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传承的仪式
离斯特雷耶殿下验证传承法典仪式还有一天时，弥漫在王都潜流中的那种紧张的气氛突然消失了，原因只有一个，灰山伯爵终于来到了王都。
没有抱病不出，没有脱离洛萨的宣言，没有战争。
至少目前没有。
在秩序边境上战士们的血已经洒得够多了，没人想看到这个古老的王国陷入内部的战火，更没人想拿起剑刃砍向自己的同族。只要不发生战争，这些贵族老爷们爱怎么扯皮怎么扯皮，哪怕再多交点税也好，不过是每天多工作一小会儿的事儿，也省得那些钱袋子鼓鼓的年轻人整天没个正行就知道在酒馆里瞎晃悠。
于是在得知灰山伯爵到来的消息后，欢呼的王都居民们几乎是夹道相迎。
年迈的灰山伯爵看起来依然精神矍铄，身披一副纹着灰山族徽的骑士银甲，骑着一匹赤色高头大马，紫色的披挂随风摇摆，他稳稳地跨在马上，就如个久经沙场的战士一般精干强壮。
他带了不少人手前来，队伍中有数十个重甲骑士以及随从，还有几名身披长袍的法职随在左右，这些职业者等阶都不算低，放在洛萨已经是一支战斗力不容小觑的队伍。看来他虽然应诏而来，但并不是很信任王都的守备，也没打算把自己的安全交到他人的手上。
这支队伍在中途分开，大部分去了伯爵落脚的宅邸，少数则跟着他前往王宫。
小半天后，一个消息从议事厅传出：摄政王陛下提议修改传承法典，取消王位继承人加冕的年纪限制，让斯特雷耶殿下可以提早加冕成为洛萨国王。这项提议得到了绝大多数的贵族赞同通过，准备在明日的仪式过后便进行修改。
斯特雷耶殿下可以提早加冕的消息可是让居民们着实高兴。
大家对这位殿下的观感都不错，他不光魔法天赋绝佳，被托德尔最好的魔法学院录取，而且平日里待人处事更是温和谦逊，小小年纪还看不到一丝傲气，简直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少数人也担心过早加冕会不会影响到殿下的魔法学习，但更多人相信摄政王陛下可以安排妥当，况且据说魔法师老爷们的精神力都很强，看普通书籍都能一目十行，处理些简单的政事想必也不费什么功夫。
莫林在旅店中听到这则消息时还愣了片刻。
这样一来，等到斯特雷耶加冕之后，岂不是要称呼他国王陛下了么，少年想着，感觉还真有点不习惯……
他看了看旁边的老爹，男爵正颇有兴趣地玩弄着旅店里养的一只岩龟，这只褐色的大岩龟本来正悠闲地趴在回廊中间的水池边晒太阳，被男爵拿着根木棍戳得不得安生，想要伸头咬住那根木棍却又被男爵轻松躲过，气得摇头晃脑的。
这岩龟可是福兽，却被男爵这样戏弄，只是一旁的侍者看到了也都摄于狮鹫之盾的威名，一个个敢怒不敢言。
“老爹，斯特雷耶殿下说不定要提前加冕了！”少年叫道。
“嗯，如果明天的仪式顺利的话，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过加冕的话，怎么也要等到明年了。”男爵说道，依旧在专注地玩弄着那只岩龟。
“老爹，今天的贵族会议为什么你没去啊？你不是代表咱卡兰德家族来的么？”莫林问。
“埃西尔陛下没邀请我，我本来也没打算去，”男爵答道：“就凭我身上这赫赫威名（被神殿监视），要是去了那会议还怎么开的下去。”
“再说，和那一屋子的老狐狸扯皮，那肯定是嗓子都扯破了也扯不出个结果，哪里有在这里玩这只蠢头蠢脑的大笨龟有意思，你还别说，这东西长得是真快，上次我来这旅店时这家伙还没我巴掌大呢，现在都能当椅子了！”
说着他就一屁股就坐到了岩龟背壳上。
也亏得这岩龟也是魔兽，龟壳上立刻亮起了一圈魔力纹路，这才堪堪撑住男爵的体重。
魔兽便是可以使用魔力的野兽，在秩序领地上生活大多可以被驯化，但它们并不能接触魔力之海，只是凭身体汇聚利用周围弥散的魔力，因此也很少有等阶太高的魔兽，像岩龟便是一种一阶魔兽，性情温顺寿命悠长，被认为是福瑞的象征。
看老爹玩得不亦乐乎，莫林本还想叫黑火出来与那岩龟玩耍，但小黑经过上次费斯教授的事后，虽然精神已经恢复过来可胆子又缩回去不少，大多时候就在戒痕里呼呼大睡，只偶尔饿了才跑出来从魔力晶卡里吸点魔力。
“我们明天去观礼吗？”少年问，看着老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去，当然去，”男爵说道：“本来不想让你去的，万一仪式进行的不顺利出了问题，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既然你想去看的话，那就随我一起，不过记着一定要在我身边。”
“能发生什么问题？”莫林嘟囔道。
似乎派克老爹对斯特雷耶殿下不是很信任的样子，之前在落叶谷中便向摄政王陛下质疑他的身份。
而听着少年的问题，男爵却皱了皱眉头，不再搭话。
……
第二天午后，仪式如期举行。
王宫前的广场上一夜之间垒起了高台，高台一边还架起了贵族们观礼的坐席，坐席上方撑起了高大的凉棚，另一侧的广场则是平民观礼的区域，周围还有许多摊铺和庆典布置，各种花坛与装饰将整个场地点缀得五彩缤纷。天空上甚至有一块块不会被风吹走的云彩，那是魔法师特意召唤来的云朵，不算太厚，但足以挡住灼热的阳光，在大地上遮出一片片的阴凉。
唱诗班和奏乐团也在一旁的乐台上准备就绪，陆续开始演奏一些欢快的节日乐曲。
身披铠甲的守备队已早早来到广场上维持秩序，拉出一条条警戒线与分隔区，并顺便划分出不同种族的观礼区域。
毕竟前来这里的不全是人类，总不能让矮小的绿皮肤地精和人类站在一块儿，那样地精们肯定是啥都看不到（大概能看到不同形状的后腰），也不能让矮小柔弱的艾菲尔人和高大粗壮的卡迪尔人站在一起，万一卡迪尔的壮汉脚下一个没留神说不定就是一起惨剧。
好在这些稀少种族的人数不多，几块小区域便将他们完全容纳。
随着乐团演奏的乐曲由欢快的节日乐曲变成低沉浑厚的洛萨古典乐曲，贵族们也开始陆续到场，他们身着华丽的衣袍或铠甲，身边跟随着家族子弟以及一两个仆从，装作相互礼让地坐在了观礼席上。
连莫林都换上了纹有卡兰德家族蓝色暴熊徽章的正装衣袍。
少年正随男爵坐在观礼台一角。
男爵穿了一副象征性的暗黑色铠甲，这幅铠甲的打造者显然没想着坚固之类的东西，精致的做工全部体现在那些华而不实的雕纹上，不过还别说，套上这幅铠甲后的派克男爵看起来确实显得威风凛凛。只不过坐在旁边的少年依旧提心吊胆，他生怕老爹一激动把那假的狮鹫之盾拿出来，这里可是有不少识货的行家，人又这么多，万一被发现了可连个跑路的机会都没有。
而在一切就绪之后，摄政王埃西尔与斯特雷耶殿下最后到场。
乐曲声息止。
所有人起身行礼。
平民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
年轻的过分的叔侄两人都穿着黑色礼袍，礼袍上纹着展翅欲飞的金色狮鹫，是洛萨王室维克多家族的象征。埃西尔手持摄政王的黑铁权杖，头戴黑色铁冠，没有华丽的宝石装饰却更突出了一份威严。
他举起黑铁权杖，向着广场上各个方向的人致意，然后沉声说起往事：“十三年前的那个夜晚，洛萨的梦魇，我的兄长，埃罗尔·维克多罹难……”
绝大多数的居民都见证过那个夜晚，或者见证过被焚毁的王都，听着摄政王陛下的讲话纷纷陷入沉默，但埃西尔提到那晚并不是为了唤起人们心里的悲伤，他的语气渐渐变得昂扬而鼓舞：
“……我相信没有人会忘记那个夜晚，我们失去的亲人。但我们会走下去，洛萨会走下去，就像两千多年来我们的王国一直坚持的模样，就像无数年来秩序之火一直燃烧的模样，我们无数次地经受灾难，但我们从未倒下，我们不会倒下。”
“秩序之火长燃，狮鹫旗帜永远飘扬。”埃西尔停顿片刻。
广场上的人们纷纷呼和道：“狮鹫旗帜永远飘扬。”
“请传承法典。”埃西尔说道。
这声音远远传开，在众人的眺望中，身披铠甲的亨特将军亲自护卫，六个皇家卫队的士兵抬着一块四面方碑由长街缓缓走到广场，然后步伐整齐地走上高台。
那方碑便是洛萨的传承法典，由特殊的材料打造而成，像是魔法书籍一般通体闪耀着晶莹的光泽。方碑上半部分用四种不同的语体详细刻着洛萨的每一条律法，从王室代代传承到平民日常买卖，包罗万象，下半部分则雕刻出四只器宇轩昂的狮鹫，振翅各朝一方，背负起沉重的法典。
六位卫兵把法典方碑小心地放置在台上，然后分列四周。
传承法典不但记载着律法条目，更是象征一个国家的立国之本，可以这么说，哪怕是王室血脉都断绝了，只要新王可以得到传承法典的认可，那便是一个国家的合法继承者。洛萨的这块方碑平时都保管在王宫之中，只有当修改律法或血统验证时才会动用，也都像今天这般由皇家卫队保护。
亨特将军也随卫队站在高台之上，他不但是洛萨军队的最高指挥，个人战力更是首屈一指，由他亲自守护方碑可见对法典的重视。
见传承法典已就位，埃西尔对斯特雷耶点了点头。
万众瞩目中，斯特雷耶缓步走上高台。
他已收起脸上标志性的温和笑容，显得格外郑重，衣袍下摆随着他的步伐缓缓飘动，低沉而雄壮的奏乐与人声合唱再次响起，伴随着他的步伐前行。
这个仪式并不复杂，王位继承者滴一滴血液到方碑之上，通过传承法典中承载的血脉魔法，结果会自动显现出来，不需要任何其他的步骤，哪怕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也可以独立完成这个仪式。
可不知为何，斯特雷耶走上高台之后，却停伫在了法典前没有任何举动。
他站了好一会儿，面向着广场上的人群，没有丝毫动静，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可以将他与静谧的狮鹫雕塑区分开来。
一开始人们还以为他在向人们致意，还在欢呼应和着，但渐渐的，迟迟不见他有下一步举动，人群中开始响起了一些窃窃私语声，斯特雷耶殿下在犹豫什么？
难道他对这个仪式心存疑虑？
或者说……他对自己王位继承者的身份有所疑虑？
这个说法未免太可笑了，斯特雷耶殿下怎么可能对自己的身份有疑虑，一定是因为其他什么事情走了神。
可这样的表现还是让一些人忍不住想起那些小道消息：说备受人们尊敬的斯特雷耶殿下其实并不是当初遗失的王长子，而是被来历不明的人刻意换掉的，通过黑魔法骗过了血脉验证，这一切都是邪教徒的阴谋。
就像十三年前洛萨的梦魇一般。
唱诗班的乐曲已经唱到了第二遍，斯特雷耶依然没什么动静。
气氛有些僵硬，连摄政王埃西尔都皱起了眉头。
贵族的观礼席上，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凝重，在第一次验证血脉仪式时，一大半的贵族都未曾到场，才让这次的仪式有了更重要的意义，但眼前的这一幕却超乎了他们的预料。
莫林在看了看一旁眉头紧皱的派克老爹，心里也禁不住有点急躁：难道像老爹怀疑的那般，斯特雷耶殿下的身份真的存疑吗？可如果这仪式真失败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殿下的身份又是如何伪造的？更加重要的，洛萨这个国家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月神在上，他只是在发呆吧？！
这是包括少年在内许多人的心声，他只是在发呆吧？他最好只是在发呆啊，不然事情可就大了……
只有同样站在高台之上的皇家卫兵与亨特将军依旧面无表情。
奏乐团的乐曲重复道第三遍时，埃西尔终于站了起来。
他用黑铁权杖轻轻敲了敲地面，清脆的声音向四周传开。
窃窃私语的人群安静了下来，高台之上，斯特雷耶似乎终于有了反应，看了埃西尔一眼。
随即他脸色一变，显出很失礼的惊醒的样子，微微摇头对着人群致歉。
就好像他之前真的是在发呆。
看到殿下的表现，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大概是在魔法学院学习任务太重太累，在这种情形下都能走神，想来传说中的伊露维塔学院要求也是极高的平时肯定不会轻松。
人们的目光再次汇集注视着斯特雷耶殿下。
只见高台之上，他终于伸出了手，从指尖逼出了一滴血液。
血液滴落在法典方碑上。
第一百三十三章 意外的刺杀
终于伸出手的斯特雷耶从指尖逼出了一滴血液。
“嗒”，微不可闻的碰撞声响起，鲜血滴落在法典方碑上。
那血滴在方碑晶莹的表面斜斜地渍出一小片殷红，很快渗进了方碑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所有人都摒住了气息，盯着那块晶莹的方碑，四只狮鹫雕塑背负而起的那块方碑，连唱诗班和奏乐团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就好像他们的乐声会对结果产生什么影响似的。
而高台上斯特雷耶却没有看向方碑。
他愣愣地望着广场上的人群，双眉微皱，目光中交织着回忆与祈望，愣愣地出神。
然后方碑亮了起来。
金红色的光芒从尖顶涌出，流过它表面的每一段铭文，一直到底部的狮鹫雕塑。
四种文体镌刻的法典尽数亮起，那金红的光芒如同从方碑之中向外绽放，将那一段段铭文投射在高台周围的空间之上，便好像高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方碑法典，每一个无形的面上都是金红色的律法条文。
接着方碑开始微颤，一声声清越的鸣叫划破天际，在广场上此起彼伏久久回荡。
那是成年雄性狮鹫的叫声，就如同那四只狮鹫雕塑活了过来在引吭高歌。
广场上的人们纷纷震惊于眼前的景象，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观看验证血脉的仪式，那个虚幻而巨大的法典方碑载着两千多年的岁月屹立于人们面前，便如同这个古老的国家过去的点点滴滴同时汇聚显现，让人热不住地热泪满眶。
渐渐不知从哪传来了欢呼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欢呼，汇集在一起，排山倒海响彻天际。
贵族坐席上本来紧绷的气氛一下便轻松下来，哪怕再存有疑虑的人都舒展开了眉头，一些人笑着说斯特雷耶殿下还是太过年轻需要磨练，居然在这样的场合还能发呆出神。
摄政王埃西尔嘴角也露出了笑容，手扶黑铁权杖缓身坐下。
莫林在角落里长舒了口气，刚才那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少年还真以为会发生什么意外，他瞄了一眼派克老爹，男爵正望着高台之上的斯特雷耶殿下发呆。
没有意外，仪式顺利。
斯特雷耶殿下就是洛萨王位的合法继承者，有目共睹，无可置疑。
奏乐团与唱诗班重新开始演奏，低沉雄壮的乐曲声与人们的欢呼声应和着。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才逐渐平息，那方碑散射的赤红色光芒也终于暗了下去。
“请将军护送传承法典归位。”埃西尔说道，他对斯特雷耶点了点头，后者向大家致意后率先走下高台，沿着守备拉出的道路一路受着人群的欢呼回到了贵族坐席上。
高台上分列四周的皇家卫队抬起方碑，在亨特将军的带领下，步伐整齐地走下高台，沿着长街一直行入王宫。
接下来便是到了欢庆的环节。
广场上的高台很快便被魔法师拆开运走，腾出了大片的空间，乐台上的奏乐团停止了演奏，但更多的游吟诗人与乐手开始在人群中演奏起欢快的曲子，一些意犹未尽的人开始在广场上欢歌跳舞，商贩们则趁机占领了最热闹的地方兜售着珍奇的货物。
带着仆从与护卫，许多贵族也走下观礼席，在那些摊铺间转悠。
指望着或许能发现一些令人惊喜的东西。
斯特雷耶正被许多贵族子弟簇拥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讲着刚刚的情况：
“殿下你居然在高台上都能走神，真是吓我一跳！”
“就是就是，着实吓了我一跳。”
“殿下肯定是在上面看到人们的欢呼而思绪万千……”
“听说摄政王陛下的提议已经通过，不久后便修改法典条目，殿下可以提前加冕为王，在这里先恭喜殿下了！”
……
莫林在那一小群人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去年暑假参加学院考核时在船上遇见的，其中便有兰伯特家的孩子以及那个曾和自己交过手的诺曼·阿克曼伯爵的儿子，一年不见那家伙看起来又壮实了不少，气质也沉稳了些，想来一年的学院生活还是给他带去了不少的改变。
斯特雷耶往他这里看了两眼，大概是想把少年介绍给那几个贵族子弟，不过莫林倒不想过去和他们凑在一起。
一方面自小男爵就不带他参加贵族的社交场合，少年对这些洛萨大小派系的明争暗斗既不明白也不感兴趣，另一方面派克老爹身上还背负着严重的指控，看那些贵族对老爹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便知道自己估计也不怎么会受欢迎。
再说男爵之前特意吩咐过不要离开他的身边。
“老爹，现在仪式都结束了，我总能下去逛逛了吧？”莫林问，他想去广场上那些摊铺边看看，说不定能买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顺便还能准备一些到维克多学院带给巴伦他们的小礼物。另外那边还有卖烤肉的小贩，离得大老远少年都闻到了香喷喷的味道。
中午时为了观礼仪式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现在肚子已饿的咕咕直叫。
魔力虽然可以供给身体的消耗，但都有一定的限度，就像睡眠一样，像普通的人类哪怕接触了魔力之海也需要吃饭，不然太过饥饿的身体会大幅消耗魔力。
派克男爵依旧打量着斯特雷耶，不知想从那张温和的脸庞上看出些什么，他挥挥手示意少年自由行动。
莫林也不去管有点古怪的老爹，自己几下就跑到了人群之中。
毕竟这里是公共场合，没有魔法结界的屏蔽，许多事情真得说起来也很不方便。
一会儿后，广场的另一边，少年重新出现，手里已是抓着好几串香喷喷的烤肉，正吃得不亦乐乎。
虽然托德尔的贸易发达，但食物依然有很强的地域性，就拿普通的烤肉串来说，不同地方用的粉料与酱汁都会有所区别，连肉块的大小与处理方法也会稍有不同，炙烤时的火温与串肉的木棒更是各异。
莫林只觉得这烤肉香味独特，仗着魔力护体也不怕烫，两三下就把肉串吃了个干净，差点把舌头都吞了下去。
“唔……不错不错，”少年一边夸赞一边偷偷瞄了瞄那小贩的调料瓶，思索着刚刚吃到的味道是怎么调配出来的，说不得要趁机偷一波师，以后有空了自己也试验试验，毕竟不能总“受制于人”不是，以后出门到偏僻的地方冒险时也还是要吃饭的。
“咦……那不是灰山伯爵么？”莫林一愣。
他还以为这个老人会在仪式结束后找机会和斯特雷耶殿下攀谈一翻，毕竟之前在那封信件上他丝毫没有掩饰想拉拢殿下的心思。可谁想那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却出现在这广场上，正带着几个护卫在一个卖鲜花的小摊前驻足。
或许他已经达成了目的？少年想着，摄政王提议修改法典，斯特雷耶殿下最快明年夏天应该就可以加冕，或许这足以让灰山伯爵满意了。
但似乎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
莫林皱起眉头，把注意力从那烤肉摊上移开，全部放在了不远处那个老人身上。
他在鲜花摊铺前驻足了几个呼吸时间，但是……他的目光似乎从来没有放在身前的那一簇簇颜色各异的花束上，他在盯着别处。
莫林向一侧迈了两步，凑到更近些的位置，发现灰山伯爵的目光越过了他身前那些花簇，落在了不远处一个身披斗篷的人身上，那人披着灰色的斗篷戴着宽大的兜帽，面容隐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楚，但整个身体也朝着伯爵的方向。
似乎……有什么不太对……
整个广场上都是过节一般的气氛，大家都在庆祝斯特雷耶殿下的继承者身份再次得到确认，为什么这人却穿成这幅模样，看上去与那些载歌载舞的人格格不入。
突然间，莫林看到那人衣袖中的手微微动了一下，随后少年感到了一阵细微的魔力波动。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少年的脑海。
那人是在衣袖中拿住了魔法卡牌，正在激活法术模型！
他是杀手！
他要刺杀灰山伯爵！
他要在洛萨王都，这片欢庆的广场上，刺杀远道而来的伯爵！
这件事将会带来的可怕的后果让少年寒毛都竖了起来，顾不得犹豫丝毫，他脚下猛然发力便要跃出：“小——”
但下一幕，却让他的身子僵在了原地，叫喊声也强行压在了胸腔里。
莫林看到，灰山伯爵盯着那裹在灰色斗篷中的人，微微点了一下头。
动作很小，但少年坚信自己绝不会看错，灰山伯爵看着那阴影中的面孔，确实微微点了点头。
说明灰山伯爵认识那人。
少年松了口气，怪自己虚惊一场。这样看来，那人大概是灰山伯爵麾下的法师，负责在暗中保护老人安全的，听说他带了不少人手来王都，就是信不过王都的守备。
还好没叫出声，不然恐怕要引起恐慌骚乱，莫林想。
他移开目光，想着再去瞧瞧那味道很好的烤肉，安慰一下他虚惊一场的心跳。
可下一刻，电光炸开了。
电光在他身侧不远处炸开，然后巨响声传来。
然后是人们的尖叫。
然后是狂乱的风。
莫林的身体被慌乱逃离的人撞了一下，他用上全力才有点踉跄地站住，有些茫然地扭过头，看到漫天飞舞的花瓣，散乱成碎片的花车，那个老人生死不明地倒在地上，几个护卫慌张地守在他身前。
人们争先恐后地往边上拥跑，一地的狼藉。
那个身披灰色斗篷的人已不见踪影，远处观礼席上的人还在错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全副武装的守卫小队正在往这边奔来，几个生命祭祀身上已亮起白芒。
可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莫林愣愣地想，灰山伯爵不是认识那人吗？？
这不可能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真实的闹剧
那个身披灰色斗篷的人，灰山伯爵明明冲他点了点头，莫林确信自己刚刚绝对没有看错。
可为什么灰山伯爵还是倒在了地上？
这完全没有道理啊……
少年愣愣地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身体仿佛被冻成了冰雕，脑袋里也是一团浆糊。
人群已经完全散开，那花车散碎的残骸边，护卫举起盾牌列成了人墙，把那老人护在中间，两个身着白袍的生命祭祀已经赶到，想要俯身探查着灰山伯爵的伤势，但却被护卫粗鲁地挡在外面。
“你干什么？快让让！”那个年轻的祭祀焦急地说。
从徽章纹饰来看那个盾卫是灰山伯爵的护卫队长，他强硬地挡着那年轻的生命祭祀，冷冷地说：“我不信任你们。”看起来他连赶到的王都守备小队都不信任，让他们停伫在十步开外的地方。
“你——”年轻的祭祀气急：“伯爵的伤势耽搁不得！”
那护卫队长不理他，直到一个衣袍上有灰山纹饰的法师赶了过来，那护卫队长才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了半步，让那法师走进人墙去查探倒在地上的伯爵，而那持盾队长又立刻将缝隙补上，全神戒备地看着周围。
生怕有其他的杀手来对伯爵不利。
远处的观礼席上的人已经陆续赶了过来，派克男爵满头大汗地出现在莫林身边，一脸紧张地从头到脚打量了少年一翻，看他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没好气地嘟囔道：“你这怎么跑到哪都能撞上事儿。”
他也看出眼前的局面有点紧张，不想贸然接近，只在少年身边护着。
那灰山伯爵的护卫完全不信任王都的守备，看谁都像潜伏的杀手，而那精明的老人此时生死不明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如果这位老伯爵死在了王都，事情可就闹大了。
“怎么样，刚刚是什么情况？”男爵悄声问。
莫林依旧盯着那被盾卫保护起来的灰山伯爵。
他迷茫地摇了摇头，轻声说：“我也不知道……刚刚有一个身披灰色斗篷的法师很可疑，应该就是刺客，我从他身上察觉到了魔力波动，一扭头后便出事了，只是我总感觉……”
少年犹豫了片刻：“灰山伯爵可能认识刚刚那个刺客。”
“哦？怎么？”男爵不动声色地悄声问。
“在袭击发生前，我看到伯爵对那个刺客轻轻点了点头，我肯定灰山伯爵认识那人，”少年疑惑地说：“可这样怎么说都说不通啊……”
“倒也不一定说不通……”派克男爵却似乎明白了什么。
“啊？”少年一愣。
“灰山伯爵那老东西可没死……”男爵意味深长地说。
两人的对话声越压越低，几句话过后已开始使用精神感知来无声地交谈。
“伯爵没死又能说明什么，他穿着铠甲……啊？！难道是这样？！”莫林“惊呼”。
少年突然想起来，灰山伯爵并不是职业者，这说明哪怕他经过训练身体达到了八九级的学徒力量，但依旧没有接触魔力之海，而这便意味着，他身上的铠甲不可能太过高阶。
没有魔力供给，高阶的铠甲并不能发挥出很好的防御属性。
而如果灰山伯爵没死，少年不知老爹是如何察觉到的，但如果他没死，少年也没有看到任何其他被激活的魔法防御物品，便说明灰山伯爵靠着一副低级铠甲从三四环的魔法中幸存了下来，而且还是刺杀魔法，那种追求一击必杀的电光魔法。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这样一来，唯一行得通的解释便是——
“刚刚那个刺客故意控制住了魔法？！这是灰山伯爵自己安排的刺杀？！他故意让手下扮成刺客来刺杀他自己！！！”莫林惊道。
男爵微微点了点头。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能有什么好处？”少年不解。
“好处可太多了……”派克男爵看着那倒在地上老人不屑地笑了笑：“你想他从灰山领远道而来，一路平安无事，却在洛萨王都遭到刺杀，大家都知道他和摄政王陛下之间有无法弥合的矛盾，先不说大家会不会怀疑陛下就是幕后主使，至少明面上一个保护不力的责任可全得由埃西尔担着。”
“可一旦事情原委被人发现，或者刚刚那个刺客法师被人查到，岂不是——”莫林说。
“——又能怎么样？这老狐狸早和埃西尔陛下撕破了脸。埃西尔陛下这次发布的诏令，许多人都认为这老狐狸不会来，埃西尔也准备借此名义宣布制裁灰山领，但谁想灰山伯爵居然来了，而且他还在王都遇刺了，”派克皱着眉头说：
“哪怕埃西尔发现了这刺杀是灰山伯爵他自己安排的又能怎样？哪怕他把这个消息捅出去，平民们和许多中立的贵族也只会认为是埃西尔在泼脏水，反而会更加同情这老狐狸，局面会对埃西尔更加不利。”
“可他难道不怕直接被摄政王陛下关起来么，这可是在王都。”少年问。
“贵族行事都要按照基本规则来，哪怕是王室也不能在明面上越距，要把灰山伯爵关起来总要有罪名才行，”派克男爵摇摇头：“你看那边除了那老狐狸外，还有其他人的尸体吗，还有其他人倒在地上吗？”
少年一愣。
他看了看四周，刚刚的骚乱中，似乎有几个居民在推挤时受伤，但因为魔法一闪而过，骚乱也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并没有造成太严重的伤亡。而刚刚那个三四环的电光魔法，在人群中准确地命中了灰山伯爵，居然丝毫没有波及到他身边的平民，甚至连那几个护卫都没有受到波及。
这便值得深思了。
“我就说刚刚的魔法波动明明那么剧烈，跑过来后却没有看到任何受波及的平民，”男爵说：“这老狐狸根本就是预谋好的，不给别人留下丝毫的把柄。就算埃西尔强行把这事污到那老狐狸身上，也没法拿他怎么样，扰乱庆典？造成骚乱？自己刺杀自己？”
“这些罪名放在平民身上都关不了几天，而放在像灰山伯爵这样的大贵族身上简直就是个笑话了。”
莫林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洛萨法典的内容早就一字不落地印在少年脑海里，他也知道老爹所言非虚，这些罪名根本无法对贵族构成任何威胁。
“老爹，那我们怎么办？”他用精神感知悄悄问道。
如果刚刚没有其他人在暗中观察的话，那应该只有莫林发现了灰山伯爵对那刺客微微点头，而如果老爹的推测正确的话——这几乎是当前唯一合理的解释，那此时便就只有莫林和男爵两人知道，这起刺杀事件其实是灰山伯爵自己一手安排的。
“老爹……我们要不要告诉埃西尔陛下？”少年又问。
此时摄政王埃西尔已在卫队的保护下赶了过来，斯特雷耶没有跟在一边，应该是已被守卫护送到了更加安全的地方。
埃西尔年纪轻轻便接过兄长的权杖，大场面也经历了不少，此时看起来还算镇定。他一边给左右下达命令，一边关切地望着灰山伯爵一行，等待着那个衣袍上纹有灰山纹饰的法师探查伯爵的伤势。
派克男爵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示意少年别轻举妄动。
只见灰山伯爵动了动，睁开了眼睛，他果然没死，而且神色看起来并不慌张。在那法师的探查下，他张开嘴巴悄声对那法师说了些什么，然后对周围侍卫打了个眼色。
“禀告陛下，伯爵伤势暂无大碍，但需休养。”那法师起身说道。
“不需要去生命神殿让韦恩祭祀看看吗？”听灰山伯爵居然伤得不重，埃西尔也愣了一下：“韦恩阁下是洛萨最优秀的生命祭祀，最好请他看一下伯爵的伤势再做定论，以免留下什么隐伤。”
那法师推脱道：“伯爵坚持要回宅邸休养，我们来时也自备了疗伤的药剂，生命神殿人员杂乱，难免会再发生什么意外，还望陛下准许伯爵回宅邸休养。”
听这法师语气的坚决，摄政王埃西尔皱起了眉头。
他看了眼护卫身后那气息微弱的灰山伯爵，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快些将伯爵送至落脚宅邸休息，我会在周围部署足够的守卫保证伯爵安全。”
“另外我已分派下人手去追查刺客。”埃西尔说。
那法师恭敬地点了点头，随即召唤出一张魔法卡牌在手中激活，一个水晶光台出现在地上，几个侍卫轻手轻脚地将灰山伯爵放置在光台之上。莫林看到之前那刺客的电光魔法击毁了老人的胸甲，还在他脖颈处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但是没有触及要害动脉，伤口也被刚刚那法师暂时地封住了。
不得不说，那刺客法师对魔法的控制能力真是极强，居然有把握在老人身上留下如此伤势而不伤及其根本，灰山伯爵也确实胆大，策划如此一幕，那几乎要切穿脖颈的伤痕更是给刺杀增加了不少可信程度。
“老爹现在怎么办？”莫林用精神感知悄悄地问：“如果不当场拆穿他的话恐怕这件事就要这样定论了。”
一看到灰山伯爵那嘴角下隐藏的一丝得意的笑意少年就忍不住想上去给他两脚。
这些贵族间为了争夺利益还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虽然刚刚那个刺客刻意控制魔法没有波及到平民，但刚刚的那骚乱中可难免有人会受伤，说不好平民在慌忙中彼此冲撞重伤身亡也是有可能。
但想必罪魁祸首灰山伯爵他是不在乎的，简直是一场血腥的闹剧。
“没什么好办法，埃西尔本身就是中阶法职，你看他已有所怀疑，但目前也只能让他们送这老狐狸回落脚宅邸，等事后我再找机会去和埃西尔陛下说。”男爵悄声答道：“你可千万别冲动。”
少年听言沉默不语，乖乖遵照老爹明哲保身的指示。
那些护卫将灰山伯爵台上光台，由那法师控制漂浮移动，那些护卫依旧护在周围，盾面朝外，便要向伯爵的落脚宅邸行去。
但突然间，似乎什么法术模型突然被激活，天空中闪过一串巨大的燃烧的文字：刺杀伯爵的凶手——，文字末端跟着一个长长的箭头，指向远处围观的人群之中。
天空上突然出现的的那串文字燃着烈火，便如同陨星划过天际一般耀眼夺目，于是这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那个长长的箭头汇聚到了广场边上的围观人群中，一个身披灰色斗篷的金发年轻男子显得格外特别——那箭头前端的光便照在他身上，一丝偏差都没有。
“就是他！”莫林失声。
虽然之前那刺客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中，但金发男子的身高体形和之前那刺客一模一样，绝没有半分差别，少年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之前的刺客，他居然还隐藏在围观的人群之中没有离去！
突然被天空中的异象照亮，那刺客也显得有些错愕，一时不知该如何行动。
可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那金发男子时，一道阴影划过了少年的视野。
莫林没看清那道影子。
如果他全神贯注再用上精神感知的话，或许能模糊捕捉到一些东西：那是一支箭矢，一支透明的水晶箭矢。
那水晶箭矢长逾半人，锋利的棱簇箭头擦出一道流火，黑色的旋羽带着箭身极速旋转，一丝颤动都没有，而水晶箭身上，密密麻麻铭刻着不知多少魔法符文，在空中激荡起一层层的魔力波动，让箭矢的速度越来越快，所过之处仿佛万物随之扭曲。
几乎没人反应过来，派克男爵也只来得及往少年身前迈了一步。
那飞驰的箭矢便穿透了钢盾，穿透了人墙，穿透了光台上亮起的魔法屏障，随即穿过那老人的右眼，将他钉在了光台之上。
灰山伯爵嘴巴张得大大的，似乎惊恐地想要呼喊，但再也没有了发声的力气，水晶箭矢穿过他头颅的一瞬间，那些附着的魔法符文便剥夺了他全部的生机。
老人干裂的嘴唇最后轻颤了两下，死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重现的踪迹
洛萨王宫议事大厅，六位身着狮鹫铠甲的皇家卫队士兵护送着传承法典一路至此，将晶莹的法典方碑重新归放原位，这里是洛萨国王与贵族派系乃至平民代表商议事务的场所，传承法典平时便放置在此，提醒着人们律法的威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辛苦了，”面目威严的亨特将军对六名护卫说道：“你们去广场维持秩序，找卫斯理队长那报到，他会再分派你们具体任务。广场上的庆典应该已经开始，人员混杂，注意埃西尔陛下和斯特雷耶殿下的安全。”
“去吧。”亨特对护卫们点点头。
卫队士兵向亨特将军行过军礼，便列成纵队齐步离开。
空荡荡的议事厅中，此时就剩下亨特一人。
先王们静谧的雕像环列在四周，高高的白石拱顶之上，缕缕阳光从玫瑰花窗中照入，在空旷而高耸的大厅中拉出一缕缕暖黄色线条，其中一缕便正好落在了那法典方碑之上，黑色的方碑表面闪动着晶莹的光泽。
亨特站在方碑前，眉目紧皱，不知在思索什么。
方碑底座由四只狮鹫雕塑背负，并不算高大，碑顶也刚到老人的胸口，但放置在议事大厅之中却显得格外厚重，仿若与整个殿堂融为一体，浑然不分。
亨特将军沉思半天，摇摇头往大门走去似要离开，但又停下脚步返了回来。他重重叹了口气，终于是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水晶炼金小瓶。那水晶小瓶就只有手指大小，里面封装着一滴殷红的血珠。
这是他麾下的卫斯理给他的，在索罗鲁米收集到的莫林的血液。
“不管韦恩怎么说，谨慎点总归不会有坏处……”亨特低声道。
他挥手关闭了议事大厅的大门。
四下无人，只有一些微小的灰尘轻盈地飘荡，亨特用魔力打开了炼金瓶的瓶盖，稍稍倾倒，血珠便落在了法典方碑表面，斜斜地渍出一小片殷红，很快渗进了方碑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接下去要稍等片刻，如果派克家那孩子没有王室血脉，那传承法典便不会有什么反应，否则就会和刚刚的仪式上一样，闪烁出金红色的光芒。
亨特沉着气息等待着，只有紧攥的右手微微颤了一下，应和着并不平静的内心。
只是还没等法典出现什么反应，一阵强烈的魔力波动突然从广场的方向传来。
哪怕经过了一面面墙壁与一道道魔法结界后，依然在议事厅中引起了强烈的魔力震荡。这至少是四环魔法才能引起的魔力震荡，而且一定是攻击类的魔法，才能在短时间内散溢出这么多魔力，绝不会是普通庆典上的杂耍戏法。
广场上出事了！
亨特脸色大变，再顾不上其他，铠甲之上亮起墨绿的光芒，整个人化成一道流光撞开了大门消失在长廊尽头，与他同时的，还有几队在王宫中巡逻的护卫队，在感知到了这魔力波动后也纷纷向着王宫外的广场奔去。
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空无一人的议事厅中，法典方碑闪烁了一下。
铭刻在表面的文体再次流动起光亮。
似乎随时都可能会爆发出刺目的金红色光芒。
……
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排火焰的文字，文字末端连着一道亮光，如陨星一般照亮了刚刚“刺杀”伯爵的凶手，那个身披灰色斗篷的金发年轻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天空中的火焰吸引，汇聚到了那个金发法师的身上。
“就是他！”莫林失声叫道，他认出了那人的身形，看上去那金发年轻人也没想到会突然成为目光的焦点，一时有些错愕。
随即少年视野中划过了一道淡淡的影子。
那道影子好像从远处的建筑群中飞射而来，在视野中一闪而过便消逝无踪。
莫林还没什么反应，耳畔已响起了派克老爹的声音：
“待在这！”
“待在埃西尔身边！！！”
男爵的声音极其严肃，少年从来没听过他这样说话。
“发生什么事了？！”他大叫，不明白为什么派克老爹突然这么严肃，不是已经知道刚刚的刺杀是灰山伯爵一手谋划的么，为什么老爹还会这么紧张？
但男爵没有回答少年，他已经飞身冲了出去。
“老爹？！”
远处人群中的那个刺客法师暴露在光芒下，莫林看到几队守卫正向刚刚那金发法师冲去，摄政王埃西尔麾下的一位法师也开始释放禁锢魔法，不管天空中的火字是谁召唤的，那个披着灰色斗篷的金发男子本身就显得很可疑。
大家都想先把他抓住再说。
可男爵却是向着相反的方向飞身冲出的，莫林不解，他感觉老爹是向着刚刚视野中划过的那道影子飞来的方向去的。
难道刚刚那道影子有什么问题么？
少年依旧望着那个金发法师，发现在重重包围之下，那个错愕的金发法师却没有尝试逃跑，他脸上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了极度恐惧而震惊的神情，他张大了嘴巴，脸色苍白，而那眼睛更是如死鱼般惊恐地瞪着另外的地方。
好像他已根本不在乎那些包围他的士兵与那个禁锢魔法。
莫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随之愣住。
渐渐的耳畔杂乱的呼声越来越响，带着几声不敢置信的哭号灰山伯爵死了！
灰山伯爵真的死了莫林看到他像一只稻草人一般地被一支水晶长箭穿过右眼，与他身下的光台钉在了一起，那只凝固的眼睛中满是不敢相信的惊异，垂开的嘴巴一动不动，了无生机。甚至之前那老人藏在嘴角下的那丝得意的笑容，此时还僵在脸上，显得如此诡异而讽刺。
转瞬间灰山伯爵的皮肤便彻底灰败了下去，任谁都能看出他已失去了生命，哪怕是生命神殿的大祭司在此都绝无挽回的可能。
虽然那支水晶长箭没有带出多少鲜血，但那箭身箭头上铭刻的魔法符文必定已灭绝了老人的全部生机，毕竟他不是职业者，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那副光台原本是用来托着伯爵回到宅邸的魔法担架，现在却似乎成了他的祭台。魔法的维持者，那个衣袍上有灰山纹饰的魔法师，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惊恐之下再也维持不住法术模型，光台随即消失。
灰山伯爵的尸体坠在地上，无力地翻倒了一下，头颅上依然穿着黑羽水晶长箭，显得微微有些可笑。
而莫林终于反应了过来。
天空的火字是用来吸引人们注意的，而这支水晶长箭便是刚刚划过视野的那道影子，它是从广场另一边的建筑中射来的，而派克老爹是去追那个真正的刺客了！他的心脏猛地一缩，惊慌地想到老爹去追那个刺客了！
怎么办？那个暗中的弓箭手如此厉害，老爹去追他岂不是会有危险？！
再也顾不上其他，少年扭身狂奔，朝着男爵离去的方向追去。除开那道箭矢外，男爵飞身冲出时也留下了不小的魔力波动，少年还能隐约察觉到他的踪迹。
随着派克男爵和莫林一前一后相继狂奔而去后，又一道墨绿的光芒从王宫中冲出一路踩着墨绿色炫纹屏障向远方追去，那是亨特将军的身影。那支水晶箭矢在空中留下的痕迹此时方才波动开来，刺耳的尖啸声响彻整片广场。
终于陆续有士兵反应了过来，追着亨特将军的身影冲向远方的建筑群。
剩下的卫兵则护在埃西尔陛下以及各个贵族周围严阵以待，生怕再有其他的刺客出现。
那个被光芒照亮的金发法师一脸震惊地看着伯爵了无生机的尸体，显然也没想到一次计划好的“刺杀”，一次由伯爵亲自布置的“刺杀”，居然会演变成这副模样。、
伯爵真的死了，而他则变成了真的帮凶。
好在跌落在地的伯爵的尸体此时吸引了不少注意，金发法师不再犹豫，也顾不得再伪装什么身份。他手中召唤出一张深黄色的魔法卡牌，瞬间激活，身影消失在无数黑鸦之中。
鸦群轻而易举地挣脱了禁锢魔法飞向天空，急速地远去。
埃西尔麾下的那名法师发现他化身群鸦挣脱了禁锢魔法，正要起身飞到空中去追他，却被摄政王制止了。
“先别管这人，你去支援亨特将军。”埃西尔沉声说。
那法师听命朝着亨特离去的方向飞起，却又犹豫了一下。
“我这里没问题，你只管去帮亨特将军。”埃西尔又说，那法师点了点头终于离开。
埃西尔扶着黑铁权杖，盯着天边快速远去的那一团鸦群，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那是四环魔法，群鸦召唤。从三阶往上，魔法卡牌便已比较珍稀，特定魔法的魔法卡牌更不是随意能买到的，在洛萨，埃西尔只知道一个人拥有这种魔法卡牌，就是灰山伯爵坐下被称为灾祸之鸦的首席法师。
灾祸之鸦常年带着金属鸟面面具，没人见过他真实的长相，是灰山伯爵最心腹的魔法师。之前拦截飞艇给斯特雷耶递送信件的人便是他。
埃西尔之前已有怀疑，那电光刺杀魔法既然击中了伯爵，为什么“刚好”没造成致命伤。联系刚刚那“灾祸之鸦”的表现，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最开始的刺杀只是一场灰山伯爵自己安排的“表演”。
这样的安排也符合那老狐狸一贯的作风。
可后来这支致命的水晶箭又是哪一方人射出的？作为洛萨的摄政王，他不在乎凶手到底是谁，堕落的职业者可以上报给神殿的执法队去追查，他关心的是那凶手所代表的势力，在这个时候射杀灰山伯爵，到底谁会得利……
埃西尔望着远方的建筑群皱起了眉头。
……
莫林失去了派克男爵的踪迹。
他追着隐约的魔力波动一路狂奔到这个十字喷泉路口，再也感觉不到残留的魔力。
“老爹到底往哪个方向跑了……”少年焦急地环顾着。
这个时间，夏日的午后，街上本就没什么人，再加上传承法典仪式，空闲的王都居民都聚集在广场上庆祝，这个喷泉路口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老爹啊，虽然你平时都自称高阶战士，但可从来没见你正经练过啊……再说你穿着那副浮夸的庆典铠甲，哪怕你真是高阶战士也发挥不出几分实力，一个人去追那个刺客这是逞啥英雄呢。
莫林忍不住地抱怨着，担心男爵遇到危险又寻不到他留下的踪迹，一时焦急不安。
片刻后亨特将军也追至此处，似乎同样也追丢了男爵的踪迹，他看了眼莫林问：“派克他往哪边追去了？”
少年摇摇头，看亨特居然也追丢了不禁更加着急：“您快点召集人手搜查，我爹他独自追敌说不定会遇到危险！”
亨特皱着眉头说：“你追来能做什么！赶快回狮鹫旅店去，那里有护卫守护，这里交给我处理。”
说着他跃至空中四处眺望了片刻，犹豫了一下，挑了一个方向追去。
“诶等下！”莫林看着空中亨特远去的身影，无奈地一屁股坐在了喷泉边上，这个亨特将军话语间似乎很熟悉自己和老爹，但少年可从来没听老爹提起过他。
片刻后少年又跳了起来，止不住往屁股上扇着风：“哎呦这么烫！”
他抬头瞅了一眼烈日，这里没有了魔法云彩的遮挡，太阳大的都快把石头烤化了。
“咦？”他突然愣了一下。
他注意到街道旁的房檐上有几块红色瓦片被踏碎了，少年突然想起前几天男爵带他在王都四处逛游的时候走过那个房顶，那是男爵熟悉的“小路”之一。而他印象里，似乎那时候他俩都很小心没有踏碎过砖瓦，难道说老爹是沿着屋檐拱廊那条小路追那个刺客去了么？
莫林踩了两个灰色的炫纹屏障便跃上屋顶。
果然这里有一些新留下的痕迹，应该就是男爵刚刚留下的，想必情急之中老爹也顾不得脚下留力。
没有犹豫，少年迈开步伐沿着“小路”向前追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消匿的刺客
莫林觉得他的感知从来没这么敏锐过。
沿着屋顶碎裂的瓦片与擦痕在这条小路上追出不远，他便再次察觉到了派克男爵留下的魔力踪迹，那是一道细微的魔力波动，是男爵全力追逐刺客时消耗的魔力散溢形成的，尽管已经变得极其淡薄，但少年依旧感知到了它的痕迹。
精神一振，他快速向前追去。
洛萨的王都是全境最大的城市，占地广袤人口众多。虽然十多年前被那场大火焚毁大半，死伤更是不计其数，但这些年来在摄政王的鼎力支持与空港源源不断的货运帮助下，这座城市已恢复了七成往昔的容貌。
新旧建筑混杂在一起，让这座城市的地形更加复杂了不少，也让追踪变得更加困难。
莫林仔细辨认着着男爵留下的魔力波动一路奔行，踏过屋顶越过拱廊穿过小巷钻过河洞，不知经过了多少个街区，眼看那道魔力波动越来越微弱，说明和男爵经过此处的时间相隔越来越长，追上男爵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少年心里更是焦急了几分。
老爹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终于，在接近王都边缘的一处地方，莫林失去了那道细微的波动，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这里是一片空荡荡的广场，只有广场中央屹立着一座黝黑的石塔。石塔相比魔法塔楼来说不算高大，但看起来却格外得古老沧桑，也不知在此历经了多少岁月的风吹日晒。
这是秩序灯塔啊……莫林认了出来。
这座石塔便是保管秩序火种的灯塔，里面的火种据说早在洛萨建国之前便在这里燃烧，但因为十多年前的那次事件而被人称为受诅咒的灯塔，也没有居民再愿意来这片广场上游玩。
前几天奥斯蒙带他在王都参观的时候经过这里，莫林本想进去参观，但据奥斯蒙说灯塔被神圣议会派人封锁了，除了洛萨王室外，其他人都不允许进入，莫林也只好作罢。
虽然辨认出了位置，但少年再一次失去了男爵的踪迹，连方才遇到的亨特将军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求援的对象都没有，少年虽然心急如焚但也无可奈何。
他回忆了一下路线和王都的大致区域，准备先返回旅店再做打算。
说不定老爹也没追上那刺客，这时已经回旅店或中心广场找我去了……少年无奈地想。
莫林反身正要离去，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叫嚷：
“不让进？凭什么不让进！难道这是你家的地盘儿不成？！”
这是派克男爵的声音。
“老爹？！”莫林一下子激动起来。
声音是从广场上灯塔的另一侧传来的，少年两步跑到广场上，绕着那灯塔转了半圈到了正面，便看到灯塔入口通道前，有一个身穿浮华的黑色仪式铠甲的中年男人，正是派克男爵，他正一脸不满地看着灯塔守卫。
看起来男爵似乎是想进入灯塔，但是被守卫阻了下来。
“派克老爹！”少年气喘吁吁地叫道。
终于确认男爵平安无事，莫林只感觉浑身上下一阵浓浓的疲劳感袭来，刚刚从王都广场一路追着细微的魔力踪迹至此，无论是精神力还是体力都消耗颇大。
“你怎么来了？！”男爵被那守卫阻着就已很是气愤，看到莫林居然追到了这里更是被少年气了个半死：“不是让你在广场跟埃西尔待在一起么！我还说了两遍！”他伸出两个手指表示着：“两遍！！”
“我可是担心你遇到危险才追来的！你自己一个人跑了居然还说我！”莫林不满道。
男爵撇了撇嘴巴显得有点不好意思，翻了个白眼嘟囔着：“要是我都遇到危险了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追来又能有啥用？还不是给人家送菜！”
不过他马上又狐疑道：“我说你是怎么追来的？我刚刚跑得可不慢……”
“当然是沿着你留下的魔力波动追到这儿的，你又没刻意掩匿踪迹，消耗魔力便总会散溢出波动，不过在那个喷泉路口你跳上房顶，我差点追丢了呢！”莫林说。
派克男爵听言惊异地打量了莫林一翻：“可以啊，在伊露维塔这一年不光身手有进步，精神感知也进步不小嘛！”
“那是自然！”少年得意道：“我可是精神感知课程学的最好的。”
“老爹你在这儿干嘛，你不是去追刺客了么，那个刺客呢？”他问。
说到正事，男爵又一脸气愤：“我跟你说，你老爹我逃命的功夫一流，追踪的功夫自然也不差，整个洛萨我要认第二可没人敢认第一，只是那刺客看起来也是个极厉害的高手，身形踪迹极为隐秘，我一直没法锁定他，追到这片广场上终于是失去了那人的踪迹。”
“那你为什么又和这灯塔的守卫起冲突？”莫林问。
“虽说我失去了那人踪迹，但他总是在这片区域里消匿的，我已经在这周围转悠观察了半天，就他这座灯塔最可疑，怎么看都可疑，而且居然还拦着不让我进去，你说是不是有问题？”男爵说着便又要往灯塔中闯，但那守卫硬生生地拦在门口不让他进入。
那守卫身披重甲，头戴护面头盔，黝黑的盔甲之上没有洛萨的纹饰，也没有其他能看出身份的徽章，却一手持一面方形大盾一手持一把银黑色长剑，全神戒备地拦在男爵身前。
灯塔的入口通道本就不宽，那提盾护卫往那儿一站便谁都过不去。
“难道你们要包庇杀手？”派克厉声质问。
“我从正午开始在此值守，从来没看到什么可疑人员。”那盾卫毫无感情地说，他的声音很沙哑，听着就像喉咙破了一般让人浑身难受。
“那让我进去搜查一下，找不到刺客我自然就会离开！”派克说：“这座灯塔过去我也没少来玩，我还带着小弟在塔顶往下丢过鸡蛋，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为了避免被邪教徒来破坏火种，我们奉神圣议会的命令封锁这座灯塔，除非有议会的指令否则任何人都不得进入！”那盾卫丝毫不让，坚决不让男爵进入。
“这可是洛萨的灯塔，神圣议会未免管得太宽了！”男爵哼了一声：“我倒是想看看你一个四阶盾卫怎么阻我！看你这样子那刺客十有八九是藏在这儿了！”
说着他大手一挥，把莫林推到稍远的地方，身上气息陡然变强，竟是打算动手硬闯。
那盾卫提盾欲挡，但派克一巴掌拍到那黝黑的方盾之上，那金属盾面明明没有可以着力的地方，但派克不知如何居然把那盾卫拉了出来，他反身将那盾卫连人带盾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咣当一声巨响，广场的白石地面都碎了一片。
这一下出手不轻，那盾卫的铠甲都变了形，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却是没能再站起来。
莫林目瞪口呆地望着男爵大发神威，以前没看过老爹出手，没想到真这么厉害啊，只这轻描淡写的一下就让四阶盾卫失去了战斗能力。
而男爵看少年一脸惊叹的样子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心想自己过去在小莫林面前也没少显摆他是高阶战士的事儿，敢情这小子是从来没信过……
没有人阻路，男爵跨开步子就要走进灯塔通道，但一个面目冷淡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他面前。
这人身着血色长袍，长发垂肩，好像凭空出现在这通道之中。他右手亮着一团血芒，散发着剧烈的魔力波动，或许是在戒备派克男爵，以防他突然出手。
“久闻洛萨王国狮鹫之盾的大名，果然行事肆无忌惮，连神圣议会都不放在眼里，这个攻击神圣联盟护卫的罪名想必阁下也是不在乎的。”那中年男子冷冷地说道：“不过这灯塔已由我们封锁，别说刺客，连蚂蚁都爬不进来，还请狮鹫之盾阁下离开，不要借着搜查刺客的名义硬闯。”
看到这中年男子，尤其是他右手那团血芒，派克脸色郑重了许多，不着痕迹地往旁边移了一步，护住了稍远处的莫林。
“那盾卫铠甲之上没有纹饰，谁知道他到底是哪国所属，别用神圣联盟的名字压我。”他沉声问道：“阁下不是洛萨人，阁下是谁？外来六阶之上的职业者到王都需经报备，看阁下似乎久居于此，身份未免可疑了些，你说你没见过刺客难道我就要信？”
“我是奥古斯都议长亲自指派的学者，负责在此研究十三年前火种失效的原因，我自有奥古斯都议长的任命书，如果狮鹫之盾阁下一定要过目也可。”说着他左手摊开，手中出现一张晶莹的魔法纸页，一个白色花环在纸页上时隐时现，那代表着由各个国家与种族组成的神圣议会。
派克扫了一眼那份纸页，不屑地说道：“原来是奥古斯都的狗腿，怪不得这么多年的研究都没什么进展，”他话锋一转，怒喝道：“灰山伯爵遇刺身死，我追踪刺客一路至此，附近便只有这座灯塔可以藏身，你如此阻我莫不是与凶手有所勾结！”
“阁下脾气确实不小，只是如此说话，难道是在指控神圣议会派人刺杀了那灰山伯爵不成？阁下若是不信，自可请埃西尔陛下或斯特雷耶殿下前来检查，我也不会阻拦。”那人说道。
“岂有此理？用魔法打开短距离的空间通道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有魔法结界就更是轻而易举，等埃西尔抽出时间来此地检查，哪怕我一直守在这灯塔边恐怕人也早跑到不知哪去了！”派克说。
话音未落，只觉灯塔之中传来一阵魔力波动，派克脸色一变，便要往里硬闯。
“不自量力！”那拦路的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声，手中血芒大盛，片刻之后，无数蛛丝从墙壁上激射而出，瞬间就在他和男爵之间形成了一道厚厚的蛛网屏障。
派克脚下不停，重重的一拳砸在了那蛛丝屏障之上，却没能将其破开，而灯塔之中的魔力波动越来越强，似乎一个强大的法术模型正在其中形成。
男爵眉头紧皱，往后退了两步，身上那副浮华的铠甲亮起如剑气一般凌厉的光芒，随即化成一道流光向蛛网屏障上撞去。
屏障深深地凹陷进去，但那无数蛛丝连在通道墙壁之上却没有断裂，哪怕是那剑气般凌厉的光芒都无法对其造成损伤。而在男爵的冲撞之下，墙壁上似乎亮起了魔法结界，阻挡着男爵进入。
男爵退了出来，没有再做尝试。
秩序灯塔中的魔力波动在攀到高点之后突然弱了下去，不管在灯塔中到底施放了什么样的魔法，显然此时已经施放结束。
随着刚刚的魔力波动扩散出去，亨特将军终于从天上奔至这里，他扫了一眼灯塔通道处的蛛网屏障，又看了看莫林与男爵两人，问派克道：“发生了什么？那刺客往哪里去了？”
“我追踪那刺客到这附近失去了踪迹，可能那刺客藏到了灯塔中，我怀疑刚刚的法术波动便是打开空间通道让那刺客逃走的，不过只是怀疑我也没找到确切的证据。”男爵指了指秩序灯塔，对亨特将军说道：“我本来想进去搜查，但是被他们拦了下来，这事便交给将军处理了。”
事情向亨特交代清楚，男爵也不想再插手此事。
他走到莫林身边，拍了拍少年的背膀。
“老爹，现在如果能冲进去说不定还能从那残余的魔力波动判断出刚刚是什么魔法。”莫林说道。
男爵摇了摇头：“冲不进去，那个形成蛛网屏障的魔法结界依托灯塔塔身，如果真的要以蛮力打破恐怕会对灯塔造成损伤，危及秩序火种，那人也是看准了这点才有恃无恐的。”
“那怎么办？”莫林问。
“如果刺客真的藏匿在这灯塔中，刚刚肯定也已离开，等他们让人进入搜查时也什么不会再留下任何线索。该交代的东西刚刚都跟亨特将军说过，有机会我再把细节和埃西尔陛下提一下，让陛下他们处理，我身份比较敏感，这事便只能这样了。”派克男爵答道：
“走吧，我们回去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指挥的境界
惊人的消息传开，在验证传承法典仪式过后的庆典上，灰山伯爵遇刺身亡。
据说在刺客总有两人，首先是一个隐匿在人群中的金发法师，他用了一个闪电般的魔法但并没有对伯爵造成致命伤害，另一个是潜伏在远处建筑群中的弓手刺客，他射出了致命的一箭，那支黑色尾羽的水晶长箭穿透了盾卫与法师的保护取走了伯爵的性命。
许多在广场上参加庆典的居民们都看到了伯爵的尸体跌落在地，死得不能再死。
而且两个刺客都没有被抓住，金法法师当场化成群鸦挣脱了禁锢从天上飞走，而那个弓手却消失在了王都之中，据说亨特将军派人在王都中展开了地毯式搜索都没能找到那弓手。
一时间人心惶惶。
只有一些贵族知道那个金发法师刺客被称为灾祸之鸦，其实是伯爵麾下的首席法师，并由此猜测到第一次刺杀很可能是伯爵自己的谋划。
更有小道消息称灾祸之鸦在逃离不久后又暗中回到了王都，说他来找埃西尔殿下寻求庇护，解释他的刺杀只是伯爵自导自演的闹剧并表示暗中的弓手跟他毫无关联。这个小道消息有很高的可信性，因为摄政王陛下并没有发布对灾祸之鸦的通缉，只是命人追捕那个弓手刺客和一个可疑的“金发法师”。
无论在哪个国家，刺杀贵族领主都是不可饶恕的重罪，不管背后的指使者是谁，刺客本人一旦被抓住一定会被处以极刑。
尤其是在第四纪元神圣联盟的旗帜下，堕落的职业者会受到神殿的追查，几乎没有人能从执法队的追捕下逃出法网，因此在托德尔这样的刺杀很少发生，尤其是这么光明正大的刺杀行动，几乎可以肯定只有最丧心病狂的邪教徒才干得出来。
王都已进入全面戒严状态。
街头巷尾，到处都能看到守备团全副武装的卫队巡逻，城门的出入行人都要受到严格的排查，一些商队因此而延误了行程却也无可奈何。因为此事，原本热闹的王都似乎一夜之间就清冷了下去，居民们一到夜晚便闭户不出，生怕遇到丧心病狂的杀手。
可眼下最大的问题甚至不是那个不知踪影的刺客，而是洛萨的局势。
洛萨的局势到底会如何走向？
灰山伯爵在王都遇刺身亡这事在洛萨贵族中可谓是引起了轩然大波，许多心存疑虑的领主连夜离开王都返回领地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剩下的则在议事厅中乱成一锅粥，争吵着该如何处理这次事件。
“战争已不可避免！必须主动出击！”
一些人认为战争已经不可避免——灰山领一直处于备战状态，灰山伯爵死在王都，灰山领一定会把愤怒都倾泻到埃西尔陛下头上，他们要求埃西尔陛下集结军队立刻向北境进军，先发制人。
“率先燃起战火不明智，应该拉拢灰山领！”
另一些人则表示应该拉拢新的灰山伯爵——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场刺杀的蹊跷，无论灰山领是谁继任都不会贸然发起战争，应该尽力拉拢，把这一个缓解局面的机会。
两方僵持不下，在议事厅中扯着嗓子争吵，嗓门之大都快把拱顶上的花窗震碎了。
而坐在上首摄政王座上的埃西尔看起来更偏向保守的一方，他调集了一部分军队，但并没有向北境进军的意思，应该是打算先等待北境的消息再做决定。
果然战争并未爆发。
虽然灰山伯爵遇刺身亡这事引起了轩然大波，一些与埃西尔不和的贵族纷纷声讨埃西尔忽视了贵族安全，但北境的那些领主们却突然集体失声，仅仅只表示了对伯爵身亡的惋惜与悼念。
更出人意料的是，据说灰山伯爵的遗嘱上宣布由次子继承爵位，而一向受他重视的长子则被指派了一个闲职。这在以前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大家都知道伯爵的次子不但不受重视，还先天便有残疾，腿不能行，哪怕是生命神殿都无法医治。
灰山伯爵从来都不喜欢这个生来残疾的孩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没有知道伯爵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的长子认为遗嘱被人篡改过，坚决不接受这样的安排，并想用他在政务中多年积攒的人手发起叛乱，通过武力逼迫他的弟弟让位。
只是这场“叛乱”刚刚开始便已结束。
消息传来，那残疾的弟弟不知如何得到了更多的军队支持，派遣精锐的士兵连夜清洗了所有参与叛乱的人员，那一晚上堪称血流成河，只有少数等阶较高的职业者得以脱逃，至于他的兄长，则被他关入不见天日的黑牢之中。
这场清洗过后，身患残疾的弟弟举办爵位继承仪式，整个灰山领再也听不到半点反对的声音，北境其他的大小领主也没有任何反对，纷纷送去贺礼，行动统一得让人不寒而栗。
让人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新继位的年轻伯爵给摄政王埃西尔送了一封信，表示目前领地内较为紧张，不便来王都受封，希望摄政王陛下可以理解。另外，他表示他与他父亲不同，也不认可之前父亲的理念，今后不会再与埃西尔陛下发生矛盾，当然，他也支持斯特雷耶殿下尽早加冕，希望下次来王都时可以商讨具体的事宜，最后他还要求埃西尔陛下尽快找到凶手，将其正法。
到这个时候已没有人会再认为这位年轻的灰山伯爵心思简单，大家都知道他不但谋虑深沉，手段也是格外狠辣，但不管他在暗中谋划着什么，至少没有立刻做出太激进的行为，洛萨总算又多了一段喘息的时间。
王都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些。
追查凶手的任务主要交由自然神殿，伯爵的遗体由他麾下的护卫护送回灰山领，议事厅里争吵的声音每日渐渐轻了下去，似乎这件事便在各方的努力下慢慢平息了，人们的脸上也重新带上了笑容。
但大家其实都清楚，这件事的影响不可能就这样简单地消除，这件事给洛萨带来的改变也绝不只是一个新的更年轻的伯爵……
还有更多……
……
洛萨南境的海港小镇。
一向平静而祥和的哈里特港这几天又热闹了几分，原因无他，受人们喜爱的领主少爷，莫林·卡兰德从魔法学院放假回来了！
说来也是奇了，从小莫林就在小镇上训练，他的刻苦大家都看在眼里，谁都没怀疑过他将来会成为一个厉害的战士，即使大家都知道他不能使用魔法卡牌。
但去年夏天的学院考核后，不知怎么他居然去了魔法学院，还是托德尔最好的魔法学院，大家也不知他为什么想成为一个魔法师。这一年不见，个头窜了一大截，身材却丝毫没变瘦，显然在魔法学院过得也不错。
就是皮肤变白了点，这可不太好。
北边那种地方，阳光肯定是没哈里特港好的，而且魔法那么难学小莫林肯定天天都躲在屋子里看书，说不定一整天都见不到一次太阳，这么下去时间长了哪成。
于是好多人都送来了补身子的海产和野味，被卡兰德夫人烹制成各种美味佳肴，让少年吃得不亦乐乎。
居民们也收到了莫林的小礼物，那是他不远万里从伊露维塔带来的，各式各样有意思的炼金玩具和饰品，以及好多好多魔法糖果，为了把些东西背回来少年可是花了不少力气。虽然许多物品在大城市的商铺里都能买到，但这可是领主少爷亲自背回来的，当然要更加珍贵。
派克男爵并没有在王都逗留，一来他也懒得趟那浑水二来大多数人都希望他早点离开王都，他也乐得自在。
在观礼的第二天他便带着莫林与艾德返回了哈里特港。
此时的男爵宅邸中，一间宽敞的房间里，派克男爵正在和莫林激烈地对战。
地面上是一片摊开的金属平板，上面幻化出一小块山地，派克和莫林各站一边，指挥着模拟士兵战斗着。
听说莫林加入了伊露维塔的指挥战队，男爵忍不住便和少年“切磋”了一盘，为了展现长辈风度标榜长辈实力，他大方地让少年多用了许多兵力，叫嚣着给少年表演一场在正面战场以少胜多的战斗典范。
然后他就输了，而且输得落花流水惨不忍睹。
输掉战斗的派克男爵那可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嘴巴都能塞进好几个鸡蛋。在听到莫林指挥着模拟士兵发出嘲笑后，男爵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咣当拍了一下金属板，板面上的魔力通道一阵闪烁，那些模拟士兵统统消失不见。
“咳，兵法有云，敌众而我寡者，不可力敌！”男爵说道：“这就是硬要以少打多的下场，这下你总该印象深刻了！”
说着他挤出了个笑容：“来来，教学结束，势均力敌才有意思，这次可不让着你了。”
莫林点兵应战。
一场苦战之后，派克心有余悸地长舒了口气，哈哈道：“怎么样？跟你老爹比起来还差上一大截呢！”
少年自然不服，点兵再战，再败。
看起来男爵似乎是习惯了少年的指挥强度，赢得越来越轻松，几盘下来，同等兵力的正面战斗中，莫林已完全没了赢面，而且男爵并没有用太多战术策略，只用最基本的战阵和少年进行正面的搏杀，这算是莫林最擅长的了。
“哼哼，你老爹我当初纵横指挥联赛，无人能敌，你想赢我还得再连上几年……不对，想赢我可不知得再练多少年啊哈哈！”男爵得意道。
不服输的莫林接连挑战，却越输越惨，他感觉自己在老爹的磨练下又有了不错的进步，但对上男爵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老爹这几次搏杀给少年的感觉和蒂尔娜的风格有些相似，极其缜密就如同经过精密计算的魔法机械一般。
但男爵指挥的部队却格外强大。
少年感觉哪怕是他指挥得像男爵一般严密也没这么强，同样的士兵在老爹手里似乎比在他手里要厉害一些。
“老爹你作弊！”莫林气愤道。
“你才作弊呢！我威名赫赫的狮鹫之盾跟你玩战棋卡牌还作弊？！”男爵气道：“我这明明是实力强劲！”
“没作弊的话怎么你的模拟士兵要厉害一点的？！”莫林不服地问。
“呃？”男爵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这你也注意到了？”
“当然！明明是一样的士兵就算我像你那样指挥也没有那么厉害！”莫林叫道：“你自己承认了？那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承认什么了啊我？”男爵翻了个白眼：“我可没作弊！能赢你可都靠着实力！至于你说的我的模拟士兵要厉害一点，那是因为我有厉害的技巧，你还不乖乖向我请教？”
说完昂首挺胸，双目微阖，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等着少年求教。
只是等了半天耳畔都没想起求教声，男爵偷偷瞄了一眼，发现少年还是一脸不信地看着自己，终于憋不住说道：“其实吧，指挥艺术里有一条很重要的原则，你知道是什么不？”
指挥原则少年读过许多，但看男爵说得神秘兮兮的，他干脆地摇摇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派克摇头晃脑地说。
“这我也知道啊！”莫林没好气地说道，果然老爹又开始讲些不靠谱的东西了。
“你看，你虽然知道，但是不会用呀，”难得能在少年面前夸夸其谈，派克显得相当得意，说道：“其中这个‘知己’便是我能赢你的关键。”
“嗯？”少年皱着眉头想了想，没想到关键所在。
“‘知己’，‘了解自己的实力’，在模拟战棋中可不光光是知道自己部队的战斗能力数值就行的，”派克在对战板面上召唤出五个士兵：“这五个都是一阶长矛手，但你觉得他们五个是一样的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他们刚召唤出来又没有受伤，又都是同一兵种的士兵，会有什么不同？”莫林问道。
男爵笑了笑，下了个命令，其中四个模拟士兵两两厮杀起来。
拼杀之下，战斗很快结束，赢得战斗的两个模拟士兵重伤几乎没有了战斗能力，但这两个士兵赢了。
一道电光闪过少年的脑海：“难道说——？！”
“——不同的模拟士兵，他们的战斗能力其实有微小的差异。”男爵揭开了答案：“模拟战棋是一项很细致的物品，虽然同一个兵种卡牌召唤出来的模拟战士差异不大，但彼此间多少都存在差异，甚至他们还会有一个隐藏属性‘失误概率’，这也更符合真实的军队中士兵的情况。”
“我之所以能赢你赢得这么轻松，是因为我对这些实力有高下差异的士兵进行不同的划分与指挥，同一个兵种的正面厮杀，我的实力稍强的士兵抱团在一块儿，当然就能很快击溃你实力混杂的士兵小队。”男爵悠悠说道。
“这样也行……”少年只感觉有一片模拟指挥的新大门在他面前打开：“可你怎么分辨那些士兵微弱的差异呢？他们身上又没有具体的战斗能力数值。”
“当然是靠观察，”男爵像只孔雀一般挺了挺胸脯：“在战斗中一边作战一边观察每个士兵不同的表现，然给在逐渐给他们进行指派分划，最终形成局部优势赢得战斗。”
少年幽蓝的眼眸中满是震惊：
“老爹你居然能做到一边作战一边观察每个士兵表现的细微差异？！这……这么厉害？！”
“哼哼，”派克浑身舒畅地说道：“早跟你说过你还有好多要学的！什么时候能做到我的一半，什么时候你才真正算是入了门！”
“少年，路还长着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无望的控诉
穿过幅员辽阔的格索克帝国，越过苍之雪原延伸到大6腹地的一道道雪山山脉，来到沃野千里的索亚平原，在这平原之上，一座巨型城市拔地而起，建筑延绵起伏直到视野尽头的闪光河流。
这便是神圣王都。
相比于大6上许多历史悠久得可以追溯到第二纪元的城市，这座第四纪元初才最终建成的神圣王都年轻得就像个蹒跚学步的孩童，然而就是这座年轻的都市，在这千年以来一直是托德尔无可取代的政治中心。
议会，神殿，以及白之塔。
那座高耸入云的象牙高塔，每一个初到王都的人看向它的目光都满怀敬意，因为那是传奇的法师与预言家，菲妮克丝尤多拉大人的住所。她是神圣联盟的大祭司，正是她一手缔造了神圣联盟，结束了黑暗的战乱纪元，给托德尔带来了如今的和平与繁荣。
只是近几十年来，尤多拉大人已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据说她忙于其他事务，连神圣议会的会议都不再出席。
上一次王都居民看到她，还是在年前的议长交替仪式上，现任议长奥古斯都，由议会议员表决选出，在尤多拉大人的见证下接过了议长的职责。
自那以后白塔门扉紧闭，尤多拉大人再未现身。
只有那象牙高塔在阳光下拉出来的长长的影子，如同表盘上巨大的阴影指针，日复一日地扫过王都，显示着它无与伦比的高度。
阳光很炽烈，广阔的白石广场上明晃晃的反光很是刺眼，艾玟诺下意识又往斗篷里缩了缩，尽管她已经躲在一棵常绿树的树荫中，但明亮的光线依旧让她的皮肤有些刺痛。
炎热的六月午后，广场上来往的行人都穿着单薄宽松的衣物，艾玟诺却裹着厚厚的棕灰色斗篷，显得极为醒目而怪异，周围巡逻的士兵不时投来警惕的目光，而远处站岗的守卫更是已经看了她好久，把她当作可疑人员。
这片广场是全天戒严的地方，也是神圣王都守备最严的地方。
因为广场一侧，长阶之上，屹立着一座极为雄壮的殿堂。那殿堂前是长长的一排数人才能合抱的白石立柱，支撑起雕着花环的高耸的鎏金浮檐，入口的拱廊开阔得能让一架飞艇驶入，无数衣着样貌各异的人进进出出，相比殿堂渺小得便如蚂蚁一般。
这里便是神圣联盟的议会大厦，整个托德尔的最高权力中心。
艾玟诺站在长阶前的树荫下，瞪着褐色的大眼睛从斗篷的阴影中盯着殿堂入口来往的行人，生怕错过了生么。
她已在这座城市停留了半个多月，为了控告她以前的亡者领主，“血杖”，肆意派士兵杀害平民。
她的父母亲人，儿时一起玩耍的伙伴，村子里的善良的居民，包括她自己，全都死于骷髅士兵的刀锋之下，她亲眼看到在死亡魔法的作用下，父母的遗体被重新唤起，眼底闪烁起冰冷的灵魂火焰。而且在跟随村长爷爷逃难的路上，她目睹了不止一个被屠戮一空的村镇，血杖领主所犯下的累累罪行，必须付出代价。
她不知为何没有回归月神的怀抱，在死后被死亡魔法重新拉回躯体，被伊露维塔录取后偷偷离开血杖的城堡，在索罗鲁米被追上几乎身死又被莫林救回，终于得到自由。
但她没有忘记，虽然她平时很少表现出来，但她并没有忘记血杖所犯下的罪行。
只是她的控诉并未得到任何结果。
负责受理平民控诉的是一位年轻的自然祭祀，艾玟诺等了好几天才终于见到这位受理人，在详细叙说完她的经历后，他对艾玟诺的经历深表同情，但也说目前恐怕无能为力。
那自然祭祀和暑假前莫林说的差不多，即便是神圣联盟影响力最大的时候，也很难辐射进亡者国度的腹地，而现在对亡者国度的影响力就更是少得可怜，哪怕可以确认那领主的罪行，也难以派出人手抓捕他。
这要牵扯到更多的势力与规则。
“这些年神殿也6续收到过几起这类控诉，据说都是一些侥幸逃到邻国的居民来自然神殿申诉，但说真的，我们也很难有所作为。”那自然祭祀无奈地说：“我们在亡者国度不但人手本就不足，更是受到多方面的制约，行动调查都很不方便。你说的事情又已经过了好几年，恐怕是很难追究的。”
“可难道就任由那些人为所欲为吗？”艾玟诺不甘地问。
看艾玟诺满脸失望，那祭祀想了想说道：“议会之中，雅拉议员一直主张加强联盟对亡者的控制，你可以联系她帮忙，她对你所说的这些应该会很感兴趣，但最近她不在王都不知什么时候会来。”
说着祭祀召唤出一副魔法影像，一个蓝色波浪长的年轻女性。
“雅拉议员很少在王都居住，如果来这里的话应该都是参加会议，如果你时间充裕的话，我建议你在议会大厦前等待，我会给雅拉议员写一封信说明你的情况。”自然祭祀轻叹了一声：“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祝你好运。”
说完他将雅拉议员的魔法影像绘了一份给艾玟诺。
此时艾玟诺顶着正午的太阳，在议会殿堂前的广场上，就是为了等待雅拉议员的出现。
在得到那个自然祭祀的指点后，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将近十天，每天从清晨到日落，都躲在这片树荫之下，裹着厚厚的斗篷，瞪着褐色的大眼睛凝视着殿堂的入口，期盼着雅拉议员的出现。
今天是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今晚她便要踏上前往维克多学院的旅程。
如果今天还等不到雅拉议员的话，那只能再过几个月等回伊露维塔后，再抽空来这里寻找议员阁下，艾玟诺心里有些着急，随着渐渐移动的树荫迈了一步。
有过了一段时间，走进殿堂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大概是有什么会议马上要召开，艾玟诺提起精神，果然不久后在不远的地方看到了那个留着一头蓝色波浪长的年轻女性，她身上也别着一枚花环徽章，表明了她神圣议会议员的身份。
艾玟诺魔力流转过有些僵硬的腿脚，连忙向她跑去：“雅拉议员！”
“站住！！！”两个守卫跃至她身前，甚至还拔出了明晃晃的武器，炽烈的阳光从剑刃上反射回来，刺得艾玟诺脸颊生疼。
艾玟诺脚下不稳，差点扑倒在那守卫的剑刃之上，虽然她也感觉到那几个守卫注意自己很久了，但没想到他们会把她当成坏人，眼看雅拉越走越远，她焦急地大声叫道：“雅拉议员！！！”
“她是和我一起的。”雅拉终于看到了小吸血鬼，想起之前看过的信件，连忙过来向守卫解释了一下。
守卫这才放行，身体前倾对艾玟诺表示歉意：“这里出入的都是议会议员，或是重要的国家外交使节，难免要谨慎些，给你带来不方便的地方也请别介意。”
“我正想着去找你，”雅拉说，很友好地对艾玟诺笑了笑：“你的事情我已经在信上看到了，但如果想追究亡者领主的责任的话，必须先加强联盟对亡者国度的影响，等下会议上我准备再次提出加强对亡者的情报监督与追踪，到时候你可以在我的议席上讲述你的经历。”
她一边领着艾玟诺走进议会殿堂，一边说着：“其实很多议员都赞同我的观点，但是提案想要获得进一步讨论议程的话必须过半数的表决同意，想要得到执行的话更是要过七成的议员赞成才行。”
再走进殿堂入口拱廊时，艾玟诺注意到雅拉胸前的徽章闪烁了一下，大概是通过了魔法结界的侦测，而一到魔法印记出现在小吸血鬼的斗篷上，看那形状应该是临时访客之类的意思。“
我……应该怎么做？”她犹豫地问。
“不用紧张，”雅拉鼓励地说：“最重要的一点，我们需要争取奥古斯都议长的赞同，很多摇摆的议员其实都跟随着奥古斯都议长的态度表决，我之前已经跟他提过这个议案，我会为你争取一定的言时间，只要能够打动议长，这个议案便一定可以通过。”
“先通这个提案加强对亡者的影响，接下去我们再去追查那些亡者领主这些年来犯下的罪行，既然选择以这样的方式进行控诉，便要耐得下心来，这会是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艾玟诺点点头，紧随着雅拉议员的步伐。
议会殿堂里没有太多奢华的装饰，各种雕塑与壁画都显得简洁而神圣，随处可见的护卫都身披铠甲，铠甲上都纹着一个花环徽章，代表了各个国家与种族共同组成的神圣议会。
来来往往的人看起来都神色匆匆，大多手里都拿着文件包或记录书稿，也有不少人看起来认识雅拉议员，很友好地与她点头致意，艾玟诺此时已摘下兜帽，随在议员身后并没有吸引太多目光。
她跟随着雅拉穿过一条蜿蜒的通道，来到一个巨大的半球形大厅。
这个大厅中环绕着上千个坐席区，每个坐席区都足以容纳十多个人，坐席区彼此之间由魔法屏障分隔，彼此并不相连。而大厅中央，则是一片更大的坐席区和一个高耸的言台，想必是奥古斯都议长主持会议的区域。
“神圣议会的议员多的时候有近千人少的时候也有小几百，每个议员都有自己的团队，负责整理意见与情报，记录言等等，因此这个会议厅才这么大，毕竟需要同时容纳上万人进行有序的会议。”雅拉议员介绍道。
她看艾玟诺褐色的大眼睛里满是血丝，又出言安慰道：“等一下到我们言时这个坐席会有扩音魔法，只需要用普通说话的声音就可以让所有人都听到，不用紧张，就算这次通不过下一次我还会提议，这是我作为议员最重要的提案，绝不会放弃。”
“这点你可以放心。”
随着会议接近开始，到场的议员明显多了起来，其他的坐席上都能看到或多或少的人。
终于，议会厅正中的坐席区，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老人出现在高高的言台上，他头染得很黑，梳在脑后，饱满的额头上有一道道深邃的沟壑，深蓝色的眼眸精光闪烁，看起来很是睿智而沉稳，颇有军人气质。
老人手里拿着一根镶着白色宝石的权杖，明明没有魔法波动，却向周围投射出一圈白色的花圈虚影，这是神圣联盟议长的权杖。
“艾玟诺，那就是奥古斯都议长。”雅拉说道：“我们最重要的就是争取他的赞同，只要他赞成，至少可以压迫那些亡者国度的议员做出让步。当然，也必须得到他的赞成才行，许多议员都不想为亡者之地花费精力而反对我的提案，也只有得到议长的支持，得到那些摇摆的中立议员的赞同，我的提案才有可能得到通过执行。”
“准备好了么？”她问：“这场会议的第一个议项便是我的提案。”
“艾玟诺？”没有听到回答声，雅拉有些意外。
她回过头，却现身后空荡荡的，那个身披斗篷的女孩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开，只有一条灰色的布角飘落在桌上，上面用魔力烙下了一些线条痕迹，似乎是一些字迹。
雅拉拾起看了一眼，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这是艾玟诺留给她的简讯，写着一句让人不寒而栗的话
奥古斯都议长认识我以前的领主血杖，他们是一路人。
是的，即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小吸血鬼依旧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个名为奥古斯都的黑老人，万众敬仰的神圣议会的议长。
她见过这个老人。
几年前，在她被血杖囚禁于城堡中的那些日子，她便见过这个老人，见过他和血杖领主商议事情，见过他和血杖共同进餐，温文尔雅谈笑风生，而餐盘中则是一颗刚从少女胸膛剖出的，还在抽搐的血淋淋的心脏。
多年以后偶尔想起时，她还以为那个画面只是场以前的噩梦，那个吃着人心的老人只是噩梦中她臆想出的形象。但他却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面前，站在了议会大厅的中心，站在了托德尔权力的巅峰。
艾玟诺一刻都不想再在这里停留，她仓皇离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生硬的接待
屋子大小的泡泡空间，无形的穹顶外是黑漆漆的天空，没有日月星辰。白色的沙地干净得没有一丁点杂质，每一颗沙砾都是浓郁的魔力凝成，一个浅浅的小水坑里，清澈的水面平静无波。
沙地中央，悬浮着一张黑色的卡牌映射着整个空间的影像，上书一行大字——莫林·卡兰德的魔力小水坑。
每次看到这张卡牌的名字，莫林都忍不住叹息，如果说拥有自己专属的魔力之海听上去是一件极为厉害的事情，那拥有自己专属的魔力小水坑听起来可真是弱爆了。
此刻他久违地来到了泡泡空间中，精神力幻化的手上握着一张厚厚的黑色晶卡。
这张晶卡是祖父让男爵转交给他的，和上一次离家时留给他的黑色晶卡很是相似，少年便迫不及待地拿到这来试试看会有什么变化。
像上次一样，这张黑色晶卡以实体的形式出现在了这个空间，只是这一次没有引起什么变化，表面也没有出现任何字迹。
少年尝试把这张新的黑色晶卡泡到魔力小水坑里，埋到白沙里，还用这晶卡捅了捅空间的边间，但是没有引发任何异象，神秘的黑色晶卡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他终于无奈承认这张黑色晶卡并不是这样用的。
心念一转，他退出了冥想的状态。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书房之中，男爵坐在书案后一脸紧张地问。
莫林摇摇头：“祖父呢，之前不是说他已经回来了吗？”
“他老人家留下这张晶卡，又交代了几句话就匆匆离开了。”派克愁眉苦脸地回答：“前几个月不知是哪方的势力突然在调查我们，他老人家觉得留在哈里特港太引人注目。”
少年对不见首尾的祖父也很是无奈，只能问道：“祖父他说啥了？为什么老爹你对我不能连接魔力之海一点都不吃惊，还相信我说的魔力小水坑的事情？”
“你把幻化之证召唤出来看看。”男爵说。
莫林依言召唤出了自己灰色的幻化之证，上面总共六枚职业徽章。
魔杖代表法师，长剑代表剑士，火枪表示枪术师，古书表示学者，九宫格代表指挥，以及最中间最显眼的那个门扉一样的竖直长方形，所代表的宿命法师。
男爵脸上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指着最中间那个竖直的长方形，问道：“元素神殿传承悠久，职业划分繁杂而古老，你可知道这个徽章代表的是什么职业？”
“宿命……法师？”莫林不确定地说。
男爵的眉毛抖了一抖：“确实是叫这个名字，你怎么知道的？”
“是我们那个不靠谱的院长菲尔丁说的，不过他也说不出更具体的东西。”少年嘟囔道。
“咳，”男爵清了清嗓子，一脸郑重地说：“以下是你祖父他老人家历经艰辛才查找到的一位学者的记载，我复述如下，你认真听好，”
“让人最为惊异的是，魔力之海并不是唯一的魔力空间。破碎世界生灵无数，有那么极个别的个别，他们与虚空中新的魔力空间一同诞生，谁也不知道这样的联系到底是如何形成，但这样的生灵无法连接魔力之海，却与那新诞生的魔力空间紧密相连。”
“这样的秩序生灵，在古老的职业划分中称为宿命法师。”
“所以这个特殊的职业徽章是因为我拥有一个新的魔力空间？！祖父他让一定要我往魔法师方向发展也是因为他知道？因为我不能连接魔力之海而无法使用魔法卡牌！”莫林惊道。
派克点点头：“法职与战职说白了也就是注重精神力和注重生命力的区别，而精神力是你和魔力空间连接的基础，所以他才会让你往法职方向发展。”
“按照他老人家的说法，我想你应该也注意到了，除了你以外，别人是无法感知到你的魔力空间的，既不能像感知魔力之海那样沿着魔力波动追溯到你的魔力空间，也不能追着你的精神感知找到那片空间。”
莫林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冥想的过程，发现真的是这样，他前往泡泡空间时并不是通过虚空中的位置标记，而是通过某种奇特的感应一下就出现在那个空间之中。
“可祖父他以前怎么会知道有关宿命法师的事情？”莫林不解。
“他说，记载中宿命法师是极其极其稀少的，像托德尔大陆或许几万年都不会诞生一名，可偏偏这千年以来，你是第二个诞生在这片大陆上的宿命法师，”男爵缓缓说。
“元素大帝奥达隆！”莫林惊呼：“我听安娜教授说，记载中元素大帝的幻化之证上也有这个宿命法师的职业徽章！这么说来，元素大帝也有一个魔力空间？！”
派克男爵点点头又摇摇头：“你祖父确实是读过奥达隆大帝的一些记载才知道的这些内容，但是记载中从来没有提过他不能使用魔法卡牌，这却不知为何了。”
“那张黑色的晶卡你也好好保管，你祖父说它是你这个职业后续发展的关键，线索需要你自己去寻找，但应该可以从元素大帝留下的一些物品来入手。”派克指点道
听到这话，莫林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王德尔教授的那柄像树枝一样的魔杖，那柄奥达隆用过的手杖，菲尔丁校长似乎也说过那柄手杖可能会有有用的线索。
派克起身鼓励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无论怎么说，这个职业方向看起来都十分艰难，也没有能教导你的老师，少年你任重而道远啊……”
……
从男爵那里获得了许多信息，莫林对魔力空间的兴趣再次高涨。
哪怕自己不能连接魔力之海真是倒霉蛋的话，那这世界上也不止自己一个倒霉蛋，虽然不知道元素大帝和其他那些宿命法师到底在哪，但有人一起倒霉的感觉可比一个人倒霉好太多了。
他从老爹那里要来不少“研究经费”，终于又把魔力小水坑灌得满满当当的，看着白沙地上的那一坑清水，心里油然生出一种满足感来。
他发现魔力小水坑确实有容纳上限，超过一定限度后就无法控制身体里的魔力流向魔力空间，目前大概可以容纳价值一千金币左右的魔力，和一张六阶的魔力晶卡所容纳的魔力差不多。
区别是他可以随时将小水坑中的魔力调入身体，而魔力晶卡中的魔力则需要借助手上的魔法符文才能缓慢汲取，还必须在冥想的状态下才行。
这样来看，虽然里面的魔力都要自己花钱灌进去，但运用起来的时候可比同阶的法师充沛太多了，可惜他不能使用魔法卡牌，否则几乎瞬发的魔法像流水一样哗哗丢出去，想想就让人激动……
日子过得很快，少年去镇上挨家挨户拜访了一圈，又陪母亲出门游玩了一趟，剩下的时间便都在宅邸里和派克男爵模拟厮杀。
男爵本就喜好模拟指挥，当然是来者不拒，为了对战起来能有些意思，他还刻意让莫林拥有了更多的兵力，当然就不光光是正面搏杀了。
这幅战棋卡牌到了男爵手上，莫林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猥琐战术”，深感自己以前那点自由发挥根本不及老爹的一二。在这几天的对战中，少年经常直到输了都没明白到底是怎么输的，甚至有时候明明还有两三倍的兵力，却一不留神被老爹干掉了主帅。
每次看到男爵脸上那得意洋洋的表情，少年就忍不住上去拔他的胡子。
当然，少年也是愈挫愈勇的类型，虽然每天被男爵虐得欲仙欲死，第二天依然生龙活虎地发起挑战，在男爵的磨炼之下，他感觉自己的指挥水平又上了一个台阶。
尤其是正面的搏杀技术，听到男爵所说的分辨每一个模拟士兵的细微差别后，少年只感觉面前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他开始逐渐尝试这个技巧，虽然很是吃力，但也颇有所得，而且这还是个磨炼精神力的不错的方法，他感觉精神力又涨了不少。
莫林这些天经过思索后，决定把那特殊能力的变化告诉老爹，虽然他相当担心不靠谱的男爵一个不留神把这事儿说出去引来大麻烦，但这么大的秘密埋在心里他也实在忍得辛苦。
“老爹，我那个记忆书籍的能力，似乎能对残破的书籍使用……”少年忐忑道。
“那又咋了？不是跟你说咱卡兰德家族天赋异禀，魔力空间都不算啥还担心这个？”男爵不懂。
“对残破的书籍使用，然后能知道书籍完整的内容……”莫林慢慢说着，生怕吓着老爹。
“啊？”男爵一愣，接着脸色一变：“啊？！！！”
不过派克男爵倒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冷静下来，让莫林演示给他看。
于是少年让男爵从藏书室挑了一本魔力书籍的复稿，然后撕去一页，当着男爵的面摸了摸那复稿，然后陷入沉睡。
小半天后，男爵一脸严肃地看着醒来的莫林，听他将那被撕去的一页上的内容分毫不差地说了大半，脸上的神情更是格外凝重。
“在你沉睡的时候，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出现在那残页的周围，虽然我不是很了解这方面的力量，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某种预言系的魔法力量，最为神秘的力量之一。”男爵说道。
“老爹你是说你能感觉到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出现？”莫林一愣。
男爵严肃地点点头：“那种波动很明显，我觉的你应该尽量别这样用你的能力。目前看来如果我将那残页彻底毁去，你可能就看不到任何内容了，或许这个能力发展下去会很强，但我觉的在你有机会深入研究预言魔法前，还是不要动用这个能力为好。”
莫林点头同意。
“另外千万不要把这个告诉别人！”男爵叮嘱道。
“应该是老爹你别一不小心吧这事儿告诉别人才对！不然说不定我哪天就被哪个老学者抓去做苦力了……”
……
三天之后，莫林收拾好行装，依依不舍地告别了父母乡亲。
已到了六月末尾，他要前往维克多学院参加暑期交流学习，还有在那举办的指挥联赛的正式赛程，虽然莫林觉得他已可以独自旅行，但男爵还是不放心的派了一小队士兵护送他，这样也有好处，可以骑着马匹前往。
一行人的目的地是哈里特港北边的一座海港城市，月牙港，据说在那里有专门的船只会接送他前往位于海中岛屿上的维克多战斗与指挥学院。
这一路经过的都是洛萨沿海还算富庶的区域，又在道路上骑马奔行，倒没遇上什么事情，就是苦了小黑——这里的道路没有王都附近的那种兜网树，为了给大家带来一丝凉爽，小黑全程负责用漂浮术兜着一大块遮阳布在一行人的头顶漂浮，累得它气喘吁吁。
莫林对此可没有丝毫内疚，毕竟小黑的“食量”这么大，总不能光吸晶卡不干活不是，勤劳的元素生物才是好元素生物！
月牙港作为一个港口城市可比哈里特小镇大得多，蜿蜒交错的海岸线上遍布大大小小的港口码头，大小船只川流不息热闹非凡，甚至可以看到好几个搬运货箱的大型魔法机械，将巨大的货物直接从甲板上吊起运至货物区。
告别了士兵小队，莫林背着行装来到码头管理处：“请问到维克多学院要坐哪艘船只？”
“慢的还是快的？”那穿着黑色背心的健壮大叔反问。
“呃？有什么区别么？”少年不解。
“每三天会有一辆大船前往维克多学院，职业者的话可以通过专门的魔法船只到维克多岛。”大叔解释了一句。
“那当然是快的！”听到有专门接送的魔法船只，莫林当然不会座那普通的帆船咯，他给对方出示了自己的法师徽章，连费用都不需要，那大叔直接把他领到了一片浅滩，水面上飘着几艘“小船”。
说小船太夸张了，应该说水面上有几块流线形状的木板，木板上有一截像是把手一样的东西。
“站上去。”那健壮大叔说。
“啥？”莫林一愣。
“站上去，赶紧的，我还有事呢！”大叔不耐烦地说。
“哦哦，”虽然不明白这木板是干嘛的，他还是遵照指示小心翼翼地跳上了一块流线形木板，扶住把手，一阵摇晃后终于是站稳了身子。
也亏得他也是练过的，换个普通人来肯定是要翻到海里去的。
那大叔手里拿出一张魔力晶卡插到了木板尾部说道：“抓紧！”
还没等莫林明白大叔的意思，那木板上亮起一片纹路，飞一般地载着少年冲了出去，沿着某条固定的航道，片刻后就冲到了波浪起伏的港外海面。
“啊呀呀呀呀……”
飞溅的水花，咸咸的海风，魔法船只载着莫林在碧蓝的海面上拉出一条长长的白线，不一会儿身后的港口便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周围也就只能看到起伏的波浪了。
“这个东西靠得住么……”少年心里嘟囔着，茫茫海上就他这一叶“扁舟”，感觉随便来个大点的浪都能把自己打沉，而且谁知道深海里有没有大鱼，据镇上那些渔夫们说，海里面可有比大船还大的鱼，传说里外海还有巨大的海怪，谁知道会不会跑到近海来……
“千万别看上我，一点都不好吃……”
还别说，这个魔法木板确实极快，如果不是木板上的魔法结构挡住大部分的气流，莫林觉得他可能早被迎面而来的强风吹到海里去了。
小半天不到的时间，他已经看到了那个著名的岛屿，岛屿很大，等行到近前已能看到茂盛的植被中大大小小的建筑，虽然没有伊露维塔的建筑群那么壮观，但也独具风格。
小木板开始减速，载着莫林来到一个中型码头，靠着石阶停了下来。
没等他站稳，耳畔便传来了一个硬邦邦的女孩声音：“来参加暑期学习的吧？跟我走！”
第一百四十章 试炼的阶梯
“来参加暑期学习的吧？跟我走！”这声音硬邦邦的，很是突兀。
说话的是一个和莫林差不多大的金发女孩，插着腰站在石阶码头上，她发髻上扎着一个水晶饰带，看上去有些别扭，莫林探出一丝精神感知，才发现那是个魔法饰品，维持着一层薄薄的法术幻象遮住了她脸颊上的许多雀斑。
“你干什么！！”那女孩明显也感觉了少年的探查。
“啊……”莫林连忙解释道：“对不起，我感觉你那饰带有点奇怪就忍不住——”
“——你知不知道这是很失礼的行为！”女孩怒气冲冲地说。
莫林哑口无言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女孩为什么这么大的火气，不过以后可得注意一下，确实不应该随意用精神感知探查别人。
“愣着干嘛！还不快跟我走！要不是学院强制分配的任务，我才懒得浪费时间来接你们。”说着那女孩反身就走。
莫林连忙跃至岸上：“这块木板怎么——”还没说完，便看到那空荡荡的木板上再次亮起魔力通路，片刻后向着来时的方向飞驶而去，大概会自己回到月牙港的管理大叔那。
少年两步追上那脾气不怎么好的女孩，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生怕再触怒她。
维克多岛很大，植被高大而茂密，离开码头走在林荫石道上，两旁便很难再看到其他建筑，只有位于大岛中心高高的山崖上的那些古堡还在视野之中。
第一次来到别的学院，莫林心里也满是好奇，真心希望能有人像当初蒂尔娜介绍艾露维塔一般给他介绍一下这座学院，可无奈前面带路的女孩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也不知道要把他带到哪里。
“咳，你好，我叫莫林·卡兰德，来自洛萨，很高兴能来维克多学院学习，也很高兴认识你。”莫林在后边主动说道，甚至把呆萌的小黑都唤了出来，想着或许黑火能吸引到女孩的注意。
“塔莉莎，”女孩头都不回地说：“你是魔法师？”
“是啊，我是从伊露维塔学院来这里参加暑期学习的。”莫林说，但随即又听到女孩轻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他魔法师的身份为什么会让她不满。
“就算你们天赋高，能被魔法学院录取又能怎么样，到了战场上还是要听指挥官的命令！”女孩硬邦邦地说了一句。
莫林听着差点一个趔趄扭了脚。
哪怕他再迟钝也反应了过来，对方居然是在嫉妒他魔法师的身份。说起来魔法学院对精神与魔力的资质要求确实比指挥学院更高，许多人也都像凯利尤尔一般，觉得如果能选择的话一定会前往魔法学院。
可居然因此而嫉妒自己就有点没道理了。
条条大路通王都，这世上又不是没有进阶传奇的战士。像米涅尔玛那样刚毕业就跨过尘世之线的大战士，捣蛋鬼联盟的那些法职学长见了还不是照样瑟瑟发抖。再说，战神的星座可就在天上闪耀呢，要不是现在还是下午少年肯定就指给这女孩看。
今天已到了六月末尾，伊伦迪尔的赤红色的利剑现在应该快转到星空正中了。
嫉妒归嫉妒，女孩刚刚说的倒是没什么问题，莫林赞同道：“当然当然，哪怕是魔法师，在战场上也是一定要遵从指挥官的命令的！”
他作为一个模拟指挥战队的队员，对此也很是认同，统一的指挥明显要更有优势。
可谁想那叫塔莉莎的女孩更气了。
她原本准备好了一肚子话，就等着莫林出言反对然后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明白战场上谁才是真正的大姐头，可没想到这来自伊露维塔的少年当即就怂了，让她满肚子的话憋着硬是说不出来。
塔莉莎回头狠狠瞪了莫林一眼，其凶恶吓得小黑慌兮兮地钻到了少年的衣领中。
“走这边！”她七拐八拐地把莫林领到了一条没什么人走的石道上，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条上山的石阶前说：“我就领你到这儿了，接下去你自己走！”
“啊？我自己……要去哪？”莫林看了眼山路，弯弯曲曲的，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
“婆婆妈妈！”塔莉莎怒道，伸手拽了一下莫林的胳膊。
好大的力气，少年心里一惊。女孩这冷不丁地一下让他措不及防，力道又大，莫林顿时就失去了平衡，随即背后又被塔莉莎推了一下，便被推进了石阶山道。
眼前场景牟然改变。
回过神来时，少年发现自己已是来到了一片戈壁，戈壁滩上弥漫着罕见的大雾。
这是……涉及到空间的魔法幻境？他仔细感知了一下，感觉应该是到了某种类似“黑暗通道”的魔法幻境中。
“黑暗通道”是捣蛋鬼联盟的鲍勃学长制作的魔法物品，专门用来吓唬新成员的，里面全是各种阴森可怕的环境，少年记得当初一路跟在米涅尔玛身后都差点被吓得心脏骤停。
所以眼前应该也是类似的环境吧……塔莉莎大概也是想捉弄自己……
莫林环顾四周，发现身旁有两个身披铠甲手持长矛的士兵，下意识问道：“这是哪？”
没有得到回答，两个士兵的目光都很呆滞，大概是幻境的一部分。
随即少年又发现在他身后有一个奇异的光球，散发着温暖的波动，样子看起来和魔法史课程上讲过的秩序火种很像，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暖暖的。
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莫林正想四处逛逛，肩膀上的小黑忽然慌张地躲进了戒痕之中，少年一愣，听到低沉的嘶吼声从大雾中传来。
他警惕地盯着白雾，只见一只半人多高的白色巨狼从雾中匍匐着行来。
那巨狼尖锐的爪牙如刀锋一般冷冽，强健的下颌筋肉虬结，眼珠里则闪着嗜血的红芒，看起来极度危险。它微微压低了身子，似乎随时可能向少年扑来。
“这是……混乱化身？！”莫林惊道。
虽然他们还没有在课程中学过相关内容，但当初进行职业者宣誓时，在伊露维塔英灵殿堂的壁画上，他看到过这样的生物，苍白色的巨狼和身披铠甲的战士们混战在一起。
而且少年还隐隐感觉，他似乎对这种气息有格外的印象却想不起来在其他什么场合见过。
看那苍狼就要扑来，莫林连忙退到的那两个士兵的身边，可这两个士兵却没有丝毫反应，依旧一动不动，这下可让少年慌了神。
虽然这应该是个幻境，但可不代表他想体验一次被苍狼撕成碎片的感觉，他掐了自己一下，发现痛感和真实的丝毫没差。
怎么办？没有施法材料也没有武器，难道用拳头和这苍狼战斗？
正想着那巨狼已经扑了上来，动作极为迅猛，情急之下少年一把夺过战士手中的长矛向那巨狼刺去。虽然不会用这武器，但莫林的气力也不小，凭着蛮力，那矛尖从那巨狼的血盆大口中刺入，硬生生穿透了苍狼的后颈。
巨狼跌落在地。
看这一下就把巨狼刺了个对穿，少年放松了些，他用力将长矛拔出，矛尖上沾着一些苍白色的“血液”，然后狠狠地刺入了还在挣扎的巨狼的头颅。
巨狼呜咽了一声断了气，片刻后巨大的尸体化作黑色的雾气消散不见。
随即铃铛般的声音响起，一阵白光闪过，莫林发现自己周围又出现了几名士兵，还未明白这幻境到底何意，周围的大雾中便传来了数声此起彼伏的嘶吼。
莫林脸色大变。
……
岛屿之上某处建筑里，一个温和的中年男子和一个白发老者正在交谈。
两人的衣袍上都有一个黑白方格的战棋图形，是维克多学院的徽章象征。
正说着，那温和的中年男子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皱了皱眉毛：“怎么试炼阶梯又被人激活了，学生的期末考核不都已经结束了吗？”
白发老人想了想笑道：“估计是塔莉莎又在捉弄人了，我之前让她去负责暑期学生的接待工作，大概是有人惹她生气被她带进试炼阶梯去了……”
那温和的中年男子听着似乎是想笑又不方便笑，绷着脸说道：“还不是你们天天宠着那丫头，仗着自己的级别高天天就知道捉弄人，高年级的学生也就算了，今年来的可有不少二年级的学生，万一在那试炼阶梯上被吓出什么毛病来怎么向其他学院的老家伙们交待！”
“小孩子的恶作剧而已，这么严肃干嘛，交流生怎么说都是职业者的了，哪有这么容易被吓出毛病来。”老人言语间明显护着塔莉莎。
“难道给人家留下这印象就好了么，人家好不容易来这儿学习俩月，还没进门就被咬成碎片，谁还能高兴的了，”中年男子无奈地说：“居然把接待外校学生的任务交给塔莉莎，您老也真是够胡闹的……”
“好了好了，我这就过去看看便是，要是真惹得别人生气了我就代塔莉莎道个歉，你自己的乖女儿你不疼还得我帮你疼……”老人说着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温和的中年男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片刻之后，石阶山道前，老人再次显出了身影。
“玻尔本爷爷——！”塔莉莎甜甜地叫道。
要是莫林看到这个硬邦邦的女孩还能笑得这么乖巧，肯定是要惊掉眼珠。
“塔莉莎，我就知道是你在这，怎么又在捉弄别人了？”玻尔本故作严肃地问。
“还不是这个可恶的家伙！”塔莉莎生气地说：“您是不知道这家伙多没礼貌，我接到魔法舢板的通知本来亲自在码头等他，可你猜怎样？”
“怎样？”玻尔本扫了一眼石阶，发现那少年身影已经往上移了几阶，眼中流露一丝赞赏。
“这个可恶的家伙仗着精神力强，居然直接用精神感知探到我的面纱里来！”塔莉莎眼珠转了转，故作委屈地说：“他还说我，说我是——是麻子脸！！！”
“这么没礼貌？！”玻尔本也故作惊诧地说，他倒也知道塔莉莎说话经常夸张，但反正那小子一时看起来没啥事儿，还是自家的塔莉莎开心最重要。
“是啊！所以我咽不下这口气嘛！他还仗着自己是魔法师就瞧不起我，说指挥官什么的都是花架子，一道魔法就劈成灰了，我这才把他领到这来好好教训教训他！”塔莉莎拉着老人的袖口甜甜地恳求着：
“玻尔本爷爷，咱们就先别关闭试炼了好不好，让他被试炼阶梯踢出来给我出口气！”
“好好！谁让他这么不懂事！让他受点小罪也是应该的！”玻尔本慈祥地笑着。
他也知道塔莉莎小时候一直想成为魔法师，但测验时魔力亲和与精神资质都差一点，在大家的建议下就留在维克多学院学习，但一直对没能成为魔法师的事情耿耿于怀。
既然塔莉莎心里生气，就让这小子吃点苦头也没什么，就当受点磨砺，大不了等下自己给他道个歉就是，玻尔本想着。
“不过——”他话锋一转：“怎么这小子看起来并不像你说的那么瞧不起指挥啊，我看他已经往上走了七个台阶了，单凭他自己可做不到。”
“还不是这家伙的运气好嘛！”塔莉莎脸上也闪过一丝疑惑，不过还是说道：“这家伙不知怎么摸索出了指挥士兵的方法，歪打正着地撑了几阶，但肯定过一会儿就被踢出来了，爷爷你先回去我在这等他就行！”
那恐怕就要真地给别人留下坏印象了，玻尔本想着摇了摇，笑眯眯地说：“反正我也没事，就陪你在这看看吧，这试炼是你的权限激活的，不如把影像也激活出来让我瞧瞧，魔力花费我补给你就是。”
“好……吧……”塔莉莎皱着鼻子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她对着山体挥了挥手，山体上闪过一道亮光，随即出现一大片魔法影像。
只见魔法影像中，在戈壁之上，一个少年拿着一柄长矛，和数十个士兵站在一块儿保护着中间释放光亮的秩序火种，他们周围是上百只正在进攻的白色巨狼。乍看上去，那些长矛士兵的站位彼此呼应，相互交错，俨然就是一个标准的防守阵型。
看那些士兵有条不紊地抵御着苍狼的进攻，甚至没有付出什么伤员的代价，老人目光中的赞赏之色更浓。
只是片刻之后，看清了那少年的长相，老人的脸色突然一变，气愤地惊呼道：“怎么会是他？！”
第一百四十一章 骤增的难度
“怎么会是他？！”老人气愤地惊呼。．Ｍ
“啊？玻尔本爷爷你认识这家伙？”塔莉莎问，言语间避开了“可恶的”这个修饰。
“去年夏天我负责学院招生测试时见过他，你说他是魔法师？”玻尔本问。
“他自己说的，还说他是从伊露维塔学院来交流学习的，怎么了……？”塔莉莎不解。
“好呀！！！那个血眸布兰德！明明说好不招收他的！”玻尔本只觉得自己上了个大当：“去年夏天测试时，这少年一心想去魔法学院，但是大家都说过不录取他，我还想着今年夏天他总该同意来我们学院了！”
“为什么魔法学院不录取他？他资质太差了吗？”塔莉莎不由问。
“资质倒是不差，甚至可以说是一等一的，但他不能用魔法卡牌。”玻尔本皱着眉头说，心想难道这个少年找到什么方法使用魔法卡牌了么。
“啊……”塔莉莎失声道：“他居然不能使用魔法卡牌……”
她法影像中那个少年站在士兵之中用长矛抵挡着苍狼，一时有些出神。
玻尔本点点头：“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坚持要成为一个魔法师，拒绝了所有其他战职学院的邀请，但大家都认为他不应该往法职方向展，所以达成统一意见那些魔法学院并不会录取他。”
“伊露维塔不是也有战斗学派的吗，我手不差的样子，说不定就是被录取进战斗学派了……他说自己是魔法师说不定是在吹牛……”塔莉莎猜测道。
“那也不行！”玻尔本少年颇为熟练地指挥着士兵进行防御，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么好的胚子，怎么能放到伊露维塔培养！不是我说，那魔法学院连正式的模拟场都只有一个，他们的战斗与指挥学派走的都是战斗的路子！那个血眸布兰德居然这么过分，明面上说不录取他背地里居然还是把他招进学院了！今年我可得找他好好讲讲道理！”
“什么好胚子……”塔莉莎嘟囔了一句：“我一般般，前十阶的难度本来就不大，稍微学过模拟指挥的人都能撑过去……”
她抬头继续法影像，莫林又撑过了一波进攻，此时他在台阶上的位置便又往上移了一阶。
……
魔法幻境之中，莫林白光闪过，便知道这一次的进攻已经结束了。
他检查了下周围的士兵，都没什么大碍，连忙抓紧时间放松休息。
少年手中的长矛是从一个士兵那拿的，他觉得在自己手中更能挥出作用，因为现在麾下的士兵还不多，少年可以分出心来自己参与战斗，他的实力比一个普通的一阶士兵要强上不少。
在第二次进攻来临时，莫林终于是现了控制那些呆士兵的方法，其实就和控制模拟战棋中的士兵差不多，通过某种精神连接魔法下达指令，只不过在这里视野感知要更加受限，想要和模拟战棋那般纵观全局的话就得花费更多的精力。
虽然难度更大，但感觉比模拟战棋更真实，少年也来了兴致在这魔法幻境中接受挑战。
每一波进攻过后，就会闪过一道白光，他就会获得更多的士兵补充，而下一波的进攻的苍狼也会变得相对更多，而且数量比例上越来越大，让抵御的难度渐渐大了起来。
尽管莫林现在还没什么战损，但已经渐渐感到有些吃力。
一个模拟士兵对付一头苍狼可以完胜，但随着巨狼数量的增多，一个模拟士兵可能同时要对付不止一只苍狼，这就得靠阵型站位间的配合才能完成防守。
莫林一边快熟悉着这种指挥方法，一边调整着阵型，他之前练习的都是和秩序种族部队作战的队形，这些苍狼的进攻和人类不同，应对起来也会稍有区别。好在这个魔法幻境中的难度似乎是一点点加大的，给了他不少适应的时间。
说来少年感觉同这些苍狼作战要简单许多，它们似乎没有统一的指挥，只是凭借着本能直觉来进攻扑咬，相互间也没有协调组织，甚至比普通的野兽还要笨拙一些，唯一的优势就是数量越来越多源源不断。
趁着难度不高，莫林还练习了一下派克老爹教导的窍门，在这样的魔法幻境中他更容易判断每个模拟士兵细微的实力差距，学着男爵的方法将根据士兵的实力进行阵型分划，感觉已经颇有所成。
稍作休息后，大雾中再次传来低沉的嘶吼声，莫林精神一振，准备应对下一波进攻。
……
试炼阶梯前，玻尔本境中的魔法影像，越的赞赏之色越浓，忍不住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称赞道：“这孩子的战阵指挥造诣不错啊……”
一旁的塔莉莎不服气地轻哼了一声：“爷爷你就知道夸别人，我可没有值得夸赞的，明明中规中矩的防御阵型，还摆得这么生硬，一没有和梦靥兽对战过的。”
玻尔本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问：“塔莉莎，那你觉得这个叫莫林的少年能走到第几阶？”
听到这个问题塔莉莎倒是认真起来，她又仔细魔法影像，说道：“试炼阶梯每十阶难度会剧增，我到十三阶差不多了……如果他能多撑两轮的话最多到十五阶。”
“那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玻尔本笑眯眯地问。
“怎么赌？”塔莉莎很警惕地说。
玻尔本呵呵笑了一下：“我也不欺负你，就赌这少年能不能走到第三十阶好了，怎么样？”
“好啊好啊，还是爷爷疼我，想着法子让我赢。”塔莉莎听着也眉开眼笑，别说三十阶了，这家伙要是能撑过二十阶她就不叫塔莉莎了！
“要是我赢了，我想想，我要玻尔本爷爷的帮我抓一只气泡鱼！”塔莉莎说道。
蓝晶气泡鱼是一种居于海底的魔法生物，通体成海蓝色，观赏性很强而且还能固化联系当成宠物，但是很难抓捕，甚至很少有海员见过这种鱼类，塔莉莎偶然见到了蓝晶气泡鱼的魔法影像后便一直念念不忘，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买到一条。
“蓝晶气泡鱼是嘛，可以可以，要是我赢了你就把指挥训练仪借给他，反正你在学院里也用不到那东西。”玻尔本说道：“伊露维塔那边的训练设施可不怎么样，好好的一个苗子可不能就这样糟蹋了。”
“一言为定！”塔莉莎毫不犹豫地说。
过了片刻，她想了想又说道：“不行！我得找奥兰队长做个见证！免得爷爷耍赖！”说着她手上亮起一颗魔力符文，一颗光的三角从她手中飞出，消失在了树林之间，大概是某种通讯的魔法。
岛上某个会议房间中，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男子站在台上对台下的二十多名年纪大小不一的人说道：“好了，我们的赛前准备就是这些，大家这几天再针对地训练一下，预备队员也要参加训练，毕竟指挥联赛在我们学院举办，总不能让那些娘娘腔一般的精灵们拿了冠军！大家明白了吗？”
他指的应该是米斯森林中的咏歌指挥学院，咏歌指挥学院和咏歌魔法学院是精灵最好的两所学院，历史上在指挥联赛的综合名次仅次于维克多学院。
“明白了！奥兰队长！”队员们纷纷说道。
那风度翩翩的奥兰正要再说些什么，却个光的蓝色三角从窗外飞了进来，下意识接过之后脸上流露出无奈的笑容：“今天的会议就到这吧，大家散了散了！”
几个高年级的学生留了下来，笑着问道：“奥兰队长，塔莉莎她又闹出什么事儿啦？”他们大概也认出了这个传讯魔法是塔莉莎用的。
奥兰笑了笑：“这次倒没闹出什么事儿，塔莉莎说她和玻尔本教授打赌，让我过去做个见证，是在试炼阶梯那边，应该是有人正在阶梯上接受试炼。”
“考核不早结束了么，肯定是塔莉莎把别人拐进去的，”另外一个高年级学生笑道：“既然玻尔本教授和她打赌，那想必这试炼还有些走走走，我们一起过去闹……”
几个人跟着奥兰很快来到了试炼阶梯边上，便莉莎和玻尔本两人正在驻足观幻境中的影像。
阶梯上的少年，已经站到了第十阶上，几人眼中都流露出一丝赞赏。
“奥兰队长！”塔莉莎见奥兰来了，连忙说道：“玻尔本爷爷和我打赌，这个叫莫林的家伙能不能走三十阶，他输了就要给我抓一条蓝晶气泡鱼！你帮我记着不能让他耍赖！”
奥兰笑着点点头，塔莉莎自幼就生活在岛上，他们这些高年级的学生基本是长大的，一个个也都当做妹妹一般护着。
不过三十阶……奥兰想着，未免太难了一些吧，连他的战队中的许多队员都不能保证在这个试炼中撑过三十阶，玻尔本教授是哪来的信心……
他是维克多战斗指挥学院模拟战棋战队的队长，对自己的判断当然很是自信，不由仔细去中那少年的表现，渐渐的一丝端倪，突然对周围的几名高年级队员笑道：“玻尔本教授倒是公平，不如我们也来小赌一下这个少年能不能撑过三十阶？我开庄，胜负赔率五五，你们！”
咦？听奥兰队长也这么说，大家纷纷来了兴趣，胜负赔率都五五岂不是说奥兰队长认为这少年又一半的可能性能撑过三十阶？这少年不简单啊……
过了一会儿，聚集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幻境中莫林已经越过了第十阶的关卡，马上就要面对难度骤升的挑战。
白光闪过，加上新出现的士兵，少年麾下已经积累了总计三百多位士兵，相当于一个守备连队的人数，在刚刚第十波的防御中他已经无法再分心亲自战斗，站在那颗火种边上统揽全局的阵型。
片刻喘息，白雾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低吼声，从嘶吼声的数量来上一波敌人的数量并不差多少，莫林心里闪过一丝疑惑，明明补充了许多兵力，为什么敌人的数量不再增多？这样岂不是变简单了么？
没等他仔细思索明白，敌人已经开始了进攻，少年再次开始在次开始紧张的战斗指挥。
一开始时压力还不大，可突然的，左边的一道防线突然被冲开了一道口子，莫林一惊之下连忙查居然出现了一只体型要更加庞大的苍狼，原本应该挡住它的战士已经被它扑倒。
原来是这样！莫林明白了，从这一层开始苍狼中会出现更厉害的个体，似乎达到了二阶，单独的战士已经不是对手，虽然整体的数量不多，但实力可以说提高了不止一点。
他连忙调动后排兵力补救，同时精神感知散开去，现周围的狼群中果然不止一只这样体型更加高大的苍狼，想要对付这样的敌人，必须让两个战士同时出手才行，这样一来对战斗的阵型与节奏要求就更高。
而且想要不损失兵力可要难得多。
场外观战的塔莉莎心里一喜，欢呼道：“他开始出现战损了！”
这个试炼阶梯中每一次的兵力都会累积，想要达到高层就必须在前期不损失一兵一卒，靠着一点一滴积累的兵力才能在高阶走得更远。一旦开始出现战损，敌我兵力对比会急剧拉大啊，基本就意味着前进不了几阶了。
“玻尔本爷爷，蓝晶气泡鱼！奥兰队长作证，你可赖不掉！”她高兴地说道。
“别急，”玻尔本说：“这少年又不熟悉我们试炼阶梯的变化，难免有些瑕疵，你是很快就稳定下来了。”
塔莉莎开心地说：“不管啦，又有人乘魔法舢板来了，码头上现在没人，我先去接那新来的，等下他被踢出来了记得让着家伙在这儿等等我！”
说着她一溜烟小跑着往码头方向离开了。
虽然玻尔本对少年还有信心，但好多围观的学生都觉得莫林坚持不了几阶了，这离三十阶可还差得太远，于是纷纷找奥兰队长下注，一时间一边倒的押金总量之大也让风度翩翩的奥兰额头上渗出汗珠来。
难不成我好几年的英明就断送于此了么……他黑着脸想。
维克多岛屿不远处的岸边码头，一个格索克少年脸色惨白地从魔法舢板上跃上岸，无人，他扬了扬眉毛，以极为标准的贵族腔说道：“怎么回事啊？这学院怎么连个引路介绍的人都没有？这慌兮兮的魔法木板也就算了，怎么都到学院里了还没有人管啊？”
“学院小精灵呢？有没有学院小精灵指路啊？连个地图都没有这学院也太不讲究了吧？”马卡斯气呼呼地说，大老远地跑来这学院，居然连个引路的人都没有还也太说不过去了。
正在四处张望着，海面上又一道白线疾驶而来，不一小会儿便挨着码头停下。
艾玟诺裹着厚厚的斗篷，脚下一点，轻巧地跃到了马卡斯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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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入微的觉察
“艾玟诺！你来的正好！快看看他们这学院，连个指路的人都没有，简直太不讲究了！”马卡斯气呼呼地说。
艾玟诺缩在斗篷里点了点头，看着马卡斯欲言又止，似乎兴致不高的样子。
“诶？怎么了？”马卡斯问：“你暑假去神圣王都控诉领主的事进行的不顺利吗？”
艾玟诺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周围，迟疑片刻后终于小声问道：“马卡斯，你了解现在神圣议会的议长奥古斯都吗？”
“议长奥古斯都？”马卡斯一愣：“多少知道一点，奥古斯都议长出身拉尔克帝国贵族阶层，就是我们格索克帝国西边的另一个帝国，他的领地继承在拉尔克南境，和亡者国度与米斯森林很近，贸易发达。”
“而据说奥古斯都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加入了军旅，虽然不像那些传奇的战场指挥一般耀眼，但经过许多年稳扎稳打也终于坐到了军团长的位置，更是在三十多年前的血月之战中立下大功，自那以后他步入政界，获得许多议员的支持，这才在八年前被议会选为新一届议长。”
“怎么了？你在王都见到奥古斯都议长了吗？”马卡斯问。
艾玟诺正要回答，突然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金发女孩，连忙小声说道：“先不说这个了，等见到莫林他们了我再跟你们说。”
话音未落，耳边就想起了女孩的声音：“你们好，你们俩是来参加暑期学习的吧？你们俩是一起的吗？”
两人点了点头。
“我叫塔莉莎，负责接待工作，刚刚有事耽搁晚来了一会儿，跟我走吧！”塔莉莎彬彬有礼地说，一想到不久之后就能获得一条蓝晶气泡鱼当宠物，她心情就格外的好，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客套了不少。
“我叫马卡斯，马卡斯——咳，”马卡斯别扭地咳了一声：“来自格索克。”
“艾玟诺。”小吸血鬼简单介绍道。
“你们俩是哪所学院的？”塔莉莎问。
“伊露维塔魔法学院。”马卡斯回答。
“诶？你们也是伊露维塔的？那你们认识一个叫莫林·卡兰德的家伙吗？”塔莉莎问。
“认识啊，我们是朋友。”马卡斯说道：“他已经到了吗？”
塔莉莎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尴尬：“啊——那正好，你们跟我来吧！”说着一边轻哼着小调一边带着两人往试炼阶梯走去，蓝晶鱼，气泡鱼，蓝色的蓝晶气泡鱼……
试炼阶梯旁边，此时已是聚满了围观的学生。
本着有钱一起赚的精神，奥兰队长的开的赌局被迅速传开，维克多学院的学生纷纷聚来。试炼阶梯是他们学院一项很重要的考核，除了那些快毕业的高年级学生和极少数低年级学生外，大部分人哪怕经过训练都只能止步二十多阶。
这已经算成绩不错的了。
现在奥兰队长开赌局说这不知从哪来的少年能不能撑过三十阶，而且胜负赔率一样都是五五，这不是明摆着送钱是什么？看起来是奥兰学长马上就要毕业，体恤他们这些学弟学妹们想要给大家发点福利啊。
当然大家也都相当给学长面子，不会压得太多，一人几百金币几张四阶晶卡意思意思，表示收到了奥兰学长的心意就好，学长平时就很照顾大家，临走大家也不太好意思领太大的红包。
一项风度翩翩的的奥兰此时站在试炼阶梯前，看着手里厚厚一叠学弟学妹们压下的魔力晶卡，脸上便再也不见往日潇洒的风采。他一边悄悄用魔力抹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身临其境地看着幻境中的少年，忍不住就想他自己进去代替莫林接受挑战一般。
莫林已经走到了第十四个阶梯上，离三十阶还有一半还多的路程，每每看到他麾下的士兵被苍狼扑倒，奥兰就忍不住的一阵肉疼，感觉自己的钱袋又瘪了一大块下去。好在看起来那少年已经逐渐适应了其中的变化稳住了阵脚，不至于立刻就被踢出来，但三十阶的目标可离得越来越远了。
“玻尔本爷爷，怎么样，什么时候去抓气泡鱼？”塔莉莎带着马卡斯与艾玟诺来到这里，开心地问。
随即她看到莫林居然还没被踢出来，又不开心地转头对两人嘟囔道：“诺，那个叫莫林的家伙正在接受试炼，你们俩等他一会儿，肯定很快就出来了。”
虽然不知道莫林为什么在那幻境中，旁边又为什么这么多人围观，但两人平时也有观看莫林与蒂尔娜的指挥训练，此时看到这种形式新颖的模拟指挥，便也在一旁驻足观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马卡斯不知怎么听到别人说的有关赌局的事情，凑到那个奥兰队长身前，咬咬牙很是郑重地拿出了了一张五阶晶卡，大概值一千个金币，押到了支持莫林的一方，让那个满头大汗的青年松了口气。
“马卡斯，怎么你看起来有点怪怪的？”艾玟诺忍不住问道，从码头遇见他时艾玟诺就注意到他有点不太对劲，此时看到马卡斯一脸郑重的样子更加确定了几分。
要知道一千个金币马卡斯以前可是甩甩手就丢出去了。
她关切地问道：“你回家也遇到什么事情了么……？”
“没什么事啊……”马卡斯略显僵硬地回答。
还没等他说完，不远处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呦，这不是马卡斯么，什么没什么事，我前几天可听说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啊！”
艾玟诺扭头一看，发现是莱恩小组的组员克里奥·考利，他们小组也获得了优胜小组奖励，暑期同样来维克多学院交流学习，不知怎么克里奥也来到了这里围观。
马卡斯脸色有些僵，但还是硬气地顶了回去：“考利伯爵就这么无聊么，天天关注些芝麻大点的事情，怪不得领民们总是抱怨他不务正业。”
“呵呵，我可不好说这是芝麻大的事情，”克里奥一点都不着恼，笑着说：“再说，也不是我想关注，你早早地被枫叶大公从爵位继承名单上划掉，这事儿可是传遍了格索克，捂都捂不住——”
“——啊？！”艾玟诺失声叫道：“怎么？”
“你还没告诉你的‘小伙伴’们啊？”克里奥看着马卡斯发白的脸色，又看了看幻境中的莫林，轻浮地笑了笑：“要是我遇到了这事儿我也开心不起来不是？”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是什么，但看在都是格索克同学的份上我奉劝你和莫林早点划清界限，省得到最后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还被大家排挤。”说完克里奥装模作样地拍拍袖子转身走了，也不留在这里继续看热闹。
“……怎么回事马卡斯？”艾玟诺拉着马卡斯走到一边，小声地问。
经过在伊露维塔一整年的学习，她也陆续了解了许多有关贵族的内容，名字从继承名单上划掉可是一件相当严重的事情，这意思不光是说爵位领地不由他继承，而是说哪怕他两个兄长和一个姐姐都拒绝继承爵位，甚至哪怕他们都意外身亡，也不会让马卡斯继承爵位。
几乎就相当于把他逐出家门的意思。
“怎么……难道是因为你申请了机械与制造学派？你父亲这么生气？”艾玟诺问道。
马卡斯苦笑着摇了摇头：“跟这个没什么关系。”
“那是为什么？”艾玟诺不解。
马卡斯看了一眼幻境中的莫林，叹了口气说：“还不是因为这个家伙……”
……
白光闪过，莫林一边将新补充的士兵编列成队加入阵型，一边抓紧时间放松休息。
他已经摸索出了对付狼群中更厉害的个体的方法，是从一种低阶兵种对抗高阶兵种的阵型中借鉴而来的，按照实力强弱差别分成数层的战线可以较为快速地调整疏密，再加上灵活的支援队列，不至于为个别实力强大的苍狼而乱了阵脚，也不至于让普通的苍狼冲破阵型。
在刚刚第十八波的进攻中，他只损失了三名士兵，这是第十波进攻之后他指挥得最好的一次，少年嘴角流露出了微笑，活学活用，自己还是很厉害的嘛，这些苍狼进攻方式一成不变，正好应了少年搏杀的长处。
再加上此时重新找到“手感”，少年只觉的心情格外舒畅。
来来来，你这个魔法幻境还有什么变化尽管用出来！
场内少年笑得舒畅，场外可有人心急如焚。
你还笑！你还笑得出来！场外的奥兰看着幻境中那少年呵呵傻笑就忍不住想进去给他一脚，之前几层白白损失了多少兵力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这到底是哪来的熊孩子，跟谁学出来的啊？！
你可是要走到三十阶的啊！不是二十阶，不是二十五阶，是三十阶！知不知道你要是提前被踢出来我可就破产了啊！赶紧给我认真点！熊孩子！小鬼头！少年！大兄弟……大哥……大哥咱认真点好不好……
不一小会儿身前的晶卡又叠出了新高度，奥兰此时心中可谓是五味陈杂百感交集。
莫林当然不知道外面有那么多人正在观看，更不知道维克多学院威名赫赫的奥兰队长此时已在暗地里开始叫他大哥。少年只觉的这个魔法幻境挑战起来极为有趣，一关关的难度不断增加，每一关末尾又能获得士兵奖励，挑战起来让他的精神格外兴奋。
不知道你这魔法幻境有多少关卡，看我通了你！上次他全靠着米涅尔玛才走出了鲍勃学长的黑暗通道，这次可要靠自己搞定这幻境！
让那个“麻子脸”金发女孩把他推进来！他忍不住稍带恶意地想着，没见过谁嫉妒心这么强的，更没见过谁用这种方法迎接客人的！
周围响起低沉的嘶吼声，无数嘶吼汇集在一起便如滚雷一般，莫林排空思绪开始迎战。
……
十九阶，通过！
二十阶，通过！
来了！按照之前的经验，十层之后难度骤然增大，说不定二十层难度也会上升一个大台阶，就不知道能获得多少兵源补充。
白光闪过，莫林周围牟然刷出了一大群士兵，总量已接近一千，一个标准守备团的人数。而片刻之后，这些士兵身上都闪起光芒，莫林一愣，随即在精神连接中受到一条讯息。
是否要对兵力做出调整？
难道说……莫林心意一动，当即一堆长矛兵被他更换成了短弓手，心意再一动，一队一阶的长矛手被换成了数个二阶的长斧兵。
明白了！接下来就像模拟指挥一样，可以根据一定的战斗能力数值自由搭配更换兵种，这样一来部队的整体作战能力会大幅增加，但可想而知接下来的进攻会更加迅猛激烈。
少年打起精神，开始仔细调整自己麾下的士兵组成。
莫林习惯在模拟战棋中和敌方指挥对战，而这次的对手都是这种毫无组织的苍狼，习惯的兵种组合肯定要做出调整，他需要认真思索一翻。
看试炼阶梯上的少年撑过了二十阶，观战的人们可是纷纷大跌眼镜，塔莉莎更是满脸惊异的表情，连那魔法发饰滑落了都没注意，露出了脸颊上一小片的雀斑。
改名？不存在的。她安慰地想着，就算自己不想叫塔莉莎了他父亲也不会允许她改名啊！
可这可恶的家伙居然撑过了二十阶，而且看上去还有继续挑战的兵力？！明明从第十阶往后就开始出现战损，而且在第十三波的时候几乎损失了十分之一的人手，但不知怎么，这家伙居然撑住了还越来越熟练起来？
这不符合他们的认知啊……
他们平时挑战这个试炼的时候，一旦出现超过百分之五的战损，接下去肯定是雪崩一般的溃败，撑不了几阶就要被踢出来，可这家伙居然表现的越来越好？
塔莉莎一把将滑落的头饰重新系到发上，皱着眉头仔细观察了一下，突然疑惑地问：“玻尔本爷爷，我怎么感觉这家伙现在的兵力不太对？”
玻尔本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赞赏地说道：“哦？塔莉莎觉得哪里不太对？”
“我记得很清楚，试炼阶梯到二十阶结束的话，每一阶的奖励累积起来应该是一万标准战斗能力数值，相当于一千个标准一阶长矛手。”塔莉莎眼中流露疑惑：“而刚刚这家伙，我翻了一下记录，总计损失了一百个长矛手，可看他此时的兵力调整，我怎么感觉他不止九千战力的士兵？”
因为试炼是她的权限激活的，她得到的信息更多，又仔细地看了一下说：“我感觉他现在的士兵加起来有九千一百将近九千二的战力，这是为什么？是我感觉出错了吗？”
玻尔本意味深长地笑这回答：“塔莉莎观察得没错，能注意到这点已经值得夸奖了，其实他确实损失了十分之一的士兵，可除了了第十一阶突然损失的士兵外，之后几阶他损失的士兵可都是实力最差的。”
塔莉莎的脸色猛地一变，惊呼道：“入微觉察？！”
玻尔本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百四十四章 戛然的结局
入微觉察可是一项极难训练但又极为有用的能力，指的是在战场上一边能统揽全局一边能观察入微，汇集一切细小的优势把握一切短暂的机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最基本的要求便是根据士兵不同的能力而给以不同的任务与位置的安排，在模拟指挥中就是分辨出虚拟士兵的战斗能力。
因为太难训练，许多人觉得与其说入微觉察是一种能力，倒不如说是一种指挥境界。
“他，他已经达到入微觉察的境界了？！”塔莉莎不敢置信地惊唿。
“说不上，但已初窥门径略有小成。”玻尔本感慨着，不得不说月神有时候就是有她的偏爱，有些人天生便擅长某些方面，对别人无比困难的事情对那些人就像唿吸喝水一般容易。
“那岂不是说这家伙的指挥能力比我还强？”塔莉莎不信。
“咳，”玻尔本犹豫道：“单从这项试炼上来看，他的正面搏杀能力确实比你厉害不少……”
“不信不信！”塔莉莎气道：“就算他运气好触到入微境界又能怎么样，他都已经损失了这么多兵力了，肯定走不到三十层！我的蓝晶气泡鱼可跑不了，是不是奥兰队长！”
一旁的奥兰极为肉疼地点着头，心想你的气泡鱼跑不了我的钱袋可就跑光了……
魔法幻境中，戈壁滩上，滚雷般的嘶吼声过后，弥漫的大雾往四周退去，露出成群漫野白色的苍狼，其中个别特殊的巨狼体型要比之前更加巨大，好在这些苍狼彻底死亡后尸体会变成黑色的雾气消散，否则光处理它们留在阵地上的尸体都会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
只要粗略估算，就能知道这次的狼群数量比上一波多了两倍还不止。
没有统一的号角声，它们开始进攻。
……
莫林感觉自己处于一种其妙的状态中，就像以前某一次训练时那个模拟对手分裂出了三个精神指挥，他同时和三种风格不同的指挥作战。
这是一种全身心都沉浸其中的状态，精神力在疯狂消耗，但少年却丝毫不感觉疲劳，他此刻只觉的自己仿佛无所不能，周围所有的一切细节都纳入眼底，就仿佛他就是这片天地主宰。
视野之中，连那些巨狼进攻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前肢弯曲，匍匐，后肢发力，跃起，然后被长矛刺中，每一个动作都如此漫长而完整，他甚至能察觉到弓手小队射出的每一根羽箭在空中颤动着旋转着飞行。
近千人的部队说多不多，说少也绝不会少，在第一道战线上和敌人接触的也有数百人，想要时刻注意每一个士兵的情况谈何容易，更别说还要时刻警惕敌人中出现强大的个体。
但莫林做到了。
莫林的弓手小队便是专门对付那种巨型苍狼用的，他必须在较远的距离提前发现目标，然后命令弓手小队锁定射击，争取提前将目标射杀或努力对其造成一定伤害。
如果一个区域同时出现数只巨兽，他还需要快速判断那一只威胁更大，同时调度弓手和近战士兵协同防御。
即便如此，个别冲到阵前的巨兽依然会给他带来人手上的损失。
不过已经很好了，目前看来，至少还能继续撑下去。
……
“你父亲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居然取消你继承人的资格？”艾玟诺在一旁问道。
马卡斯看着幻境中的莫林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这个家伙。”
“嗯？怎么会和莫林有关系？”小吸血鬼不解。
“确切的说是因为莫林的老爹，”马卡斯说：“我前一阵回家，跟我父亲讲了你们几个的事，他却突然跟我确认了两遍莫林的姓氏，卡兰德，派人调查了一翻，然后没几天他就跟我说让我别再和莫林往来了。”
“啊……”艾玟诺惊道：“为什么？和莫林老爹能有什么关系？”
莫林以前经常会引用一些他老爹说的话，大部分听起来都还蛮有道理的，听少年的描述，他老爹就是一个偏远的小领主贵族，怎么会引起马卡斯父亲枫叶大公的疑虑，还因此让马卡斯不再和莫林往来呢？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父亲说莫林的老爹，派克卡兰德男爵和格索克许多贵族有仇怨，”马卡斯无奈地说道：“说他当初在战场上得罪了许多人，其中就有一些枫叶领下属的贵族，还有其他许多和我父亲交好的贵族，谁知道他老爹当初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我父亲让我不再和莫林往来，我自然是不肯的，咳，”马卡斯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就算莫林的老爹犯了什么错，那也都是上一辈的事情，按理也不应该把什么仇怨延续到我们身上才对，况且我们还都是职业者。”
“再说，”他嘟囔道：“真像我父亲说的那么夸张，莫林老爹一个人得罪了快一半的格索克贵族，那还不早被帝国抓起来了嘛，洛萨实力又不怎么样，哪能扛得住帝国内这么多贵族的压力……”
“有机会真得问问莫林他老爹到底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这么多帝国贵族记恨……”
“所以……是因为你不同意和莫林断绝往来，你爹才把你除名的？”艾玟诺小声问。
马卡斯自嘲地笑了笑：“反正我对管理领地既没兴趣也没能力，我两个兄长都比我擅长得多，最差也有我老姐，怎么都轮不到我，我也从来没想过要继承枫叶大公这么难听的头衔……”
“可是”
“没事的，反正我早就决定去机械与制造学派了不是么，”马卡斯说：“就是我父亲恼火之下切断了我的资金支持，以后花销要精打细算一点，不过我都已经是正式的职业者了，总能找到赚钱的办法，本来也没必要再依靠他。”
“哦，还有，这件事还是先别告诉莫林了。”
“咳，说起来感觉总有点怪怪的。”
……
这家伙的状态有点好啊……奥兰队长正提心吊胆地看着魔法幻境中的战况，看出少年进入了忘我的指挥状态中，不由感慨了一句。
哪怕是他们学院高年级的学生，在这条试炼阶梯上，从二十阶开始基本也都会出现或多或少的战损，可见其难度之大。
说真的，别看那少年的防御阵型在梦魇兽的冲击下一点不乱，看上去十分轻松的样子，但只有内行人才知道他面临了多大的压力，到底要以多快的速度发布一条条命令，到底要以怎样敏锐的反应来调整阵型。
在这样的防守战中，敌人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哪怕是一个小失误也会被千百倍放大，一旦阵型被撕开裂口，瞬间便是一溃千里般再无挽回的机会。
奥兰不由看了一眼玻尔本，暗自佩服这位老人判断的准确，三十阶的划分，对于这个少年来说的确是五五之数，到现再他也无法确定这种状态下的少年能不能撑过三十阶。只是手里厚厚厚的一叠魔力晶卡让他不得不暗自祈祷，这家伙一定得撑过去啊……
奥兰心中打鼓，围观的其他学生心理也开始打鼓了。
这个不知从哪来的少年不光撑过了二十阶的关口，居然还不见颓势，一路高歌勐进，这情况似乎有点不大对头啊，他们也都是最好的指挥学院的学生，自然能看出这少年确实有些本事。
再一看这里水平最高眼光最好的两个人，奥兰队长和玻尔本教授，都站在这少年能成功的一方，一群人纷纷疑惑地想，难道这家伙真能成功不成？
难道说……这少年是奥兰队长培养的秘密武器？他早就知道这少年能成功，故意开了个赌局并不是想给大家发福利，而是想在临走前捞一波？可这多没必要呀，奥兰队长平时这么照顾大家，真要是缺钱说一声全校的学生都会解囊相助，丝毫不带犹豫的。
要是让奥兰知道了他们的所思所想，肯定不顾风度地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家伙一上来不先好好看看就乱下注，害得我到现在小心脏都砰砰直跳，还敢把锅摔到我头上不成？！也不看看就算他们输了每人才无伤大雅地输个几百，要是他们赢了咱家就破产了！
其他人他管不着也就算了，那几个自己战队中的队员，从明天开始统统加练！统统加练！奥兰充满恶意地想着。
“失误……失误……失误……”另一边的塔莉莎更是恶意满满，已经开始不动声色地在地上画圈诅咒莫林失误了。她眼光不差，再加上有试炼的权限，也能看出那个可恶的家伙此时居然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
这家伙运气也太好了吧……不行，万一他真的撞大运撑过了三十阶，玻尔本爷爷不帮我抓蓝晶气泡鱼，我就找这个可恶的家伙赔……
时间流逝，夕阳坠在海面上，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莫林生生地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
到现在，所有人都不再怀疑少年成功的可能性，可问题是，也没有人知道他能不能成功撑下去。
兵力损失超过三成，如果是他们的奥兰队长上场自然是没有问题，至于这个少年，从他刚刚那几场的表现来看，只能说有可能撑过这波进攻。
除了塔莉莎外，其他人此时已不在意那几百个金币的输赢，而更关心这家伙到底能不能撑过这最后一波进攻。哪怕早已到了饭点也根本没人想要离去，就像读一个故事一样，大家都期待着结局，不管好话总得看到结局才行。
可突然的，试炼阶梯上，那少年的身影本该再往前一阶到达第三十阶的位置，却不知为何慢慢退了下来，二十八，二十七……
怎么回事？大家纷纷望向一旁正蹲在地上画圈圈的塔莉莎，这次试炼是她的权限激活的，难道她用权限将试炼关闭了？
“啊？！”塔莉莎早已不敢看那魔法影像，一心埋头诅咒，突然感到试炼有变也十分错愕：“不是我啊……”
在大家目瞪口呆泪流满面的注视中，少年很快退回了二十阶之前，十阶之前，九阶，八阶，七，……三，二，一。
然后那少年退出了试炼阶梯，是的，他退出了试炼阶梯。
结……结局……呢？难道就这样……没了？！
看了半天不就是为了知道他能不能撑过三十阶么？这，这怎么跑出来了？
莫林伸了个懒腰，顿觉浑身舒畅无比，不错不错，光凭这个魔法幻境这学院就没白来，今天玩得真是开心，说起来还要感谢那个引路的女孩，少年扫了一眼周围。
“咦？怎么这么多人？”莫林吓了一跳，大大咧咧地说：“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咳，”还是玻尔本教授最先反应了过来：“你怎么退出来的？”
“啊？”莫林一愣，皱着眉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啊？我还正准备挑战下一道关卡呢！”
说着他仔细感知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又吓了一跳，不知不觉间自己的精神力居然已经见底了。
“大概是我精神力耗尽的原因？”莫林不确定地说。
精神力耗尽了……耗尽了……好多人失魂落魄地呢喃，那岂不是说今天看不到结果了？
精神力耗尽确实会自动终止试炼，他们之前都没想到这事儿，这家伙看起来明明很在状态，怎么精神力就突然耗尽了呢，精神力这东西可不是想耗尽就能耗尽的……
只有奥兰队长浑身精神一振，非常潇洒地拍了拍衣服，朗声对大家说：“我看今天到此为止也不错，等过几天这个小兄弟恢复了再来挑战，到时候大家便能知晓结果！这些晶卡赌注就先放在我这儿了，我堂堂奥兰队长信誉还是可以保证的！”
话都还没说完，也不管别人是否反对，奥兰身上亮起光芒窜到莫林身边揽起他就跑。
“你谁啊？带我去哪？”莫林知觉自己被一阵大力裹挟动弹不得。
“咳，我叫奥兰，带你去特训……”奥兰风度翩翩地说。
“特训？特训啥……哎等等我看到艾玟诺和马卡斯了！他俩是跟我一起的！”莫林叫道。
奥兰队长化成的流光返了回来，又裹起艾玟诺和马卡斯，在众人惊叹声中再次消失不见。(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血色的行踪
夜晚，岛屿，海浪，沙滩。
一簇橙红色的火焰噼噼啪啪地燃在白色的沙滩上，海风吹过，火焰一阵摇晃，映得周围几人的面颊明明暗暗。小黑漂浮在篝火边上，幽绿的小眼睛盯着篝火，看起来很是好奇想用手臂碰碰那火焰却又有些害怕。
没见过谁家的火元素生物会害怕普通火焰的……莫林撇了撇嘴，伸了个懒腰仰倒在沙地之上，清澈的夜空中星辰斑斓闪耀，伊伦迪尔的赤红色利剑静静高悬。
那个奇怪的叫做奥兰的家伙，不由分说地要给他进行什么特训，一头雾水的少年当然没有立刻同意，但奥兰还是坚持把三人带到了住所然后又苦口婆心地劝导了半天。无奈的莫林不得不答应有空的时候接受名为“奥兰翻身计划”的特训，才终于打发走这个滔滔不绝的奇怪的家伙。
伊露维塔的交流学生被统一分配到了岛屿边缘一座住所，在这里莫林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等到傍晚的时候，巴伦和蒂尔娜两人也先后到达。
蒂尔娜看起来已经恢复如初，她回到大冰川中的机械之城彻底修复了受损的伴生仪器，右眼暗红的射线重新亮了起来，那些让西妮丝女士都束手无策的疤痕也已消失不见。
不光如此，维斯魔灵还将她金黄色的短发染了一缕碧蓝，波浪般从她额角蜿蜒垂下，随着海风微微摆动，让她看起来灵动了许多，马卡斯更是片刻都挪不开他的目光。
至于巴伦，外表虽然没什么变化，但随身武器由平头石锤换成了一柄更沉重的黑色铁锤，这在卡迪尔人的标准中是力量更进一步的标志。
很是高兴的巴伦生怕别人注意不到，时刻都将铁锤握在手中抛掷把玩，呼啸有声的铁锤在他手中就像玩具一般轻巧，但一旁的其他几人可是忍不住提心吊胆，生怕巴伦一个失手自己的脑瓜就要开花。
莫林几人都是今天赶到，旅途劳顿，用过晚餐后也不想去岛屿上热闹的游玩，就在住所旁边的沙滩上点起一小堆篝火，吹着凉爽的海风谈论暑期的事情。
话题便渐渐引向了艾玟诺在王都的见闻，莫林几人也严肃了起来。
“什么？！你说奥古斯都议长他，他，”马卡斯被惊得语无伦次，赶忙看了眼四周空旷的沙滩上没有其他人影，压低了声音问：“你说他是邪教徒？！”
邪教徒基本是对疯子与堕落者的代称，从小吸血鬼描写的残暴血腥的“人宴”来看，也只有邪教徒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艾玟诺点点头。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马卡斯紧张地问。
巴伦和蒂尔娜一个来自永冬冰原一个来自大冰川，都是远离政治中心的地域，对这事儿不太敏感，马卡斯可是自幼生活在格索克贵族圈中，虽然不喜欢这些但耳濡目染总是知道不少。
照艾玟诺这样的描述，这事情可就严重了。
“说不定你看到的只是一个和奥古斯都长得很像的人？”马卡斯说。
“应该不会……”艾玟诺还是坚持道：“那副景象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打了个寒颤，向火堆挪了挪：“而且那人身上有种独特的军旅气质，和我在议会上看到的议长一模一样，肯定不是我看错了。你之前也说奥古斯都出身拉尔克帝国南境，和亡者国度毗邻，他为什么不能勾结血杖领主？”
“可神圣议会的每一届议长都是在大祭司阁下的注视下接过权柄的，如果奥古斯都真有什么问题的话难道他还能瞒过尤多拉大人？”马卡斯怀疑道。
他的怀疑不无道理，虽然神圣联盟的影响力日益减弱，议会议员彼此间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但从第四纪元初到现在，每一届的议长都还是能够做到尽职尽责。
在许多人看来这都要归功于神圣联盟的大祭司，菲妮克丝·尤多拉大人。
“或许是在他接过议长权柄之后才堕落的？”莫林猜测道，他摸了摸胸口的黑色晶卡，像以前一样，祖父留给他的晶卡还是习惯贴身保管。派克老爹似乎也对奥古斯都议长很是不屑，甚至之前在洛萨王都还指控他的人手控制的秩序灯塔包庇杀死灰山伯爵的刺客。
“那该怎么办？”马卡斯一时也有些傻眼：“艾玟诺你说把这事儿告诉了那个雅拉议员？”
“我只告诉她奥古斯都议长和残杀平民的血杖领主是一路人，其他的东西都没有提。”小吸血鬼摇了摇头：“当时我太害怕了，不知该怎么办，虽然雅拉议员看起来像个好人，但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我又害怕，就连夜离开了神圣王都。”
艾玟诺把篝火边的小黑抓到手里，似乎温暖的黑火可以给她带来一丝安全。一旁的蒂尔娜轻轻地抚了抚艾玟诺的肩膀，让她靠在了自己身上。
“我也说不准，虽然有听说过奥古斯都对亡者国度的态度比较模糊，但人们都说这是他的领地与亡者国度接壤而造成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马卡斯犹豫道：“不过就算他真的堕落了，如果只是他一个人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我记得奥古斯都的任期再过一年多就结束了。”
“可难道就这样放任不管么……”艾玟诺有些生气：“他包庇亡者领主，谁知道他还干过什么坏事，接下去又会干出多少坏事，害死多少无辜的人！”
“那我去跟族里的人说找个厉害的长辈去把他干掉！”巴伦突然气势澎湃地插嘴道。
之前听得都一头雾水，但这里既然肯定那个什么议长不是个好人，在巴伦看来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当然是找个厉害的长辈去把他干掉，他可不信那个什么议长能打得过自己族里那些强大的战士。
他掂了掂自己手中的铁锤，有些遗憾地想自己这一锤子下去或许力道还不太够。
“巴伦！那是神圣议会的议长！不是偷菜吃的皮皮猪！”莫林无奈地说：“魔法史课上不是讲过的么？”不过他随即想起巴伦期末在这门课程只拿到一个“合格”，只能解释道：“议长就相当于你们族里的族长，哪怕是犯了什么错也不能直接干掉的！”
不想巴伦反而一愣：“为什么不能？要是我们族长是个坏蛋，当然能直接干掉！”
“呃？！”莫林才想起卡迪尔人彪悍的风格：“反正不能这样就对了！奥古斯都议长身边肯定有最强大的护卫保护，还有整编的军队保护！哪怕是你族里的长辈也不行！”
这个理由总算是让巴伦认可，放弃了请人动手的想法。
“那……要不等开学了我们再联系一下雅拉议员？”马卡斯很是无奈：“关键是我们拿不出什么证据，哪怕是去神殿也没办法让他们重视，那些贵族间相互污蔑的事情可太多了，没有真正的证据甚至别人都不会搭理我们。”
“如果是以前，我或许还能找些人手调查一下，可我刚被我父亲——”马卡斯醒悟过来，瞄了眼莫林，没有说下去。
“嗯？怎么了？”莫林一愣。
“没什么，”马卡斯咳了一下：“要不这样吧，我把这事告诉老姐，她有空的时候或许能调查一下，她是神圣执法队的预备役队员，行事要比我们方便很多。”
艾玟诺点点头：“那就拜托米涅尔玛姐姐了……”
骤然发现奥古斯都议长居然如此阴暗，而是目前唯一知道议长是堕落者这件事的可能只有他们五人，大家心里都有些沉重。
篝火噼噼啪啪冒着火星，沙滩上只有海浪声哗哗作响，在月光里拍打出白雪般的浪花。
马卡斯突然轻咳了一声，问莫林道：“莫林，话说你老爹当初是不是做过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能引起这么多格索克贵族的仇怨，想想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事，不然他的父亲枫叶大公也不会采取这么强硬的手段逼他和莫林断绝往来。
“啊？”莫林犹豫了下说：“我老爹说他当初在血月之战中立下大功，但是被人诬陷，还说他在那场战争中手段狠厉了些，得罪了不少人……怎么突然问这事儿？”
“得罪了不少人是怎么得罪的？”马卡斯连忙问，估计问题根源就在这儿了：“那个……我偶然听一个长辈说他和你父亲派克·卡兰德男爵有矛盾，还说你父亲得罪过不少人，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我老爹也没仔细说，但想必和血月之战有关，”莫林回答。
“哦对了！他还说在这所学院里可以查找到当初血月之战的相关记载，正好我们有空可以去找找看……”
篝火慢慢燃尽，温热的余烬温暖着沙滩上的几人直过午夜，烁星之年的六月便如此彻底翻过。
“你们说，这个奥古斯都议长，既然是堕落者，那会不会是那个昔日之眸组织的一员？”月光下突然传来莫林异想天开地声音。
“不会吧，那样也太可怕了……”马卡斯打了个寒噤。
“确实，那样也太可怕了……”
……
……
洛萨南境，怀特城。
毗邻延绵无尽的冈底森林，在这座城市中冒险者永远是最常见的身影，只是此时已过了午夜，街道上逐渐清冷了下来，只有几间酒馆中还响彻着欢笑声。
怀特城最著名的橡木桶酒馆，哪怕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依然有些人满为患，一个年轻的酒侍正满头大汗地在一桌桌客人间跑来跑去，努力让这些半醉的冒险者们掏出兜里最后一点酒钱。
酒馆的大门传来吱呀的响声，是从外面推开的，又有客人来了，酒侍心里一喜，他连忙转身去迎接那位客人，这个点来的客人肯定得呆到天亮，又是好几个银币入账。
只是当他看到刚刚推门而入的客人的眼睛时，他却僵在了原地一时竟迈不开腿脚。
他在这间酒馆已工作了不少年头，从他还是个半大孩子时就在招待这些冒险者，对这份工作已是极有经验，各色人物更是见了不少。
但他可以发誓，这是他见过的第一双血红色的眼眸。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封存的战役
年轻的酒侍可以对着月神发誓，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血红色的眼眸中满是残忍无情的目光，让他不禁想起故事里那些最黑暗的传说。
喧闹的酒馆突然安静了下去，这些半醉的冒险者下意识的表现让酒侍猛然醒悟，这个推门而入的人一定是更为强大的职业者，他忍着心里的恐惧迎了上去，努力压低了身子恭敬地问道：“请问尊贵的客人您需要些什么？”
布兰德打量了一眼身前的年轻酒侍，沉声问：“你们这里有职业者酒侍吗？”
“没，没有的，”酒侍背上已满是冷汗，身躯压得更低了一些：“但我们受到佣兵公会的保护，如果您需要职业者的服务的话我可以帮您寻找一些佣兵团队来。”
他侧头瞄了一眼角落里一个穿着铠甲的剑士，那剑士是佣兵工会派来负责维持酒馆秩序的职业者，据说已经达到了三阶，足以对付一般发酒疯的醉鬼冒险者们。可他却看到那剑士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地埋头喝酒，而拿着酒杯的手似乎还在微微颤抖着。
酒侍的心又沉下去一截。
只有普通的酒侍，布兰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在这间酒馆工作多久了？”
“已经正式工作六年了，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酒侍问。
布兰德翻手从四周抓来无数游离的元素，汇聚的元素如旋风般飞速旋转起来，将两人环围在中间，隔绝了外面的光线与声音。
他随即从腰间抽出一截短而粗的金属圆棍，在手心敲了一下，圆棍就好似解体了一般飞溅出无数流萤，片刻后露出了原本包裹在中心的一截黑色的手杖。
“对这样的手杖有印象吗？原本应该有这么长。”布兰德稍微比划了一下。
“原来是来打听消息的，”年轻酒侍稍微松了口气，他认真地看了看对方手中的那截黑色而弯曲的手杖，犹豫地说道：“这个……看起来似乎是法职者使用的手杖？只是小人并非职业者，实在分辨不出来这类物品的特殊之处。”
布兰德沉思片刻，随即他的手心亮起一点光芒，出现了一个魔法幻象，幻象一点点凝实，化为一个身披重甲的金发女战士和一个身披斗篷的风尘中年游侠。
还没等他发问，那酒侍已经叫出声来：“我见过他们！”
是的，他看到这个影像的第一眼便回想了起来，去年夏天，这个重铠女战士曾短暂地在他们的酒馆逗留，点了两杯最贵的调制酒，他印象极为深刻，那个女战士眉目清冷得有若冰锋，背负一把血红色的大剑，还穿着奇重无比的铸刺铠甲。
他不得不请别人为她更换了一座特殊的石椅。
“是去年夏天！七月中后旬的某天晚上，他们两人只是进来喝了杯酒稍微休息了下就离开了！”年轻酒侍拼命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哦对了！他们好像还和一个贵族少年交谈了几句！我对那个贵族少年也有些印象，因为后来听别人猜测说他是去伊露维塔学院上学的学生，但我真不记得他们有这样的手杖，并不是在欺瞒大人。”
布兰德点了点头：“所以这个女战士确实来过这里。”
“这点我绝不会记错，”想起眼前这是一位魔法师大人，酒侍又连忙补充了一句：“除非是被高深的魔法迷了眼睛，否则他们去年夏天确实来过。”
“我知道了。”布兰德平静地说。
酒馆里刮起一阵疾风，等酒侍回过神来时那个恐怖的血眸人已不见踪影。他傻傻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确认自己还活着，不由颇为庆幸地松了口气。随后看到身前漂浮着两枚成色十足的格索克金币，连忙把它们收在了怀中。
木桶酒馆中很快又恢复了喧闹，小小的插曲也不会打扰到这些冒险者们的兴致，等到了明早，或许除了那一双血眸，便没有人会记得其他什么了。
……
……
维克多学院由洛萨开国先君伊恩下令建立，历史悠久，几乎和洛萨王国一样古老。它又从未遭受过战火的波及，第三纪元的各种建筑风貌保存完好，岛屿之上到处可见上千年的古树，一些高大的树冠甚至将古堡尖塔掩在了下方。
暑期的交流学生其实也没太多事情可做，与其说是学习交流，倒不如说是生活交流，让各自的学生领略一下不同的学院风格与氛围，魔力精神力修炼什么的还是按照自己学院课程中讲授的方法来。
作为对学年优胜小组的奖励，大家也都是自愿参加这个项目，莫林就没看到希娅与特维斯他们，也没有看到艾莉丝的身影，倒是不管走到哪都能看到讨厌的克里奥几人，让莫林牙疼不已。
斯特雷耶同样没有来参加交流，据奥斯蒙说是洛萨的局势依旧紧张，灰山伯爵遇刺身亡的余波未平，新任的年轻伯爵手段狠辣意向不明，斯特雷耶殿下暂时留在王都帮助摄政王殿下处理政务稳定人心。
据他说允许斯特雷耶提前加冕的议程已经通过，前几天刚刚举办仪式修订了传承法典，并且将加冕仪式正式提上议程，不过许多细节还有待商定，真正的加冕仪式最早也要等到明年夏天才能举行。
等到那时斯特雷耶便会真正成为洛萨的国王。
岛上的日子过得格外轻松，在七月初的几天，除了有专门的学生带他们在岛上参观外，他们还每人分配到一个类似身份指环的徽章，他们可以凭此进出大部分的学院建筑，并可以使用各种各样的训练场。
不得不说，和维克多学院比起来，伊露维塔的战斗与指挥学派确实显得有些不足。
就拿模拟战场来说，伊露维塔只有战争围场一处，而维克多学院，光这几天的少年们看到的就多达八处，规整地环绕在岛屿边缘的八个方位，每一座模拟战场都比战争围场还要开阔。至于小型训练场更是数不胜数，各式各样的指挥训练项目让莫林看得眼花缭乱，连蒂尔娜都弄不清这些训练项目是做什么的，让少年恨不得一一尝试一番。
至于曾经一心想考取维克多学院的巴伦，在尝试了两次模拟指挥训练后，开始为自己当初没被录取而感到庆幸，不然现在恐怕早已在乱起八糟的训练项目前吐血身亡……
没过几天，银树战队的队员们也都陆续抵达，戴蒙申请了几段模拟战场的使用时间，包括莫林和蒂尔娜在内进行了几次全队训练，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指挥联赛。
今年总共三十二支队伍参加正式赛程，两两淘汰，总共进行五轮决出最后的冠军队伍。
随着比赛的临近，岛屿上也渐渐热闹起来，除了各个战队的队员外，还有大量前来观看比赛的人，其中不乏各个国家的达官贵族，更是有许多大小军团的代表，希望能提前招纳一些优异的指挥人才。
在第四纪元这样的和平时期，虽然秩序神殿下属学院培养出的职业者们选择往往不会受限于国家，只要他们愿意，可以为其他国家效力，也可以加入神殿等势力，但不同的国家与势力间依旧存在竞争。
况且哪怕是一个国家内部，不同的军团之间也有彼此竞争，都希望能吸引到更多的后备指挥加入。
因此随着各个国家与势力的代表汇集，岛屿上多出一些针锋相对的火药味，经常能听到哪两个彼此不对头的军团代表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亦或是哪个国家的达官贵人又被恶作剧捉弄了之类的消息。
“原来你是你们学院模拟战队的队员！”奥兰看到莫林胸前新别上的银树战队的队徽不禁一愣：“我就说能表现这么好的家伙肯定不是普通的魔法师！我想想，你们伊露维塔学院的战队名叫什么来着……”
他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似乎这几年都没在正式联赛中听说过伊露维塔的战队啊……
“银树战队。”莫林很大方地说道。
“哦对对，银树战队！我记得历史上这只战队也取得过不错的名次，祝你们今年好运！”奥兰风度翩翩地伸出手：“正式介绍一下，我是维克多学院狮鹫战队的队长，奥兰·李维斯。”
“啊……啊？！”莫林被惊得说不出话来，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青年居然是狮鹫战队的队长？！那岂不是说他就是维克多学院最厉害的学员之一？！而且基本也是指挥联赛中最厉害的学员之一了吧？！
为什么一副怎么看都不像的样子……莫林狐疑地看着眼前这家伙。
奥兰当然能察觉到少年眼中的怀疑，对自己崩塌的形象也有点无奈，轻咳了一声：“今晚有空吗，不如来一次‘奥兰翻身特训’？”
“这个……特训到底是训练哪方面的？”莫林警惕地问，怎么马上就到比赛了这家伙不管自己战队的队员反而对他盯得这么紧。
“你记得之前那个试炼阶梯把？”奥兰问。
“就是那个魔法幻境？和很多苍狼作战的那个？原来那个有意思的幻境叫试炼阶梯？”
“是的，是不是很有意思？想不想再多往前挑战几关？”奥兰循循善诱道：“我就是想训练一下你这方面的能力，看你以前应该没有学过如何与梦魇兽作战，不如跟我特训几次，保证你能再往前走一阶！”
“为什么……？”莫林问。
“咳，实不相瞒，介个……那天你挑战的时候，我看你天赋异禀能力不凡，便觉得能撑过第三十波进攻，学弟学妹们都不信，就和我打赌嘛，人一多我这就有点撑不大住了。”奥兰稍稍修改了一下那天的经历，显得很是支持少年的样子。
“就当是帮我个忙……要不……你撑过了三十波我就分你点儿？”奥兰看少年又要皱眉连忙说着：“四六开怎么样？你四我六！毕竟我还得担着风险不是……”
莫林倒是对那个魔法幻境还挺感兴趣的，听奥兰这么说并不拒绝：“不过我得先查找一些战役的资料，我听说维克多学院里有历史上许多战役的详细记载，不知在哪里保管，要如何查阅？”
“这个简单，我直接带你去！”说完奥兰揽起莫林就走，不一小会儿就来到一座貌似是图书馆一样的建筑中，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上满是厚厚的书籍，少年还看到好几排专门存放魔法影像石的柜子。
“这里是我们的战役资料塔。”奥兰介绍道：“历史上的大小战争，凡是有记载的，在这里都有相关的资料，这里是第一层，保管书籍资料和魔法影像，再往上几层还有更详细的战场记录以及指挥记录，不过需要一定的权限阅读，你现在的权限可能还不够。”
“没事，有书籍资料就可以了！”莫林说道。
“你要查阅哪一场战争的资料？”奥兰问：“我帮你找会快些，这里大部分的内容我都或粗或细地看过。”
“血月之战。”莫林答道。
“呃……哪场战争？”
“血月之战。”
“咝——”奥兰变了脸色，很郑重地问：“血月之战的内容都被神殿和议会封锁了……禁止一般的人查看，你不知道？”
“啊？为什么会被封锁？那场战役有什么问题么？”莫林一愣。
“我也不知道具体原因……”奥兰有些为难地说：“不过据说那场战争之后所有正式的记录都被议会下令封存，似乎说和邪教徒有些关系。”
“那难道现在就没法看到任何相关的资料内容了吗？”莫林有些失望地问。
“也不是不能……”奥兰慢慢地说：“毕竟那是这近百年来最大的一次战争，我们学院里还是保存了相当完整的资料，我也看过一部分，只不过需要很高的权限，而且在查阅时会受到很大的限制。”
“那……我要怎么才能获得更高的权限？”莫林问，他此时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弄清楚当年事情的原委，毕竟这和自己的老爹有关。
“作为交流生，想提高权限确实有点难……”奥兰说，他嘴角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不过有一个方法可以提高你的权限等级。”
“什么方法？”少年问。
“试炼阶梯，五十阶。”
第一百四十六章 强劲的对手
洛萨南境，怀特城。
城里最阴暗的角巷，破烂的房屋与爬满青苔的墙壁，两个人影出现在这里。
其中一个瘦弱的身影跌落在地，他不敢去看对方那双血眸，慌张地对着空气叫道：“我不知道，求求你放过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一年前的七月中旬，出城往冈底森林中去的记录突然多了许多，为什么？”布兰德问，声音中不带一丝情感起伏，就好像在身前苦苦哀求的人只是一块石头。
“我不知道……”那瘦弱男子倒在地上，衣物沾满了污渍：“怀特城本就是冒险者的集结地，每天，每天都有不知多少冒险者进出，我哪会知道冒险者是多还是少……”
“仔细想！”布兰德沉声说：“去年七月十七八号前后，到底是什么突然吸引来了这么多冒险者，你既是这里的惯偷，一定听说过相关的传言，好好想想！”说着一道冰霜寒气便包裹住那瘦弱的男子：“想不起来也没有留你的必要了。”
“不要！我想，我想！”那瘦弱男子打着哆嗦拼命回忆起来：“去年夏天，七月，七月，冒险者……突然变多……肯定是有宝物！他们在冈底森林里找到了罕见的矿石！！！”
“你在应付我……还是说你觉得你那些小心思能瞒得过我的注视？”布兰德皱起眉头：“既然你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包裹那瘦弱男子的冰霜寒气里出现了一丝血红色。
随着那丝血红染上他的身体，瘦弱男子猛地爆发出一阵哀嚎，在泥地上拼命抽搐翻滚着。
“我错了——！！！大人，再让我想想！！！”他尖叫道。
“就这样想，你还有半个沙漏的时间，别再搪塞我。”布兰德冷漠地说道。
地上的男子咬着牙拼命喘息着，眼睛像死鱼一样鼓起，脸上的青筋不住地抽搐，让人怀疑他的脑袋下一刻会不会炸裂。
“我，我知道了！！！”他终于尖叫了一声，想要继续但终是抵不过痛苦尖叫起来：“啊！！！”
布兰德挥了挥手，包裹他的冰霜与血色统统消失。
瘦弱男子不敢耽搁，虚弱地说道：“他们说有天晚上冈底森林深处有剧烈的魔力波动，说，说是在那里发生了一场高阶的职业者战斗，大家都觉得应该是在争夺什么宝贝，消息传开，许多人都想着前去碰碰运气……”
“战斗发生地点在哪里？”布兰德问。
“小的不知道！！！”瘦弱男子下意识尖叫起来：“别，别杀我！老里尔一定知道！！！”
“老里尔是谁？”布兰德一把将对方抓在空中，强迫对方看向自己的血眸。
“老里尔是城里最好的追踪猎人，他一定知道去年那场战斗发生在哪，他就住在湾流巷！”他浑身颤抖地看着布兰德血眸，哀求道：“别杀我……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布兰德随手把瘦小男子丢到地上，冷风扫过，巷子里再也不见他的身影。
……
……
“五十阶？！”维客多战斗指挥学院的战役资料塔内，莫林忍不住惊呼。
那个什么试炼阶梯，他感觉撑过三十阶都需要运气，还得消耗掉大部分的士兵，五十阶是什么难度？
“五十阶或许还稍微有些低，能达到六十阶肯定能获得足够的权限。”奥兰说道：“毕竟你要查看的是血月之战的资料，本身权限要求就高，你又不是我们学院的人，增加权限的方法更是少得可怜。”
“要不是试炼阶梯的意义重大，你说不定连提高权限的机会都没有。”奥兰鼓励地拍了拍少年后背：“梦魇兽是混乱的化身，也是秩序边境上我们面对的主要敌人，为了表明我们更加看重对抗混乱的指挥而非模拟对战这种内斗的指挥，这才把试炼阶梯的奖励提到这么高。不然你可能连个提高权限的机会都没有。”
“可难道我真能通过五十阶甚至六十阶？哪怕我这两个月把时间都花在这训练上恐怕也没什么希望啊。”莫林有些遗憾地说。
“这倒是不用你担心了。”奥兰回答：“你只需要撑过三十阶，玻尔本教授做主会给你一个指挥训练仪，那可是个好东西，可以远距离地连接我们学院的训练核心，等你回伊露维塔之后依旧可以慢慢挑战这个试炼，也可以通过它查阅战役资料。”
“所以，老老实实练两天，先撑过三十阶再说。”
……
“奥兰翻身特训”不愧是奥兰队长亲自制定的训练计划，总共涉及三个大项目十二个小项的指挥训练项目，一条条训练目标详细无比，难度更是比莫林想象得不知大多少。
更厉害的是，在少年的咬牙坚持下居然一项项的都完成了，真不知道奥兰是怎么看出他能达到什么样的训练水平的。
等半夜莫林回到住所躺倒在床上的时候，他已经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弹一下。
这些指挥训练简直比体能上的训练更累，少年的脑袋此刻感觉就像一整块被冻僵的木头又被削成了木屑挤在一块儿，干巴巴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巴伦和马卡斯并没有和他住在一个房间，少了巴伦的呼噜声还真有点睡不着，莫林又把小黑从戒痕中拉出来，听着黑火乎啾乎啾地声音总算沉沉睡去。
不知不觉中，精神力无声地增长，逐渐向着三阶攀爬……
……
指挥联赛的正式比赛在一个暴雨天正式拉开帷幕，整个岛屿上都亮起了魔法结界，像一个透明穹顶一样把暴雨挡在了外面，初轮比赛一共三十二支队伍，分为两天，在岛屿四周的八个赛场上同时进行。
银树战队的比赛安排在第二天，对阵路拉姆学院的黑盾战队，代表大家抽签的戴蒙队长为此可没少受乔迪数落，因为路拉姆学院是个相当难对付的对手。
倒不是说它的实力很强，黑盾战队也是往年徘徊于正式赛和小组赛之间的一支队伍，名次上和银树战队差不多，之所以大家觉得它很棘手，是因为路拉姆学院是少数的亡者学院，而黑盾战队则是一支不折不扣的亡者学员组成的战队。
众所周知，亡者的战斗指挥风格以及兵种组成与其他秩序种族迥然不同，说是自成一体也不为过。首先大部分亡者兵种都没有士气这项属性，就是说部队无论受到什么样的损失都不会溃散。其次亡者兵种一般比其他同阶兵种的个体实力要差一些，因此同样的战斗能力数值的部队规模要比其他种族的兵种大。另外亡者的战棋卡牌中往往有一些针对尸体的死亡魔法，一旦他们在某个战场获胜获得尸体就可以通过这种魔法来补充兵源。
银树战队的好多队员，包括莫林与蒂尔娜在内，都没有专门针对亡者做过训练，发现突然要面对这样的对手一时有些手忙脚乱的，还是莫林找到奥兰请他帮忙选了一间专项训练室让大家临时熟悉了一下。
为此他们都没有去观看第一天的各场比赛。
第二天早上，天空依然没有放晴，阴沉沉地随时都要下雨一般。
因为八个赛场的比赛同时进行，像这两支不太著名的战队的比赛便吸引不到多少观众，除了巴伦等一些伊露维塔的交流生前来支持自己学院的战队外，看台之上也就只有寥寥不多的身影。
艾玟诺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大概是看到了黑盾战队的亡者队员，让她回想起被囚禁于亡者领主黑暗城堡中的生活。
在元素神殿的祭祀的主持下，两队各自行礼致敬，莫林悄悄打量了一下对方的队员，立刻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以逝者之躯为身，以魔法之秘塑魂的亡者其实不能算是一个种族，而是一类种族的合称，不同类别的死亡魔法召唤的亡者隶属于不同的亡者种族，传闻说在亡者国度不同的种族间还隐有矛盾冲突。
像黑盾战队的十二名队员中，就有诸如幽灵，尸巫，黑骑士，以及和艾玟诺同样的吸血鬼等等不同的亡者种族，甚至还有一个蛛魔，她叫玛姬，是黑盾战队的队长。
蛛魔本是一种由人类和魔兽尸体拼接召唤而诞生的亡者生灵，位列亡者第六序列，个体天赋几乎和骨龙一般强大，算是亡者中天生的贵族，可如玛姬一样化成人形，虽然身材长相都如同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但是一根根黑色的骨刺依然从她的赤裸的背部延伸出来，就如同一根根张牙舞爪的蛛腿让人不寒而栗。
也难怪其他的种族都不大喜欢亡者，这种阴暗的气息实在无法让人愉快地相处。看起来艾玟诺这样的吸血鬼已经是最贴近人类的种族了，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和那些成天不晒太阳的贵族子弟也差不了多少。
阴霾的天空下，宽阔的金属广场上升起一片白茫茫的雾霭，模拟对战正式开始。
和亡者军队作战时有很吃亏的一点，普通的远程攻击单位都无法取得理想效果，像一二阶的主体作战兵种骷髅和行尸，脑袋之外的部位挨多少箭都没影响，而亡者的低阶射手虽然也射不大准，但仗着数量众多不知疲劳乱射一阵也能造成不错的效果。
为此戴蒙和乔迪学长在战前专门给大家调整了模拟卡牌。
战场之上依旧笼罩着需要探明视野的雾霭，从目前大本营周围的环境来看，应该是比较平坦的森林地形，防守的一方会受到一定的加成。
戴蒙学长统领全局，一条条命令如流水般发出。
莫林依然担任战队的前锋，领着部队直扑战场中央的第七资源点。亡者兵种有许多优势当然也有它们的劣势，整体速度较慢就是最大的一个弱点，战场上的阵型变化因此也较为简单，正好应了少年的长处。
果然，等到莫林率领部队冲到资源点时，敌方部队刚刚在他的斥候视野中露头，莫林大喜之下连忙一边占据资源点一边开始布置防线。不过随着敌方部队越来越近，莫林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只见斥候的视野之中，一道道骷髅士兵方阵像蚂蚁般密密麻麻地涌来，比之前在试炼阶梯中的苍狼群还要密集。它们一个个都握着长长的弯刀与圆盾，身上还披着简单的制式盔甲，步伐整齐地如出一辙，哪怕是到此时敌方的队伍依然没有全部出现在视野之中。
“戴蒙队长！”莫林求助道，感觉对方的部队着实多了一些，他判断不准情况。
“调整阵型，准备撤退，”戴蒙皱着眉说：“对方可能压上了主力部队，莫林不要恋战，乔迪，往四号资源点试探进攻。”
“斥候线密集推进，高阶斥候小队开始渗透，最快速度探明视野……”
“资源点产出士兵，暂时放弃魔法，准备打拉锯战……”
……
确实如戴蒙所料，这场战斗足足进行了一整天，从阴霾的早晨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黑盾战队从一开始就没用常规开局，直接主力直扑中路想要在中路决战，但是被戴蒙学长看穿以边沿进攻进行拉扯防守。
莫林一直担任主攻的角色，基本上他麾下的部队从开始战斗直到结束，站在指挥塔的指挥台上饶是少年已经有许多训练经历依然感觉疲劳不堪。
不过最后还是他们银树战队赢得了比赛。
他们赢得其实相当艰苦，两方哪怕是到了最后一刻都没有真正决出胜负，还是依靠规则的判定获胜：在比赛时间耗尽后，模拟结界会对两方在场上的所有资源与兵力各自进行统计计算，战斗能力数值高的一方便是胜利方。
银树战队便是以最后数值上的小优获胜，让黑盾战队的几人颇为不服，对方的蛛魔队长玛姬在赛后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身上的骨刺止不住地鸣颤，看得莫林一阵心惊肉跳。
这场对战是几场对战中结束最迟的一场，在赛后疲惫的戴蒙队长立刻就去参加第二轮的抽签，然后给大家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下一轮他们的对手，维克多战斗指挥学院，狮鹫战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