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步步为营铸杀局(二)
宗正既然选择在聪明睿智之人面前道出此局,便是已经想好了他们的顾虑,也想好了打消他们顾虑的理由,话至此处,也不用遮掩,便直言说道,
“我知道诸位心中的顾虑,请诸位放心,我有三大理由让你们安心执行此谋局。”
宗正的话点透了三人的心思,忽必烈虽然有些略微的尴尬,却也还是带着期待望着宗正,
“我的妻子还在开平,此为其一。”宗正说道,
大家都心知肚明,宗正言外之意即是将仙婕作为人质,他并未点透,顾及的还是忽必烈的面子,毕竟以用人不疑自居的他在关键时刻流露出的顾虑暴露了真实的帝王本性。
话至此处,发思巴与刘秉忠亦是不自觉地低下了头,轻微的自责与羞愧漫袭周遭。
“我与中原武林各派结有仇怨,我的妻子又与聚贤阁的高手有杀父之仇,所以,我是不会帮南宋及阿里不哥的,相反,我倒乐意铲除他们!此为其二。”宗正的眼里冒着凶光,他想到了自己父兄的无辜惨死。
这一点倒间接地揭示出自己的目的与忽必烈有着共通之处,却也有着值得怀疑的地方,毕竟宗正夫妻二人与世人的仇怨,忽必烈、发思巴与刘秉忠无可确认,故而此一点并未让三人有所触动。
宗正见三人毫无触动,便继续说道:“第三,我别无选择,说实话,我也是被逼无奈,当中原委请容日后再秉,我愿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我宗正一定保证大汗一统蒙古,若违此誓,我愿接受长生天任何责罚!”
其实,若是宗正将美人谷与自己的交易说出,或许可以成为最有说服力的理由,只是,美人谷此时不愿公开立场,而宗正又答应了保密,所以也只能道出苦衷,却也不敢说出详情,他也知道如此说辞难得信服,而蒙古人最信奉长生天,所以便以长生天起誓。
这个誓言也暗含韵味,当宗正决定接受美人谷交易时,他便注定要帮助忽必烈夺得最后的胜利,因为,若是没有仙婕,他活在世上也便没有了意义,所以,若是不能保得忽必烈取得争汗最后的胜利,仙婕便会有性命之忧,故而,即便接受长生天的任何责罚也没有关系。
忽必烈见宗正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神色亦是诚恳,便也就信服了,要知道,长生天可是极具无形威力的神明,宗正既然敢以长生天起誓,看来是真心相助。
发思巴心下也稍安,有宗正夫妻二人仇怨为动机,以宗正妻子为人质,再有宗正这一句誓言,发思巴向忽必烈递了个肯定的眼色。
“好!宗正,有你这句誓言,本汗便愿再赌上一局,有任何差遣,定当派人执行!”忽必烈爽快应承道,
“好!大汗既然发话,我便保证大汗夺得最终汗位,只是,我有三个条件,还望大汗应允。”宗正说道,
“请说!”忽必烈犹豫沉思了一番,最终还是执手说道,
宗正知道自己算是勉强过了忽必烈这一关,可是,接下来却还要应对剩余四方的势力,前路更为坎坷,不禁仍旧心事重重,故而,他向忽必烈提出三个要求,也无非想求个心安,抑或为后续道路争取更多有利条件。
“第一,我希望,在此期间,大汗派人好好照顾好我的妻子;”宗正说出了第一个要求,这也正好印证了一点,无论何时何地,仙婕永远在他的内心占据着第一的位置。
忽必烈觉着合情合理,点头答应。
宗正见忽必烈答应,便继续说道:“第二,我希望从大汗身边借一个人。”
“何人?”忽必烈问道,
“竺韵诗,那名刺杀大汗被俘的女刺客!”宗正望着忽必烈说道,
忽必烈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发思巴,发思巴默不作声,提到那名女刺客,发思巴便眉头一紧,甚是敏感,暗自揣测着宗正的意图。
宗正解释道:“诚如方才谋局所示,当中一个关键便是要取得阿里不哥的信任,除了我另一层身份作为掩护,总不能让我空手而去吧?”
宗正的解释倒是合情理,可是,敏感的发思巴还是不敢轻易许诺,宗正知道发思巴的顾虑,便如实说道,
“国师早就知道我想要解救那名女刺客,而我也知道,那女刺客被国师藏了起来,既然国师对我与那女刺客的关系感到好奇,我今日也可坦言告诉诸位,其实,我认识那名女刺客,我有绝对把握策反那名女刺客为大汗效力!”
忽必烈很是好奇,他关押了竺韵诗许久,却始终未能将其化为自己所用,何以宗正能够如此自信地承诺能够将竺韵诗策反,他问道,
“你凭什么可以策反那女刺客?”
“这是一个秘密,总之,我保证她会为大汗效力,有了她作为掩护,相信我接下来的行动会更加顺利,还望大汗恩准!”宗正跪倒在地,诚挚恳求。
发思巴知道要想推动这盘棋必须要让宗正在和林的行动顺利进行,既然那女刺客能够帮助宗正,放出来倒也可以,便朝忽必烈点头示意。
忽必烈便扶起宗正,答应了他的请求。
“还有最后一个要求。”忽必烈提醒道,
宗正则继续说道:“这第三个条件,我要的是一个承诺!若是侥幸助大汗夺得最终汗位,大汗可否许我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忽必烈问道,
“我暂且没有想到,但是我保证这个承诺大汗力所能及!”宗正说道,
宗正要忽必烈一句承诺,便是将此事加了一层交易的性质,暗示忽必烈自己有求于他,如此也使得忽必烈及发思巴三人进一步打消了对宗正居心叵测的念头,而于宗正而言,他除了想有此心理之效,更重要的是为今后自己与仙婕的命运埋下一枚希望的楔子。
忽必烈思度了一会,想着宗正的另一层身份,既然宗正有求,必然是真心效力,那么自己也应该有所表示,便也就当着发思巴与刘秉忠的面应承了。
宗正听到忽必烈亲口允诺,便终于落下了心中悬浮的石头,继而从胸中取出三份密件说道:“大汗既然相信我,那请大汗严格依照这三份密件行事,切记,此三份密件定要在暗中进行,定要保密!”
忽必烈从宗正手中接过三份密件,经过此次泄密事件后,忽必烈多了几分警惕,依着宗正的法子,忽必烈也并未急着找出内奸。
在宗正布置的谋局中,最难过的便是忽必烈这关,过了这关,那么接下来应付美人谷便不再成问题,宗正知道接下里最难应付的便是阿里不哥了,前路凶险,心中惴惴不安,待回得营帐后,便修书一封交予张宏彦,令其转交驿兵传递开平给仙婕。
在转交张宏彦之际,恰巧被发思巴撞见,待宗正离去,发思巴便上前质问张宏彦道,
“宗正给你何物?”
张宏彦回复道:“禀国师,是宗正写给他妻子的信件。”
“拿过来!”发思巴伸出手掌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张宏彦有些犹豫,“国师,这样恐怕不妥吧?”
“你懂什么?非常之时哪管那么多世俗礼仪。”发思巴训责道,
张宏彦便缓缓拿出信件,发思巴立时抢了过来,即刻打开了信件。
只见上面写了一行字,“仙儿毋忧,静待我归!”
发思巴见并无可疑之处,便又将信塞回信封,还给了张宏彦,匆忙离去,张宏彦手里拿着已经撕开的信封,面露愧色。
发思巴对于近日之事尚有疑惑未待理清,故而,一路皆心绪不宁,回得营帐便远远看到宗正已经立于帐前。
宗正见到发思巴便上前迎道:“国师,你可算回来了!我正有要事找你!”
“就算要找那女刺客,也不必如此之急吧?”发思巴冷冷说道,
宗正知道发思巴的脾气,恐怕自己越急切,只能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越发引起发思巴的猜忌,但是,若是以军情相逼,依着他的个性,倒会慎重考虑,于是对发思巴说道,
“国师以为我是为自己的事情着急吗?我的事情就算再急自然也不急于这一时,但是,大汗可就不一样了!”
“你什么意思?”发思巴反诘道,
宗正淡定从容地解释道:“国师不会不知道,阿里不哥随时都有可能出击,特别是值此刚受埋伏之际,我敢断定,他一定会一鼓作气,于子夜前来偷袭。”
发思巴对此早有预料,亦是不屑地回道:“这个我早有预料,也早已经命人做好防备!”
“可是,有些事情,国师恐怕未必想到!”宗正提点道,
发思巴知道宗正的厉害,看着宗正的神色,倒也生起几分担心,转而客气问道,
“愿闻其详!”
宗正便说道:“内奸,所谓‘祸起萧墙’,国师难道就不怕这个内奸与外敌里外串通,到时候就算再精妙的防备也会被攻破,而此时,这内奸又关系大局,不能除去,当中利害还望国师权衡。”
第一百六十七章 步步为营铸杀局(三)
宗正的话倒是提醒了发思巴,他原本怀疑是宗正在捣鬼,可是后来又逐渐打消了对宗正的猜忌,故而不得不对所谓的内奸有所防备!
“国师心中很清楚,就算躲过今夜偷袭,那明天呢,后天呢,不要忘了,我们最需要的是时间,所以,希望国师尽快将那女刺客交予我,让我尽快打入阿里不哥大营,我保证能够劝说阿里不哥按兵不动,为大汗筹谋大局赢得时间,如此也能避免今夜的大战,避免徒增蒙古兵力消耗。”宗正继续说道,言辞凿凿!
宗正的话句句直戳要害,发思巴虽然执拗,却也顾全大局。
“何况,机会难得,此时我带着女刺客打入阿里不哥大营便是最佳时机,你我皆是聪明人,当中奥妙你不会不知道?”宗正复又言语道,
发思巴自然清楚宗正所指,我军新败,阿里不哥趁机偷袭,若是宗正此时携带那女刺客前去,便会减轻阿里不哥的猜疑。
“你怎知那女刺客此刻就在大营?”发思巴于心底已经同意将女刺客交给宗正,只是心中不免有所疑问,
“相比让女刺客留在开平,国师更有理由将她带在和林,难道不是吗?”宗正并未解释,而是淡淡地一句反问。
虽是简单一句,却暗含韵味,道出了智者心机,一来将女刺客押伏身边更能防备宗正,二来又可以她威胁聚贤阁的刺客,三来开平处于危局,留刺客于开平大为不妥,故而综上三点,发思巴更有理由将那女刺客带在身边。
发思巴见宗正知悉了自己的心机,隐然大笑道,
“好!我现在就把那女刺客交给你,跟我来!”
发思巴说着便带着宗正往偏营而去。
宗正见到全身被捆缚的竺韵诗,立即上前解开绳索,竺韵诗被塞住嘴巴,见到宗正,不禁嚎啕起来。
待身上的绳索渐去,竺韵诗揭开嘴上的塞布,丢于地上,一脸好奇地望着宗正。
“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竺韵诗问道,
宗正并未急着回复,倒是对发思巴说道:“国师,我有几句话要和她说,还请国师回避!”
发思巴知道宗正的意思,便闷声不响地离开了。
待确定发思巴走远后,宗正便向竺韵诗说道,
“姑娘,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带我回去?”竺韵诗越发有些疑惑,不禁疑问道,
“你有何目的?为何关了我大半年,却又突然说要带我回去?”
竺韵诗有此疑问,实属正常,一个突然冒出的人突然间说要带自己回去,任谁都不免有所怀疑,但是,实际上,宗正却并无说服竺韵诗反水阿里不哥的目的,之前对忽必烈许下说服竺韵诗反水的承诺也只不过是敷衍,宗正只想以此为由将竺韵诗带到阿里不哥身边,以此为取信阿里不哥争取更多筹码,当然,也有个人的目的,那便是让竺韵诗翻译从少林拿来的卷札。
“时间紧迫,来不及解释,请姑娘放心随我一同前往和林!”宗正并未解释,着急着要带竺韵诗离开,因为他怕发思巴临时变卦。
竺韵诗不明就里,不愿离去。
宗正便反问道:“难道姑娘不想回去?”
“我不知道。”竺韵诗神色低落,似有所虑,又有几分惆怅。
宗正是个明眼人,他之所以有把握带走竺韵诗,自然知道竺韵诗的痛点所在,想着时间紧迫,而竺韵诗又拖泥带水,便直言道,
“姑娘放心,既然我说要带你回去,只要你即刻跟我回去,抓住此时有利时机,我自然会保你无虞!”
竺韵诗虽然不知道宗正究竟是何目的,但是,她的心底对宗正有些好感,觉着最起码宗正不会害她,逐渐放下心中顾虑,便随宗正一同离开忽必烈大营,往和林而去。
发思巴知道时间紧迫,宗正在执行大计,便不再为难,看着宗正带着竺韵诗离去。
临近阿里不哥大营,兵马调动的声音渐渐传来,宗正与竺韵诗加紧脚步。
夜色空濛,辽阔的草原曼妙无际,宗正与竺韵诗来至营门前,却被守卫营门的士兵拦住,竺韵诗下意识地往腰间伸手,方才意识到自己早就失去了随身携带的令牌。
“我是宗正,有急事求见你们大汗,劳烦通禀一声!”宗正对领头的士兵说道,
岂知那士兵一脸桀骜地回道:“你以为大汗是想见就见的吗?你以为你们是什么人?快滚!”说着便推搡着宗正。
竺韵诗大怒道:“混账,叫你们传个话都不可以么?”
竺韵诗的诘骂进一步激怒了那士兵,随即拔刀欲出手,竺韵诗被关押了半年多,本就心中憋火,回来还要受小卒之气,立时抽剑只那瞬间便割破了那士兵的喉咙。
旁边三个士兵见状,立时抽刀向竺韵诗砍去,营内士兵见有不妙,亦向营门涌来。
宗正并未想到会引来如此情形,并未对这些士兵痛下杀手,只是能避就避。
幸得阿速台及时闻讯赶来,止住打斗,见到正是竺韵诗,却并未面露欣喜,反倒心有疑惑,素来的警惕本能地激起了他的疑心。
竺韵诗不愿轻易随同宗正离开前往和林的原因,便是如此,她知道,自己就算回到和林,恐怕也会招来怀疑和猜忌,阿速台尚且如此,阿里不哥自然也有此心思。
终究因为为救自己的缘故,竺韵诗才落入忽必烈手中,故而,阿速台还是新生半许愧疚,最终还是较为恭谦客气地说道,
“是你?你怎么回来了?”
未及竺韵诗回答,阿速台很快便又注意到了竺韵诗身边的另一人,他看过宗正的画像,印象深刻,一下子便认出他就是传说中的龙鳞之子,阿里不哥汗一直要找的那个人。
聚贤阁的那批高手弄丢宗正后回来复命,被阿里不哥痛骂,如今,宗正就出现在自己眼前,还带回了之前被抓的竺韵诗,这一切让阿速台有些摸不着头脑。
“阁下不就是那个身负龙星之命的奇子吗?”阿里不哥指着宗正说道,
宗正客气回敬道:“正是,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阿速台,蒙古法赤大王,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地?”阿速台回道,
宗正下马说道:“法赤大王,事态紧急,可否即刻带我去见你家大汗?”
阿速台为人谨慎,对于宗正突然提出的见汗请求自然慎重,但是宗正毕竟是特殊之人,若一时怠慢,恐怕难以留住人才,便客气邀请宗正往中营而去,私底下叫人召集聚贤阁高手以备防患。
竺韵诗跟随宗正一同前往中营。
营中篝火夭夭,巡逻的士兵来回穿插,宗正与竺韵诗在阿速台及护卫亲兵的携领下来到中营大帐。
这里是阿里不哥战时议事的场所,此刻正有几名千户级以上的亲信在里面议事,自偷袭开平的计划泄露后,阿里不哥便意识到有内奸,此次偷袭忽必烈大营的计划,他为了防备内奸,也只是找来自己最为亲信的几名重臣。
稳妥起见,阿速台将宗正与竺韵诗留在帐外,只身进入营帐,除了禀报事宜,更重要的是提前布防,以备防患。
听到宗正携竺韵诗前来的消息,阿里不哥一开始也是惶惑,继而欣喜,复而转忧。
听着阿速台有所防备,便稍稍心安,待诸事妥定,阿速台便出外让宗正进入,将竺韵诗独自留于帐外。
宗正上前不过十几步便被阿速台拦住道,
“请止步,非千户级军将只能在三十步开外觐见大汗。”
宗正看到营帐中的架势,便知道阿里不哥与阿速台对自己心有防备,这也在自己预料之中,早在布下杀局的那一刻,便知道前路凶险,最难的便是在六大势力之间的游走,既要取信六大势力,又要不露出一丝破绽。
在这六大势力中,他已经过了最难的那关,得到了忽必烈的信任,而接下来便是要得到阿里不哥的信任,这是第二难关。
“你就是宗正?那个身负龙星之命的奇子?”阿里不哥问道,
“我是宗正,但是不是什么奇子,我不知道,你们认为是,那便是了!”宗正面对眼前虎狼之人,稳若泰山,丝毫不惊,脸上淡定从容。
“哈哈哈,有趣,前些日子我派了专门的人前去请你,你却被人劫走,如今又突然来到本汗的大营,可否解释一下?”阿里不哥笑道,
宗正对于阿里不哥所有可能的疑惑及要问的问题都有预估及对答方案,此问乃是必然之问,故自然回道,
“大汗派了专人,那自然听过那些专人的回禀,好男儿当展雄志,所谓‘良禽折木而栖’,大汗此刻占尽优势,将来必成天下雄主,我宗正心向大汗,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就算劫走了我,也只能劫走我的人,又岂能劫走我的心,我不来大汗这又能去哪?”
阿里不哥最喜欢别人溜须拍马,宗正的话恰讨欢心,不免开怀浅笑道,
“这话我爱听,”忽而止住笑声,面露凶光地说道,“可是,叫我如何相信你?来人,在营外安置油锅,我要油炸了这个奸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步步为营铸杀局(四)
阿里不哥最喜欢别人溜须拍马,宗正的话恰讨欢心,不免开怀浅笑道,
“这话我爱听,”忽而止住笑声,面露凶光地说道,“可是,叫我如何相信你?来人,在帐外安置油锅,我要油炸了这个奸细!”
说话间便有两名殿前武士上前一把按住宗正左右胳膊,宗正却并未抵抗。
阿里不哥竭力装出愠怒之色,无非是做样子,以盛势威逼而已,若是一般奸细,临时惧怕动起手反抗,那便真的做实了奸细之名,宗正是何等聪明之人,可早就洞穿了他的心思,不仅毫无反抗,反倒蹭言道,
“好!既然大汗要油炸恩人,夫复何言,待油滚了,我亲自跳上去便可!”宗正器宇轩昂地说道,丝毫不惧,他恶狠狠地望着阿里不哥,带着几分委屈和失望。
“恩人?此话怎讲?”阿里不哥疑惑道,
“难道不是吗?若不是我提前告知大汗忽必烈偷袭和林的计划,大汗此刻恐怕无家可归吧?”宗正言语道,
不错,出计攻打和林的是宗正,将此计泄露给阿里不哥的也是宗正,发思巴的怀疑不无道理,只是宗正的巧辩转移了他的思路,宗正之所以这样做,理由也很简单,一切为了那盘大棋。
而且传递此计划的正是中山八狼的老大,为何美人谷会甘愿为宗正传递此重要情报给阿里不哥,致使忽必烈面临危局,当中缘由暂不得知。
宗正的话直刺阿里不哥心扉,他此前一直在揣测究竟是何人传递了此绝密的消息,如今听到宗正的话,终于解去心中疑惑,也稍稍放下了对宗正的敌意,转而命殿前武士松开宗正。
宗正拂动两袖,满脸委屈。
“就算是你告知本汗忽必烈转攻和林的计划,可是,这也说不定是你的阴谋,单凭这一点,恐怕很难让人信服吧!”阿里不哥说道,
宗正知道单凭这一点着实很难让阿里不哥完全信服,好在为了取信阿里不哥,事先布好了许多隐线,故,又淡定说道,
“此番,我还为大汗带来六份大礼,以表诚意!”
“六份大礼?”阿里不哥忽而兴起,“你倒是说说看!”
宗正下意识地随心往前挪动了几步,守卫在前的阿速台及浑都海不禁紧张起来。
宗正心不悠然地问道:“敢问大汗是否要调兵子夜偷袭忽必烈大营?”
“你怎么知道?”阿里不哥惊讶问道,
宗正嗔笑道:“大汗派出去的兵探是否看到忽必烈大营的士兵巡逻散漫,军心不振,貌似元气大伤?是否看到偶有逃兵?”
“你怎么知道?”阿里不哥复又惊讶问道,
“那都是对方国师故意布下的陷阱,就等大汗派人前去偷袭呢!”宗正提醒道,带着三分对阿里不哥的轻视。
“就算你说得有板有眼,可是凭什么相信你?”阿里不哥诘问道,因为,当中不排除忽必烈确实不敌,派宗正前来故布疑阵的可能。
宗正早就准备好了证实自己的对策,故提议道:“这很简单,为了防止大汗兵力大损,可派一小队人马前去偷袭,到时必见真章!”
这个计策倒是稳妥之策,不管宗正是否与忽必烈合谋,若是宗正所言非虚,倒是确实能够减少自己的伤亡,也算稍稍减轻宗正的嫌疑。
“浑都海,你即刻骑快马拦住阿兰达尔,按他说得办,本汗倒要看看他所言究竟是真是假?”阿里不哥命令浑都海道,
此时大军已经由阿兰达尔率领偷偷前往忽必烈大营,若是宗正所言为真,事态紧急,故而,阿里不哥来不及多想,便赶紧命浑都海前去拦截。
待浑都海领命离去,宗正复又说道:“禀大汗,这是第一份大礼,请您放心,我所言句句是真,接下来再送您第二份大礼!”
说到第二份大礼,阿里不哥眼放亮光,问道:“快说!”
“大汗本来定计偷袭开平,却被事先设伏,难道大汗就不怀疑什么吗?”宗正提醒道,
“接着说下去!”阿里不哥言道,无心与宗正打哑谜,相互周旋。
宗正便继续说道:“很明显,大汗身边埋伏着内奸,我第二份大礼便是要替大汗将此内奸抓住,这是一份捉奸行动计划,必能保证大汗捉得那内奸!”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份密件。
阿里不哥从宗正手中接过密件,检查无问题后便呈递给阿里不哥,阿里不哥打开密件,面露喜色,赞叹道:“果然好计!”
知悉内奸存在已经有好几日了,就是苦于无良策抓住内奸,值此战事关键,内奸的存在便是如鲠在喉,束缚着军事行动,如今,宗正一纸密件便将内奸之难解决,可谓雪中送炭,既见宗正的诚意,又足见宗正的奇才,堪称龙鳞奇子。
这便是宗正所言的第二份大礼,所谓攻心为上,说的便是宗正这般,先是与美人谷联手卖出攻打和林的计策,如此大的恩情足以打消阿里不哥的敌意,再以及时通知军情,告知忽必烈设伏消息,减少阿里不哥军队伤亡减弱阿里不哥对自己的怀疑;待疑虑消去一半,紧接着再抛出事先与美人谷定下的内奸计,牺牲内奸求得信任。
环环相扣,由外而内,由浅而深,层层突破阿里不哥及阿速台的心理防备。
阿里不哥果然中计,他脸上自然流露的欣喜已经传递了重要的信息给宗正,此时此刻,阿里不哥已经完全卸去了防备,转而对宗正有所信任,甚至有所期待,因为,宗正之前所言三件事情皆可谓军中难得建立的大功,前两件礼物足见贵重,后四件礼物岂不更让人期待。
留守的千户大将皆对宗正所言大礼暗自佩服,就连阿速台也悄悄地放下了戒备,转而对宗正剩下的四份大礼有所期待。
“那下一份大礼又是什么?”阿里不哥主动问道,
宗正看出了阿里不哥的期待,便知道是时候提及竺韵诗及自己了,于是回禀道,
“这第三份礼物,尚存争议!”
宗正此话令阿里不哥及阿速台颇为好奇,阿里不哥问道:“此话怎讲?”
“因为第三份大礼便是我自己,一来,于世人我是可以主宰天下大势的奇子,自然人人都想得到我,继而夺得天下,所以世人眼中的我能够算是一份大礼,可是于我,则不知道是否有此能力,或者说,是世人抬举宗某了,所以又未必算是一份大礼;二来,即使我有纵横天下之才,如今身处怀疑的境地,古今帝王道皆言疑人不用,此刻,大汗仍旧对我心生猜疑,故而,于大汗,我不仅不是一份大礼,反倒是一个大大的威胁;所以说,第三份大礼有争议!”宗正侃侃而谈,脸上倒很是轻松自然,大有智者的闲淡,能者的气势,强者的风范。
作为辩士,必须对什么时间什么场合说什么样的话心知肚明,不仅如此,还要随情势而变,注意灵活变通,宗正见已经激起阿里不哥期待,便趁势将自己抛出,并以阿里不哥对后续三份大礼的期待作为资本。
当然,阿里不哥虽然对宗正开始有所好感,但是,仍旧还是心有微微犹豫,他知道,宗正此言便是要逼自己做一个判断,甚至是一个决断,要么信宗正,要么杀宗正。
这是一个两难的决定,但是,很明显,相信宗正的心思占据阿里不哥内心的上风。
这个心计深沉的大汗,脸色开始黯淡下来,他在沉思,他在分析,他在评判着。
他悄悄地注意着阿速台的表情,试图看懂他是怎么个看法,可惜,没有看个明白,因为,此时的阿速台也没了主意,面对如此奇才,自然是希望得为自己所用,只可惜,无法看透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不知道他究竟是为谁效力。
相比忽必烈大营,阿里不哥的身边不乏能战善战之将,可在谋士这块,却是出奇地弱,所以,凡遇此情形,便无能够做主之人或者能够辨识之人。
宗正在布下大局之前,对各方人物也是研究细思了一番的,阿里不哥这边正因为少了像发思巴与刘秉忠这样的奇谋之士,所以取信阿里不哥比取信忽必烈要更为容易得多,最多便是在打消阿里不哥疑心病上多下工夫。
“既然这份大礼有待争议,不如先听听第四份大礼!”阿里不哥说道,
宗正不禁暗自感叹阿里不哥的狡猾,此话顺着宗正的话推脱,却也并无违和之处,细细沉思,便足见阿里不哥心机之重。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宗正复又堵住阿里不哥的想法,回禀道,
“不,大汗,如果第三份大礼的争议没有得到一个公正的评判,那么剩余的三份大礼自然也会有所争议。”
宗正道完此句,忽而微微侧身望向后方,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心中嘀咕道:“算着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一时间,整个营帐沉默了下来,宗正依旧在心底期盼着什么。
第一百六十九章 步步为营铸杀局(五
一时间,整个营帐沉默了下来,宗正依旧在心底期盼着什么。
就在阿里不哥犹豫之际,传令兵急匆匆进入营帐,“禀大汗,前方来报,遭遇伏击!”
阿里不哥听后第一反应便是望向宗正,他淡定地摆了个手势让传令兵退下。
众人一阵唏嘘,而宗正一直等待的便是这个消息,这个消息也正如自己预算地那般来得及时。
自宗正来到营帐,接连送了两份礼物,这两件大礼的分量,阿里不哥自然心中有数,虽然自己愿意尽力去相信这位传说中的奇子,可是,终究还是对一件极为重要之事心存疑惑,那便是宗正的动机,宗正的目的。
虽然宗正口口声声说‘良禽折木而栖’,可是终究过于虚泛。
“看来你果然带着诚意来见本汗,好!本汗相信你。”阿里不哥说道,言不由衷,他望着宗正的眼神犹如一只夜莺,想要看透宗正那深沉如夜的心思。
阿里不哥心思深沉却也多疑,宗正知道送上再多的大礼,若是不能在心底打消他的顾虑,终究难以赢得信赖,那么接下来的计划便会付诸东流,如今,这盘大棋已经开启了前奏,不允许任何障碍或者错误,越到关键时刻,就需要越加谨慎小心,他知道,阿里不哥并未真正完全相信自己,不过,他不担心,因为他早已布下局,他会慢慢将阿里不哥一步步套入自己设定的圈套。
对于宗正,对于眼前这个所谓的龙鳞奇子,阿里不哥自然是真心实意地渴望得到他的襄助,这一点心思足以保证宗正性命无忧。
或者,与其说他渴望得到宗正,倒不如说他渴望得到权力,得到整个天下,人一旦变得贪婪,便衍生许多**,有了这些无尽的**,人便会有许多的弱点,而宗正就是要找准阿里不哥身上的弱点,然后一点点地啃噬他,直到彻底地击败他。
“宗正感谢大汗的信任,那我接下来便要献上第四份大礼。”宗正说着便往帐外走去,阿里不哥好奇地望着宗正的背影。
宗正拉着竺韵诗一齐走入大帐,当竺韵诗出现在阿里不哥的面前,他的神色略微闪过一丝惊讶,却并未有过多的惊喜,相反,他的心底还带着一丝惴惴不安。
对于阿里不哥而言,聚贤阁的所有高手无非都只是自己的棋子,所以,竺韵诗作为第四份礼物,实际上并不能算作什么大礼,并且,半年羁押一朝突返,当中定然存在许多不安因素。
其一,竺韵诗羁押半年之久,忽必烈却并未杀她,此乃阿里不哥一个心疑;
其二,自己明知竺韵诗被俘,却迟迟不救,如今被宗正救回,她心中难免对自己积有怨气;
第三,竺韵诗既然能被看押如此长时间,而宗正又是如何救出她的呢?
综上三点,阿速台和阿里不哥二人皆心中不安。
若说宗正想以救出竺韵诗而向阿里不哥表示诚意,那便是犯了大错,因为,这样不但无法取信阿里不哥,反而会因为阿里不哥对竺韵诗的怀疑而引火烧身。
宗正当然很清楚这一点,但是,竺韵诗必须救出,她也必须回到阿里不哥身边,因为,缺少了竺韵诗的帮助,仅凭自己一人决计很难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间谍计划。
竺韵诗是个精明的人,她也深知自己此番就算回到和林,那也是凶多吉少,只是宗正说过,这是她回到和林的最佳时机,由此,她估摸宗正心中自然有了对策,故而,既对宗正抱有期许,也有一丝不安和忧虑。
尤其是看到阿速台和阿里不哥望着自己的眼神时,竺韵诗感觉,自己像个另类。
这便是聚贤阁高手留在和林为阿速台和阿里不哥效命的宿命,宗正就是要让竺韵诗亲身感受到这种体验。
明明是阿里不哥他们不救自己理亏,自己受尽委屈,如今却还要遭受猜疑,竺韵诗的心境有些悲凉,虽然,蒙哥汗在位时也是将自己当做工具和棋子,可是却从未让自己有过这种心境。
“难道,她就是你所说的第四份大礼?”阿里不哥问宗正道,他的语气有些奇怪,但是,很显然,没有欣喜。
“是!”宗正掷地有声地说道,忽而又摇头道:“也不是!”
竺韵诗听到宗正如此回应,她不禁噌地一下望着宗正,她不明白宗正的意思。
莫说是竺韵诗,在场所有人都自然不明白。
这便是宗正的聪明之处,他早已猜到竺韵诗的返回定然会引起猜疑,所以,想要以她为大礼取得阿里不哥的信任,只会取得负面效果,可是将计就计又当如何呢?
“你什么意思?”未及阿里不哥询问,阿速台倒首先按捺不住,他蹿地上前一步问道,阿里不哥亦投来疑惑的眼光。
宗正朝竺韵诗望了一眼,透过宗正的眼神,竺韵诗虽未看懂宗正的用意,但是,却也心知这是暗示自己不可多言,听凭宗正自言的意思。
宗正继而指着竺韵诗解释道:“她实际上已经被忽必烈策反,忽必烈准备将她安插到大汗身边,以此获得军情。”
这样的解释让竺韵诗很是震惊,自己分明抵死都未顺从忽必烈,几时成了忽必烈的内奸了,她唰地望向宗正,满脸的憋屈,愤怒。
“不,我不是!他胡说!”竺韵诗辩解道,宗正呲地望着竺韵诗,眼珠里闪过一丝信息。
竺韵诗想要继续辩解下去,可是她感觉宗正的眼神似乎又在暗示些什么,她想到了宗正的承诺,他答应’保自己无虞!”心里想着便决心暂时按捺住激动的情绪,闭口不言,看看宗正接下里是怎么个说法。
阿里不哥和阿速台自然也很惊讶,两人暗中一阵眼神交汇,满是惊讶,他们原本想着宗正会以救出竺韵诗为礼物,却不曾想过宗正直指竺韵诗是内奸的情形。
不过,倒确实符合阿速台与阿里不哥的猜疑,宗正正是抓准了两人的心理,故而顺势而为。
许多事情都是如此,一个濒临死亡的处境,越想着去挽救,最终还是免不了覆灭,最终搞得自己心疲神劳,若是将其置之死地,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宗正总是心思诡异,他的思维异于常人,总爱兵行险招,剑走偏锋。
“既然你们怀疑竺韵诗是内奸,那便坐实竺韵诗内奸之名。”宗正心中嘀咕道,
“你怎么知道她是内奸?”阿速台反问道,
听到阿速台的反问,宗正的心底止不住地偷笑,他知道,阿速台已经中计。
宗正并未解释什么,只是连续发了两个反问,一问高声盖过一问,只听他厉声反问道:“忽必烈为什么关了她半年都没杀她?又为什么值此大战关键之际将她放回?”
宗正的两声反问每一问都直接切中阿速台与阿里不哥心中要害,
“为什么”阿里不哥问道,
听到阿里不哥追问,宗正的心底愈发高兴,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将阿里不哥带入事先挖好的沟里。
宗正解释道:“因为,她已经被忽必烈策反,她已经成了忽必烈的人,这只能是唯一解释!不得不佩服忽必烈的智谋,他此举可谓用心险恶,心计至毒啊!”
“怎么讲?”阿里不哥疑惑道,
宗正嗔笑着分析道:“据我所知,大汗身边有好几个高手,忽必烈此时放竺韵诗回来,大汗自然会对她有所疑心戒备,抛开之前不对她及时营救不说,大汗如今又对她暗自疑心,可想而知,会令其余高手心寒,这便会从内部分裂人心,大汗若只是暗自悄悄防备竺韵诗还好,若是暗地里杀害了她,那便会进一步激发内部矛盾,可是,大汗若是不杀她,若一个不小心,泄露了军情,那又会是另一种威胁;所以,此时放她回来,就是要让大汗骑虎难下!无论竺韵诗是否生死,她都会给大汗带来困扰!所以说,忽必烈心机深沉!”
话至此处,醒眼人也能知道当中的利害,阿里不哥不禁冷冷地朝竺韵诗瞪了一眼,他感觉竺韵诗就像一根芒刺扎在了自己背上,很不舒服。
竺韵诗则一直沉默不语,不过,聪明的她知道,自己确实安全了,只能说是暂时的安全。
宗正猜准了阿里不哥会调用聚贤阁高手前来暗中护驾,所以,刚才为竺韵诗做的那番解释实际上已经被那些人听到,这便更让阿里不哥阿速台感到棘手。
“方才,你说是忽必烈放她回来的,那你又怎会与她在一起,还有,你是怎么知道忽必烈的用意的?”阿速台反问道,到底是个聪明警醒之人,阿速台一下子便识出了当中的不明之处。
“因为,前几日我就在忽必烈大营,要不然,我怎知他攻打和林的计划,又怎知他今夜的设伏,如此重大的计划我都知道,更何况她是内奸这样的消息,我之所以与她一同前来,自然有我的用意。”宗正很自然地解释道,
“什么用意?”阿速台问道,
第一百七十章 步步为营铸杀局(六)
“什么用意?”阿速台问道,
宗正叹了一口气,脸上微微失落地回道:“实不相瞒,我本已经取得忽必烈的信任,他对我也委以重用,这也正是我知道许多重大计划的原因,自从大汗回救和林后,忽必烈便已经怀疑我了,今夜设伏未成,我恐怕已经彻底暴露了,所谓‘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大汗要想打败忽必烈,就必须知道对手的路数,我是不能回去了,但是她。”宗正指着竺韵诗继续说道,
“她可以让我们知道对方的对策!”
阿里不哥不明白宗正的意思,遂坦言说道:“她不是已经被忽必烈策反了吗?”
“不错,她是被策反了,因此,她应该死,但是,请大汗不要忘了,我们知道她已经被策反了,一个已经暴露身份的内奸,其本身不但对我们构不成威胁,要是用得恰到好处,说不定反而会吞噬掉原先想要收服她的人。”宗正辩解道,
当中意思已经很浅显,这就是双重间谍的暗示,这个思维倒是新颖大胆,只可惜,对于谨慎多疑的阿里不哥而言,他缺乏忽必烈的敏锐与果敢,故而,不免优柔寡断,患此患彼。
“你的意思本汗明白,只是,你又如何保证她不会耍什么花样,谁又知道她是否真的是在为本汗效力?”阿里不哥问道,
“我想,她也是被逼无奈才会屈从忽必烈,现如今,她人在大汗看管之下,要是敢耍什么心计,自然第一时间便会要了她的命!”宗正声色狠厉地说道,
这一点倒确实在理,阿里不哥稍稍思考,继而说道:“好!竺韵诗,本汗就给你机会证明你的忠心,但是,我必须提醒你,机会只有一次,若是让本汗发现你真的敢背叛本汗,本汗定会让你死得好看!”
阿里不哥的狠辣,竺韵诗心知肚明,只是,她不明白宗正为何要如此诬陷自己,也心知,此时此刻,已经容不得自己辩解,多余的辩解只会让阿里不哥即刻要了自己性命,故而,她只是偷偷地瞄了一眼宗正,继而负气地回应道,
“多谢大汗不杀之恩,韵诗不敢背叛!”
阿里不哥向其做了个退下的手势,随即,竺韵诗便赶紧退下,帐内众人的目光复又聚集于宗正身上,因为,他还有两份大礼没有说出。
“宗正,这第四份大礼,本汗决定收下,那剩下的两份大礼是什么呢?”阿里不哥饮了一口酒,继而问道,神采焕发。
“回禀大汗,剩余的两份礼物我此刻没有带来,但是,我保证,一个月之内定会奉上!”宗正故作姿态,满是自信地回道,
“究竟是什么礼物?就莫要卖关子了吧!”阿速台有些不耐烦,
宗正侧身对着阿速台,泰然安劝道:“法赤大王,莫要着急嘛!说出来也无妨,这第五份大礼便是忽必烈的性命,第六份大礼便是整个蒙古最终的汗位。”
“笑话,你以为你是谁?我们先后对忽必烈进行两次刺杀,最终都功败垂成,你以为想要他性命会如此容易么?更不要说整个蒙古的统一,简直痴人说梦。”阿速台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眼里满是不屑,对宗正一阵热讽。
阿里不哥听到宗正的狂言,虽然略有欣喜,却也自知难以实现,只是,他作为大汗,自然不能像阿速台那样对宗正进行嘲讽,便客气说道,
“虽然,你所说的两件大礼,我一直渴求得到,只是,本汗有自知之明,你有这个心便好了,本汗绝不严苛于你!”
对于阿里不哥的客气与好意,宗正拂手拒绝道:“不,大汗,我既然敢放出此话,自然有我的计划,只是,现在不是说出这个计划的时候,还请大汗拭目以待!”
阿速台冷语激道:“你能在一个月内送上这两份大礼,我阿速台就奉你为神,你说向东,我绝不往西。”
宗正朝阿速台望了一眼,并未作出言语的回应,但是,可以看得出,他的眼里充满了阿速台的蔑视。
就这样,宗正成功地打入了阿里不哥大营,暂时赢得了他的信任。
阿速台心中还是不踏实,待宗正离开营帐后便提醒阿里不哥注意防范,阿里不哥说自有准备,阿速台便告退,并将埋伏在外的聚贤阁高手一一撤去。
竺韵诗的回归对于聚贤阁的高手而言自然算得上是一件喜事,可是,对于宗正本人,那些人却自有一番偏见,毕竟宗正曾经坏过他们的大事,且目前的身份值得怀疑。
阿里不哥给宗正安排了一个营帐,宗正返回营帐不过片刻,竺韵诗便来到营帐寻找宗正。
宗正对此毫不意外,他知道竺韵诗一定会来质问自己,只是,竺韵诗这个时候过来有些心急,势必会引来监视和偷听,故而,当宗正见到竺韵诗的第一眼便迅速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竺韵诗立马领悟,只过得片刻便看到营帐外闪过一丛黑影,继而贴伏在帐布外,这时,竺韵诗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受怀疑之人。
只是,不该这会来,却已经冒失地来了,贸然离去,难免又会引起怀疑,但是不管怎样,得必须将心中的万般疑问暂且压下,不然,一切都会变得不可收拾。
其实,这个大宗正几岁的姑娘早就对宗正产生了些许好感,远在中原好几年,本就想着报恩,见到宗正与宗韦如此相像,心中便暗生感激,再加之远在他乡的孤独,见到与心中相符的男人,心中难免安生情愫。
故而,竺韵诗很自然,或者说,很不经意地便随着自己的心选择相信宗正。
宗正也意识到阿里不哥定然不会立时完全相信自己,在第二个计划催动之前,千万不能引起他的猜忌,横生枝节,故而,宗正率先说道,
“你怎么来了?莫不是因为我在大汗面前揭发了你,你心有怨言!”
竺韵诗是个明白人,她立时觉悟到这是宗正的提醒,暗示她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随即,竺韵诗装作愤怒的样子说道,
“同样都是叛徒,又有什么怨言可言!只不过,我觉着你很卑鄙,也罢!既然都选择为大汗效力,我也就不多说了,只希望今后,同心协力效忠大汗!”说着便拂手离开。
竺韵诗质问宗正未果只得返回聚贤阁,阿里不哥和阿速台从心底把那些高手当工具,可是在那些高手之间,相互的友谊却是真实的!看到竺韵诗回来,固然是以内奸的身份回来,他们都还是由衷地热情迎接。
尤其是来自同一国度的南罗星,看到竺韵诗回来犹为欣喜。
众人一阵寒暄,随后南罗星趁着众人散去单独将竺韵诗拉到偏僻处,似乎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阿诗,你我同样来自天竺,有些话我不想瞒着你!”南罗星神色异常严肃,他的眼神透着委屈和叛逆。
“阿叔请说!”竺韵诗似乎看出了南罗星的心思,这次回来看到其余高手,她便感觉到了气味的不对,所有人都似乎有心事,有着自己的打算,或许自己这次出事给了他们刺激。
“还记得当初我们名义上是被蒙古人招募过来的,可实际上却是因为怕母国受到蒙古的侵略而被迫效命,我们做过许多坏事,那都是不得已,可是如今情形不一样了,自从蒙哥汗薨逝,蒙古便陷入内斗,国力大不如从前,第三次西征也不得不停止,我想,我们的母国不会受到蒙古人的侵扰了!不如我们…”
南罗星话未说完便立时被竺韵诗打断道:“我明白阿叔的意思,其他人估计也有这个打算吧?”
“嗯!这些日子经历了那么多,新汗根本没有把我们当人看,尤其是上次你因为救阿速台被俘,新汗拒绝营救你之后,我们便认清了时势,认清了他的面目,继续留在这里终究只有死路一条!”南罗星回道,
“可是,我们能逃得出去吗?不要忘了,还有他们!”竺韵诗担忧道,
提到他们,南罗星不禁毛骨悚然,这些人之所以不敢轻易逃离正是因为惧怕他们,
“所以我们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等蒙古两位新汗大乱斗,无暇自顾之际离开!”南罗星似乎有了逃跑的计划!
竺韵诗没有答复南罗星,她知道没有那么容易 。
“对了!你怎么会和那人在一起?你知道他是谁么?”南罗星忽而问道,
“这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至于他,应该算是一个朋友吧!”竺韵诗回道,
“不,你不知道,他乃是身负龙星之命的奇子,能够主宰天下,此人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前几日我看到失魂星雨,和那人出现的时间差不多,我有一种预感,他的出现必然会搅起一番风云。”南罗星一脸炙重地回道,心里在担忧着什么。
听到南罗星的话,竺韵诗有些难以相信,心事重重,只是淡淡地回复道:“阿叔,你的话请容我细细思量。”
南罗星见竺韵诗有些憔悴心累,便不再多言,悠然转身离去 。
第一百七十一章 步步为营铸杀局(七)
宗正进入阿里不哥大营后,一连好几日都安分守己,既不献策也不妄动,竺韵诗亦不敢轻易联系他。
派去监视的人接连回报这几日宗正和竺韵诗的动静,阿里不哥与阿速台逐渐放松警惕,
阿里不哥与忽必烈都在忙着备战,他们知道一场决定胜负的大战在即。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忽必烈单独召见了发思巴,
“国师,那地方怎么样?”忽必烈问道,
发思巴从怀中取出一份图纸说道:“大汗,这是我最新赶制的断肠谷地形图,请大汗过目。”
忽必烈接过图纸,迫不及待地展开,定睛细看,眼露欣喜之光,畅然说道:“好,做的好,想不到还真有如此地方,待这件事情成功了,你们都有大功。”
发思巴感叹道:“看来这宗正果然名不虚传,若是这个计划成功实施,大汗击败阿里不哥自是必然。”
“接下来就要分派大批兵马到断肠谷改造地形,筑造工事了,一旦分兵,大营的防卫就会变弱,这个时候就看宗正能否稳住阿里不哥了。”忽必烈说道,心中隐隐不安,
发思巴与刘秉忠都是聪明人,他们都不敢过分相信和依赖宗正,一旦宗正不能稳住阿里不哥,到时阿里不哥率人袭来,势必会崩盘,故而,私下里留了一手,就连忽必烈也不知道发思巴的计划。
忽必烈心思沉寂片刻后忽而又严肃叮嘱发思巴道:“国师,此事定要保密,万不可泄露了任何消息。”
发思巴应承道:“大汗放心,臣心中清楚。”
“如此甚好,先下去歇息吧,到了关键时刻,万不可松懈,去帮我把刘邢台叫过来。”忽必烈命道,
发思巴随即离开了营帐,前去叫刘秉忠。
过得片刻刘秉忠赶来,忽必烈请其坐下,犹为诚恳客气地说道,
“邢台,宗正的计划你也知道,现在已经过去五天了,依着时间,该是启用‘引虎驱狼’计划的时候了,事关重大,派别人负责本汗不放心,唯有你本汗才可心安。”
这些年追随忽必烈一路走来,历经坎坷,刘秉忠与忽必烈虽为君臣,却也是忽必烈的良师和益友,如今正是异常关键的时刻,宗正布下的大局势在必行,也志在必得,刘秉忠自然毫不推辞地领命。
忽必烈的精锐兵马驻扎在和林近郊,它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匕首让阿里不哥寝食难安,双方的力量一时之间难分高低,虽然阿里不哥略占优势,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五日里阿里不哥召开了三次军情会议,有的将士主张主动出击,有的则主张按兵不动,仅作对峙;两方论起理由都有几分道理,阿里不哥一时难以抉择,也并无破敌良策。
今天是宗正来到阿里不哥大营的第六天,阿里不哥对宗正的猜疑已经消去大半,而宗正算着日子,也是忽必烈该出手的日子了,只要忽必烈出手,那么这盘大棋的前奏便会进入**,也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
和林是一片草原和荒漠的联合体,对于蒙古骑兵来说,根本无险可挡,所以窝阔台汗在位时期便依着现有地形在和林近郊建起三座土城和两座营寨用以阻挡外敌。
挡在忽必烈最前面的便是一道高耸的土城,云梯够不着,弓箭亦黯然失色,强攻自然死伤严重,它把着进入和林的重要关隘,是阿里不哥防线的最前沿,也是最难攻克的险关。
其后便是连着的两道营寨,用木头搭建的防线,以冒尖的树桩对付骑兵的快速冲行。
宗正在伤城攻略里知悉对付土城的办法,那便是地道,通过地道由内往外击溃敌人,而对付营寨,自然是火攻,这些宗正在计划里写得很清楚。
前五日,表面上忽必烈毫无动静,实际上已经命人日以继夜地打通了进入土城的地道,并准备好了用于火攻的油料。
第六天拂晓,忽必烈便趁夜袭击了最前方的土城,通过地道进入土城后方的士兵与城外正面攻城的士兵里外夹击,阿里不哥的士兵稍作抵抗便自知大势已去,尽数投降。
一大早阿里不哥便接到军情急报,土城被破,虽说还有四道关隘,可是,这第一道关隘的意义大不一样,阿里不哥不免有些焦虑,仗着还有四道险关,兵力充足,倒也不至于失了分寸,慌了手脚。
召集众将士商议对策,然,阿里不哥大营中毕竟缺乏忽必烈大营中类似发思巴与刘秉忠这样的佼佼者,终究没能商量出什么实际有效的对策。
忽必烈在突破第一道土城后,一鼓作气,亲率三军以火攻之计接连突破两道营寨关隘,进一步逼近和林,声势大振,士气高昂。
就在阿里不哥商议对策未果之际,忽必烈以火攻之计又连破两寨的消息接连传来,这下,阿里不哥有些慌乱了,底下的军将也略显惶恐,有些坐不住了。
这就像是涟漪效应,越往内圈防线靠近,抵抗就会越强烈,忽必烈自知这一点,就以目前实力而言,仅靠正面的攻打只会徒耗双方实力,削弱的也最终还是蒙古自身的实力。
所以,尽管士气高昂,尽管此刻占尽优势,目光长远的他仍旧只是依着 计策仅作进攻架势,围而不攻,要的是营造紧张气氛,让阿里不哥与他的军将们慌乱起来。
诚如宗正预料那般,阿里不哥听到忽必烈连下三关的消息后神色大变,坐立不安,指着一大群千户大将骂他们无能。
就在无计可施,却又火烧眉毛之际,内侍监的通传打破了帐内的紧张气氛,
“启禀大汗,宗正求见。”
阿里不哥并未完全打消对宗正的猜疑,故而听到宗正求见的第一反应便是揣测他此刻前来的目的。
“让他进来!”阿里不哥允道,
宗正风采奕然地进入营帐,与在场将军们的愁眉苦脸形成鲜明对比,看着宗正焕发的神采,不知情者定然会以为宗正就是个实在的奸细,在看阿里不哥落败的好戏。
当然,阿里不哥本就心烦,看到宗正这副逆反的神采,自然是心中不爽,故而冷冷地问道,
“宗正,你见我究竟有何事情?”
宗正欣喜斐然地恭贺道:“恭喜大汗,贺喜大汗!”
阿里不哥刚刚吃了三个败仗,而宗正却在恭喜自己,这让阿里不哥颇为生气,却也带着几分好奇,在场的千户大将都对宗正的言行感到荒谬可气。
“宗正,你不知道忽必烈已经连破三关吗?本汗有何喜可贺?”阿里不哥一脸愠色地问道,
宗正则依旧满脸欣然喜色,爽朗回道:“回大汗,这几日,我一直在苦思怎么对付忽必烈,却苦于缺乏一个机会,谁知,今日忽必烈却刚好给了这样一个机会,难道不应该恭贺大汗吗?”
明明是被人压着打,哪有什么机会可言,众将皆不知道宗正所言的机会究竟是什么,只是觉着宗正有些荒唐。
“我有一破敌良策,定可一举扭转战局,这一计策若是成功,那大汗打败忽必烈就是必然了!”宗正说道,阿里不哥面露不解,宗正继续提醒道,
“现今的忽必烈就像沸腾的热水,大汗不能只是想着扬汤止沸,应该学会釜底抽薪。”
阿里不哥听着宗正此话,复又看着宗正胸有成竹的样子,逐渐淡去脸上的愠怒,转而客气问道:“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有釜底抽薪的计策了?”
“正是,所以特来恭贺大汗。”宗正回道,故意慢性子不直接道明计策。
阿速台急不可耐地说道:“就莫要拖沓了,军情万急!”
每个人的脸上都焦虑不堪,而宗正却依旧一脸泰然,还慢悠悠地安抚众人道:“诸位莫急!既然忽必烈一心找死,我们何不静下心看着他如何犯下致命大错!”
宗正的过分镇静激起了众人的不满,阿里不哥也是耐不住了!
就在此时,兵探急匆匆冲入营帐禀报道:“开始了!他们开始攻城了!”
兵探的消息一到,营帐内立时又炸开了锅,
“大汗!是时候动手了!”宗正在喧闹中大声说道,犹如一阵响雷让众人有些不知所以,这些人刷刷刷地望向宗正。
宗正上前两步,声色凯扬地说道:“忽必烈劳师远征,粮草乃是他的死穴,若能毁其粮草必能置他于死地!”
“你说的本汗也知道,只是本汗怕…”阿里不哥未说完便被宗正打断道:“怕把忽必烈逼急了狗急跳墙,置之死地而后生吗?”宗正道出了阿里不哥的心思,
阿里不哥虽然没有明确承认,脸上的难色却已经暴露出他的顾虑。
宗正安劝道:“大汗根本无需顾虑此点,忽必烈断了粮草,而通往开平的后路又被大汗截断,如此绝境他势必会拼死一搏,但是倘若大汗能够在忽必烈殊死搏命之前抢先控制住他,他的军队则群龙无首,那么便可兵不血刃地赢得胜利!”
第一百七十二章 步步为营铸杀局(八
对于宗正所言,阿里不哥反问道:“可是若是不能及时控制住忽必烈,那岂不是要拼死一战了?”
宗正提点阿里不哥道:“大汗与忽必烈之间迟早有一场大战,如今人家逼上门来攻打您,若是烧了他的粮草,退一步讲,可以暂时逼退他的进攻,打压他的士气,再退一步讲,即使您真的有一天要与他决战,那也起码赢得了粮草上的优势,如今忽必烈正在举兵攻打您,后方一定空虚,是烧毁他粮草的时机,大汗定要尽早决断,机不可失!”
宗正的话颇有道理,在场的千户大将们都微微赞同,宗正的话也给了阿里不哥一丝信心,逐渐有些认可的态势,加之阿速台及浑都海的及时谏言肯定,阿里不哥终于下定决心,转而担心宗正能否烧掉忽必烈的粮草,遂问宗正道,
“如今通往忽必烈大营的通道已经被他围住,你有什么办法可以绕到他的后方烧毁他的粮草吗?”
宗正见阿里不哥下定决心,便自信回道:“大汗无需担心,毁其粮草的计策我都已经想好!只要大汗下令,我愿意立下军令状,若无烧毁忽必烈粮草,自愿断我头颅!只是需要向您借几个人。”
阿里不哥见宗正敢立下如此军令状,倒也佩服他的胆识,同时心中也更有了底气,遂慷慨应承道:“此番你需要本汗任何帮助,本汗都会应允!只是,可否告知你想要向本汗借调何人?”
“此次绕道忽必烈后方烧毁粮草需要极其隐秘,人多了反而会引起忽必烈的警惕,若是大汗将聚贤阁的那几个高手调去烧毁粮草,我想,以他们的武功,躲过忽必烈的外层包围绰绰有余,而且,竺韵诗必须去!”宗正回道,刻意强调了竺韵诗本人,
阿里不哥觉着宗正所言有理便同意了宗正的提议,只是对宗正强调竺韵诗本人感到好奇,遂疑问道,
“为何竺韵诗一定要去?”
宗正解释道:“竺韵诗曾被忽必烈策反过,此刻虽复又归附大汗,但是她的忠心有待检验,若是派她前去烧毁粮草,则可测试她对大汗的忠心,毕竟烧毁粮草对于行军打仗的军队而言乃是关键大事,她若无提前报信或者阻挠烧粮之举,则足见她对大汗的忠心。”
“嗯!不错!还是你想得周到,就依你所言办!”阿里不哥点头称赞,其实于他的心底,对于宗正和竺韵诗二人都心存疑窦,如今宗正立下军令状要烧毁忽必烈粮草,他对宗正的猜疑心思有了较大改变,而宗正提出检验竺韵诗忠诚的办法也进一步佐证了宗正与竺韵诗合谋的可能性,因为宗正本身也对竺韵诗有所怀疑,并且给竺韵诗出了一道难题。
诚如宗正所想那般,忽必烈的后方空虚,聚贤阁的几大高手悄悄绕道后方,顺利点燃粮仓。
看到忽必烈大营起火冒烟,阿里不哥便知道聚贤阁的人已经得手,心底暗喜,也油然衍生对宗正之前猜疑的愧疚。
忽必烈见后方起火,知道粮草被烧,赶紧引兵回救,然,火势乘风,过于凶猛,只救回了两三成。
竺韵诗不辱使命,宗正亦在关键时刻献计不仅逼退了忽必烈的进攻,打压了他的士气,还烧毁了忽必烈的粮草,可谓功不可没,故而,阿里不哥逐渐放弃了对宗正和竺韵诗的戒备,也暗中撤去了监视之人。
打了大胜仗,自然要摆上庆功宴,这是阿里不哥惯有的风格。
虽说是战事正盛之际,然,觥筹交错,莺歌燕舞的场景在阿里不哥的营帐还是惯而有之的。
宴会上,阿里不哥举杯为宗正庆功并表态要重用宗正,到底是否是其真心话,无人可知,宗正则心中有数。
晚宴进行到很晚,宗正以不胜酒力为由中途离开。
回到营帐,掀开帐帘便看到竺韵诗已经在帐内恭候。
“你来了!”宗正问候道,似乎料到了竺韵诗会来,下意识地望向帐外。
竺韵诗知道宗正的顾虑,安劝道:“你放心,现在没人监视!”
宗正见确实无人监视,便回转身躯,稍稍心安。
“现在可以解答我心中的疑惑了吧?”竺韵诗愤愤说道,这些日子憋屈得难受,终于逮到机会质问宗正,自然有些愠怒。
宗正看出了竺韵诗心中的怨怒,遂解释道:“我完全是为你好,你被关了半年多,就算回去自然逃不开大汗的怀疑,还不如索性承认这一点,这样反而不会激起他的杀心,现在你火烧忽必烈粮草不是证明了你的清白了么?还有什么可怨的?”
“话虽不错!可是你瞒不了我,你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绝对不是真心效忠大汗的!”竺韵诗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宗正。
宗正看着竺韵诗的眼神,很是不舒服,“你干嘛这样看我?就算我不是真心效忠大汗,难道你就是么?更何况,你现在去告发我,你以为大汗会信吗?”
竺韵诗知道自己此刻确实无法揭露宗正,于心底也不愿揭露,只冷冷丢下一句话,
“好!我明白了!”说完便要愤愤离开。
宗正一把抓住竺韵诗的手,“慢着!”
竺韵诗顺着宗正的力气一个华丽扭转,身姿动人,两人瞬间拉近了距离。
望着宗正的脸颊,竺韵诗并无之前那种抵触,神情有些微微荡漾。
宗正忽而意识到自己的无礼,立时松脱了竺韵诗的手,“我有样东西劳烦你看看!”
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从少林盗出的卷札递予竺韵诗。
“这是什么?”竺韵诗问道,
“这是一本卷札,上面都是天竺文,我看不懂,还请你帮忙翻译!”
竺韵诗见是宗正有求于自己,正愁没处撒气,便一脸冷漠地回道:“我凭什么要帮你翻译?我方才的问题你都尚未回答我!”
宗正将卷札拿在手里,看到竺韵诗冷漠的表情,不禁将卷札握得更紧,“你这个人好没良心,我从忽必烈大营救回你,你至今还未好好报答我,就是让你翻译一下我手中的卷札,难道这你都不愿意?”
“我这个人就是没有良心,何况,你心知肚明,你救我恐怕是别有用心!”竺韵诗反驳道,
宗正见竺韵诗铁了心不愿帮助自己,忽而心生一计,言语激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这卷札的来历?难道你救不想知道这卷札的内容?”
宗正的话犹如磁铁的吸力一下子便勾住了竺韵诗的兴趣,暗想道:“这小子说得也有道理,若是些对我有用的东西,就算骗了他,他也不知道。”
想着便立时从宗正手中夺过卷札,宗正见此,嘴角暗自涌出一丝浅笑。
竺韵诗稍稍打开卷札,那卷札只露出一竖文字,竺韵诗便一下子怔住了,“天啊!这不就是恩公的笔迹吗?”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震诧,更有几分惊喜,这些年来到中原就是为了寻找当年自己的恩公,完成娘亲当年的愿望,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逮住了一丝线索,这难道是上天的安排吗?
竺韵诗激动地拉住宗正的衣袖问道:“快说,你是从哪里得到这卷札的?”
宗正对竺韵诗这种惊讶激动的举措感到很是意外,也很好奇,但是,他终究不明白让竺韵诗知道真相到底是好还是坏,故而,对于竺韵诗的提问,他还是异常谨慎,反问道,
“怎么了?这卷札有什么问题吗?”
竺韵诗仔细地看着宗正,她的脑海闪现出当年宗韦的画像,她又产生了初始见到宗正的感觉,“像,实在太像了!”想着想着便不经意问道,
“你知道宗韦么?”
这个问题宗正记得竺韵诗问起过,只是当初害怕惹来是非便没有回答她,如今竺韵诗见到卷札如此震惊,宗正便猜到竺韵诗对自己的父亲应该有些熟识,内心对父亲探知的**莫名而起。
宗正并未回答,竺韵诗大胆将心中的猜疑说出,“你是不是宗韦的儿子?”
“你怎么.....”宗正一时激动便要蹦出“知道”二字,复又小心收住,改口道:“你怎么胡言乱语?”
宗正虽然灵活改变了口型,然而竺韵诗还是看出了宗正的不对劲,宗正虽未亲口承认,可是聪慧的竺韵诗已经猜到了结果,她很激动,很欣慰,只是潜藏心底,未流露脸面。
见宗正如此刻意逃避,竺韵诗便不再询问,而是将手中卷札缓缓展开,看着上面逐渐展现的天竺文,竺韵诗的脸色比之前显得更为震诧,而且越看则越发惊骇!
宗正仔细地注意着竺韵诗的神色变化,他虽然好奇,但见竺韵诗认真专注地看着卷札的眼神,便没打断相问,只是心中在不断揣测着卷札的内容,究竟这里面写了什么,竟让她如此惊骇呢?
待竺韵诗翻完最后一页,她的心神似乎已经缭乱,眼神有些迷离。
“怎么了?这上面究竟说了些什么?”宗正着急问道,
第一百七十三章 步步为营铸杀局(
待竺韵诗翻完最后一页,她的心神似乎已经缭乱,眼神有些迷离。
“怎么了?这上面究竟说了些什么?”宗正着急问道,
“上面记载了一个古老的传说!”
“什么传说?”宗正问道,眼里满是好奇。
竺韵诗回道:“这上面说上古时期代表正善的黄龙和代表邪恶的黑龙经历一场大战,最终黄帝以女娲灵石的灵力将黄黑两龙封印,自此,女娲灵石的灵力消失,天地灵力也尽然失去,要想重新解开两龙封印则需先解开女娲灵石的封印恢复天地固有的灵力,而解开女娲灵石需要五大上古神器,后来黄帝将解开女娲灵石封印的线索交由四位弟子分别保管,后来他的四位弟子自分为天帝玄屠四大门家,分管风老琴,盘古棋盘,《伤城攻略》书简,‘宝马万里图’等四样法宝,黄帝遗留的脉支掌管着集天地五行戾气的五行剑,金鑫剑,木森剑,水冰剑,火炎剑和土圭剑,他们世代传承着引导开启女娲灵石封印,解去两龍封印的使命!”
宗正听完有些震惊,他知道这可能不是传说,很可能是实际存在的,因为他知道当中的所有东西,似乎也明白了当初在美人谷谷主为何要自己解开风老琴的奥秘。
而竺韵诗则不以为然,在她的心底,或许这些仅仅是传说而已,唯一让她疑惑的便是为何自己的恩人要将这个传说手书在此卷札上。
宗正双目无神地从竺韵诗手中拿回那卷札,叮嘱竺韵诗道:“希望你对这件事情保密,绝口不提!”
竺韵诗盯着宗正,满眼疑惑,
“我也是为了你好,省得惹来杀身之祸!”宗正复又叮咛道,
宗正的话虽然三分敌意三分命令,可是竺韵诗看得出这件事情可能另有玄机。
“这卷札的笔迹分明就是我恩人的,你快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竺韵诗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最关切的事情,复又问道,
“恩人?你是我…”宗正正要说出“爹”字,忽地又忍住,继续说道:“你是说宗韦是你的恩人?”
竺韵诗微微点头回应道:“正是!当年恩公曾游历天竺…”
竺韵诗满眼深情地讲述了当年宗韦如何为其母接生,救下自己和母亲的经历,听完竺韵诗所言,看着竺韵诗诚挚的神色,倒觉着她不是骗人的,竺韵诗的眼里满是哀伤,继续悲情地说道,
“母亲一直希望着有机会报答恩人,后来母亲死了,蒙古人在天竺发出招贤令,我在天竺也呆不下去了,便想着趁此机会来寻恩公,报答他的恩情!”
整个营帐莫名地随着竺韵诗话音的沉落而安静下来,她再一次仔细地看着宗正,“其实,你根本瞒不了我,你就是恩公的儿子。”
竺韵诗倏地拿出一块布舒展开举止宗正眼前,那布明显已经泛黄,看样子有些年头了,那布上画了一个人的画像,正是宗韦,是当年竺韵诗的母亲所画。
宗正仔细地端详着那画像,他很震惊,这画像上的人眉宇间和自己很是相像,这种相像是很自然的相像,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
“他是谁?”宗正问道,
听到此问,竺韵诗不禁神色一颤,她感到异常诧异,作为儿子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父亲呢?难道真的是自己判断错了,还是他根本不想坦然承认,刻意伪装。
“他就是宗韦!我所说的恩人!”竺韵诗回道,眼睛却谨慎地注意着宗正的细微表情。
这是宗正第一次看到自己父亲的画像,怎能不触恸万分,自小到大,曾经在无数个夜晚梦见自己的父亲,可就是看不清他的那双脸,尽管,很想看清,很想,很想。
自小到大,自己从未提起父亲却不代表着想要忘却,相反,宗正是将他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如今竺韵诗拿出自己父亲的画像,这份暗藏的心思和情愫莫名地被重重唤醒,越发坚定了他坚持下去的勇气和决心。
“告诉我,他在哪?”竺韵诗从宗正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他一定知道恩人,遂又问道,
“他死了!”宗正失声喊道,忽而又立时意识到自己的冲动。
“你说什么?”竺韵诗有些难以相信,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自己千里迢迢为的就是完成母亲的遗愿,如今却听到恩人故去的消息,难免有些茫然失措。
世人皆知道宗正的真名,如今又知道了宗正就是龙鳞奇子,所以,他父亲就是宗韦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毕竟是陈年往事,似乎大家都忘记了当年宗韦的死,或许,只有美人谷的谷主还会记得。
而之前,宗正还不清晰这一点,在他心底,一直谨记着当年自己母亲离世前的叮嘱,当他无意看到发思巴的那本手记时,尘封的仇怨以及真相终于浮现,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这点秘密在某些人眼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竺韵诗的谈话显然暴露出她确实不知情,她一直被忽必烈关押着,也未执行追踪龙鳞奇子的计划,所以,至今,她对于宗正就是龙鳞奇子的身份还不知悉,更莫提当年宗韦如何而死之事了。
宗正方才一直不愿承认自己就是宗韦儿子,为得就是试探竺韵诗是敌是友,判定其所言的虚实。
从方才所言,加之之前竺韵诗询问宗正宗韦下落的回忆,宗正觉着竺韵诗所言确实为实,而且,事到如今,已经没有相瞒的必要,因为,她似乎早就猜到自己就是恩人的儿子,若是她是敌人,有意害自己,自然会伪装起来,暗中害自己,又岂会一再追问。
而此时承认这一点,若自己的父亲确实是竺韵诗的恩人,那么她就一定会暗中帮助自己完成这盘复仇大棋。
当然,出于谨慎的目的,宗正是不会将自己的谋局告诉竺韵诗的,他需要的只是竺韵诗的一个态度,一个愿意帮助自己,愿意报答恩人的态度。
“没错,我父亲早就故世了,在我出生不久就故世了!”宗正细细沉思后决定坦然承认这一点。
这句话若是从旁人嘴里说出,竺韵诗一定会怀疑,会质问,可是,这句话是从宗韦的儿子口中说出,她就断去了怀疑的念头,没有做儿子的会用自己父亲的死来撒谎,那是大不敬。
所以,听到宗正的这句回答,竺韵诗的眼睛顿时黯淡,怪不得自己一直暗中打探恩人下落却一直无果,原来,恩人早就故去,在自己还未来到蒙古,就已经故去好几年了。
想到自己最终还是无法完成母亲的遗愿,想到自己的辛劳最终还是无果,竺韵诗有些失落,自责。
“他是怎么死的?”竺韵诗问道,似乎有些愤恨,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恩人英年早逝,绝对是被人所杀。
对于自己父亲故世的真相,宗正不敢说出,因为这盘棋已经走到很关键的时刻,他不愿节外生枝,因为竺韵诗的冲动而横生意外,所以,他冷冷回道,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总而言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你真的将我父亲视为恩人,心存感激,那就请不要多问,”
一阵黯然神伤,竺韵诗却被宗正一句话点醒,暗自醒悟道:“对了,恩公既然不在,报恩无法实现,可是为其报仇却还是可以的,为其报仇也是另外一种报恩,我想宗正此刻所做之事应该就是为了报仇,我何不在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好!我不多问,告辞!”竺韵诗说着便离开了宗正的营帐。
竺韵诗走后好一阵,宗正都还未恢复心神,总想着方才与竺韵诗说话的情形,他不知道竺韵诗是否是自己的朋友,也不知道她是否会默契地配合自己一把。
伫立良久,复而又将心思转回了手中的卷札之上,依着竺韵诗所言,宗正分析了一番,
风老琴在美人谷谷主手中,《伤城攻略》书简和宝马万里图及五行剑中的火炎剑在自己手中,而水冰剑在仙儿手中,那么上古五神器便只剩下盘古棋盘和五行剑中的木森剑、土圭剑及金鑫剑不知何处。
可是,父亲为何知道这个传说,还有,开启女娲灵石的封印后又会如何?为何要释放两龍?这一切都像谜一样游荡在宗正的脑海,百思不得其解。
帐外依旧篝火阑珊,冷月高悬,一地清辉满地凉。
忽必烈粮草被毁,返回大营后却并未动怒,也未慌乱,反而出奇地平静,刘秉忠和发思巴作为首席军师,也都是寂寂无言,只有不知情的其余千户大将按捺不住,急着要见忽必烈,商议接下来的军事大计,忽必烈却一直闭门不见。
而阿里不哥庆功归庆功,有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这一点也是他最为担忧的,那就是忽必烈失去粮草后接下来的动作,他很担心忽必烈会在此绝境之下做出最后一搏,故而,在此之前如何控制住忽必烈便成了头等大事。
第一百七十四章 步步为营铸杀局(
黑夜苍茫,夹杂着隐隐的血色。
七月的天总是透着一股闷热的暑气,让人感到有些沉闷,喘不过气。
和林的腥风血雨在武林各界众所周知,南宋朝廷似乎并未想着趁蒙古内乱之际有所动作,而真正的原因便是贾似道专权,谗言惑主,而贾似道背后的操众者就是之前与其打过交道的刘秉忠。
自从刘秉忠与贾似道打过交道后,便心知此人的韬略,他知道蒙古内部终究免不了一场内斗,所以为了防止南宋趁蒙古内斗之际出手,便想到了贾似道,在忽必烈的帮助下,贾似道一路做大,不仅与朝中文臣有所勾结,甚至还把手伸到了各方武将身上,彼此形成官场的利益链条,继而排除异己,直到成为南宋有力的当权之人。
贾似道惑主及朝廷的无动于衷让武林各派正道人士颇为愤慨,他们皆想在抵御外族侵略上有所功绩,故大有蠢蠢欲动之势。
少林寺议事大厅内,方丈和悲苦正在商议如何趁机打击蒙古之事,突然嗖的一声,一枝飞镖径直射入厅室,稳稳插在墙上。
悲苦立时往外看去,紧张起身往外而去,却是什么踪影都没有看到,方丈拔下飞镖,只见飞镖携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少林失踪之人皆在我手,若想救人,七月十四午时一刻,断肠谷见,万勿失约。”
方丈读罢,面露忧虑之情,
悲苦这时从外面进来,见方丈手执一张纸条,脸色难看,便问道:“师兄,怎么了?”
悲痛将字条递给悲苦,悲苦取来一看,说道:“悲戚、悲清和悲凉师兄以及苦极师叔已经失踪七年有余,我们遍寻不得,今日却有人送上如此字条,却不知是真是假?”
方丈以苍老浑厚的声音回道:“阿弥陀佛,此事需得谨慎稳妥而行,待我和诸位师弟及师叔商量后再做抉择。”
悲苦道:“方丈师兄所言甚是。”心中却对今夜来者颇为好奇,此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飞镖打入议事厅,武功定然了得,而这张纸条的出现说不定又会在平静的武林再度刮起一阵腥风血雨。
随即悲苦便立即召集悲愤、悲哀两位师弟及苦至苦尽两位师叔到议事堂议事,待众人来齐一一落座,方丈便将字条一一传给诸人。
待众人一一看过,方丈便问道:“不知几位师弟和师叔对此事怎么看?”
悲愤率先疑惑道:“不知此事是否真假?”
德高望重的苦尽并未说旁枝末节的言语,而是径直表明自己的态度,他接着悲愤的话说道:“我觉着,不论真假,都需赴此一约。”
苦至亦赞同苦尽的说法,他补充道:“师弟所言甚是,只是我等要仔细筹谋此事,以免落入敌人圈套。”
在未召集诸人商议此事之前,方丈心中便有了七八分主意,苦至和苦尽两位师叔的意思倒是和自己差不多,故而,听到两位师叔都如此见解,便坦然说道:“弟子也是此意,本想联络诸派一同应对,只是,七月十四将近,要赶赴远北之境的断肠谷,时下若派人联络他们再行出发怕是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弟子想一边派人赶赴断肠谷赴约,一边联络各派作为后援。”
“嗯,方丈师侄果然思虑周全。”苦至点头赞道,
方丈随即说出接下来的安排,他的意思是要两位师叔随同几位师弟一同前往,以护周全。
苦尽立时觉着不好,便直然反对道:“不妥,少林遭受两渡劫难,你我苦字与悲字辈的高僧本就所剩无几,若将我们都派遣出去,如若敌人趁我们离去,围攻少林,到时少林无高手镇守,又如何应对强敌?”
苦尽的话虽然直戳众人心扉,勾起无限悲伤回忆,但却所言直切要害,就连悲哀也附和道:“是啊,是啊,那什么‘调虎离山’”
苦至毕竟也是旧历世事之人,就算苦尽不点明,他也会将此顾虑道出,其实,方丈也有此顾虑,只是,在安排上确实不好应对,毕竟人手有限,对方在暗处,若是安排不当,难免遭来进一步的打击。
苦至想到少林两劫,身边师兄弟及弟子转眼逝去便好不伤怀,他亦有感而发,不免感叹道:“是啊!我派高僧本就不多了,如若我们此去遭遇不测,少林又有谁来维护?”
听到两位师叔已经表明态度,方丈便也就没有了顾虑,便回应道:“嗯,两位师叔所言甚是,弟子思虑不周,那依两位师叔之见,该作何安排?”
苦至和苦尽两人互视一眼,随即心明对方之意,于是苦至说道:“由我和悲愤及悲哀带领一众弟子前往,苦尽师弟及悲苦师侄还有方丈就留守护寺。”
苦尽立时反对道:“师兄,还是由我带着悲愤和悲哀去吧,由你留在寺中。”
苦至知道苦尽的意思,两人都一把年纪了,无谓生死,二人皆心中清楚,出去办事比留守寺内更为凶险,故而争着把危险的事留给自己,苦至自然不会同意,回应道:“师弟就莫要和我争了。”
苦至的语气有些凝重,他贵为苦尽的师兄,享有更高的地位和威望,苦尽见此便也没有争了,只是,心中忐忑不安。
方丈见此便决定道:“既是如此,那两位师弟,师叔,你们要多加小心,我会命非凡前去通报各派请求支援,但是,为保万全,到时,若是各派支援未能及时赶到,还请你们三人留下一人带着一部分弟子作为支援。”
苦至与悲愤及悲哀一齐起身,苦至回应道:“嗯,七月十四将近,此距断肠谷路途遥远,我们明早便立即动身。”
晨曦初露,熙光洒在少林古色古香的瓦顶,泛起微微的黄暖之光。
方丈与悲苦及苦尽将苦至、悲愤和悲哀等一行人送至山下,临行前,苦尽对悲哀最不放心,故特意交代悲哀道:“悲哀,此去凶险万分,切要认真对待,莫要像往日那般时而正经,时而不正经了。”
悲哀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严肃回复道:“师兄放心,师弟定当听从苦至师叔和悲愤师兄的安排,不会肆意胡闹了。”
众人一阵道别言辞后,苦至三人便领着一众弟子往断肠谷而去,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方丈的心很是忐忑,事情来得很是突然,似乎对方是掐着时间逼着自己赶赴断肠谷,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应对之策,只是,他们偏偏以自己失踪了多年的师兄弟及师叔作为要挟,直切要害,容不得自己有选择,想来,此行虽然凶险,却也必要,就看苦至师叔如何临场应对了!
非凡和非然及非故等人按照吩咐在接到纸条后的当晚便前往各派求援,非凡负责通知就近的宗剑派,历经一天一夜来到宗剑宫。
宗剑宫的李清莘亲来迎接,见非凡风尘仆仆便问道,
“非凡大师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非凡回道:“敝寺前日里接到一张字条,上面说我派失踪的高僧尽在他手,让我们七月十四午时到断肠谷解救。”
李清莘似乎并未惊讶,而是反问非凡道:“大师,你们在路上没有见到我派的弟子李持吗?”
非凡疑惑道:“我们没有见到,兴许是在路上错过了,怎么了?”
李清莘解释道:“我派也同样接到了这样的字条,上面说我派渠自成师兄在他们手上,掌门命我还有张自涌师兄留守宗剑宫,已经派尚有为和童音立两位师兄带着弟子前往断肠谷了,我还命李持等弟子赶赴各派求援呢。”
非凡听到李清莘的解释,立时意识到不妙,咕哝道:“只怕,其他门派也是接到了同样的字条,都赶往断肠谷去了。”
李清莘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禁也有些忐忑,“难道这背后有什么阴谋?”
非凡见此,想着必须尽快将此事告知方丈,便婉言道:“我们先莫自乱阵脚,让敌人有机可乘,我先赶回少林,禀报方丈再行安排,告辞!”说罢便匆匆而去。
李清莘看着非凡着急忙慌的样子,暗想着怕是武林又要出大事了,也赶紧将这事禀报陆知章。
非凡下得山来便遇到了极乐派的水清,由于走得匆忙,非凡没有注意,而水清倒认出了非凡大师,遂上前拦住非凡的去路,询问道:“这不是少林的非凡大师吗?”
非凡停下脚步,见是极乐派的水清道长,便问道:“水清道长,你怎么来了?”
“奉家事之命前来宗剑派求援。”水清答道,
“可是断肠谷赴约之事?”非凡问道。
水清有些讶异,“正是,难道大师已经见到我泉清师兄了?”
非凡没有回答,只是自语道:“果然如此。”
水清不明白非凡所言,便问道:“大师所言何意?”
“水清道长,我有急事,告辞了!”说罢便匆匆离去,
水清觉着莫名其妙,大声叫道:“大师,大师。”
非凡头也不回便径直离去,水清一时摸不清头脑。
第一百七十五章 步步为营铸杀局(
非凡匆忙赶回少林,欲将此事禀报方丈,未等非凡禀告,方丈便道:“你不用说了,近两日宗剑派、极乐派和丐帮等都有弟子前来,你想禀报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
非凡转而问道:“那方丈师叔有何安排?”
悲痛思虑一番,见非凡面露疲色,便好言安抚道:“非凡,你幸苦了,先下去休息吧,待我和你悲苦师叔及苦尽师叔祖商量一番再行决定。”
非凡便不再多问,依言退下,不过片刻,悲苦和苦尽便匆忙赶来,
方丈对两人说道:“接到非凡、非然和非故等几位师侄带回的消息,以及近日各派的求援弟子告知的内容,各派都收到了同样的纸条,而且对方心思异常缜密。”
悲苦有所不明,“师兄请明言。”
方丈则继续说道:“白莲教是七月初四接到消息,崆峒是七月初五接到消息,极乐派是七月初六,宗剑派和我们少林都是七月初七。”
方丈的话一下子便点透了内中玄机,悲苦醒悟道:“师兄,我明白了,对方似乎计算好了路程,我派和宗剑派距离绝情谷正好是七日的行程,而极乐派正好是九天,白莲教是十天,如此安排就是不想让我们有一同商量对策的时间,同时他们也料到我们各派会互相乞援,如此便营造出紧张纷乱的局势。”
悲苦的话正是此理,方丈微微点头,“只是,至今我们也不能参透这里面究竟有何阴谋?”
苦尽则显得更为镇定,他说道:“眼下越乱,我们就越需镇定,以不变应万变,好在我们各大派还有留守之人,若是发现有所危险,兴许开可以组织应对之计。”
“师叔说的是,我想,既然各派都是同一时间抵达断肠谷,起码能够互相照应,只是,对方为何要各大派齐聚断肠谷又不给我们留有商量应对的时间呢?”方丈自言道,
这一点苦尽和悲苦亦是不得其解,心中颇为不安。
宗剑派陆知章得知各大派都接到这一消息后,也看出了时间上的蹊跷,便召集张自涌及李清莘商量对策。
“两位师弟恐怕也知道了断肠谷之事,不知道两位师弟怎么想?”陆知章询问道,
张自涌率先回道:“各派都接到了同样的消息,而且对方又刻意根据各派路程远近设计好了时间,我想这背后定是有重大阴谋的。”
李清莘则猜测道:“两位师兄,我觉得他们会不会是想以各派失踪的人为饵将我们一网打尽。”
陆知章听到李清莘的话立时心头一惊,可是转而细细一想,又觉着不可能,“不会,若是如此,他们何不在汇合时间和地点上做手脚,各个击破,各派联合一起,不见得他们就能够一举歼灭,纵使能一网打尽,对方亦会死伤无数。”
“那他们到底想干嘛?”陆知章的分析很有道理,李清莘也赞同,如此便确实不知对方究竟是何用意了!
陆知章见两位师弟都没有主意,此刻事态不明,自己也没有清晰的思路,便只道:“不管他们想干吗,这就好比下棋,既然对方已经布下棋子,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准备接招即可。”
极乐派自袁天地闭关后便一直由有涯主事,接到这个消息后,由于袁天地事先交代过,不管什么大事都不许在他闭关期间打扰,故而,有涯未有禀报,而是召集断涯及全涯等几位师兄弟一齐商量对策,
“全涯和绝涯两位师弟已经赶往断肠谷,近日接到水清和泉清等人的消息,还有各派使者递来的乞援信,我总觉得,有祸事将至。”有涯说道,
断涯则叹气道:“可惜,师父他老人家一直在闭关,不然,凭他老人家的本事,定然可以预知祸福。”
全涯细心研究过断肠谷的地形图,亦是感叹道:“如今这个局势,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了,很显然,对方并不是想将各派一网打尽,这断肠谷虽然容易埋伏击敌,但是断肠谷出口众多,只要各派齐心协力守住一个出口,他们便不能将所有人困在谷内,绝非围困敌人的上佳之地,所以,我也猜不透他们究竟欲意何为?”
这个突来的消息就像一颗炸弹将原本平静如水的武林炸得激起千层巨浪,武林有头有脸的门派都卷入其中,只是都猜不透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阴谋,只是,一切犹如离弦之箭,已经无法收回。
和林上空悠扬地飘起了雨滴,阿里不哥想趁着忽必烈失去粮草之际冒雨偷袭,企图先发制人一举打垮忽必烈。
这场雨势来得凶猛,来得急,是宗正无法预料的,阿里不哥有此心思,也属兵家常道,毕竟现在正是忽必烈士气大落之时,又是劳师远征,走得匆忙,缺少避雨的雨具,趁着夜色和大雨与忽必烈决战胜算很大。
大营内紧张的调兵激起了宗正敏感的神经,若是阿里不哥执意冒雨与忽必烈决战,那么之前自己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很可能白费,接下来的大棋很可能因此失控。
忽必烈的神经也不免紧张起来,不得不说,这是一场该死的雨,来得不是时候。
而发思巴却异常欣喜,他熟懂天象,这场雨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也在自己的算计之内。
面对忽必烈的紧张,发思巴安劝道:“大汗不必紧张,我想,以宗正的智谋,他定能说服阿里不哥打消进攻计划,不过,因为这场雨,我们必须提前开始布局了!”
“你是说提前布局?可是这样不会使得境况更糟吗?”忽必烈颇为不解。
“不!大汗,表面上是境况更糟,可是却是一个转机!只有这样做,我们才能配合宗正,进而麻痹阿里不哥!相信我,大汗!”发思巴劝道,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忽必烈觉着若是阿里不哥真的冒雨决战,那么不管怎样自己都会输掉,所以,不如放手一搏,便准许了发思巴提前布置计划。
阿里不哥整兵完毕,便召集各级千户大将商议军事安排,准备誓师征讨忽必烈。
经过上一次烧毁忽必烈粮草逼退忽必烈咄咄逼人进攻态势之事,阿里不哥看到了宗正的本事,也看出了他对自己的忠诚,所以,如此大事,自然也叫了宗正前来做参谋。
让阿里不哥没有想到的是,宗正却极力阻止阿里不哥贪功冒进,反对趁雨与忽必烈决战。
在各千户大将眼里,无疑,此刻进攻忽必烈是最佳时机,而宗正竟然极力反对,众人不免有些不服。
“宗正,你难道不知道,此时决战,本汗胜算极大吗?”阿里不哥厉声问道,眼里冒着火花,似乎准备好不顾劝阻的准备。
宗正知道,依着阿里不哥这种冲动急躁的性子,若是自己不拿出切实的理由还真劝不住他。
“我知道,大汗,其实,你一定会胜利的,只是,我只是不想看到大汗胜利,而蒙古却败了!”宗正也厉声回道,
‘蒙古败了’犹如一针锥直刺在场所有人的心尖,阿里不哥自然也不例外,宗正的话犹如一瓢冷水浇在了阿里不哥炽热的心上。
“宗正,你什么意思?”阿里不哥问道,没有了之前的火气,声音也低颤了许多。
“敢问大汗,敢问在座诸位将军,你们冒雨与忽必烈决战,依着目前双方的实力,估计双方伤亡会有多大?”宗正问道,声色严厉,颇为义愤。
这一问,直问得在场诸人哑口无声,就连阿里不哥也是低头不语,因为这是他的心病,兄弟反目不说,因此还徒耗国力,如果真的靠野蛮的杀戮和无力就算赢得最终胜利,也损耗了蒙古自身的实力,还会为后人诟病。
宗正见所有人沉默不语,便知道方才自己所言道出了他们的痛处,于是趁热打铁,加紧在伤口上撒盐,继续厉声苛责道,
“我想,这场战争打下来,整个蒙古的兵力至少减去一大半,今后,你们拿什么跟南宋拼?又如何一统天下。”
“你们的先祖成吉思汗,开疆辟土,为今日强盛的蒙古打下坚实基础,难道你们就忍心因为这场大内斗而让你们祖辈辛苦挣来的功绩转瞬消逝吗?你们扪心自问,你们这样做对得起你们的祖祖辈辈吗?”
“不要忘记了,是他们,是你们的先辈们用鲜血造就了今日的蒙古,再看看你们,你们的鲜血不流撒在开疆拓土的疆场上,却要流在自相残杀的内战中,你们还是蒙古的将士吗?”
“你们以为,赢得了今日的胜利就意味着赢得了最终的胜利吗?几十万士兵因此而亡,你们有想过他们的家人吗?难道你们就不怕被后人指责,被后人诟病?”
宗正在沉寂中一连爆发了四句深沉的责问,每一问都像一把刀剜割着他们的心脏,激起他们无尽的反思。
原本是上战场前的鼓舞,被宗正的几番责问,倒成了一场批斗大会,气氛煞然转变,然而,没有人注意到气氛转变的突兀。
第一百七十六章 步步为营铸杀局(
原本是上战场前的鼓舞,被宗正的几番责问,倒成了一场批斗大会,气氛煞然转变,然而,没有人注意到气氛转变的突兀。
“那依你之见,难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不战而胜吗?”阿里不哥问道,
“当然有,我早已想好不战而胜之策,只是,不曾想到这场突至的雨会让大汗如此急不可耐!”宗正回道,语气间带着几分苛责。
“你且说说看!”阿里不哥冷语问道,在座诸位悉数将目光聚焦于宗正身上,期待着宗正会有怎样的说法。
宗正则当着众人的面自信坦然地说道,
“其实,不管战或者不战,这场大雨都是帮了大汗您的,我相信,大汗要冒雨与忽必烈决战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他的大营,他失去粮食在先,士气低落,只要大汗御驾亲征,只需重兵压阵,我想他大营内的士兵定会闻风丧胆,不战而逃,届时,忽必烈大营定会乱作一团......”
“然后再趁势进攻?”阿速台突然打断宗正的话,问道,
听到阿速台的问语,阿里不哥显得有些不屑,因为他知道,忽必烈的身边永远有一些自始至终不会抛弃他的将士,这些人久经沙场,历练有成,就算出现其余不附心的溃逃士兵,而这些留下来的人却依旧战力惊人,他们是忽必烈的骨干,自然不会临危而乱。
宗正在忽必烈大营呆了许久,自然知道这一点,而这一点,作为敌手的阿里不哥又怎会不知?从阿里不哥微微闪过的不屑,宗正便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
“不!法赤大王,你错了!”宗正当着众人的面大声说道,
阿里不哥由本来不屑忽而变得关切,他直勾勾地望着宗正,期待着宗正会有怎样的说辞进一步打动自己。
“照你所言,依着兵法所讲,不是就应该趁敌兵处于乱势而出击吗?”阿速台辩驳道,
宗正亦借着阿速台的话辩驳道:“可是,兵法也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真的了解忽必烈吗?无论何时何地,他身边一定会有一批忠诚之士死守在他身边不离不弃,这些人就是他军队中的骨干,是他的精锐,是他的王牌,这些人久经沙场,什么阵仗没见过,他们是不会临危而乱的。”
“那对付他们又当如何?”阿里不哥问道,
宗正与阿速台的辩驳让阿里不哥看到宗正所言并非虚妄之言,想来有理有据,有着合理的推想,故转而认真起来,对宗正也更加看重了几分。
宗正回复阿里不哥道:“其实,要想对付一个人,关键是要找准他的弱点,只要找到了这些人的弱点,狠狠出击,那么就算再厉害的敌人也会被击垮,这些人看似强大,无坚不摧,可是,终究还是有软肋的!”
“什么软肋?”阿里不哥很是急切地问道,
“忽必烈!,忽必烈就是他们的软肋!”宗正凌然说道,
阿里不哥眼眉略沉,完全不明白宗正的意思。
宗正继续解释道:“这群人之所以能够紧密团结,就是因为忽必烈,若是大汗能够控制住忽必烈,他们自然失去了团结的核心,所谓群龙无首,一盘散沙,无力可使。”
“话虽有理,可是如何才能控制住忽必烈!”阿里不哥复又问道,
“一样的道理,其实,他与大汗争斗,心中也有一个过不去的坎,他和您有同样的担忧和顾虑,这也是他为何一直想尽办法不与大汗正面大规模决战的原因,他就是想出奇而胜,以保留蒙古实力,这便是他的软肋;到了那时,忽必烈知道自己明显处于劣势,自然知道争胜无望,他为了保留蒙古实力,肯定不会与大汗发生大规模战争冲突,但是他不能直接投降,因为他无法跟一直追随自己的部下交代,而大汗只要给出谈判的台阶,我想忽必烈就算知道是陷阱也会毅然而然地就着这个台阶而下,到那时,自然兵不血刃,大汗就赢得最终胜利!”宗正分析道,
对于宗正所言,阿里不哥很清楚,极有可能,因为,他很了解他的这位四哥,说到底还是亲兄弟,毕竟对彼此的秉性还是很了解的,真的到了那一步,自己这位四哥走这一步倒不是不可能。
“可是,若一切跟你预料的不一样呢?”阿速台反问道,
“问得好!这一切都不过是你的推演,若是实际发生的情况不一样呢?”浑都海附和道,
宗正赫然回道:“若是无兵士溃逃,若是忽必烈没有像我所说的那样做,那么大汗倾军决战,我丝毫不阻拦,不过,还是希望大汗看在蒙古祖辈以及后代的份上,不要贸然决战,姑且试试!”
宗正的请求让阿里不哥根本没有理由拒绝,因为,不论哪一种情形,自己都处于不败之地,而依着宗正所言冒险赌上一把却可以不战而胜,既对得起祖辈,又可以为日后进攻南宋留下实力,所以,他还是选择按照宗正的话去做,看着众人期待自己做最终决策的眼神,阿里不哥便想要郑重地宣布这个决定,他雄武有力地起身,
“全军听令.....”
“报!”前方兵探急速冲入营帐,身上滴着雨水,一声响亮的‘报’打断了阿里不哥的宣令。
“怎么了?”阿里不哥问道,
“回禀大汗,前方来报,我方前锋大军抵达敌营,发现敌营出现大批兵士溃逃!”兵探回道,
听到这个消息,宗正立时意识到原定计划因为这场大雨而提前了,这也正好在关键时刻打消阿里不哥顾虑,他很清楚,肯定是发思巴或者刘秉忠意识到了这一点,故而将时间提前以配合自己,在这一点上,看来聪明人之间打起交道还是很默契的。
故而,宗正趁势立时恭贺阿里不哥道,
“太好了!大汗,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可真是天佑大汗,天佑蒙古啊!”
其余千户大将亦跟着附言祝贺道:“天佑大汗,天佑蒙古!”
在一阵煊赫之声中,阿里不哥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对宗正也越发信赖和倚重。
待庆贺之声稍息,阿里不哥便问宗正道:“宗正,既然忽必烈已经出现士兵溃逃之象,那么你认为本汗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有了忽必烈的默契配合,有了这个及时传来的消息,宗正与之前相比自然更有底气,遂上前一步自信回道:“回大汗,接下来我们应该围而不攻,不断鼓噪忽必烈的士兵,直到忽必烈军心动摇殆尽,再向他提出谈判,到时再设法控制住忽必烈即可!”
“嗯,好!就这么办!”阿里不哥深觉有理,便同意了宗正的提议。
按照部署,阿里不哥的军队施行两更轮戍制,对忽必烈大营也只是围而不攻,时不时派人对营内士兵喊话,所言也不过是劝降及触动士兵士气的话。
就这样一连对峙了三天,忽必烈大营内的士兵冒雨趁夜逃走,不知不觉便逃走了一半,局面根本无法控制,而只要士兵一直在不断逃,阿里不哥便一直不会下令出击,忽必烈也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三天后天气转晴,这种溃逃的局势才稍得控制,也诚如宗正预料那般,剩下的人都是至始至自追随忽必烈的忠勇之士。
由于宗正的计划都是绝密,在忽必烈的大营,所知者亦只有忽必烈本人及刘秉忠和发思巴三人,故而,其余不知情的大将见到如此溃逃局面纷纷请求忽必烈及时作出杀人立威的举措,却一再被忽必烈推辞,因为他很清楚,此次溃逃极为关键,若是自己真的止住溃逃,那便真的败了。
太阳微升,地面的湿气隐然,阿里不哥的军队依旧稳稳驻扎,虎视眈眈。
相比之下,忽必烈的大营则处处透着衰败的气息,可是仔细查看营内的布防,却也不难看出防守的坚固,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将士。
雨势一停,阿里不哥便有些急不可耐地找到宗正,阐述了自己想要即刻向忽必烈提出谈判的想法,却被宗正一口否定,他告诉阿里不哥,现在绝对不是提出这个谈判请求的最佳时机。
阿里不哥急脸问道:“那什么时候才是最佳时机?”
宗正见阿里不哥似乎已经等不及,便好声提醒道:“大汗,成大事者务必要步步谨慎,我保证,最迟明天,最快今夜便会有结果了!”
“你什么意思?”阿里不哥不明白宗正的意思,遂问道,
“对于忽必烈而言,不到绝境他绝不会轻易认输,虽然双方实力偏向已经很明显,但是,只要他还未败,便会有翻盘的可能,他粮草已经不多了,所以,我想他绝不会束手就擒,雨势一停,他便会有所动作,只要我们将他最后的希望扼杀,那么他自然会欣然接受大汗谈判的请求!”宗正解释道,
阿里不哥太了解自己这位四哥了,他忽而意识到宗正的分析很有道理,“那你以为他会采取什么行动?”
“机会是均等的,所以,我猜测,他很有可能会采取最快最有效的方式,那便是派人刺杀您!只要您一死,他便可扳回局面。”宗正回道,
阿里不哥瞬间脸色惨白,经宗正一言提醒,顿觉自己大意,不禁对宗正心存感念,也于心底感叹道:“本汗要是早一点得到宗正,恐怕忽必烈早就被我打败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步步为营铸杀局(
七月十一的夜晚,在临近七月十五的日子里,总是阴气滞重。
特别是雨天过后的夏日夜晚,空气总是给人闷闷的感觉,让本就不安的人心不免浮躁起来。
取得了重大胜利,自然免不了莺歌燕舞来点缀喜悦的气氛,阿里不哥和阿速台等人在大帐之内举杯欢饮,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帐中大将无不举杯提前庆祝。
推杯换盏,转眼酒水便又穷尽,阿里不哥正在兴头上,醉醺醺地呼喝道:“来人,上酒!”
不一会便有两位内侍微低着头端着酒水上前。
待离阿里不哥越来越近,突然,两人唰地抽出藏于酒盘底下的匕首直刺阿里不哥。
阿里不哥似乎早有警戒,眼明手快,一脚踢飞身前的桌子,那桌子飞向两名刺客,将其中一名刺客击中,使他向后退了几步,阿速台与守卫快速反应过过来,与那名刺客对打起来,
眼看另一名刺客又要朝阿里不哥而去,阿速台欲急速冲去救驾,却被身前的刺客死死拦住,
“我挡着,你快动手!”那刺客冲身后的刺客呼喊道,
另一名刺客便再次向阿里不哥刺去,阿里不哥一手抓住刺客手臂,一拳狠狠打在刺客胸口,那刺客竟浑然无事,举着闪亮的匕首再次朝自己胸口刺来,阿里不哥一个身躯旋转,避开刀锋,顺势抽出身后刀架上的宝刀。
然,刺客终究武功高强,且招招直刺要害,似乎铁了心做最后一搏,阿里不哥只是用刀疲于应付,眼看便招招趋弱,难以抵挡。
阿速台眼见情形不妙,欲上前救驾,却被身前武功高强的刺客死死拦住,无法及时上前救援,心中焦急万分。
阿里不哥终于架不住刺客凌厉的杀气,他的刀被打飞,眼看便要被匕首穿胸。
“呲咧”一声,身后的帐篷忽地裂开一道缝,一把利剑瞬时将刺客的匕首打落在地,出手非常之快。
使剑之人正是竺韵诗,她受了宗正的安排,特意一直埋伏在外,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及时出手相救,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获得阿里不哥的完全信任,也只有获得了阿里不哥的重新信任,她才有机会真正重回聚贤阁,去完成一个最为关键,却也最为凶险的任务。
有了竺韵诗出手,阿里不哥彻底安全,一番交手,竺韵诗很快占得上风,刺客的手腕被她手中的利刃划伤。
两名刺客见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情势不妙,转而由原来的刺杀改为逃命,刺客的本事毕竟不小,一番且战且退,虽然受了轻微剑伤,却还是让他们撤到了营帐外。
阿速台和竺韵诗立时飞身追了出去,帐内的护卫则将阿里不哥围住,以策万全。
两名刺客撤到营帐外,一个转身,便迅速意识到,已经没有了退路。
有了宗正的提示,阿里不哥早有安排,营帐外早就重重包围,弓弩手的弓弩齐齐对准二人,只待一声令下,他们二人便会活活射死。
“抓活的!”营帐里传来阿里不哥愤怒的呼喊。
竺韵诗与阿速台便迅速上前与两名刺客对打,一番挣扎,终究武功不敌竺韵诗及阿速台,最终落败被擒。
阿速台一时冲动,唰地拿起手上的刀便欲将刺客当场杀掉,被阿里不哥及时喝住:“住手。”
阿速台闻讯及时收住刀锋,此次刺杀,阿速台是猝不及防,而阿里不哥则在宗正的提醒下早有防备,此次酒宴也无非是设局引出忽必烈埋在自己身边的内奸,借此进一步打击忽必烈。
阿里不哥站起身子,端着酒杯来到两名刺客身前,“你们是我四哥派来的人?”
两名刺客傲慢不屑,不作任何回应。
“你们不说,我也知道,来人,将他们押下去,严加拷问。”阿里不哥说罢便背转身躯,似若无事地回到了原来的座位。
待四名守卫将两名刺客押下,他复又开怀畅饮,似乎比之前更为开怀。
对于竺韵诗的突然出现和及时救驾,他知道她肯定是宗正安排在暗处保护自己的人,他也明白宗正的用意,想借此进一步试探竺韵诗的忠心。
此次,自己低估了刺客的实力,凶险万分,这个时候,若竺韵诗再加上一把力,自己铁定会被一举刺杀,可是,她终究没有,并及时救下自己的性命,若如此还怀疑她,自然是不合理的,故而,经过此次救驾,阿里不哥也终于完全释放掉对竺韵诗的怀疑,撤去了对她的暗中监视。
两名刺客被押入大牢后,一番严刑拷打,其中一名刺客很快便抗受不住,大声叫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另一名刺客较为刚强,一直默不作声地承受着各种刑法手段,听到身旁的同行之人叛变,不禁骂道:“你竟敢背叛大汗,你....”
未及说完,一鞭子便狠狠抽在身上,顿时皮开肉绽。
营帐内继续欢歌曼舞,忽而内侍赶来附到阿里不哥耳边窃语一番,阿里不哥随即喊道:“停,你们都下去吧,法赤大王留下。”
随后众人退下,阿速台知道今夜之事很不寻常,但好似又在阿里不哥掌控之中,心中早有疑问,“怎么了?大汗?”
阿里不哥急忙起身道:“随我前往大牢。”
二人急匆匆来到大牢之内,暗沉的大牢隐隐透着一股血腥味。
其中一名刺客浑身是血,原本鲜红的血在牢房的暗影下也呈现暗红色,他面如死灰。
牢头见大汗和法赤大王驾到便行礼道:“大汗,法赤大王。”
“怎么样?”阿里不哥问道,
牢头俯首回禀道:“其中一个刺客捱不住刑讯,愿意招供,但是他要求见到大汗您才会说。”
“好,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阿里不哥道做了个屏退众人的手势。
随后,牢头一干人连同阿速台也一齐退出了牢房。
阿里不哥向前走了几步,离那刺客又近了几分,只是一向谨慎的他还是下意识地保留了一段安全距离,“他们都已经走了,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那刺客到底还是受了刑,呼吸沉重地回道:“我说了,你能不能饶我一命。”
阿里不哥望着眼前之人,想着他既然选择背叛,定然也是胆小之人,不禁感叹四哥用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想着想着忽而又觉着不对,不禁对此人真实目的心生猜疑,便暂且答应道:“只要你说的对我有用,而且是实话,我自会放过你。”
“你放心,我若是,有半句假话,天诛地灭,只希望,大汗说话算话。”那刺客喘着粗气,半斜着头回道,
阿里不哥回了刺客一个眼神,表示必定遵守承诺。
在旁已经被打得半死的另一个刺客听后也不知从哪里蹦出的力气,大骂到:“你为了保命,竟然敢背叛大汗,你这个小人。”
那刺客立时反应过来,随即请求道:“大汗,能不能先杀了旁边这位?”
本就将信将疑的阿里不哥听到这话很是震惊,一番沉思后便往另一名刺客身上捅去一刀,只一刀进去,那刺客口中便喷出鲜血,他挣扎着说道:“呼伦格,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说罢便断气了,嘴里喷出的血渣还凝悬在嘴唇。
见阿里不哥已经杀死身旁的此刻,那刺客便向阿里不哥坦然说道:“我叫呼伦格,是忽必烈身边的侍卫,也是他安排在您身边的一枚棋子,若不是这次您把他逼得紧了,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听到我最想听到的,你应该知道。”阿里不哥打断道,
呼伦格便省去了废话,直接捡重点说道:“忽必烈这次给我们下的是死命令,为了保险起见,他安排了两次刺杀,和我同来的还有三人,我与左边死去的这位负责趁您酒醉时行刺,当然我们失败了,接下来,还有二人便会埋伏在你的寝帐,趁你入睡后,取你性命。”
阿里不哥见此人不仅对同伴痛下杀手,还供出另一拨尚未暴露的同谋者,疑心进一步消去,“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就是他的一颗棋子,也只知道那么多了!”呼伦格回道,
其实,这只是阿里不哥的一句试问,若是呼伦格还能说出更为关键的情报,那么他便会揣测呼伦格的真实目的,毕竟作为线下的一颗棋子,若是知道核心机密,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所说的关键情报就是他最终的目的。
而呼伦格并没有继续说出更为关键的情报,而是坦然回复自己只是忽必烈的棋子,这便又进一步打消了阿里不哥的猜疑,从而坚定了一个想法,那便是宗正之前提及的,自己也颇为赞同的想法,忽必烈已经到了逼急了的地步,他要做最后的挣扎,最后赌上一把。
派出如此强悍的刺客,还要做两道刺杀才可安心,这分明是奋力一搏的节奏。
“好,我自会派人查证你所说的话,如果属实,荣华富贵,自不必言。”阿里不哥一番思度,随即便离开了大牢。
第一百七十八章 步步为营铸杀局(
子夜时分,黑夜沉沉,两个黑影晃入阿里不哥营帐,二人小心踱步往床榻靠近,待走近后便往床上用力直刺。
二人突然感觉不对,一人喊道:“不好,中计了。”
随即,营帐被外面的火把照得通亮,万箭齐发,二人身上瞬间插满箭簇。
几个士兵将两具千疮百孔的尸体拖出,阿里不哥看到,其中一个刺客正是自己身边的侍卫图吉鲁,虽然脸上中了一箭,但是却也还能清晰可辨。
见两名刺客已经被收拾掉,阿速台便走到阿里不哥身旁说道,“看来呼伦格没有说谎。”
阿里不哥指着其中一名刺客的尸体说道:“你可知他是谁?”
阿速台定睛细看:“这不是跟随大汗多年的图吉鲁吗?”
“正是。”阿里不哥说道,心中已经能够感觉到四哥这次的处境,不仅派出了得力高手,就连埋伏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侍卫也用上了,足见他确实已经被逼急了。
恰在此时,一位士兵来报:“禀大汗,您要查的人已经查明,呼伦格是个孤儿,没有家室,是忽必烈的贴身侍卫,三月末因为掳掠财物被忽必烈重杖责罚,听说他现在有喜欢的姑娘,好像不知是何原因,被忽必烈判了死刑。”
“好,我知道了,下去吧。”阿里不哥摆了个退下的手势,心中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呼伦格并无任何问题。
那士兵道:“是。”便退下了。
随即阿里不哥命令阿速台道:“把这四个人的人头砍下来,明天一早派使者送到忽必烈大营,并传达我谈判的意思。”
“那呼伦格也杀吗?”阿速台问道,
阿里不哥稍作沉顿,最终还是冷冷地从嘴里蹦出了一个字‘杀!’
阿速台听到这个杀字不禁怔了一下,知道这对于呼伦格来说就是欺骗,可是君王的秉性已经决定呼伦格注定不能活,便默默地离开去执行这个命令了。
折腾了一夜,阿里不哥神色疲倦,有些乏累,便躺下安歇,眼睛闭上不过一刻,阿速台便匆匆赶来,
“大汗!大汗!”见阿里不哥已经睡着,阿速台便大声喊道,
阿里不哥微微睁开眼角,见是阿速台便问道:“又有何事?”语气间似乎带着几分责备。
“呼伦格说他手上有重要情报,说是忽必烈的一项绝密计划,事关大汗命运!”阿速台回道,
阿里不哥怔地一下起身,“绝密计划?”嘴里嘀咕道,
“快带我去见他!”阿里不哥随即往大牢而去。
再次见到呼伦格,他似乎没有了软弱屈从的架势,倒是有了几分底气,好似手中确实捏住了一张保命牌。
“你说你手上有忽必烈的一个绝密计划,什么计划?快告诉我!”阿里不哥威吓道,
呼伦格嗔笑道:“说好不会杀我的,临时又变卦,这次我绝对不会那么傻了!”
“你到底说不说?”阿速台掐住呼伦格的脖子威胁道,直掐得呼伦格有些喘不过气。
呼伦格知道阿速台是在提醒自己没有资格跟阿里不哥讨价还价,可是,经历了一回生死变卦,呼伦格很清楚,阿里不哥的话根本不可靠,想要活命,还需想让他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
“住手!”阿里不哥命令阿速台道,
随即阿速台便缓缓松开手,呼伦格呛咳了几下,深深地呼了几口气,待平复后说道,
“要我说出也可以,只是,你必须向长生天起誓,只要我说出忽必烈的绝密计划,你就放过我,另外,我需要一匹快马。”
阿里不哥知道,自己一旦起誓,那么便真的不能再杀他,为了防止被骗,他质疑道,
“我怎知道你是否耍我,你只是一个小卒,你又怎会知道忽必烈的绝密计划呢?”
呼伦格承认道:“是,我是一个小卒,可是,我是忽必烈的贴身侍卫,要想探知绝密计划,只要有心未必就是难事。”
“那你为何要背叛忽必烈?”阿里不哥复又质问道,
“背叛.....呵呵,这不叫背叛,这是保命,当我喜欢的姑娘被他无情地判了死刑的时候,我只知道,我必须救她,为了救她,我什么也不怕,好在,上天给了我这样的机会,无意间让我听到了他与国师的对话,听到了这项绝密的计划,本来我想以此胁迫忽必烈放了我喜欢的姑娘,可是,他突然提出要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只要我杀了您,他就会放了她,可惜,我们都失手了,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死,我要救她,只要我有这份绝密计划,我还是有机会救出她的。”呼伦格解释道,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这倒与自己派人调查的事实有几分相符,所言亦合情理,只是,对于阿里不哥而言,这些都只能佐证,而不能成为有说服力的东西,关键是要知道那份绝密计划的内容,如此方能知道真假虚实。
故而,阿里不哥激道:“说了那么多,可是,我还是不怎么相信你,除非你能透露一些关于这项计划的内容。”
呼伦格吃了一堑,自然长了一智,望着阿里不哥狡黠的眼神,他反将道:“你可以不相信我,反正我就贱命一条,只是,这项计划关乎你的命运,你自己看着办!”说罢便摆出无所谓的神色。
阿里不哥生平最讨厌受人威胁,心中虽然愤怒至极,然,对于此事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故而,还是极力压住心中的怒火,妥协道,
“好,我姑且信你。”随即便诚挚地发誓道:“我阿里不哥向长生天起誓,只要呼伦格说出忽必烈的绝密计划,我保证饶其性命,若违此誓,愿意接受长生天任何责罚!”
见到阿里不哥已经起誓,呼伦格心中便完全踏实,他知道,在长生天的鉴证下,阿里不哥贵为一国之汗是绝对不敢食言的。
“这下你可以安心说出这项绝密计划了吧?”阿里不哥眼里冒着怒火,语气苛重地说道,
呼伦格便如实说道:“好,我说,自从忽必烈的粮草被焚毁后,他知道自己失去了决战的底气,便已经打算撤退,只是通往开平的后路已经被您截住,所以他们选择绕道邓州方向撤回开平。”
“邓州?”阿里不哥似乎觉着哪里不对,随即叫阿速台取来地图,地图上标注和林通往邓州方向确实有一条路,只是这条路分明被断肠谷截为两段,中间是几百米的大峡谷,阿里不哥不明白,忽必烈为何会选择这样一条绝路,细细一想,转而怒骂道,
“你敢耍我,这条路已经被断肠谷截断,中间是几百米的峡谷,你不要告诉我,忽必烈的大军长了翅膀能够飞过去!”
呼伦格解释道:“不,他们已经修好了三道铁索桥。”
“不可能,他们哪来的人手?”阿里不哥不敢相信,若无足够的人手,要想短时间修筑三条铁索桥,简直天方夜谭。
呼伦格提醒道:“您不要忘记了下大雨的那三天,忽必烈的大营可是跑了许多逃兵,难道您以为忽必烈的大营真的会出现那么多逃兵?难道您以为忽必烈真的会放任逃兵不管,这不过就是个障眼法,他们中有一位叫发思巴的人,是他们的国师,此人通晓天文地理,极为聪慧,他知道未来几天会有一场暴雨,所以早就想好了趁着雨势以逃兵瞒天过海的计策。”
阿里不哥仔细回忆了一番当日的情形,想起素日里忽必烈整军有纪,一场大雨便出现大量逃兵,这确实可疑,但是,他想不明白,难道忽必烈就不怕因为逃兵导致自身防卫力量薄弱而被自己攻破吗?
他将这个疑问告诉呼伦格,呼伦格大笑道:“因为,忽必烈很清楚,你一定不会举兵趁雨攻打,因为,有一个人会及时劝阻您,并说服您。”
呼伦格的话让他想到了一个人,宗正,当初就是宗正劝阻自己不要冒雨攻打忽必烈的,一想到这,他的后背便嗖嗖发凉,对宗正的恨意油然而生,拳头直握得咯咯响,暗自埋怨道:“枉我如此信任你,想不到你早就背叛了我。”
“算着时间,忽必烈此时此刻已经知道我们刺杀未遂的消息,恐怕已经携大军趁夜撤离了吧?”呼伦格提醒道,
不得不说,这个计划绝对值得相信,阿里不哥很清楚这个计划的意义,一旦忽必烈真的沿着断肠谷的铁索桥返回开平,那么原本出现的大好局势瞬间便会逆转,好不容易出现的战机便会消逝。
“待我派人查探忽必烈的大营,如果你所言非虚,本汗自然会放了你。”阿里不哥道完便立刻命阿速台调集聚贤阁高手及重兵暗中围住宗正及竺韵诗所在行营。
待走出大牢,第一时间安排兵探前往忽必烈大营细细打探。
随后,他命人偷偷将宗正败露的消息泄露给竺韵诗,于阿里不哥而言,今日竺韵诗及时救驾,说明本心忠诚,所以不排除她只是受宗正蛊惑的可能性,故而,为了检验竺韵诗是否与宗正合伙欺骗自己,他刻意安排了一个计划。
第一百七十九章 局里局外局中局
虽然已经是深夜,竺韵诗早已休息,可是房外的脚步声却还是将警醒的竺韵诗吵醒,透过灯火之光,一个人影飘然窗户边。
忽而,一个纸团透过窗户被悄悄扔了进来,竺韵诗赶紧起身将那纸团拾起,打开一看,只见‘宗正已经败露’几个字。
竺韵诗很是冷静,她带着纸团迅速拿起剑就往外走去,径直来寻阿里不哥,并拿起手中的纸团递予阿里不哥道:“大汗,我接到这个东西,估计和宗正有关,请您过目!”
阿里不哥假装正经地瞄了一眼那纸团上的字,想着竺韵诗看到这个纸团竟然没有去偷偷通知宗正,且能够在第一时间告知自己,再想起今夜她的及时救驾,转而稍稍放下了对竺韵诗的猜疑,不过,他还是不放心,所以,他还要再出一道难题检验竺韵诗的真实身份。
“经过查证,宗正乃是忽必烈派来的内奸,韵诗,你去将宗正押来见我!”阿里不哥命道,
竺韵诗当即领命,一行人悄悄地涌到宗正行营的外围,层层包围。
竺韵诗提着长剑孤身一人走进宗正的营帐,阿里不哥和阿速台密切地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和对话。
“是你?这么晚了,你到我这干嘛?”宗正听到脚步声便迅速起身,见到竺韵诗手提长剑而来,不免疑惑问道,
“你是忽必烈派来的内奸,大汗命我前来抓你,识相的就束手就擒。”竺韵诗说道,剑指宗正。
出乎意料的是,宗正竟然丝毫没有反抗,立即披上外套,被竺韵诗剑指脖颈地押了出来。
阿里不哥见整个过程都并无异样,进一步打消了对竺韵诗的疑虑,或许她真的不知情,只是被宗正利用了。
见到押解出来的宗正,阿里不哥上前说道:“宗正,你还有何话说?”
宗正一脸无辜地回道:“大晚上不睡觉,找个人来抓我,我不明白大汗您的意思。”
“你难道还要装?你分明就是忽必烈派来的奸细!”阿里不哥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宗正并无慌乱,而是反问道:“大汗有何证据?”
“来人,把呼伦格押上来。”阿里不哥命道,
不一会,呼伦格便被两名士兵押解过来,
“呼伦格,把你方才所说的再跟他说一遍。”阿里不哥命道,
随即呼伦格便将忽必烈的绝密计划说了一遍,宗正瞬间便明白了一切,他指着呼伦格向阿里不哥解释道,
“大汗,反间计!您可不要听信他胡言乱语,他们知道我的厉害,所以特意向您施了个反间计。”
阿里不哥根本就不相信宗正的辩解,宗正指着呼伦格继续解释道,
“大汗,若是诚如他所言,忽必烈因为粮草被毁就丧失了与您决战的底气,那么请大汗想想,焚毁忽必烈粮草的计策可是我提出的。”
这一句话倒着实够说服力,阿里不哥原本不想理会宗正,可是却也不敢忘记,焚毁忽必烈粮草的计策确实由宗正提出。
“还有,是我提醒大汗预防有人刺杀您的!”宗正复又补充道,
阿里不哥被宗正又一次有力的辩解而扣住心扉,脑海在不断地做出分析,做出评断。
关键时刻,阿速台上前对阿里不哥说道:“大汗,据兵探回报,忽必烈早已悄悄开拔,他的大营如今是空的。”
听到这个消息,阿里不哥本来收回的疑心复又如水波般荡开,他诘问宗正道,
“就算你说的是事实,可是他说的也是事实,你如何解释?”
宗正平静异常地解释道:“这很好解释,只能说他们实在太厉害了,是我太低估他们了,既然已经可以妥善离开,何不再掐准时机卖个重大情报实施反间计呢?大汗细想,为什么他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忽必烈开拔之后,已经确定可以安然撤离的时候说起此事,还有,他一个小卒如何知道如此绝密的计划,再有,忽必烈是什么人,你觉着他会用如此小人去执行这样重大的刺杀计划吗?”
宗正的几个反问倒与自己在牢房中的疑惑吻合,只是,呼伦格的解释似乎也合情理。
一时间,阿里不哥有些难以评判,
“我是谁?龙鳞奇子,谁得我谁得天下,他们知道我最终选择了效忠大汗,岂会就此放过我,这一定是忽必烈的反间计,请大汗三思。”宗正复又义正言辞地辩解道,
“大汗,千万不要相信他的鬼话,他就是内奸,我亲耳听到忽必烈和国师的对话,错不了!”呼伦格怕阿里不哥一时冲动相信了宗正,便也极力辩解道,
双方皆似乎有令人相信也有令人怀疑的地方,阿里不哥本就多疑,不免难以评判。
忽而,宗正趁竺韵诗和众人不备,一个反转,将竺韵诗的长剑顺势夺将过来架到了阿里不哥的脖子上,
这样的武功,这样的速度,足见宗正本事不小。
阿里不哥安劝道:“宗正,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冲动!”
话音刚落,宗正便将手中之剑重重扔在地上,竺韵诗与阿速台立时趁机控制住宗正。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阿里不哥问道,对宗正此番举动很是不解。
宗正解释道:“大汗也看到了,方才我完全可以杀了您,或者挟持着您让我安全离开,就算不用挟持您,以我的武功正面杀开一条血路也不无可能,可是,我完全没有那样做,为什么?因为我既然选择了您,就不会杀您!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话至此处,是杀是活,就看您的抉择了!无论生死,我都不会怨恨您!”
这样用行动自证清白的举措远比口舌来得更有说服力,阿里不哥忽而觉着自己或许真的冤枉了宗正,只是,这种事情,宁肯错杀也不可放过,宗正虽然表明清白,可是终究难以完全打消阿里不哥的顾虑。
呼伦格见宗正言辞凿凿,自己复又落了下风,难保阿里不哥会对自己的疑心加重,故大喊道:“大汗,请您相信我,此刻忽必烈大军应该还未撤远,大汗若是不信我,大可即刻追击,到时再分出事实真相。”
宗正亦顺势大声附和道:“说得好!大汗,我要是您,就不会纠结于此时谁对谁错的问题?您应该及时调遣重兵,快速追击忽必烈,若是行进速度够快,一定来得及赶上,至于我们,大汗可以将我二人关押,待检验清楚是非再行抉择也不迟。”
阿里不哥看着二人都义正言辞,一副坦然无惧的模样,又觉二人所言有理,碍于宗正的特殊身份,碍于自己方才对长生天发过的誓言,阿里不哥想着千万不能冲动,便即刻准许宗正的提议,随即便命人将二人押解下去。
侍卫押解着宗正正要往大牢而去,宗正复而扭头向阿里不哥请求道:“大汗,不可!我不能被关押在那种地方,既然对方实施反间计,肯定有心害我,我关在那种地方,若是他们暗中派人谋害于我,难保安全!更何况,我确实是冤枉的,还请大汗在查证清楚事实之前,仍旧能够以对待贤才的态度对待我,所以,请大汗将我关押在更为隐秘和安全的牢房。”
阿里不哥有些犹豫,竺韵诗上前悄悄提醒阿里不哥道:“大汗,可以将他关在聚贤阁的地牢,有‘他们’把守着地牢,可保他无恙,退一步讲,若宗正确实是内奸,在那样的大牢,他也逃不出去,换作其他普通牢房,以他的武功,实在难以困住他。”
竺韵诗的及时提醒不仅进一步消去阿里不哥对她的怀疑,还立时打断了他方才的犹豫,加之军情紧急,便果断同意了竺韵诗的提议。
”那就暂时委屈你了!“阿里不哥安抚宗正道,随即,便向阿速台投递了个眼神。
聚贤阁的地牢是个禁地,就算是竺韵诗等人也不能随意进出,更不知当中的机关所在了,所以,押解宗正进入聚贤阁地牢自然是要由阿速台负责。
阿速台命人将宗正捆缚住手脚,押解着往聚贤阁方向而去,
兵贵神速,阿里不哥也即刻领兵动身追击,兵探告知阿里不哥,通过探查,通往断肠谷方向的路面全是马蹄印,没有脚印,这时阿里不哥才意识到忽必烈的精明,趁着雨势提前安排步兵先撤,并命他们修筑好打通断肠谷的铁索桥,剩余的骑兵皆是精锐,进一步说可以在必要时有效抵抗自己的进攻,退一步说可以快速往断肠谷方向撤离,
他知道忽必烈的骑兵都是精锐,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一旦错过了,日后的胜负便很难说了,就算不能彻底打败忽必烈,若是能趁此重伤忽必烈元气,如此也能为日后一决胜负打下基础,所以他调集了自己所有的骑兵精锐作为先锋,为的就是在忽必烈大军通过铁索桥之前截住他们,能够进行一次彻底的决战。
整兵完毕已近天亮,天空那道亮白的熙光就要撕开黑色的大幕,马蹄声骤起,那道延绵飞动的大军气势滔滔地穿行在冰凉的大地。
留给阿里不哥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必须马不停蹄地沿着前方的马蹄印追赶。
阿里不哥很是看重这次难得的机会,所以他调集了聚贤阁的所有高手一齐随军出征,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直取忽必烈的性命。
这个目的很明显,他也需要双重保障,要么重伤忽必烈大军元气,要么杀掉忽必烈,无论哪一样取得胜利,他也算没有辜负上天给予自己的机会,最终的胜利也指日可待。
当然,这是在看到了胜利曙光之前的本能想法,最终的结局又是如何呢?
第一百八十章 局里局外局中局(二)
和林在蒙古境内是个地理位置极佳的地方,这里水草丰美,还有北方难得一见的小山和绿色森林。
早在成吉思汗之时,他便命人依着和林的山势和河流构建了严密的城防,并在和林的腹地着手建造城墙和宫殿,到了窝阔台汗时期,和林的构造和防守工程便大体成形,只是,他们从未想过原本用于抵御外敌入侵的城防如今却变成阿里不哥与忽必烈兄弟内斗的藩篱。
这些天然的屏障加上固有的城防使得外敌攻入和林的通道变得只剩一条,那是一条特殊的蛮荒之路,忽必烈之前的进攻便是从那条线路展开。
依靠宗正精明的战术,忽必烈已经打开了阿里不哥所设的三道防线,他很清楚,剩余两道防线很难再突破,就算突破了,阿里不哥也会将兵力收缩回宫城,且不说拿下宫城会死伤无数,就算拿下,祖辈辛苦构造的城墙还有里面豪华的宫殿亦会有所毁损。
这是一道难于抉择的题目,然而,已经有人为其铺好了整个大局,这些所谓的难题在这样的大局下,只要进行顺利,这会是一场难以想象的胜利,无论是从时间,战果还是损耗。
阿里不哥的军营设在宫城外围的近郊,而聚贤阁则在宫城之内,不过也只是在宫城的偏僻荒凉之处。
宗正被阿速台押解着去往聚贤阁地牢,乘坐马车经过一路颠簸,他们终于来到宏伟壮丽的宫城之前,宗正透过夜色看到眼前朦胧隐约的宫城,不禁感叹蒙古人的厉害,觉着蒙古人并非汉人眼中那般只是普通的马上勇士,他们也有着更为精明独到的本事和见识。
如今是战时,宫城守卫倍常严厉,阿速台只手持一个令牌便畅行无阻。
他们驾车穿过几个街道便又进入了一片荒芜的地带。
聚贤阁的位置在和林的偏僻之处,那里是一片隆起的沙丘,只有少量的士兵来回巡逻。
宗正自叹,若无阿速台的引领,要想躲过阿里不哥守卫的视线短时间寻得,怕是不易。
在这里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沙丘,有些沙丘长了草,有些则是一直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和附近的环境形成巨大的差异,宗正不明白在样的地域范围内怎会出现如此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地方。
旁边的凉风嗖嗖作响,一股阴寒潜行在周身。
远远便可看见一处石柱支撑起来的建筑,那里灯火通明,宗正估摸着那应该就是所谓的聚贤阁了。
待马车一步步走近,阿速台命后方跟随的十几名侍从停马守卫,自己单独押着宗正继续往前走了几十步,停在了聚贤阁的正门。
“到了,下来吧!”阿速台喊道,
宗正被捆缚着手,便用头掀开马车帘子,缓缓走下马车,抬头看向眼前,聚贤阁赫然眼前,虽然上面的牌匾写着蒙文,但是,他很清楚,这个地方应该就是聚贤阁了,驻足门口,望向昏黄的房内,他能隐约感受到了里面漫泄而来的杀气,这股杀气犹如茶香,只有善于品茗者方能仔细品出其中的味道,他不知道里面究竟会隐藏着怎样的高手。
“进去吧!”阿速台说道,
宗正便跟随阿速台的步伐往里走去,进入大厅随即便有一位身上裹着白色布巾的白须老者上得前来,他不发一言便跟在宗正的后边,而阿速台也没有对其有任何的言语,一切都显得正常却又冷漠。
这名白须老者便是聚贤阁阁主,见到阿速台,他便依着规矩持钥匙与阿速台一同前往地牢,这已经成了一条定律,所以,二人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
穿过几道回廊,便是一个极大的练武大厅,四周墙壁每隔一米便是一处烛台,灯火炎炎,地上全是光滑的大理石,看上去很是舒爽。
宗正再细细一看,便注意到了墙壁上的各色剑痕,还有印入石壁三分的掌印和脚印,甚至微微的血渍。
原本看上去舒爽的练武大厅忽而又充斥着一股浓浓的阴森恐怖之气。
那些燃烧的烛火让人想到的不是它带来的温热和光明,更多的是透过它映射的暗影。
一阵流水之音渐渐传入两耳,渐行渐趋,转眼便看到一个浅浅的水池,水池上置有一只石龙,石龙的嘴里流出一股水流,形成一段斜弧,落在底下池里,遄出哗啦的流水之音。
“这是哪里?不是说带我去安全的牢房吗?”宗正问道,
“马上就到了,你先转过身去。”阿速台回道,并向聚贤阁阁主递了个眼色,示意他盯紧宗正,防止宗正看到机关所在。
宗正缓缓转过身子,他知道阿速台的意思,有聚贤阁阁主的监督,宗正不敢轻易回头偷看,便只好仔细留意着声音的变化。
阿速台见宗正已经完全背过身去,便安心走到石龙旁,触动了石龙嘴里的红色圆珠。
随即便没有了水流之声,继而一阵铁链拖动的咔嗒声传来,还有一种池水宣泄的响动。
宗正闭上眼睛细细地感受和分析着方才所有的声音,他数了下阿速台一共行走了五步,而五步范围之内比较明显的东西便是那只石龙了,流水声突然没有也只能说明是这只石龙截断了水流,那么极有可能这个机关就在石龙身上。
只片刻,池中的水便宣泄而尽,露出了整个池底。
阿速台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金丝手套,跳入裸露的池底,来到那个特殊的位置,拉动了那枚细细的天蚕丝,池底便揭开了一个地道口。
“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阿速台说道,
宗正睁开眼睛,朝前走了几步,看到原本蓄满水的池子竟然变成了一个地道口,不免有些惊讶,联想起方才池水宣泄的响动,心中便已经猜到当中一些奥妙。
仔细注意,他还看到了阿速台右手上的金丝手套,他分明记得方才并未看见阿速台手上有这样一个显眼的手套,他很快便意识到,这肯定是触动机关所用的手套,只是一时想不明白。
“跟着我走!”阿速台说着便要沿着回环的铁梯往下而去。
宗正双手被缚,在走向水池的时候一个踉跄便要跌倒,幸亏被聚贤阁的阁主扶住。
沿着回环铁梯下去,凉寒之气瞬时袭来,底下虽然有微弱的烛光传来,可是相比地面终究过于昏暗。
下得铁梯,是一道昏暗的走廊。
“喂,这究竟是哪里?怎么来这种地方!”宗正质问道,声音的回响在整个回廊游荡。
“你不是说要给你找一个更为安全的地方吗?这里绝对安全!”阿速台冷冷回道,
“誒!我现在不是你们的犯人,你们怎么可以像犯人那般对待我,这个地方怪可怕的,我不住这里,给我再找个其他地方!”宗正一脸嫌弃,说着便扭转身躯往回走。
聚贤阁阁主一把拦在宗正之前,阿速台安劝道:“宗正,我知道把你关在这样的地方着实委屈了你,不过,这里确实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过些日子,大汗证实了你的清白,我相信,你的这些委屈,大汗定会倍加弥补!”
宗正一脸憋屈,生气地回道:“你说得好听,你在这地方呆几天试试!”
“好了!宗正,我安排完你的事还要尽快赶去和大汗汇合,不要忘了,现在的大事是追击忽必烈,不然怎么尽快证明你的清白!”阿速台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宗正沉顿片刻,亦只好弱弱回道:“那好吧!”
没有了争议,阿速台复又沿着昏暗的回廊往前走了几步,继而眼前出现一道铁门,一位身材魁梧的蒙古勇士手持两把巨斧把持在门口,宗正往那勇士的脸上看去,‘莽夫’的词第一时间闪现脑海,虽然火光有些昏暗,可是他那油肥的脸,满颌的大胡子还是依稀可见,不过,也透着一丝彪悍,在如此湿重阴寒的环境下,他还如此袒胸露乳,脸上冒汗,足见内力之强。
见到是阿速台前来,他便客气行礼。
“把门打开!”阿速台命令道,
那位勇士便放下手中双斧,从左手食指摘下一枚套环,那套环里钩挂着一把三寸长的铜钥匙,可见这钥匙是随身携带在这位勇士的食指上。
宗正望着那枚铜钥匙,卡齿密集,呈三棱之形,足见是匠心打造,再仔细看那铁门,不,根本不是铁,宗正看得出,这门不是一般的金属所造。
在门的最底处是一个长宽各六寸的方形口子,一条铁链从这道口子底部穿插而过。
那勇士拿着这枚钥匙插入第一道铁门的锁孔,一番旋转,咔哒一声,他轻轻一推,门便打开了。
另一道同样的门复又重现眼前,阿速台往前走了几步,继而,跟在后方的聚贤阁阁主自然上前,他的手上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把三寸长的铜钥匙,也是三棱形,只不过,上面的卡齿和走线明显有所不同,应该是不同的钥匙,但是看这设计,应该和前一把一样是出自同一制锁名家。
门和之前那一道门并无二致,底部同样留有长宽各六寸的口子,下方有条铁链子。
这道门很快便也被打开了,接着竟然还是同样的一道门,只不过,这次打开门的钥匙是在阿速台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