一股脑地放了进去，只留下一支短短的翠绿的花柄。
再无法做什么，少年闭上了眼睛，怀抱着希望，默默向月神祈祷。
“莫林！”迈克·卡维泽学长的语气中已多了丝责备。
在他看来，这已经算是在破坏女孩的遗体。
他知道一些人因为无法接受亲人的离世，而做出各种各样玷污逝者的举动，甚至还会对逝者的身体使用死亡魔法，来唤起一个亡者，当做自己的亲人。在托德尔漫长的历史中，这样的事情已发生过太多，但他希望眼前这个年轻的学弟能从阴影中走出来，而不是就此变得疯狂。
“你要知道，”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在这个世界上，即便是月神，也有她的限制，太多事情是你无法改变的，要学着去接受，去……”
说到一半，迈克的话语停在了口中。
因为他看到了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在那乳白的月光里，似乎凝结出了什么东西，不是湿润的水汽，不是纷飞的灰尘，而是些微亮的流萤。
那些流萤是如此细小，根本无法感知得清楚，但它们在慢慢地汇聚，接连进入艾玟诺的身体，如同女孩归来的魂魄。
似乎，女孩又有了微弱的呼吸。
而察觉到迈克言语的停滞，莫林睁开了双眼。
这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希望。
然后，笑容，无比欣喜的笑容，从少年满是泪痕的脸上绽放开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
……
雨后的天宇如同纯蓝的宝石，丝丝白云在脚下肆意舒展至视野尽头，空气清新得好似醉人的陈酿，大地仿佛展开的巨型画卷。而清晨的阳光，毫不刺眼，正温暖着这艘处在数千米高空的大型飞艇。
穿着黑色长袍的迈克·卡维泽正站在甲板边缘，欣赏良辰美景，当然，更多的是在向来往的人展示他耀眼的火红色短发。
距离莫林救回艾玟诺的夜晚已过去了三天，女孩虽然还在昏迷，但状况一天比一天好转，到现在随时都有可能醒来，想起这个，迈克便一阵轻松。虽然没能帮上什么忙，但结局却相当令人满意，自己也算是完成了暑期的任务，将他负责的一年级新生平安送到学院。
当然，对于那晚莫林的那朵白色的小花，迈克可谓是印象深刻，牢牢地记下了伊莱克佩娅之星这个名字，准备开学后向药剂学老师好好请教一下。
而此时，坚决不同学长一起在甲板上拉风的莫林，正在飞艇中层的一个房间里，于他看来，迈克学长对他那头红色短发的自恋程度已然无药可救。
房间不大，将将摆放着两张床，有一扇舷窗正对着木制房门，一旁的几个大包更是使房间变得格外拥挤。昏迷中的艾玟诺便被安置在左手边的床上，而右手边的床，自然暂时属于莫林，他正半趴着，在一个小小的本子上涂画着什么。
小黑则落在舷窗边舒服地伸着懒腰，也不知温暖的阳光照在它火焰般温暖的身体上，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似乎是因为没有了伊莱克佩娅之星，少年的模样憔悴了几分，他不时停下手上的动作，微微咬牙，忍过脑海中的阵痛，显然，自己所中的诅咒依然存在，并且顽固地损伤着自己的精神力量，只能坚持到学院再找解决的方法。
想起这个，莫林便一阵郁闷，恨恨地在本子上写下了什么。
只见这页的页顶写着一个单词：坏人。下面记着几个大大的名字：血杖领主，恶毒老人，瑟雷欧斯特，马卡斯。想了想，莫林还是把马卡斯的名字划掉，重新加在了另外一页“好人”下面，同页的还有艾玟诺和米涅尔玛和巴伦等。毕竟比起前面几个，马卡斯对平民的些许蔑视又算的了什么呢，况且他还对魔力器械着迷时还挺可爱的。
少年记下这些，主要是为了激励自己努力，来提醒自己要变得厉害些，才能保护这些朋友不受伤害，才能将那些坏蛋通通干掉，至少也要通通关起来才行！嗯，还有自己的亲人，莫林想着，“虽然派克老爹和爷爷都很厉害，但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他们的，到时候就轮到我保护他们了。”
他嘴角流露出傻傻的笑容，也不知是为有天自己会那么强大而兴奋，还是因为那时爷爷就没办法不让自己吃肉而得意。
就在莫林兀自出神的时候，左手边的床上，艾玟诺缓缓睁开了她褐色的眼眸。
第四十一章 苏醒的财迷
云层之上，清晨的阳光永远是如此明媚，将这间拥挤的飞艇舱室都照得格外亮堂，尤其是对将近四天没有张开双眼的女孩来说。
“原来，这就是死亡么，被这样的光芒包裹，这么温暖……”躺在床上的艾玟诺呢喃着，她的双眼迷茫地看着空洞的木制天花板，丝毫没有注意到窗台上的小黑兴奋地挥了挥手臂，也没注意到旁边的床上，一个少年投来的惊喜的目光。
“艾玟诺！你终于醒过来了！”莫林叫道，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来到女孩身边，喜悦地注视着那双还没适应光亮的眼睛，原本手里拿的本子早已不知扔到了何处。
艾玟诺闻声偏转过脑袋，便看到一片光亮中隐约一个熟悉的少年脸孔，不由更迷惑了几分，小声道：“莫林，你是莫林吗？你怎么也死了……？”
“诶？！”莫林惊道，然后仿佛明白了什么，大笑着：“啊哈哈，我可没死，你也没有死啊，艾玟诺，你还活着呀！”
女孩皱了皱鼻子，有些气恼地笑道：“都已经死了你还要开玩笑，也太没心没肺了吧？快告诉我其他人呢，我要怎么找他们，我的爸爸妈妈，还有村长爷爷他们。你遇见过其他人么？”
“啊？！”莫林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珠转了两圈，无辜地说：“可是……你真的没死啊，不信的话……你看你还有呼吸的啊！”想到这点，少年飞快地补充着：“如果要是死了，肯定不用呼吸了吧？”一些种类的亡者根本不需要呼吸，但吸血鬼与骨龙等等则不在此列。
“还有小黑，”少年一把抓过窗台上的黑火，在女孩眼前捏吧了两下，小黑同时张着暗红的嘴巴乎啾乎啾了两声，示意少年说的是真的，你看我也能呼气。
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呼吸，艾玟诺看着一脸认真的莫林，将信将疑地屏住了气。
只坚持了短短的一会儿，她就脸色泛红，不得不敞开了呼吸，然后喘了几口气。再看看周围，随着眼睛渐渐适应了光亮，四周的景象变得清晰，分明就是飞艇上的客舱模样，想起刚刚自己的样子，她原本因憋气泛红的脸更是通红无比。
“所以，原来我没死么，我又怎么会没死？是你救了我吗？”艾玟诺低声问道。
“是啊”莫林回答，他从衣兜中拿出那根翠绿的花柄，说：“用我一直闻的那朵小花，伊莱克佩娅之星，把你救回来的。只是抱着些希望，没想到它真管用了，在你昏迷的时候我们还带你去看了生命神殿的祭祀，她说你的精神创伤包括残缺的灵魂都统统修补好了，这样的作用书上可没记载。”
“这样啊，可……”艾玟诺想到莫林说的话，忍不住担忧道：“你之前说要闻它来治病，现在该怎么办？”
“嗯？”没有听到少年回答，艾玟诺抬头看向莫林。
莫林刚吸了口凉气，微微咬牙，暗自忍过了脑海中的一阵疼痛，此时感到女孩的目光，手上捏了捏小黑，镇定地说：“没关系，我那个伤一时半会儿没什么事，估计过段时间也就好了。”
听到少年的回答，艾玟诺才算放心，她用鼻子吸了吸气，诧异道：“嗯，不过即使只剩下花柄，也还是很香啊，这花是叫伊莱克佩娅之星吗，好美的名字。”
莫林下意识看了看手上的花柄，上面依然有一丝淡红色的痕迹，恍然道：“那不是花香，我之前在上面沾了些血，你闻到的是血的味道，别忘了你可是个小吸血鬼。”
“胡说，我可知道人的血液闻起来是什么味道，这香味分明不一样……”艾玟诺抢过莫林手上的花柄，仔细地看了看，又放在鼻下闻了闻，发现真的是那丝淡红色痕迹散发的香味，不禁疑惑地看着莫林。
这香味确实有些类似血液，但非常陌生，和她以前吸食的血液的味道相比差别很大，就仿佛真的是花香一般，另外那香味中还有丝奇怪气息，淡淡的她无法分辨清楚。
“啊哈哈……我可是土生土长如假包换的罗萨人，如果血液和别人不一样的话，”莫林摸了摸脑袋，笑着说：“那肯定是我体质特异的关系，我可是相当有天赋滴，除了不能用魔法卡牌，派克老爹和爷爷都夸过我天赋好，哈哈……”
但少年得意的笑声渐渐轻了下去，他看到女孩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回想起来，从女孩发现自己还活着到现在，她并没表现出多少喜悦，自己刚刚提到家人，怕是让她想念自己的父母了。
莫林想了想，安慰道：“不管怎样，你爸爸妈妈肯定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的，艾玟诺，不是么？不然他们当初也不会拼命保护你啊。”
这话不说还好，一出口却让女孩想起了当时的那一幕幕，在村子里父母怎样为了保护自己而死，立刻，豆大的泪珠便吧嗒吧嗒地滴了下来，“我想他们，呜……”
莫林暗暗把自己骂了个狗血喷头，心想自己还真是不会安慰人，乱提不该提的。他无措地看着眼前伤心的女孩，组织了半天言语，才道：“好啦，别难过了，至少你现在自由了，没有人会来追捕你，也没人禁锢你的灵魂，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你还能真正说出你的名字了，不是么？”
女孩擦了擦眼泪，啜泣地说道：“我的名字叫……艾……艾玟诺。”见再也没有什么力量强加给自己说出血杖，她脸上的忧伤淡了些许。
莫林连忙继续说：“亡者拥有近乎无尽的生命，你又这么特殊，可以感到生命的喜悦与快乐，要好好珍惜才对。而且，你还可以交很多朋友，认识很多人。嗯，你要是想家人，我也可以当你的家人啊，我比你高些，可以当你的兄长。”
脸上挂着泪花的艾玟诺抬起头，看着少年认真的目光，还有那一副拼命装作老成的样子，噗嗤笑了出来，说道：“谁要你当我兄长，算上我生前的年龄，你肯定比我还要小好几岁。”心情愉快了几分，她问道：“我的钱袋呢，还有魔杖，还给我吧，我到了学校再还你钱。”
莫林拿出那个装满塞梅特里银币的小钱袋，递给女孩，看着她明显亮起来的褐色眼眸，心里不禁寻思：“难道艾玟诺是个小财迷吗，跟哈里特港那个吝啬的秃头税务官似的，见到金币就两眼放光。”
不过为了转移女孩的注意力，让她不再想起往事而悲伤，他还是试探地拿出了自己的钱袋，问道：“要不，我的钱也给你保管吧，以后要买什么就都归你负责，反正学校里用到钱的地方也不多。”
果然，第一句话说完，艾玟诺的惊喜的笑容就已经绽放在脸上。她立刻就接过莫林手中的蓝色钱袋，小心地放在了自己身前，然后才回答：“好啊好啊，就交给我吧。放心我不会私吞你的钱的，我们可是好朋友。”
她想了想，又继续说道：“要不，我们两个的钱就算一起好了，嗯，都算是你的，反正我也没多少，但都给我保管，以后要是赚了钱也都归我保管怎么样？”怕莫林不答应，她连忙又恳切地说道：“我们可是朋友……”
“好……好吧。”既然艾玟诺都这样说了，莫林也就点头同意，反正他对金币没什么特殊需求，也没啥感觉。而能看到女孩高兴起来，他心里还是蛮开心的。
不过见到这副场景，一旁的小黑可不干了。
只见它急急地拉住袋口，细长的手臂也不知如何使得这么大力气，它两颗幽绿的小眼气愤地看着莫林，啾啾鸣叫着，示意我也要，少年你不能这么不讲义气，居然全给这个女孩子，我跟了你这么久都没份，这可没道理。
而一旁的艾玟诺明显对金币有特殊的执著，见弱不禁风（一团火一般）的小黑居然要和自己争，褐色的眼眸微眯，弱弱地要挟道：“莫林都答应我了，以后金币钱财统统让我帮忙管，小黑你还不快松手，否则以后可别想从我这再拿到什么！”
黑火听到这话明显一呆，一方面舍不得眼前的钱袋，一方面又怕了女孩的威胁。虽然最近小黑越来越聪明了，但在这进退两难的情景中，依然无法决断地傻在原地。
莫林想了想，打开钱袋，从里面拣出一张二阶的白色-魔力晶卡，价值约等于一个格索克帝国金币，不过充满魔力的要贵些。他将晶卡递给小黑，在少年的印象中，黑火似乎也把魔力晶卡当做食物。虽然一个金币不多，但他现在可弄不清小黑的食量，万一它每天都吧唧吧唧吃掉一张魔力晶卡，少年略感不舍地想着，这一袋子钱财恐怕真养不了小黑多久。
可就在这时，小黑突然掠过开口的蓝色钱袋，在少年没反应过来之际，细长的手臂从钱袋里卷起一张深黄色的魔力晶卡，欢畅地鸣叫了一声之后吧唧就放进了咧地大大的嘴巴里。
“……啊！！！”少年大叫：“小，黑，住，嘴！！！”
反应过来的莫林两步追上正在房间内逃窜的小黑，这次不知为何它并没有吃掉晶卡，似乎仅仅只含在嘴中。于是少年抓着露在外面的一半往外拉，小黑则死死咬着嘴里的一半不松口，幽绿的小眼里露出得意的表情：想用一张没什么魔力的白色晶卡打发我，少年你果然不讲义气，多亏小黑我眼疾手快，牙好胃也好，这下看你怎么办。
想着它的手臂还挥舞起来，红黄的黄光不停地摇曳，似乎在欢庆自己的胜利。
拉扯了半天，少年也没能把晶卡从小黑的嘴巴里抢出来，无奈放弃了这张价值一百一十金币的四阶晶卡。胜利的小黑依旧含着晶卡，如同吮吸糖果一般，落在舷窗上，伸了个懒腰，自顾自地晒起了太阳。
而当无语的少年无语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迫不及待地打开钱袋，数起金币与晶卡的时候，他突然有了明悟，恐怕，自己是已经永远地失去了那个钱袋，那个可爱的蓝色皮质钱袋。隐隐约约，他心里泛起了那么一丝后悔，后悔没有留下些金币来，居然把所有的帝国金币和魔力晶卡都装在了里面。
脑海里似乎又回响起派克老爹的话：“金钱嘛，一定要掌握在男人手里，这可是我父亲，也就是你的祖父，他老人家用惨痛的经历换来的教训。”那时他跑去问爷爷到底是什么样的惨痛的经历，没有得到答案，反而在第二天在餐桌上，看到派克老爹愁眉苦脸地揉着屁股。
回想起在家里的事情，莫林不禁微笑起来，再看看翻着钱袋的艾玟诺，心里默想着：“虽然你没有了家，没有了家人，但作为朋友，我一定可以保护好你，不再让你受到伤害，一定可以……”
少年在暗自下着决心，女孩在低头数着金币。
“艾玟诺。”莫林说道。
“嗯？”女孩头也不抬的答道。
“一共是三百四十八枚格索克金币，一百四十九枚维克多银币，除了小黑嘴里那一张，还有七张四阶两张三阶的黄色-魔力晶卡，以及五张二阶白色晶卡，全是充满魔力的，你不用数了。”莫林说道。
艾玟诺抬起头，白了一眼莫林，明显不满他剥夺自己数钱的乐趣，于是不知从哪摸出一块手帕来，又开始一个金币一个金币地擦拭。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
快到中午的时候，还在低头擦着金币的艾玟诺突然抬头问道：“那天晚上不是还有个学长的吗，是叫迈克·卡维泽对吧，他后来去哪了？”
早已无语的莫林疲惫地答道：“他也在这班飞艇上，不过住在另外一个铺区，现在应该还在甲板上炫耀他红色的短发吧，真是无可救药。”
“是啊……”艾玟诺又低下头擦起了金币，边擦边说“也不知道那红色的头发到底哪帅了，明明很傻，真是无可救药。”
莫林翻了个白眼，看着这个已经不知把那几百个金币，翻来覆去擦了多少遍的女孩，心里暗自想着：“确实无可救药……”
第四十二章 混乱的梦境
不知多少万里外遥远的洛萨公国。
那个宽敞的铁血风格的房间，照明水晶炽热的光线下，一个相貌威严的老人正在翻阅文件，直到一个士兵匆忙地走进房间，老人才抬起来目光。士兵正是之前被老者叫做小卫斯理的年轻人，他皇家护卫队的制式军服外尚披着一条棕色斗篷，沾满了灰尘与露水，显然是刚经过了长途的奔波，便马不停蹄地跑来报告。
“将军大人，虽然属下没有追上那个孩子，但已经查明了他的身份。”小卫斯理鞠了一躬，向老者报告说。
“讲。”老人只吐了一个字，但持着文件的双手微颤，却显示出内心的波澜。
“那孩子在索罗鲁米参加了场小比试，拿了首名，又因为一直闻着一朵白色小花，所以人们印象比较深刻。说他是伊露维塔学院的一年级新生，叫做莫林·卡兰德。”讲完少年的姓名，小卫斯理便停了下来等待老人的决断，因为即便是他也知道这个姓氏实在关系重大。
果然，“莫林·卡兰德”五个名字一出，老人威严的目光中牟然多出一丝惊乱，沉吟片刻，还是说道：“南方那边查过了没？”
小卫斯理答道：“据说卡兰德男爵确实育有一子，我还没派人去那边探查过。”
“查!”老人坚定的说道。
想了想，他又补充着：“等下，你亲自去，别惊动其他人，也别惊动卡兰德男爵，另外……”老人眸中闪过精光，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继续道：“仔细打探一下，卡兰德男爵宅邸这些年有没有出现过一个老人，白发圆脸，蓝眸鹰鼻。”
“遵命，我这就出发了，将军大人。”小卫斯理又深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房间中，老人久久注视着角落的一个画板，正是小卫斯理数天之前画的那副：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手持一朵白色的三瓣小花，正注视着一块黑色的方碑。他乌黑的头发被夜风吹在脸侧，淡黄色的火光照耀下，一汪幽蓝的眼睛中已泛着泪光。
“莫林·卡兰德，卡兰德……”威严的老人默念着。
“如果你真的还在的话，十二年前的夜晚又到底在做什么，还是说……那场梦靥你也有参与其中么，老伙计……”
……
……
莫林此刻正陷在梦境之中，毫不知情万里外的故国王都，一个威严的老人正在默念自己的名字。
不知为何，自从被恶毒老人的诅咒击中后，他便偶尔会陷入一些奇怪的梦境。尤其在失去了伊莱克佩娅之星后，梦境越发频繁与古怪。
他感觉自己梦到了未来的片段，他正站在伊露维塔学院中的某个地方，看着一个令人惊叹的雕塑，小黑落于他的肩膀。其他的景色非常模糊，像是有一层水雾在阻挡他的视线，但那个白石雕塑格外清晰，是一个正对着天空微笑的年轻人，身穿法袍，手持法杖，相貌似乎有些熟悉，身边还有一头宠物般的小熊。
少年觉得奇怪，自己又没到过学院，怎么会梦得如此真实。
梦境在变幻。
好像他又来到了一辆会飞的马车上，一起的还有艾玟诺，马卡斯，还有其他几个人，但同样看不清样子，而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远方一座无比高耸的白塔，直刺入云端，莫林隐约感觉白塔在注视着他。
然后这个梦境破碎了，变换成一个飞逝的片段，他在一个陌生的湖畔醒来，视野中是闪烁的陌生星空，这个片段呼啸而过，湖畔变成了夜晚的冈底森林，恶毒老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依旧是一副狰狞扭曲的面孔，向自己咆哮着，拼命咆哮着。
“我已经来这里一千多年了，我要回去！”
“我要回去！当初不是这么说的！”
莫林拼命解释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恶毒老人不信，然后似乎要折磨自己。于是莫林想从这个梦境里挣脱，他努力挣扎着，想醒过来，却依旧在这个梦境里越陷越深。
恶毒老人在慢慢逼近，莫林又一次看到那幅让他心悸的，昏黄的毒蛇般的双眼。
“莫林！”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
“快醒醒，莫林！”少年辨别出来，这是艾玟诺的声音。
突然般的，梦境如潮水一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阳光的温暖，莫林醒来。
眯眼看去，窗外明亮的光线，太阳应该已爬了老高。
“你没事吧？”看到少年醒来，艾玟诺舒了口气，说道：“刚刚看你满脸痛苦的样子，做噩梦了么？”
咬牙忍过一阵头痛，莫林摇了摇头说：“没事，今天到甲板上走走吧，顺便向迈克学长请教一下学校里的事情。”说完他跳下床，整了整衣服，等艾玟诺穿上斗篷，便一起走出舱室。
这是飞艇上的第七天，再过四天，便能抵达神圣王都，那里会有人带他们前往学院。
虽然艾玟诺早已醒过来，他们却依旧住在一个房间中，一方面因为飞艇上早已没有多余的客房，另一方面掌管钱袋的艾玟诺坚决不同意花大价钱和其他旅客换，在擦了整整一天金币之后，她终于把所有的金币收好，郑重地藏在了她的包裹之中，决心不乱用，尤其是不让莫林或小黑乱用一个金币。
而小黑，在把那张深黄色晶卡吮吸了数天后，居然完好地将之交给了莫林。只是晶卡中储存的魔力已被消耗一空，这多少让少年松了口气。四阶晶卡存储的魔力虽然多，但价值也就十个金币，比起晶卡本身的价格算是微不足道了。至于小黑，吸食了如此多魔力后，身体摇摇晃晃得飘在空中，两颗小眼迷离不定，便如同醉酒一般，啾啾地哼着谁也听不懂的歌，一时也没再要其它的晶卡。
当然，虽然艾玟诺是亡者，莫林依旧会感觉有些别扭，每天都穿着外衣入眠。而艾玟诺，因为只需要少量的休息，大部分的夜晚都趴在靠窗的床上望着舷窗外的星空发呆，有时莫林也会陪她到很晚，讲很多自己记忆里的故事，女孩便在床上安静地听，直到讲故事的莫林渐渐睡着。
甲板上的阳光很足，艾玟诺下意识地往斗篷里躲了躲，其实除了幽灵那种虚体的外，大部分亡者都不会被阳光灼伤，但他们总下意识躲避这样的光亮。
大型飞艇的甲板相当宽阔，百余米长，数十米宽，混杂着金属的木制甲板上也有大量舱室与平台，顶部则有一个比船体还大的气囊，当然整个飞艇表面都固化着大量魔力晶卡供能的漂浮法术。莫林知道有些军舰甚至没有气囊，完全依靠魔法器械，当然那会消耗非常多的魔力。
虽然甲板很宽阔，但莫林一眼便发现了迈克学长：在整个甲板最显眼的一个平台上，他正炫耀着火红色的短发，还别说，阳光下确实非常惹人注目，只是有多少人会觉得帅而非傻就不得而知了。
“迈克学长，给我们讲讲学院的事吧！”走近身前，莫林说道。
“现在还不行。”出乎两个孩子意料的，迈克·卡维泽学长摇头晃脑地拒绝了。
看到他们两人脸上的惊讶，迈克连忙解释道：“到了神圣王都自然会有人给你们讲，这是二年级新生的工作，他们专门做过准备，讲的可比我细致全面。”
“总之一年级是很重要的一年，关系到未来方向的选择，你们到时候要仔细听就是了。”做完总结，他便继续摆起了造型。
莫林与艾玟诺相顾无语，不过还真是让人期待啊，托德尔最棒的学院，少年在心里暗想。
“莫林·卡兰德？”一个声音传来。
单听语调，少年便知道这人是谁，这典型的格索克贵族腔调，同时还带着浓重的鼻音用来随时表达轻蔑，他可不认识第二个这样说话的。
“马卡斯？”果然，回过头来，便见到一个金发黑瞳的男孩，他此时换了一条墨绿的长袍，同样华丽得一塌糊涂。经历了那个波折的夜晚，牟然见到熟人莫林不禁有些惊喜：“原来你也在这船上，怎么前几天都没见过你。”
“那是因为真正的贵族不会和这些平民住在一起。”想都不想，浓浓地嘲讽语调便脱口而出，不过说完之后，马卡斯自己却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他换了个语气，带着些期待，带着些恳求，说道：“啊……哈哈……我开玩笑的，”装作没看到莫林和艾玟诺脸上的怒气，马卡斯略带尴尬地说道：“莫林，你那个……魔行鸟一代，能不能……借给我看看。”显然他不很习惯这样恳切的语调，说起话来也断断续续。
“啊哈，果然来了。”听到马卡斯的话，莫林心里一乐，便仰起头，装作没听到。
“你那天，画的真是一个魔力转化核心吗，那么复杂的东西，你花了多久记下来的？”见少年不理会自己，马卡斯厚着脸皮追问。那天比试过后，他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那个戴着古怪机械的老人实在不像是骗子，也渐渐相信了老人的评判，心里对莫林不由有些佩服。
“啊？那个东西呀，在书上看过所以就记住了。”莫林随口说。
“又是这个答案！难道看过和记住是一个词么？”马卡斯悲愤地想着，再看看莫林那清澈无比的幽蓝眼眸，他只感觉眼前一黑，一口血差点就吐出来，不过他到底是真心喜欢魔法器械，强忍着对莫林说：“那个……魔行鸟一代……”
也不等马卡斯说完，莫林便念道“out”，一架闪烁金属光泽的陆行鸟便出现在平台上，引来周围许多的注目。
就当马卡斯激动地以为莫林答应了的时候，却见到莫林从陆行鸟颈椎部取下一个零件，在穿着旧斗篷的艾玟诺的手指轻扎了一下，然后意味深长地对艾玟诺说：“既然金币都归你保管，这架魔行鸟也归你保管好了，你可得“好好”保护我们的财产。”
说完，莫林转头对马卡斯摊了摊手，无辜地道：“现在魔行鸟一代已经是艾玟诺的了。”
也不去管马卡斯脸上的悲愤，他带着几分调皮，学着格索克贵族腔说：“不知道一个真正的贵族会怎样请求一个平民呢？”
第四十三章 特殊的组长
最终事实证明，这位来自格索克帝国的贵族少年，枫叶大公的三儿子，马卡斯·米普欧，对魔法机械的喜爱压倒了他对平民的偏见。在纠结了整整两天之后，他终于红着脸，但却非常礼貌地向艾玟诺请求把陆行鸟借给他观摩，艾玟诺看着他一脸尴尬的样子，忍着笑点头同意，当然仅仅是在飞艇之上。
如水的夜晚，月光从舷窗照进舱室，在房间里散射着迷蒙的光辉。
莫林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扯了扯身上的薄被。小黑落在少年的枕边，学着同样拉了拉被子，半盖住自己火焰般的身子，然后伸了个懒腰，呼出一小缕橙黄的火焰。
“莫林，”另一张床上，艾玟诺双手枕在脑后，褐色的眼睛盯着舷窗外的一轮月亮，轻轻的说：“谢谢你。”
“啊……哈哈……”少年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这些故事都很好听，”女孩呢喃着，“其实，要不是你，我肯定早就死在不知哪个角落了。真的谢谢你。”
“我们是朋友啊，”莫林笑道，“而且派克老爹也常说，能帮助别人的时候一定要帮，这样人们才能更开心。祖父也说过，为了抵御混乱，人们已经牺牲了那么多，所以更要团结起来。”
他想了想，又说道：“虽然我不是很懂，但能帮到你也真的让我很高兴啊。所以我要变得很厉害，才能帮助其他人，才能保护朋友们，才能把那些坏人统统消灭掉。”他接着补充道：“当然，我还要走遍世界的每个角落，看尽所有的风景。在家里的时候，只是从书上看了许多故事，真得到走出了家门，才发现这世界要比想象的更加精彩。”
少年紧攥着拳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目光，声音高了几分：“所以不管是法师还是战士，总之我要变强啊，你呢，艾玟诺，你之前说为了自由，现在已经自由了，又有什么新的目标吗？”
女孩想了半天，似乎终于找到了目标，说道：“我要想办法赚好多好多钱……”她眼中又闪过丝仇恨，补充着：“我还要查清楚，亡者之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对平民下手的领主，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
艾玟诺说完，却没有听到少年的回应，不禁疑道：“莫林？”
“莫林？”
她转眼一看，却见刚刚还兴奋莫名的少年，此时已经呼呼地睡着了。而小黑在被单下翻来覆去，也是睡意渐浓，慢慢合上了幽绿的小眼乎啾乎啾打起了呼噜。
想起之前少年已绘声绘色地讲了大半夜的故事，女孩莞尔一笑，不再言语，她转了个身子，默默注视起舷窗外的月夜。
……
……
时间一晃而过，已到了神圣王都外的大型空港中。
“好了，你们两个，跟我来。”迈克摇了摇他红色的短发，示意莫林和艾玟诺跟上。
此时还是上午，少年和小吸血鬼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跟随着一身轻便的迈克学长前往汇合点。虽然飞艇要比船只平稳的多，但也会受到气流的影响起起伏伏，呆了十多天蓦一下船，还是摇摇晃晃地站不平稳。
“另外那个跟你们一起的小家伙呢？”迈克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他倒不会帮两人拿行李，毕竟学校设置这旅程的目的就是锻炼学生们独立自主的能力。
“学长你说马卡斯啊？他好像有其他人接，就没跟我们一起了。”莫林回答，他正惊叹地注视着四周，与索罗鲁米的相似，同样是数座百余米的高塔组成的空港，但相较显得更加优雅，也没有太多大型的货运机械，不过在空港最高的地方，停泊着十多艘没有气囊的封闭式飞艇，那是强大的军舰。
“神圣联盟结束了战火纷飞的第三纪元，却没有占领大量的领土。”迈克向身后的两人介绍着，“他们由无数致力于大陆和平，秩序团结的人们组成，除了军队外，仅仅保留了一座重要象征意义的城市，神圣王都，也就是我们所在。不过因为学院的报到地点就在空港底部的广场，所以我们今天不会进入城市，以后你们还有很多机会来这里的。”
“而如今，”迈克学长带着两人走上升降浮梯，继续介绍着：“神圣联盟最高的权力中心，神圣议会，由全托德尔所有秩序阵营的代表共同组成，每过十年会推选一届议长，由议长举起象征团结与和平的权杖，带领大家履行神圣的义务。”
迈克缓了口气，带着敬佩说道：“当然，这都是在祭祀大人的注视下完成的。很多人都说，只要尤多拉大人还在托德尔，这个世界便会永远和平下去。”
“这么说，大祭司阁下并不是出身托德尔吗，她是从别的世界来的么？”莫林疑惑地问道。
“当……”迈克学长刚想回答，却看到周围浮梯上的人正在对自己怒目而视，很明显不满他们谈论那位令人崇敬的祭祀大人，于是讪讪地不再说话。
……
……
“什么？！没有我的名字？！”莫林惊叫道，引来广场上许多异样的目光。
他们已跟随着迈克学长来到学院的报到处，在空港广场的一角，一个巨型的银树雕塑下，摆放着一张长桌，空中被人施了法术，闪烁着伊露维塔学院的名字。
一个神情倨傲的青年男子翻了翻长桌上的卷轴，有些不耐烦地说：“莫林·卡兰德对吧？确实没有你的名字，一定是你弄错了。”
“可是……”莫林想要说什么，他辛辛苦苦跑了这么远到这里，居然被告知在录取名单上没有自己的名字，一时间有些晕头转向。难不成这是派克老爹的恶作剧么，可那送来录取通知书的石像鬼可做不了假的啊。
“没有什么可是，”神情倨傲，身材微胖的青年男子说，“这里有所有负责考核招生的老师从各地发回来的录取名单，确实没有你的名字。你说你来自洛萨公国？我看看……那边应该是布兰德老师负责的……”他重新拿起一卷卷轴检查了一下，摆了摆手说道：“确实没有。”
“我见过布兰德老师，我身上还有石像鬼的标记的……”莫林着急扯了扯衣袖，露出自己的肩膀，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在索罗鲁米的那晚，石像鬼已经被那个叫做瑟雷欧斯特的幽灵毁掉了，标记自然也不复存在。
倨傲的青年男子眼神微嘲，也不再去理会莫林，向周围叫道：“下一个，还有其他学生吗？”
“安德鲁助教，等等，”一旁的红发迈克说道：“我可以证明，莫林确实有石像鬼标记，只不过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些危险，石像鬼被毁掉了。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疏漏了？”
被称为安德鲁助教的青年男子狐疑地看了看迈克，怪声怪气地说道：“迈克·卡维泽？作为暗中的保护者居然现了身，看样子你的暑期任务的考评要相当难看了。”
迈克微微鞠躬，尊敬地说道：“可惜开学我就五年级了，不用再麻烦助教。”听到这话，莫林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因为收到了伊露维塔学院的录取通知，在哈里特港时他还查过一些介绍学院的书籍，上面说一些被录取的学生在学院学习之后，却终身没什么希望能达到毕业的要求，也不愿意继续在职业者的道路上徒费光阴，学院会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而为其提供一些工作，比如一些低年级课程的助教。
迈克的话明显刺激到了安德鲁助教，他面色一红，恼怒地说：“今年的录取名单我都已经查过了，没有便是没有，难道我还会骗你们？”
“等一下！”却是莫林插话道，他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青年男子，“这是我收到的录取通知，请您查看。”
“咦，怎么会……”
微胖的安德鲁助教翻来覆去查看了数遍，还对着信封默念了什么咒语，似乎没有发现任何纰漏，一时也有些傻眼，不过他眼神很快变得狠厉：“你以为伊露维塔学院是什么地方？竟然想用拙劣的骗术来骗过检查么？年纪轻轻便不走正道，而且，即使你混过了这关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被狠狠惩罚后遣送回家？还不老实交代，你到底用什么方法伪造了这封信件！”
伪造学院的录取信件，这算是相当严重的指控，一时间其他前来报到的学生纷纷侧目，甚至不少人暗地里笑出声来。伪造学院的录取信？这是要多傻多天真才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而看到眼前的安德鲁助教如此笃定，莫林自己倒先不自信起来，难不成真是老爹伪造的？可这到底是为了啥，只为了让自己经过长途跋涉然后再出个丑么。
少年张嘴结舌的样子被安德鲁看在眼里，越发坚信了他的说辞。
就在这时，安德鲁旁边一个像是助手的金发少女偷偷对莫林眨了眨眼，然后小声的说：“安德鲁助教，要不查查今年的入学记录？”
莫林注意到金发少女的目光，不由脸色一红。
而安德鲁气恼地说：“入学记录当然和录取记录是一样的，难道他还能提早通过考核？”
不过说归说，他还是拿起了少女递来的另外一个卷轴，一看之下不由目瞪口呆。
只见在卷轴最的最顶端，标着几个大字：第四纪八百四十九年入学名单。而之下的第一行，便有一个飞扬的花体笔迹记载少年的名字：莫林·卡兰德。后面还表明了录取时间：八百三十八年，白狼之年。
“录取时间，白狼之年……”
“那是十一年前了吧，”安德鲁助教喃喃道，看向莫林的目光瞬间变得不同起来，“这个家伙那时才一岁，居然就被学院录取了？居然会有这种事？！”
听安德鲁助教这么说，莫林也终于发现，自己居然早在十余年前便已被伊露维塔学院录取了，这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此时可再不相信派克老爹的说辞，什么走动了走动关系之类的，这件事明显另有隐情。至于派克老爹那一副揽功的样子，哼哼，少年已经在盘算，暑假回去该揪掉他多少根胡子。
但不管怎样，安德鲁还是在报到卷轴上记下了莫林的名字，说道：“好了，莫林对吧，还有艾玟诺，去那边找你们的组长，我看看，现在还是蒂尔娜……”说到这个名字，他脸上露出些得逞的坏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条道路，又对着正离开的莫林道：“不管你有什么后台，记住这里是伊露维塔学院，必须遵守学院的规矩。至于你怎么被录取的，我管不到，不过嫉恶如仇的血眸布兰德老师想必会很有兴趣调查一番，我会把今天的事向他如实汇报的。”
想到血眼布兰德，莫林不禁一阵头痛。仿佛手上的戒痕又开始燃烧一般。
他扭头张望，却发现那个助手般的金发少女正微笑着注视自己，少年脸颊微烫，赶紧回头跟上学长的步伐。
“迈克学长，哪里不对吗？”走在路上，莫林看到迈克的脸色有些深沉，疑惑地问道。
迈克摇了摇头，向莫林与艾玟诺解释说：“有些助教脾气不好，自己放弃了努力，却对有天赋的学生怀有嫉妒之心，你也别放在心上。另外，每年学院会招收一百多个一年级新生，在报到时按顺序分为四至六人的小组，由二年级的组长带领，彼此之间竞争。”
他停了停，继续道：“一般情况下组长都是优秀的二年级学生，对学院非常了解，同时愿意帮助新生。我之前对你们说，会有人向你们介绍学院的情况，就是说的那些组长了。”
“又有什么问题吗？”艾玟诺问道。
“蒂尔娜，她有些不同。”迈克解释着。
他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的神色，长叹了口气，说：“她是和我同届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