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夜色下,大地朦胧漆黑,伴着点点月光,却有着别样的神秘。
宗正和仙婕跟随鬼脸老怪等人离去,为了尽快摆脱追兵,引来不必要的纠缠,鬼脸老怪早已命人在前方不远处藏有几匹快马,待一行人上得马后,便直往北边星夜而去,待一同行了三个时辰来到一个岔路后,鬼脸老怪命手下在后边清理自己北行的踪迹,然后折回,沿着另一条道路引开张宏彦等人。
夜空下,马蹄声踏破晓风残月,仙婕一直按捺着心中的疑问,心事重重,而宗正却一脸的神清气爽,毫无顾虑,他在期待着某些人的出现,他知道那些人一定会出现的。
?张宏彦在宗正离去后,便即刻派人跟上,南罗星为人精明,知道以星象可以锁定宗正的位置,便算准了时间,待张宏彦的人赶到岔路口已经是天亮时分,星象早已隐去,张宏彦果然依着马蹄印及其他行迹往另一岔路而去。
?宗正等人马不停蹄地来到一处偏僻的客栈,晨雾还未尽消,旭阳已然东升,那客栈隐约眼前,还能听到客栈里传来的马鸣声,这里是漠北王留在南境的接应地点,依着鬼脸老怪拟定的路线和事先的安排,这里有预先藏好的另一拨马匹,只等休息片刻,便可换马继续驰骋。
一行人在半朦胧的山径上慢下了进入客栈的脚步,除了马鸣声,还有凉风吹落树叶的声音,这里仿似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太安静了,这种安静带着半分肃杀和凉薄。
待越走越近,嗜血的鬼脸老怪隐隐问到一股血腥味,随即挥手示意停止前进,压阵后方的箫琶圣手立即止住脚步。
鬼脸老怪呶动着他的鼻子,耳根子一动,瞬间侧开了脸,随即一颗石子飞速从脸旁划过。
“有埋伏!”鬼脸老怪调转马头,大声喊道。
正待要原路撤回,一棵大树陡然倒下,卧躺山径之间,挡住了马儿的跑道,随即 ‘唰唰’几声,又是好几颗石子透过倒下大树的枝卡飞旋而来。
鬼脸老怪等人灵活避闪开来。
看着这手段,宗正知道他要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美人谷作为整个蒙古的情报机构,对于这个阿里不哥打入南境的客栈又怎会不知。
中山八狼的老大将宗正就是身负龙星之命的那个人一事据实告知了美人谷谷主,谷主先是对宗正还活着的消息感到震惊,复又得悉他就是身负龙星之命的那人,不免更为诧异,却也透着半分欣喜。
十八年前,见到千年不遇的龙星横现夜空时,谷主是何其激动,内心满是期待;可是当听到龙鳞之子坠崖身亡的消息后,这种满满的期待裹挟着欣喜的感觉瞬间被现实击打得遍体鳞伤,好似苦苦等待的一个结果最后终于出现,却又瞬间消逝的那种痛楚。
可是当再次看到龙星重现时,谷主虽然很是欣喜,却再也没有十八年前的那种欣喜了,在从高高的期许中狠狠跌落摔疼后,内心变得强大柔韧,便也就更能把控自己的内心,此刻的她是一种冷冷的欣喜,冷到骨子里,冷到精神上的欣喜。
原本是一颗已经废弃了的棋子,可是却又死而复活,还偏偏又变成了最关键的那一枚棋子,谷主此刻的心情很是复杂,却也不纠结,因为,她很清楚,虽然这枚棋子有着许多的威胁,却也是自己实现多年目标的关键,所以,只能想尽办法尽量按照自己的意愿先对这颗棋子打磨一番。
所以,他安排中山八狼继续跟踪宗正的踪迹,但是严令不许轻易露身。
对于仙婕,自她养好伤从仙女林出来后,谷主便很快通过暗线得到了她的行踪,在得知仙婕只身一人又要前往极乐殿为宗正报仇时,谷主暗自窃喜,在她的内心里,要的就是仙婕为了报仇把武林又搅得不宁,如此,便也能为忽必烈与阿里不哥的争斗赢取时间。
可惜,宗正与仙婕在极乐殿的重逢打乱了谷主这一计划,原先存有威胁的棋子,仙婕,若说以前还有理由镇得住她不将美人谷的秘密说出,那么此刻,她与心爱之人重逢后,那些理由便再也不充分了,曾有那么一刻,谷主要动杀心,诛除这颗带着威胁的棋子,可惜,宗正就是龙鳞之子,她与宗正的关系又如此特殊,故而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正在纠结为难之际,仙婕跑回旧宅探寻当年杀父真相一事被及时传报,谷主得知此消息后,立时便想到了另一层计策,不仅可以稳住仙婕这颗危险的棋子,还可以让这颗棋子一步步将宗正这颗关键棋子引入自己原先布好的棋盘之中。
为了应对龙鳞之子出现后的局势,当年谷主便已经布好了一个惊天的棋局,只可惜当年龙鳞之子突然坠亡把这一盘好棋都毁了,作为这盘棋的关键棋子,一发动全身,一子毁全局。
好在龙鳞之子死而复生,虽然中间出了点纰漏,可是,一切都还在谷主的掌握之中,所以,他要尽力一步步将这颗关键棋子拉回到那盘惊天棋局的应有位置,为了这个关键棋子,其他事情她都可以担待。
聚贤阁那帮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埋伏于暗处的中山八狼眼里,作为谍报机构,美人谷一直就存于暗处,在暗处盯着相关人的一举一动,所以,此次埋伏事先做得干净利索,并未引起聚贤阁之人的察觉。
宗正并无慌乱,他与仙婕随即趁乱赶紧下马,宗正紧紧靠在仙婕身前,说道:“仙儿,不用怕,他们绝不会伤害我们!”
晨雾隐隐,一行人在薄雾里半隐半现,随即几十枝利箭裹挟着特制的药粉经点燃朝鬼脸老怪等人飞去。
那些药粉经过燃烧释放出大量烟雾,混合着晨雾,一时让人辨不清方向。
南罗星立时闻出了是**,随即大喊道:“是**,快撤离。”
一行人屏着呼吸往东南逆风而去,刚走出烟雾,便发现已经被重兵合围,五百美人谷的谷兵持强弩将宗正一行人围困于正中。
这五百谷兵乃美人谷全部的兵力,战力远比普通军士更强,他们只受美人谷调遣,这是窝阔台汗遗留的规制。??
原先本是留下中山八狼挟制聚贤阁的这帮高手,可是老二等四人至今下落不明,原先强盛的实力如今也变得只能与聚贤阁的高手对等,谷主不愿老大等人与聚贤阁的高手硬拼而自耗实力,便在此客栈布好局,也未想过此刻将聚贤阁这帮人一网打尽,当然,凭着那帮人的实力也不可能被如此小局而一网打尽,谷主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从他们手里夺走宗正而已,留下聚贤阁的高手还大有用处,他们俨然成了谷主棋盘上的重要棋子,有了这些棋子,他可以实现既对付武林各派,又扰乱阿里不哥,间接帮助忽必烈的目的,可谓一石二鸟!
东南面是个谷地,五百谷兵居高临下,处于绝对优势,待鬼脸老怪看到中了埋伏便立时想到往回撤,刚一转身,便有四位戴着面纱的神秘之人带着大批弓弩兵堵住回路。
中山八狼老大等人虽然蒙着下半边脸,可是,宗正依然可以认出他们,只是想着剩余四人应在何方,不禁往后侧方扫视了一番。
果如谷主所料那般,鬼脸老怪带其余人欲正面硬闯,中山八狼依着谷主的吩咐四人一齐出击集中全力直取领头之人,鬼脸老怪冲在最前面,自以为功夫了得便对眼前之人毫无惧怕,待鬼脸老怪靠得愈来愈前,老大四人便汇集内力于一处直往鬼脸老怪击去。
四人雄浑的内力汇聚一处,一道强劲的冲击波卷积着地上的尘土落叶气势汹涌地往鬼脸老怪而去。
鬼脸老怪明显能够感受到一股强劲的冲力往自己身上袭来,由于距离太近,已经无法闪避,只能硬生生以内力抵住,奈何一己内力怎可与四人比拼,鬼脸老怪瞬间便被这道汇聚的内力所伤,直逼得往后退了一丈多,口吐微血。
就连居于鬼脸老怪两丈远的刀陀等人亦是感受到了这股强劲的内力,幸得鬼脸老怪挡在前头抵释掉了大部分内力才未有受伤。
刀陀扶住鬼脸老怪,问道:“老怪,你没事吧?”
老怪哼唧了一声,继而强撑着回复道:“无大碍!”
“好雄浑的内力!”就连内力修为极为浑厚阳刚的刀陀亦不禁暗自感叹中山八狼内力之厉害。
“怎么办?”萧琶圣手夫妇齐声询问道,
南罗星见着眼下情形亦是不知,心中却很是清楚,若想冲出去只怕死生未知,毕竟对方有备而来,利用天时以迷烟将所有人逼入了占尽地利的谷地,前方有四大高手掠阵,侧后方有强驽压阵,可谓人和,如此布局虽说是个小局,却深得兵法精髓,足以见得其精妙!
“你们听着,我们只想留下你们身后二人,若肯乖乖交出,自当放你们离开,绝不为难,若是执意抵抗,我们只好命手下放箭”老大对南罗星等人威逼道,
南罗星并未露怯,凛然说道:“你以为几支破箭就可以难住我们吗?笑话!”神色间带有微微不屑。
老大却淡然提点道:“你何不看看我那些手下他们手上的箭为何都带着火簇。”
南罗星等人一齐望向侧后方埋伏之人,却见那些人手上拉开的弓箭确实带着火簇,南罗星疑问道:“你什么意思?”
第一百五十二章 用计虎口夺食(下)
南罗星等人一齐望向侧后方埋伏之人,却见那些人手上拉开的弓箭确实带着火簇,南罗星疑问道:“你什么意思?”
老大傲然解释道:“实不相瞒,你们四周已经布满火药,只要箭雨落下,顷刻间这里便会夷为平地。”
“难道你们就不怕我们身后二人一同炸死?”南罗星反问道,
“既然我们得不到,即使炸死他们也比落入你们手中强!”老大铿然回道,似乎并无顾忌。
南罗星听此拿不定主意,便同已经受伤的鬼脸老怪商量道:“老怪,怎么办?”
鬼脸老怪提气回复道:“时下高手在前,困局挟身,我们要么选择同身后二人一起同归于尽,要么便是依着他们的吩咐留下那二人自保,眼下他们只是顾忌那二人才不会对我们痛下杀手,可是一旦我们坚决抵抗,难保他们不会出此下策。”
南罗星觉着鬼脸老怪所言有理,毕竟自己对对方一无所知,他与鬼脸老怪皆很清楚,对方绝非忽必烈所派之人,由此布局,绝非临时起意,对方似乎事先知道自己的计划,早有预谋,而忽必烈的人昨夜才在少林寺山脚相遇,若是有意在此地设伏,根本没有必要派另一波人马在少林,况且,看着他们的衣着打扮,及蒙着脸不愿露出真实面目的情形,绝非忽必烈的做派,而且所伏人马的弓弩与军方所用弓弩有很大的区别。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不在忽必烈手里,回去也好交差,何况这波人马的底细尚不清楚,竟能对自己的计划一清二楚,想来也不简单。”鬼脸老怪暗自想道,随即对南罗星说道:“我意就照他们说的办,不知你什么意思?”
南罗星和鬼脸老怪有着同样的想法,毕竟保命为上,犯不着跟这帮犯狠的人计较。至于刀陀及萧琶夫妇也自然是选择保命为上。“就依老怪你的意思办!”南罗星爽朗应承道,
随即南罗星便冲老大喊道:“我们同意留下他们二人,可是你们如何保障我们安全?”
老大见对方答应留下宗正二人不禁微微窃喜,回复道:“这个你们自然放心,只要你们留下他们二人,我们自然遵守承诺,放了你们!”
事关性命,而宗正二人眼下又是保命的押资,若是一时大意没有将押资看好,难免会赌上自己的性命,故而,南罗星还是异常慎重,回应老大道:“不是信不过你们,只是眼下我们陷于被动,不免为了身家性命有所顾虑,还是先放我们出去,不然我们绝不会轻易留下他们二人。”
待南罗星道完,复觉应对宗正有所劝慰嘱托,便又走近宗正,低声安劝宗正道:“少年,眼下我们别无选择,只有委屈你们二人暂时作为人质落入他们手中,但是,请你们放心,我们大汗一定会想法子安排我们来救回你们的!”
宗正心中本就没有对漠北王有所偏赖,对于南罗星的劝解也只是应付式的回应,表示出对当前局面的谅解。
老大随即命手下从正面让开了一条路,并对鬼脸老怪等人喊道:“他们二人留在里面,你们可以出来,若是你们敢耍花招,我便命手下放箭,炸死他们两个。”
南罗星对于老大威逼的语气颇有微辞,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忍气吞声地离开,正面持弓弩的士兵一刻也不敢放松,生怕鬼脸老怪等人耍花招。
一番紧张对局后,鬼脸老怪等人终于撤去,碍于老大四人的威慑,他们也没有在脱离险境后返回寻衅。
老大四人走近宗正,缓缓揭开黑色面纱,宗正并无惊讶之意,而是淡淡说道:“想必这又是谷主的杰作吧!我唯一不解的是,你们都是蒙古人,为何要如此相争?”
老大回道:“世上不解的事情太多了,就好像我们也有许多的不解的问题想要问你那般,跟我们走吧,谷主想亲自见见你!”
“去哪里?”宗正问道,
“当然是美人谷!”老大回复到,看着宗正局促担忧的神色,便又劝慰提点道:“你放心,谷主若想你死,又何必布设这个局从那些人手中抢回你们。”
宗正自觉有理,却也不想再次去美人谷,因为到了那个地方就好像进了一个牢笼,有了诸多束缚,似乎难以挣脱,难以获得自由,便试探道:“若是我们不去呢?”
老大对宗正试探性的提问很不满意,面带愠色地回道:“若是你们执意不去,我们只能动手!”
宗正反将老大道:“动手?你要杀了我们?不能吧!刚才你还信誓旦旦说谷主不想我们死。”
“可是,若是你们不配合,我们也只能出手,我们知道你二人曾在极乐殿大展功夫之威,说起实力,本可以与我兄弟四人持衡,可是,你别忘记了,你们头上可有几百枝利箭,若是被火药伤着了,那可怨不得我们!”老大反接道。
宗正‘哼哼’了两声,带着轻蔑的微笑,“你们这些把戏骗骗那帮人还可以,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火药,既然你们谷主不想让我死,又岂会冒险真的放上炸药,不过就是唬人罢了!”
宗正所言确实非虚,老大等人根本就没有在四周埋上炸药,而宗正所说的理由也只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是,谷主看准了这些人的心思,自竺韵诗被忽必烈所俘,阿里不哥至今尚未派人解救,一心放在与忽必烈争夺汗位之事上,致使鬼脸老怪这些人心寒无比,故而对于阿里不哥也是貌合神离,各自都想着保命为先。
更重要的是谷主确实顾忌宗正的安危,她从另一面又担心鬼脸老怪急心硬闯,若是真的埋有火药,自然不敢放箭,以免误伤宗正,而若是没有埋火药,必要时也可以箭阵助老大四人一臂之力。
‘所谓今时不同往日。’原本中山八狼是八个人,占据绝对优势,可是如今,老二四人至今下落不明,故而,执行起重要任务,面对强敌,也只能像今日这般以箭阵相助;以往宗正在谷主的眼里分量虽重,却终究比不了今日之十分之一。
故而,谷主只能以火药吓唬鬼脸老怪等人,并嘱托老大不可硬拼,率先合力击打领头之人,务求一击必中,一中必重伤,如此方能有效震慑住这帮外族高手。
在高手挟制,火药威胁以及自保心理的三层聚合作用下,鬼脸老怪等人果如谷主所料妥协,未有激动之举。
而宗正虽然看穿这一切,却也默不作声,因为,他从心底不愿与鬼脸老怪这帮人一起,心中又一直存有疑惑需要谷主解答,所以借水推舟,故作委屈地留下,只是不愿回到美人谷而已,因为美人谷于宗正和仙婕而言本身便是一个地理位置的威胁与束缚。
老大见宗正看穿了谷主的计谋,不禁对宗正暗自佩服,不过,谷主立有誓言,此生绝不会踏出美人谷半步,若违背誓言,甘愿自尽,这个誓言有一个渊源,就连老大也不清楚,他只是知道谷主有这样一个誓言而已。
所以,谷主的厉害不言自喻,身在一谷,却知天下情报,愣是将眼线遍布天下,身在几里之地,心知万疆大事,此等智谋,堪称茅庐中的诸葛。
谷主也早就料到宗正不愿意前来,故而,对于老大也别有交代,只见老大从容淡定地回应宗正道:“就算没有炸药,你以为以我八兄弟之力会制服不了你们吗?”
宗正被老大一言激醒,“对了,我竟然忘了这事,还有四人。”想到此,心中不免有所顾虑和担忧,心知就算与仙婕同心戮力也着实打不过八大高手联手围攻,何况还有箭雨助阵。
老大见宗正脸上露出微微担忧,便顺势承诺道:“你放心,谷主绝不会将你们困在美人谷,她老人家只是想和你们做笔交易,顺便让你解答解答她老人家的疑惑。”
“交易,什么交易?她就这么确定我会乖乖合作?”宗正反问道,
“什么交易去了就知道了,你放心,这个交易你一定会感兴趣的,保管你会很乐意跟我们谷主合作!”老大提示道,
宗正想着时下也是没得选择,既是交易,那么谷主必定对自己有所依赖,如此,却也不会有何危险,便答应道:“好,我跟你们去美人谷!”
仙婕听到宗正爽快应答,不禁微微扯动了一下宗正的衣襟,对于那个梦魇般存在的地方,仙婕既是深恶痛绝又是心有畏惧,上次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如今却又要羊入虎口,不免异常担心和畏惧,尤其是想象到谷主那张脸,以及她的高深莫测,仙婕便有些瑟瑟发抖,心底不住地发毛,怪为难受!
宗正看出了仙婕的心思,将仙婕扯拉自己衣袖的右手紧紧握住,安劝道:“仙儿莫怕,有正哥哥在!”
随即,宗正便和仙婕二人跟着老大沿着事先规划好的道路往美人谷而去,沿途一路有人接应,极其隐秘,张宏彦与鬼脸老怪等人仿似失去了宗正的行踪,无处查询。
第一百五十三章 重返旧地情冷
青山横亘眼前,一条小河畅游流水,河滩远上一座山庄浅浅勾勒,河滩边一吊脚客栈隐隐点缀,再加上小河上的几叶孤舟,山水皆宜,宛如墨画,美人谷的布局选景堪称天下之最,就连入口都暗含神韵。
只可惜,景虽好景,奈何过路人情思不佳,宗正和仙婕跟着老大一连行了几日来到了归来山庄。
下游河滩边的客栈隐隐眼前,宗正望着眼前情景,忽而想起了才子佳人节的情形,没有了那日的嘈杂和人涌,宗正淡淡觉着这一片小小天地却是自有一番韵味,当初自己就是在这个地方同马大哥和常风大哥一起登船进入美人谷的,算着时间,流水年华,倘佯便又是快要半年,物是人非。
老大带着宗正和仙婕来到下游河滩,命船家备了两艘船,五百谷兵早已经不知所踪,似乎另有任务,从出了那个客栈护送了百里便没了踪影。
“想必这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老大递给宗正和仙婕各一块黑色布巾,宗正自然知道老大的意思,便从老大手中接过两块黑色布巾,顺势将其中一块递给仙婕,“仙儿,待会登上船就把眼睛蒙上!”
待宗正和仙婕蒙上眼睛,老大便命船夫开动小舟,黑暗中前行了许久许久。
依着原来宗正步入美人谷的路径,二人又再次进入了美人谷的中谷,谷主闻悉两位贵客已经来至谷中,分外欣喜,本想即刻就见,却想他二人风尘仆仆,便命人好生招待晚饭,欲至入夜后再行召见。
二人被安排在仙婕原来居住的绿竹轩,那里的东西物件,陈饰摆设一如旧日,仙婕入屋所感既熟悉却又夹杂五谷杂陈之味,难以言说。
待谷主安排的下人们一一退出门外,仙婕便立时关上了房门,她早已按捺不住心底的诸多疑问,“正哥哥,我问你,你为何要答应来美人谷!难道你不怕重陷囹圄吗?”
宗正看着仙婕激动的样子,知道她是为了自己的安危担心,便解释道:“仙儿,你觉着依着当时的情形,我们还有选择吗?”
“那会是,我们是没有选择,可是我们在路上明明有许多机会逃走,为何不走?你是不是打心底里想去美人谷?”仙婕复又质问道,她看穿了宗正的心思。
宗正见仙儿知晓自己的意思便承认道:“是。”
“为什么?”仙婕有些不理解。
“因为你,更是因为我!”宗正并未具体解释,仙婕有些惶惑,“总之,仙儿,正哥哥有苦衷,你就莫要苦苦相问,我答应你,待这些事情一了解,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原因。”
仙婕见正哥哥脸上略显疲累,便就此问不再追问,复而问起另一个问题,“好,既然正哥哥有所难言,仙儿自不追问,可是那日在少林寺山脚遇到的那几个人很可能就是杀害我爹的凶手,正哥哥为何却要如此顺从他们?我们明明可以质问他们,然后,,,,,,”
未及说完,宗正便接住道:“可以什么?我的傻仙儿,你可不能被仇恨一时冲昏了头脑,是,他们很可能是杀害你爹的凶手,可是,你直接质问,人家万一不承认呢?”
仙婕一番思量,似有所悟,“哦!我明白了,是仙儿糊涂了,可是如今半道被美人谷劫回,我们又如何打入他们找到他们杀害我爹的证据呢?”
宗正安劝仙婕道:“仙儿放心,半道被美人谷劫走,乃是预料之中,也是我的计划之内。”
张宏彦最后提及三十勇士的话提醒了宗正,让他不禁揣测美人谷与忽必烈的关系究竟是否如同自己所想那般,而张宏彦与另一拨人马的对峙又分明说明蒙古国有两个权威之人,那一刻,宗正不免想起了西焦山救下忽必烈的情形,那时,他便心有疑惑,为什么那些外族高手会来刺杀忽必烈,竺韵诗明显也是为蒙古效力,而忽必烈又是蒙古的漠南王,何以自家人杀自家人,还有,中山八狼武功卓绝,对付那些个外族人士自然不成问题,却为何再要我出面,而且当时情况如此危急,中山八狼却一直暗中以石子相助,不曾露面,却也奇诡。
一番思索,宗正终于捋出了些许头绪,所以他愿意跟随鬼脸老怪一起走,因为他知道,若是事情果如自己预料的那般,那么美人谷的人绝不会看着自己落入那帮人之手,必定会出手相救,而且也是和上次救人那般不愿轻易露面;若是自己想错了,也可以顺势打入鬼脸老怪那帮人,一来查探仙婕父亲当年遭遇刺杀的真相,二来,找到竺韵诗为自己翻译那本卷扎。
如今,他有些明白了,他终于知道张宏彦所言乃是实话,美人谷谷主的心思也果然够深沉,不由得让宗正感觉与这样的人打交道,着实可怕。
仙婕听着宗正的回答,不禁有些惶惑,她似乎觉着眼前的正哥哥与儿时认识的正哥哥似乎变了许多,多了些智谋,少了些坦白,有些话,有些事,他渐渐地学会在独自隐忍承受,似乎,正哥哥已经微微变了,又或许是变了许多,只是分开的时间久了,自己还未察觉而已。
于是乎,她不再问下去,她觉着自己是那么地无用,如今就连正哥哥的心思也摸不透了,又何谈与正哥哥戮力同心。
而宗正却从未如此想过仙婕,之所以不告诉仙婕,一方面是有些事情解释不清,另一方面也是不想仙婕担心,又岂知女儿家的心思会如此想。
仙婕眼光黯淡,神色黯然地坐下,倒了一杯凉水独自酌饮,一杯凉水润喉下肚,心中亦如纯净之水,没有了任何感觉,只想一个人好好静静。
宗正看出了仙婕的不开心,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便上前询问道:“仙儿,正哥哥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没,是仙儿觉着自己无用。”仙婕弱弱回道,面露伤感。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宗正不禁纳闷道,
恰在此时,响起一阵敲门声,“公子,姑娘,晚饭来了,请开一开门!”
宗正便打开房门,一众女仆端着五六道汤菜依次进入房门,将盘碟小心放在桌台上,待饭菜上齐,女仆们退去,仙婕便取出一枚银针,一一试探饭菜是否有毒性,见银针并无异色,便对宗正说道:“正哥哥,赶了一天的路,还是吃饭吧!”
宗正知道,仙婕是在刻意回避方才自己的问题,想着他不愿意回答,便没有问下去了,而是端起了饭碗,其实,仙婕即使不用银针试探,他也知道这些饭菜绝对没有毒,便放心地享用,席间,两人不知怎地,竟然都沉默不语,偶尔也只是偷偷瞄上对方一眼。
宗正想打破尴尬,便想夹了一根青菜往仙婕碗里递去,仙婕竟同时也有此想法,两人竟不自觉地夹到了同一根青菜,互视一番,立时松脱,却显得更为尴尬。
一席晚饭吃得闷声不响,两人一个不问,一个不说,分外尴尬沉默。
待用过晚饭,碧嫣便进入房间对宗正和仙婕说道:“两位请随我来,谷主有请!”
两人便跟着碧嫣往禁地方向而去。
自上次禁地被仙婕闯过之后,谷主便命人对立面的各处机关进行了更改,还特意加了几处暗关,此番进入禁地,两人自然也是蒙着眼睛进入。
待到达走廊处的一间房,碧嫣便解开宗正和仙婕的布巾,待视线清晰,仙婕认出此房正是上次谷主与五位长老议事的地方。
碧嫣指着正前方的露开的暗门说道:“谷主命正公子在此等候,让司徒仙婕姑娘先行进去!”
仙婕向宗正望了一眼,宗正以眼神回应,示意仙婕放心前去,不必担心。
随后,仙婕便朝那暗门而去,心中略微忐忑,毕竟上次逃离美人谷对禁地有所破坏,而面对谷主这种深沉之人,心中素来微怯。
宗正在外面左右等待不过一刻钟,随即,仙婕便很快出来,虽见仙婕无恙,却是一连不悦,阴沉着脸,赶忙上前问道:“仙儿,你没事吧?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是不是谷主对你做了些什么?”
仙婕望着正哥哥,眼里闪过一丝难言,微微摇头道:“我没事,谷主并没有对我做什么。”
“正公子,谷主有请,司徒仙婕姑娘,你先请回吧!”碧嫣说道,
仙婕随即避开宗正的眼神,跟着碧嫣往外而去,“仙儿,”宗正喊道,
却见仙儿并未回头,也未回应,望着仙儿离去的背影,宗正总觉着心中惴惴不安,便赶紧往暗门走去,想要问清楚谷主究竟对仙儿说了什么。
里面灯火通明,谷主的脸在烛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年轻的光彩,“我们又见面了!”谷主缓沉地说道,
“你到底跟仙儿说了些什么?”宗正大声问道,大有问罪责怪的语气。
谷主却仍旧一脸平静地回道:“当然是一些她该知道的事情。”
“什么事情?”宗正反问道,
“我说过,是她该知道的事情,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所以,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谷主回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明人不说暗话
“什么事情?”宗正对谷主与仙婕所说之话感到好奇,便问道,
谷主冷言拒绝道:“我说过,是她该知道的事情,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所以,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宗正知道谷主的为人,只要她不愿意说的事情,自然是不会说的,想着问了也不讨好,便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两个人都是极为聪明之人,故而,未进暗阁之前,双方便已经对接下来的谈话内容猜到了七八分,所谓‘明人不说暗话’,双方很快便打开了亮窗,直言主题,宗正说道:“想必当你知道我还活着的消息时,定是很惊讶吧?”
“惊讶,万分惊讶!可是,却有令我更惊讶的事情!”谷主坦然回道,面色间略有几分欣喜,这种微微的欣喜让宗正有些捉摸不透,明明是一个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却为何知道了自己没死却还暗自欣喜。
“噢!还有什么事情能让您老更惊讶呢?”宗正询问道,语气间明显带着三分敌意。
谷主并未直接回答宗正,而是反问宗正道:“你可知龙鳞之子的传说?”
“龙鳞之子?”宗正疑惑道,“我不知道!”
谷主仔细地看着宗正的神情,试图看穿他是否知道自己的另一层身份,可惜,宗正的神色并未给谷主有力的提示,不过,不管宗正是否知晓,谷主皆已经做好了准备,她既然决定要重新将宗正拉回事先布好的局,就已经想好了所有接下来该打通的环节。
“你小时候身上是否长有鳞片?”谷主问道,
“你怎么知道?”宗正有些疑惑,忽而想到了那日在少林寺山脚张宏彦与鬼脸老怪们提到的‘龙星之命’的说法,揣度到‘龙鳞之子’与‘龙星之命’有关。
谷主忽而气势轩扬地指着宗正说道:“因为你就是龙鳞之子,那个身负龙星之命的奇子!”
谷主所言正如宗正所料,不禁暗自揣度着,谷主如此费尽心机将自己弄到美人谷,又并未对付自己,难道那主宰天下的说法是真的?她想利用自己为蒙古一统天下出力?
“就算我是那个龙鳞之子,可那也就是个传说,你就真的信?”宗正反问道,心中觉着龙鳞之子的传说很是荒唐。
谷主信步悠闲地说道:“钓鱼城之战你一战用七计,救下王坚在前,关键时刻焚毁蒙古军粮草在后,直接促使钓鱼城之战形成逆转之势,也间接地逼死了先汗蒙哥,也因为钓鱼城之战的逆转及蒙哥汗的猝死,才引起了蒙古攻宋态势的逆转,也引起了旭烈兀在西方诸国战争的逆转,继而引发了蒙古的内乱。”
宗正对于谷主提到之事甚是惊讶,“她怎么知道这些事情?”心中嘀咕道,好奇的望着眼前这位气定神闲之老妪。
只听谷主继续说道:“也因为你的出现,阴差阳错,使得散乱的武林各派复又同仇敌忾,直接将本谷主制定的宏图计划打破,致使蒙古攻宋阻碍重重,滞缓蒙古统一南宋进程;”
宗正是个明白人,谷主虽未直接言明武林各派仇怨之事,可是,宗正却有些明白了,听着这句话的意思,已经能够揣测到挑起武林各大派仇怨的幕后真凶很可能就是眼前之人,若不是始作俑者,又怎会知晓当中利害,又怎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将各大派的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借由各大派之手铲除自己,想到这,宗正不禁恶狠狠地盯着谷主,他心中充满了愤怒。
对于这样一个老谋深算,足不出谷却能搅弄万里风云的老妇,宗正在愤怒之余,又不免有着些许佩服,或许,这就是聪明人惺惺相惜之处吧!
谷主前面所言的两条皆是宗正带给蒙古的伤害,宗正听着也终于知道了谷主为何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原因了,原来杀心早起,不禁责难自己过于蠢笨,以致累及自身。
“当然,也因为你在鄂州救下漠南王,‘六字定三计’解去漠南王的困局,才有了漠南王今日与漠北王争汗的局面,只要有你所在之处,一番推波助澜,便会激起万丈波涛,只要你愿意帮助哪一方,似乎哪一方便会有着极大的收获,在钓鱼城,你愿意帮宋人,所以,你救下王坚,继而蒙古军粮草被烧,蒙哥汗攻宋大为受挫以致薨逝;在鄂州,你愿意帮助漠南王,所以你救了他性命,避开高手刺杀,成功助他分兵北上,摆脱了南宋威胁;这些看似偶然的事件,却冥冥中预示着一个主宰天下大势之奇子的到来,不管你信不信,你确实具备主宰天下的能力,因为,你就是龙鳞之子,肩负主宰天下的使命。”谷主继续说道,语气振扬。
宗正细思着谷主所言,却觉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不禁心下有些微微相信‘龙鳞之子的传说’了!
“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不但没有杀我,还要千方百计地从那些人手里救下我?”宗正望着谷主,疑问道,
“正是。”谷主回道,
“可是,他们不都是为蒙古人效力吗?”宗正问道,这个疑问憋在心里有些许时日了,自少林寺听到张宏彦与鬼脸老怪一口一个大汗,一口一个大王,心下便已经有所揣测,今日倒希望能够从这个看似无所不知的老妇口里得到证实确认。
“我以为你在鄂州为漠南王出计谋时便已经知晓蒙古局势,看来,你还是没有完全看透蒙古如今的局面,没错,他们都是为蒙古效力,可是,蒙古国只能有一个大汗,可是,漠南王与漠北王互争,彼此不相让,我只能选择一方。”谷主淡然回道,想到自己的计划被蒙古内斗打乱,不禁神色略显哀伤。
“所以,你选择了漠南王,而且,还是暗暗地选择了漠南王;所以,不管是那日在西焦山救漠南王,还是前日在客栈劫走我,中山八狼都不敢露面,因为,在漠南王与漠北王没有明显分出胜负之前,你不敢公开帮助漠南王,怕万一漠北王争得最后胜利,蒙古便再也没有你美人谷的位置。”宗正叙接道,
谷主忍不住拍了几个掌为宗正称赞,“聪明,确实如此,高深的谋局就是不论出现何种情形,哪怕是最糟糕的情形,也还能给自己谋得利益,立于不败之地,所谓‘谋局者当先谋自己’。”
宗正的猜想被证实,听着谷主的说辞,却也深觉赞同,她作为一名隐于蒙古军背后的智囊,能够在南宋腹地安然经营多年,且如此树大根深,若无高人好几等的聪明才智,又怎能做到如此地步呢,只是,对于此等暗地里的计策,宗正终究觉着不齿。
想起那日受各大派围攻之事,宗正还想着此事与漠南王忽必烈有关,可是如今看来,张宏彦所言确实是真的,美人谷只是暗中支持漠南王而已,亏得当初自己还想着利用漠南王摆脱美人谷的控制,如今想来,是何等愚笨。
“那仙儿身上的香毒是怎么回事?”宗正心下的疑惑几近解去,心中唯念一事,那便是仙婕身上所中之毒,他能够感觉到仙婕就此事对自己有所隐瞒,故而想亲自来向谷主问清。
而就此问,就算宗正不问起,谷主也会道明,当然,就此事,她方才也和仙婕提起过,不过,仙婕脸色难看的原因却远不止于此一条。
谷主解释道:“她其实已经拿到了解药,不过,那解药只够三年之用,而且只是压制毒性的药,并无根解之药!”
“你说什么?你既然能够制出此毒,又怎会无解毒之药?”宗正紧张地反问道,
“你说得不错,万物相生相克,有毒药必然就有解药,可是香毒不比寻常之毒,实话告诉你,她体内的香毒已经渗入骨髓和肌肤,若想解去此毒,只能脱胎换骨,天下间就算真的有此良药,可她能受得了脱胎换骨的煎熬吗?”谷主依旧一脸平淡地回复道,
这种冷冷的平淡让宗正感觉到自己又会与美人谷有所牵绕。
“若是三年后没了压制的解药,会如何?”宗正问道,他的心里似乎被什么铬住了,其实,他不想问,因为他害怕知道,可是,他又必须知道,最终还是弱弱地问了,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谷主解释道:“香毒本身就是吸嗜体香的药物,那香味是以牺牲人身精华为代价换取的,所以,一旦没了压制毒性的解药,她体内的香毒会很快掏空她的人身精华,继而很快老去,更恐怖的是,肌肤会渐渐溃烂,浑身散发恶臭。”
“你们真是恶毒,竟然用这种毒药祸害那些年轻姑娘!”宗正忍不住内心的怒火,不禁大声谩骂道,心中已经在不住地滴血,想不到仙儿默默地承受了那么大的痛楚,宗正一想到谷主方才所言,内心便是止不住地为仙儿内疚,自责,还有深深的怜惜。
美人谷从成立的那天起,作为整个蒙古最高级别的谍报机构,使用恶毒诡计和手段控制人,便是再不过正常的事情了,香毒也只是其中一种手段而已,那些打入南宋达官贵族或者隐身青楼翠院的年轻姑娘,哪一个不是被香毒吸嗜着身体,以此魅惑着男人,待人老珠黄,便也就没了魅惑男人的资本和用处,美人谷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以香毒将年轻姑娘年轻的资本发挥到极致,待人老珠黄,便任凭香毒吞噬掉她们。
第一百五十五章 明人不说暗话(下)
既然谷主对自己有问必答,宗正便心知,依着她老谋深算的本性,自然是想好了对策,冷静后便对谷主说道:“难得谷主对我坦诚布公,有问必答,想来定是想好了后招,说吧!谈谈我们的交易!”
“不急,既然本谷主对你如此坦诚布公,那你是否也应礼尚往来,坦诚相待呢?”谷主回道,
宗正自然知道谷主的意思,便客气道:“好!你有何疑问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也一定如实相告。”
“爽快!本谷主就喜欢与既聪明又爽快的人打交道。”谷主豪气地说道,继而问道:“那日你分明受了重伤,又进入了盘古群峰,我一直好奇,你是如何重伤不死,又是如何走出那盘古群峰的?”谷主说完便下意识地注意着宗正的神色及一举一动,在这个沉稳老练的人眼前,任何微妙的神情,她都能看穿他背后的心思。
宗正知道谷主的本事,未加思忖及停顿,而是很自然地回应道:“我若说是得高人相救,并得到指点出得盘古群峰,你会信吗?”
此话倒是实话,谷主并未发现宗正有何不对的表情,她的眼睛闪过一丝怀疑后复又笃定,“什么高人?”
“自然是隐居在盘古群峰的高人?谷主难道不信,不信你可以进去看看!”宗正故作严肃地回道,心底却不住地暗笑。
此话于谷主甚是恼人,可却又像个笑脸汗,让谷主的恶拳不敢轻易打去,明明知道盘古群峰进之容易出之难,人人谈其色变,而宗正却又刻意如此说道,明显有着大不敬的意思,可是看着严肃的神色,又不能不说这是一句实话,一句夹杂着牢骚的实话。
故而,谷主虽有微愠,却也就此放过,继续客气地问道:“据我所知,你会万象派的万象神功,宗剑派的宗剑剑术,还有少林派的武功,上次在极乐殿也用过极乐派的武功,说实话,本谷主还真好奇,你怎会如此多门派的上乘武功绝学?”
宗正亦是含糊地回复道:“有一些是通过前人留下的武功秘籍学到的,有一些是通过高人的指点学到的,我只能告诉你那么多!”
谷主知道即使自己继续追问,宗正也不会道出,便又问道:“上次本谷主只是命你保护漠南王,可你却又为他献上‘六字三计’,你究竟是何目的?”
“这个,呵呵,如今想来,却也是自己蠢笨了,我本以为你既然为蒙古效力,而漠南王又身居高位,手揽大权,想着或许得到了漠南王的信任便可以让他出面逼你拿出我与仙儿的解药,谁知.....”宗正顿住不语,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谷主心底暗自偷笑,“茹毛小子,想从根源解决问题是不错,只可惜寻错了根!”
“据老大回报,你与司徒仙婕查访了司徒旧宅,想要替司徒仙婕找到当年杀害他父亲的真凶,不知你可有找到什么线索,或者有了怀疑的对象?”谷主复又问道,
宗正冷冷回道:“恐怕,如此聪明的你早就知道了,又何必明知故问,无非是想借此说起我们的交易,你我莫如直接点,直接说出你我所需,如何合作!”
宗正的直截了当让谷主意识到他似乎知晓了自己的用意,便坦然说道:“好,话至此处,我也不藏着掖着,实话可以告诉你,杀害司徒仙婕父亲司徒博文的正是那些聚贤阁的高手,还有阿速台,如果你想与司徒仙婕一起为她的父母报仇,本谷主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宗正知道谷主是引起当年武林仇怨的幕后真凶,反诘道:“若说他们就是真凶,恐怕不妥当吧?我看他们充其量只是杀手,而真正的凶手就是你,因为是你在幕后策划了这一切,包括那些失踪的高手也定然与你有关。”
“你不必把每一笔账都记在我的头上。”谷主有些不服气。
宗正继续义气愤扬地说道:“难道不是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武林各派死于各自成名绝技定然与各派失踪的高手有关,只是我的出现以及之后的各种误会将那些不明真相的各派中人误导了,你不也是在其中推波助澜,欲盖弥彰吗?你虽然未直接承认,可是你方才说是我的出现打乱了你的计划,使得原本散乱的武林各派复又同仇敌忾,这已经间接地说明你就是所有事件的幕后操纵者。”
谷主并未对宗正对这件事的觉悟而感到担忧,因为,今日她早已经打算将此事的真相告知,她知道,即使自己没有含蓄道出,依着宗正的个性也会问起,而自己愿意告知,那是因为到了该告诉他真相,继而开启那个构画许久的谋局的时刻了,故而,谷主坦然承认道,
“不错,从武林各派失踪到各派的仇杀都是由我一手策划,你果然很聪明,不过,我若说司徒博文之死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此事与我无关,你信吗?”
宗正一脸不屑与不信。
谷主早就预料到宗正会有此想法,故而神色自然地继续解释道:“不管你是否相信,当年我制定的是猎鹰计划,只求抓住那些高手,并未想过要那些人的性命,当然,不管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不过,你有机会去查。”
“怎么查?”宗正反问道,
谷主侧眼望了一眼宗正,“你原本计划怎么查就怎么查?”
这一眼倒着实够深邃的,一下子洞悉了宗正在少林寺山脚愿意跟随鬼脸老怪离去的另一层心思,宗正也自知谷主的深意,同时也看穿了谷主的深谋,直接戳穿道,
“你这分明是在利用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算盘,你是支持漠南王的,而那些聚贤阁的高手是支持漠北王的,两派自然水火不容,而你此刻又不方便公开支持漠南王,所以想借助我和仙儿之手诛除他们。”
谷主一脸笑意,对宗正充满赞赏,“聪明,可是,你只想到了我的好处,怎么不想想你自己的好处呢?难道司徒仙婕不想报仇?难道你不愿与司徒仙婕一齐报仇?我说过,这只是合作,既然是合作,就必然是利益共享,你我皆知,仅凭任何一方都不可能将这些人给收拾了,只有你我联手方能有此把握!”
“不,你有!中山八狼的武功可远在那些人之上,你根本无需我的帮助!”宗正反驳道,
宗正说起此事,谷主不免有些哀伤,她的眼角微微紧蹙,似乎在痛惜着什么,只见她长长地呼了口气,继而说道:“倘若那八个人都在,我自然不用同你合作,只可惜,自那日你遭遇各大派围攻,老二、老四、老六及老八以及我派出去的三十名精锐谷兵便不知所踪。”
“什么?他们前日里不是在那个客栈吗?”宗正不禁被谷主此问搞得有点糊涂,不明所以。
谷主解释道:“那日在客栈只有老大他们四人而已,说是有八人还不是为了唬住你们二人!”
宗正仔细回忆了一番当日受到围攻的情形,记得那些武林中人曾提到过并未见到老二等四人,再想想那日在客栈,始终只见四人,便对此事渐趋相信。
“你放心,此事,还有另一拨人会来相助,弄好了,我们可是三方合作,胜算大得很。”谷主复又补充道,
“还有谁?”宗正疑问道,
“武林各派。”谷主掷地有声。
宗正眉眼微蹙,甚为不解,武林各派与蒙古人有仇怨不假,让他们对付那帮人倒是不无可能,只是又怎会与同样代表蒙古的美人谷合作呢?
“愿闻其详!”宗正说道,
谷主嘴角微扬,“当年本谷主为蒙古国制定了一个宏图计划,此计划旨在一举消灭武林各派势力,第一步便是猎鹰计划,将武林各派的几个绝顶高手暗中抓住,制造恐怖及混乱;第二步斗鹰计划,命我方高手从抓来的各派高手偷习他们各派的成名绝技,继而制造机缘巧合以各派成名绝技杀害各派中人,引起各派的内斗,让他们互相结怨,各自分裂内耗;第三步灭鹰计划,待各派实力消耗得差不多时,集中所有我方高手逐派收拾他们。”
宗正听到此处,同样作为聪明的做局破局之人,不禁感叹宏图计划的精妙,环环相扣,却又杀伤力极大,只是心中不免有所疑问,遂直言说道,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精彩的谋局,我很惋惜,因为我的出现没能让你第三步计划成功实现,不过,你说的这些和武林各派与我们合作共同诛灭那帮外族高手又有何干系?”
谷主回道:“你可知执行斗鹰计划的是何人?就是那些外族高手!”
谷主一言提点,宗正却是大悟,他立时便领悟了谷主的意思,为谷主手段的高明暗自称赞之余,不免又对其手段的卑鄙及为人做事的卑劣感到鄙夷,自己分明是幕后真凶,那些外族高手只不过是执行计划的杀手而已,人家有利用价值时便将他们当棋子利用,一旦他们成了无用反而对自己有威胁的棋子便毫不留情地将他们推到风口浪尖,成为代罪羔羊,背起那道隐形的黑锅,而自己却要装作什么事都与自己无关的无辜模样,此种做法远比丢车保帅更为可恶。
这也正是她的高明之处,一个永远居于幕后,事事不用自己亲为,戴着伪善的面具混迹于南宋与蒙古的无形战场之上,一旦出了事情,自己便可即刻顺势洗白自己,她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将所有真相告知宗正,因为她知道,宗正是个明白人,就算他将今天自己所有承认的事实和盘托出,大白天下,若无实证,无人相信。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以交易引谋局
谷主告知宗正执行斗鹰计划的正是那帮外族高手,宗正领悟了谷主的意图,却对她的卑鄙无耻颇为鄙夷。
“我想,你一定也很想在武林各派面前洗刷你的怨屈吧?只要你愿意与本谷主合作,本谷主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如此,不但可以助你洗刷怨屈,还可以替司徒仙婕报仇,这于你而言,也可谓一箭双雕。”谷主复又补充道,
宗正是个明白人,心知谷主所言确实没错,可惜却夹杂了太多的心计,这让宗正不得不谨慎,同时又多了一层被利用的感觉,宗正再明白不过了,谷主是幕后黑手,自己是整件事情的冤屈者,若是由自己出面,谷主在背后相助,定能将武林各派的仇怨引向那帮外族高手,继而实现谷主与自己同仙儿的目的,可是,如此却有谷主借由自己将其自身参与斗鹰计划之事洗白的嫌疑,而且,她一直居于幕后,自己成为风口浪尖的推手,一旦出了事情,难保他不会像对待那帮外族高手那般对待自己,何况上次遭遇武林各大派的围攻便是吃了暗亏;再说,对于谷主而言,此事若成,她可以达到同时削弱南宋武林及漠北王两方力量的效果,可谓一举两得,相形之下,于己则得私利,于她可获公益,足见她心计之深沉,若是糊弄别人还算可以,若说糊弄我,又岂能如此容易。
故而宗正心有悸怕,遂答复道:“此事有待斟酌商榷,还是说说其它交易吧!”
时势总是不断地在变迁,先前,谷主还想着策反那帮外族高手为忽必烈所用,继而打击阿里不哥,为后续南进积蓄人才,可惜,随着旭烈兀在西方战局的僵持,以及蒙古内斗给西方及南域诸国带来威慑力的减弱,这些外族高手的母国不再像之前那般对蒙古有所臣服,故而,谷主料定,今后蒙古对这批亲手培养的外族高手将会难以控制,一旦事态往不利方向发展,这些人身怀绝技,难保不会造成极大的不利影响,所以,她想趁着这几匹野兽还未松脱缰绳之前除之,奈何中山八狼无故失去四人,而时下局势敏感,自己又不便公开行动,所以才想到假借宗正及武林各派之手除掉蒙古的后患。
智者谋远,谷主的深思不无道理,这些人浮躁的心思虽未被阿里不哥看透,可是,谷主却早已发觉,并早已布好局对付他们,只是,她要让这帮外族高手在临死前发挥完他们最后的效用,那就是削弱武林各派的实力,此种居心不可谓不深沉狠辣。
谷主见宗正似有疑虑,却一时难以猜透究竟是何顾虑阻挡了他的决策,便只好将此事暂且压住,继而提起另一件交易,
“司徒仙婕手上压制香毒之药只有三年的分量,我知道她或许已经拿到了那压制毒性的解药秘方,不过,就算如此,她也最多只有十年的寿命,香毒在不断地吸嗜着她身体的精华,世上虽然没有根治的解药,好在有一种灵物能够长时间克制香毒的吸嗜。”
“什么灵物?”宗正关切问道,
“雪峰山上的雪灵芝,此物生于雪峰山苦寒之地,世上只有一朵,如今正好在本谷主手中,得此良药,可保司徒仙婕再有十年寿期。”谷主回道,
“十年?为什么才十年?”宗正歇斯底里地吼道,心中如万蚁啃噬,虽说不是生离死别,可是这种不能白首到老,孤独半生的滋味却也是极为痛苦的,可惜,这已经成了事实,宗正很快复又冷静下来,继而弱弱问道,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宗正目光如炬,面如死灰,可是心底却很是坚定一个信念,无论多难,为了这十年,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仙儿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是自己这辈子最为珍惜的女子,自己不能没有她,更不愿看着她受苦。
每个人都不是无懈可击的,总有软肋存在,而宗正的软肋便是司徒仙婕,这一点,早在宗正初到美人谷时,睿智的谷主便已经看穿了这一切,所以,仙婕便成了她控制宗正的那根线,只要一直攥着这根线,宗正这个风筝无论天高地阔却终究还在自己的手心,这也是她有自信将宗正拉回原先自己设定的谋局的资本。
看到宗正有了合作的意愿,谷主暗自窃喜,遂说道,
“时下,漠南王与漠北王正在全力争汗,如今正是关键时刻,眼下,我不便露身,难以及时有效地相助漠南王,只要你答应帮助本谷主协助漠南王夺得最终汗位,我便可将一半雪灵芝送给你。”
“一半?为何是一半?”宗正反问道,
谷主终究是老谋深算,岂愿将手中底牌一次性打出,她悠然回道:“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和本事,助漠南王夺得最后汗位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只能值一半的雪灵芝。”
“那另一半的条件是什么?”宗正不悦地说道,心底对眼前这位老妪是恨到了极点,使她亲手造成仙婕如今这般,如今以雪灵芝作为条件却也想着物尽其用,不榨尽所有利用价值则不罢休,这种人当真令人愤恨,敬畏却又无奈。
“待漠南王成为蒙古唯一的大汗,我要你助他攻取南宋,一统天下。”说到如此伟业,她的声调有些微扬,似乎这是她期待已久的结果。
“你说的这些谈何容易,恐怕未能撑到完成统一大业,仙儿早就到了该服用另一半雪灵芝的时候了!你以为统一大业是那么容易完成的吗?你们蒙古族人花了多少时间,如今不也还是没有拿下南宋,这一点你应该心里有数。”宗正反问道,然而句句都是实话。
谷主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她相信只要宗正这个龙鳞奇子愿意,那么他便可以做到,所以她依然悠然地说道:“你放心,以你的聪明才智,你绝对可以做到,而且我相信,根本用不了十五年,十年即可,以此十年换你那仙婕十年,就看你怎么想了。”
“我怎知你说的雪灵芝是否真的存在,又怎知她确实有奇效?”宗正的心不住地在渗着血,这是一场赌局,若是自己赌输了,赔上的便是自己十几年的光阴和自由,乃至仙儿十年的寿命,赌赢了则能换得仙婕十年的寿期,他不知道值不值得,因为,这是一场豪赌,并不是说赌资的庞大,而是整个赌局的庞大,一旦选择了这条路,自己便没有了回头的路,势必是百万铁甲吞山河,千万百姓血成河。
谷主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白色匣盒,转过身躯,背着宗正从脖颈上取出一枚拴缚的精致小钥匙,待将白色匣盒打开,便又将那枚钥匙放回系于脖颈的细绳,随后转过身,捧着那已经打开的匣盒给宗正看。
一道白色滢光从那巴掌大的匣盒射开,瞬间暄白了半间暗格,那雪灵芝远比宗正想象地要小得多,但见它安静地躺在那匣盒中,通体晶透,光泽饱满,倒像是极寒雪境出产的极品。
“这便是雪灵芝,是吸取了寒雪精华孕育生长的臻品,世上只此一朵,你可想好了?至于效果,本谷主绝不骗你,毕竟待你完成第一个交易,便可以得到一半,若是我有心欺瞒,又怎能让你继续为蒙古统一大业出力呢?毕竟蒙古统一大业才是本谷主最看重的,你是个聪明人,当中的道理自不用详说,你也明白!”谷主指着手上的雪灵芝说道,随即盖起了盒盖,那道莹白之光随着盖子的掩合亦瞬间收缩不见,暗阁复又归于微暗。
善良的本性终究没能使宗正狠下心立即做出答复,他此刻极为纠结和犹豫,却又担心道:“对了,此事你可有向仙儿提起?”
谷主将那匣盒收回袖中,回复道:“你放心,她该知道的,本谷主会告知她,她不该知道的,本谷主半个字都不会提,我只告知她身上的香毒有魅惑男人之效,其余不该说的我绝不曾提,至于给不给她多活十年的机会,就看你了!”
宗正长吁一口凉气,他最害怕的就是仙儿知道此事,徒增伤感烦忧,甚至会为了不让自己再受连累而做出傻事。
对于谷主所提交易,兹事体大,宗正不敢轻易决断,便只好应付道:“你容我好好想想,给我一点时间好好考虑考虑!”
“可以,本谷主可以给你时间考虑,另外,对付那帮外族高手之事你可想好?”谷主仍旧挂怀一事,复又提起。
宗正早已心绪烦乱,哪有心思想别的,立时有些不耐烦地回道:“能不能不要再逼我了,我说过,给我时间考虑,我想一个人静静。”
谷主并未对宗正的情绪所扰,看到宗正越是烦乱,她便越有心计对付宗正,她相信只要抓准了宗正的软肋和痛处,便有乘隙而入的机会,眼下还缺一把攻心之火,时机未到,故而,谷主只好先给时间宗正考虑,遂叮嘱道:“好,我希望你能回去好好考虑。”
宗正脸色黯淡地走出了暗阁,随即往绿竹轩而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心欲静情难静
宗正脸色黯淡地走出了暗阁,随即往绿竹轩而去。
见到仙婕闷闷不乐地坐在桌旁,一脸哀思的样子,宗正不免也有些哀伤,遂上前握住仙婕两臂,两眼直直地望着仙婕,询问道:“仙儿,你告诉正哥哥,那老妖婆对你说什么了?”
仙婕似若无神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不,她一定是说了些什么刺激你的话,不然你怎会如此无魂的样子?你快告诉正哥哥。”宗正一脸焦急和关切,两手不禁将仙婕两臂握得更紧,微微摇颤着仙婕的身躯。
仙婕推开宗正的手,一脸烦躁地说道:“正哥哥,仙儿求你了,就不要逼仙儿了,仙儿是不会说的。”一时激动,仙婕的脸通红,说话的语气也倍常严厉于平常。
宗正咽了口口水,复而冷静下来,想着既然仙儿不愿说,也不好勉强,便只好将仙婕的头靠入怀中,安劝道:“好!仙儿,正哥哥不问了!”
两人互相依偎了许久,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只有两个人。
桌台上的蜡烛透着莹黄之光,窗外的冷月高悬,或许,此时此刻,两人都渴望着就这样一辈子静静地依偎着。
“正哥哥,我们离开这里吧!这个地方仙儿片刻也不想呆!”仙婕忽而说道,
宗正抚摸着仙婕乌黑的头发柔声回应道:“好!仙儿想要离开,那我们就马上离开。”
一曲箫声临夜吹奏,一双白雕扑翅而来,一对恋人先后绝影而去。
谷主将一切看在眼里,却命人不得阻止,她知道,只要线还在手里,任凭风筝飞得再远,只要自己收线,它总能最终回到自己手里。
一切喧嚣复归平静,只余一弯冷月依旧寂寂悬于苍穹。
晨阳从东面高高的山坡升起,熙光柔和地映照在宗正和仙婕的脸上,二人坐于高高的崖地上,一齐看着朝阳从东面升起。
依偎的恋人,初露的旭阳,光影下高凸的悬崖,悬崖上的那抹背影,构成了天地间的浓情。
不知为何,两人都突然渴望归于平静,最近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历历在目,虽说只是两三年,却好似过了许久许久,经历了太多,感受了太多,等到受伤了,心痛了,才知道往事不可追,现实有多残酷,人世是多么险恶。
这是一种默契,一种惺惺相惜,一种心有灵犀,更是一种相濡以沫的情愫。
望着眼前朝气蓬勃的朝阳,两人仿似回到了仙女林那般,幼时的他们也曾经常爬到山顶,早早地等待着日出,如今,朝阳依旧升起,却总是回不到从前,不管是人,亦或是情,更或者是心。
一切都变了,两人心知肚明,却总想着能够回到那种无忧无虑,不被世事所打扰的心境,可是,人世间的牵绊又岂能再度让他们有机会回到过去呢,它就像一个染缸,就算再干净的人,只要跌进去了,一旦想要再次洗白,便是永远没有机会了。
在世事的无奈之下,在世事的诸多牵绊纷扰之下,两人只好暂时偷得一时宁静,哪怕是片刻的宁静。
都说平静是暴风雨的前奏,或者说平静都是表面的,谁又能知道两人是否真的就平静了呢?可能是在做重大抉择前的冷静吧!
日光不知不觉便温和起来,光线也变得稍强,宗正忽而想起了《大佛真经中卷》,自那日拿到此卷经书便因事情一再耽搁,都未来得及查看。
今时今地正是得宜,便起身,从怀中取出那卷经书,仙婕见正哥哥拿出那卷无字经书,好奇地望着。
但见正哥哥解下腰间的水壶便往那卷经书倒水,从经书上滴落的水珠溅射在岩壁上,散开些许水粒。
“正哥哥,你这是干什么?”仙婕疑问道,
宗正拿着湿哒哒的经书回复仙婕道:“你不是想知道这经书的秘密吗?你将此经书对着太阳看看。”宗正说着便将经书递予仙婕。
仙婕便从宗正手中取过经书对着太阳一看,惊异道:“这上面有字啊!记得上次你与悲哀大师提起过,没想到竟然真有此事?“
宗正解释道:“这是少林寺的一门武功,分为上中下三卷,上卷练气,中卷练力,下卷练神;我上次从悲哀大师那里无意得到上卷,一不小心掉到溪水里,然后拿到太阳底下曝嗮,无意间便发现了这个秘密。”
仙婕醒悟道:“所以说,你就是这样练成少林武功的,怪不得我出来寻你时,他们说你会少林武功。”
宗正从仙婕手中接过《大佛真经中卷》继续说道:“只可惜,《大佛真经》是门极其阳刚的武功,你是女儿身,不能修习,不然,你我二人亦可如修炼合剑那般一齐合练。”
仙婕却不以为意,满不在乎,于她心中,只要正哥哥在身边,其余之事皆若云烟。
“我需得背下这本经书,然后再把它和上一卷一齐交还悲哀大师,仙儿,你给我把把风,我背书之时不想有人打扰。”宗正忽而说道,说着便展开了那本经书。
仙婕应承后便悠然踱步来到远远一旁,宗正亦背将起来,只不过半个时辰,宗正便将中卷背完,他将经书摊开伏于岩石上,想着晒干后便去取回另一卷,继而一并归还悲哀大师,也算了却一桩心事,对少林及撰写此经书的少林前辈有所交代。
“正哥哥,我们回仙女林吧?从此再也不出来好吗?”仙婕不知为何忽而走到宗正身旁,对宗正如此说道,
宗正有些迷惘,“可是,你不想为你爹报仇了吗?你放得下吗?”
提到此事,仙婕目光黯淡,神采无光,不免又有所顾虑和纠结,“我,我不知道!”
宗正觉着仙儿是怕自己因为替她为父亲报仇而有所连累,便安劝道:“你放心,正哥哥定会查明真相,为你爹报仇!”
“真的要这么做吗?”仙婕反问道,
宗正不免觉着此句反问很是反常,甚是诧异,“仙儿,你到底怎么了?”
仙婕的眼睛通红,她望着眼前心爱的正哥哥,总觉着有一道无形的力量要将二人越推越远,“没,没什么?”
待宗正想要继续追问,仙婕却放声喊道:“正哥哥,”
声音洪亮,让宗正不由得一怔,仙婕的反常让宗正心有不安,很是担心.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仙婕意识到了自己刻意躲避正哥哥追问的语气,复而又补充道,以避正哥哥猜疑。
宗正本想再问,见仙儿问起,又只好将原先想问的话咽回肚里,回复道:“我已经将中卷背完,正哥哥想等会拿着这本经书再去一个地方,取回上卷,然后再去趟少林,将这两卷经书一并交还悲哀大师,如此也对他和少林有所交代。”
“嗯,也好,日出已过,趁着天色还早,正哥哥既有此打算,莫如即刻动身。”仙婕说道,
宗正随即拾起那卷经书,领着仙婕提气纵身往山下而去。
二人行于路上,来至尹城附近,准备取回上卷,忽而一大队骑兵从身后扬尘而来,宗正后头一看,却见正是张宏彦领着一队骑兵快速地往北而去,旁边还有一位喇嘛和尚,从未见过,宗正实在不愿被张宏彦认出,以免又生出些许是非,便立时回头,拉着仙婕快速闪到路边,低着头小心往前走着。
那张宏彦自从跟踪鬼脸老怪遗失了踪迹后,便心急如焚,恰在此时,发思巴赶到,他在赶来的路上偶遇鬼脸老怪等人,便跟踪了一段路程,从鬼脸老怪等人口中偷听到宗正已经被神秘之人劫走,便心知自己来晚了一步,也自觉已经有多方势力在争夺龙鳞奇子,必须尽快找到那人。
随即,发思巴便同张宏彦取得联系,张宏彦见到发思巴便自责不已,并将宗正对忽必烈的误会言明,发思巴则安劝张宏彦是对手太强,自己思虑不周,无需过分苛责,随即领着张宏彦往鬼脸老怪所说的那个客栈查询踪迹。
美人谷办事向来利索干净,那客栈虽然留有些许蛛丝马迹,然,想要探得更为重要的线索,几无可能,故而,发思巴没有头绪,便打算领着张宏彦沿途搜索一遍,做最后努力。
张宏彦与发思巴领着一大队骑兵从宗正和仙婕身旁经过,宗正虽极力掩饰,可是,他与仙婕的衣服却甚是扎眼,本就执行沿途搜索的任务,故而对可疑之人分外注意上心,故而,当张宏彦见到二人衣着,便立时刹住了马儿。
“怎么了?”发思巴询问张宏彦道,
张宏彦复又调转马头往宗正和仙婕走去,“你们转过脸来!”张宏彦冲宗正喊道,
宗正知道已经无法逃避,便果断地转回脸,望着张宏彦。
张宏彦怔了一下,大惊道:“真的是你,梅少侠!”
发思巴听到张宏彦的惊呼,立时也调转马头向张宏彦而去,“怎么回事?”发思巴询问张宏彦道,
张宏彦一脸欣喜地指着宗正回复发思巴道:“国师,他就是身负龙星之命的那个人!”
发思巴仔细望着宗正的脸,以他相人之术,见到宗正本尊倒确实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不过,对于宗正如何会出现在此地,以及他们究竟发生过何事,心中倒异常好奇,只是,初次见面,不便立时相问,应以待客之道打招呼,便客气说道:“你就是宗正吧?初次见面,不如到前方客栈一叙。”
宗正知悉了自己对忽必烈的误会,想着也该对此事有所交代,以免让张宏彦心中添堵难受,加之行了一个多时辰的路,肚子也确实有些饿了,便答应了发思巴,一同前往。
张宏彦随即叫两名士兵下马,让宗正和仙婕二人骑上,往前方岔路的客栈而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智者各有所谋
众人来到客栈之内,张宏彦只一个手势,所有骑兵便分散开来,负责警戒的警戒,负责戍守的戍守,各司其职,训练有素。
四人上得二楼捡了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小二上前问道:“几位客官要点什么?”
张宏彦问及宗正道:“梅少侠,你想吃什么?”
宗正只回道:“张大哥,我姓宗名正,往后就无需再叫我梅少侠了,叫我宗正即可。”
张宏彦听到宗正叫回自己张大哥,不禁面露欣喜,知道宗正没有之前的敌意,“好,宗正,想吃些什么?”
宗正淡然回道:“你们随意点吧!我与仙儿只需几道素菜即可。”
张宏彦便豪气地对小二说道:“上些好酒好肉,再弄几道可口的素菜。”
小二道:“好嘞,客官稍候。”说罢便转身离开。
张宏彦忽而注意到了宗正身旁的姑娘,其实上一次在少林寺山脚,他便有心相问,奈何宗正当时义愤当头,便也就没有问起,今番见宗正没有之前的敌意,便问道:“宗正,你怎么不给大哥引荐引荐旁边这位姑娘啊?”
宗正便对仙婕说道:“仙儿,这是我的好朋友张宏彦,张大哥。”
仙婕便朝张宏彦点了点头以示尊重,然后宗正便指着仙婕对张宏彦说道:“这位是司徒仙倢,是,是,”宗正忽而哽住不语。
仙婕却主动说道:“我是他的妻子。”
宗正听后心下怔住,呆呆地看着仙婕,他从未想过仙儿会这样公开地道明这层隐约的关系,心中无限欢喜,却又无限自责,是自己的懦弱才让仙儿一直在这种不明朗的关系中纠结难受。
于仙婕,自仙女林便已经决定这辈子只认正哥哥一人,她也知道正哥哥对自己的心意一如自己,只是,双方皆未曾直接坦然言明,故而一直悬乎隐约之间,道不明,说不清,如今,仙婕直接挑明,也并未说下了很大的勇气,或许是谷主的某些言语刺激了她,让她在心中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张宏彦并未注意到二人那微妙的表情,一脸笑意地说道:“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这位妻子果真清丽绝伦,世所独有啊!也唯有如此佳人才能配得上宗正你。”
睿智的发思巴虽是出家之人,却似乎看出当中暗含的情愫,不免瞪了一眼张宏彦。
张宏彦立时收住笑语,转而严肃沉默起来,转而向宗正介绍起发思巴道:“这位是发思巴,是大汗新拜的国师。”
发思巴行了个佛礼示意,继而说道:“听张将军说,你对我们大汗有所误会,看如今这情形,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你的误会已经消除了!”
宗正本就对这位喇嘛心有好奇,听到张宏彦尊其为国师,又对他毕恭毕敬,便自知此人有些来头,不简单,他虽一直沉默不语,可是方才一说却直接点明自己与忽必烈误会的消除,不得不说,此人观察入微,善于揣测人心。
张宏彦其实一开始便想问宗正此事,只是毕竟智谋不及发思巴,不知道该不该提起,一直看着发思巴的眼色行事。
“不错,我已经证实,那日我受各大派围攻确实与你家大汗无关,是我误会了,我正要跟张大哥道明此事!”宗正坦然说道,毫无遮掩。
适时,小二一一将菜上齐,张宏彦倒了三碗酒,一碗递给宗正,一碗递给仙婕,然后端起剩下的那碗说道:“来,宗正,仙婕姑娘,我祝你们良缘天成,一生幸福快乐!”
张宏彦是军旅之人,只有真性情,不免快人快语,有什么就说什么。
宗正和仙婕本不饮酒,但是见张宏彦如此盛情,便不忍拒绝,于是便端起酒碗,宗正一口灌下,仙婕见宗正端起了酒水,便也跟着泯了一口,随即呛得咳嗽了起来,宗正便从仙婕手中接过酒碗说道:“张大哥,仙儿不会饮酒,我代她喝。”说罢便将仙婕那碗酒又入咽喉。
张宏彦赞口道:“好,好样的。”
宗正放下酒碗随即问道:“张大哥,你家大汗可好?”
张宏彦叹气道:“哎,在为争汗之事苦恼,你不知道,前两个多月漠北王还派了前几日在少林寺山脚遇到的那些高手公然前来行刺。”
宗正关切道:“那大汗怎么样?”
张宏彦自饮了一碗酒,继续说道:“幸得国师和邢台大人护驾,大汗无恙,哦!对了,还抓获其中一名刺客。”
宗正想到那日唯独不见竺韵诗,便揣度着会不会被抓的那人就是她,立时急切问道:“那刺客是何模样?”
这一切都被发思巴看在眼里,他一直未对张宏彦所言有所阻劝,为的就是找到宗正身上的弱点,或者说宗正关切的东西,就方才张宏彦提到抓获一名刺客之时,发思巴便注意到了宗正的关心之情,他有种直觉,这名刺客定然与宗正有着什么关联,然而,他始终还是没有发声,依旧在一旁冷眼旁观。
张宏彦回复道:“呃,是个女的,圆形的面孔,肤色很白,头发微卷,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具体我也说不清。”
宗正从张宏彦的形容中几乎可以断定那人就是自己要找的竺韵诗,便又问道:“那她现在何处?你们大汗不会将她杀了吧?”
“没,大汗将她关入死牢了,已经关了大半年了,我也搞不懂,大汗为何不杀了她,反而将她关了那么久!”张宏彦嘀咕道,
听到竺韵诗没有被处死的消息,宗正紧绷的心终于松弛下来。
“宗正,既然你已经解开了对我们大汗的误会,大汗又对你如此赏识,你何不投效我家大汗,助其成就统一大业,时下正值争汗关键之际,我想,大汗要是知道你会来,定然很是欣喜。”张宏彦提到,
张宏彦终于说到关键之处,发思巴不禁犹为关注宗正的态度,不免心中有所紧张关切。
宗正下意识地抚摸着怀中从少林寺藏经阁取来的卷札,暗想道:“时下只能找寻竺韵诗翻译此卷札,而竺韵诗又在忽必烈手上,莫如趁着此时先到忽必烈大营解去卷札的疑问。”故而假意推脱道,
“张大哥及大汗的好意,宗正心领了,你家大汗身边人才济济。”话至此处,宗正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发思巴,继而说道:“多我宗正一人与少我宗正一人并无区别,只怕张大哥和大汗都过分抬举我了!”
发思巴看得出宗正有心往大汗大营而去,却并无心效力,方才的推脱之语也不过是假意掩饰而已,至于他真正的目的,发思巴虽未猜得全透,却已经估摸得到与那抓获的女刺客有关。
“可是,你不一样,你是身负龙星之命的奇子,你有主宰天下的本事,大汗待你定当更为倚重。”张宏彦没有看穿宗正的心思,复又语气掷重地说道,想要尽力说服宗正。
“星象之事不可尽信!”宗正淡然回道,
“但也不可不信!”发思巴终于发声,立时接住了宗正的话说道。
发思巴虽然很清楚宗正的心思,可是一番权衡,还是觉着既然宗正有心前往忽必烈大营,不管是何目的,都应先暂时将其推到那边,时下,他已经成为众多势力争抢的目标,到了忽必烈大营,起码可以保证觊觎他的那些势力不敢轻易下手。
纵使心中存有许多的疑问,纵使宗正心怀异想,发思巴都暂时压住这些铬心之事,转而顺着宗正的心思就坡下驴,给他搭建一个顺势来到忽必烈大营的阶梯,于是继续说道,
“所谓信不信,自在人心;既然大汗和我们都愿意相信,你又何必如此不自信呢?早就听邢台公刘秉忠大人提起过你,‘六字三计’解危局的能力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做到的,鲲鹏再有雄飞壮志,若无浩淼苍穹,又岂能天高任遨游,我相信,只要你肯为大汗效力,大汗必然会给予你这只鲲鹏足够高远的天地。”
“国师所言甚是,宗正,你何不仔细考虑考虑!”张宏彦亦附和道,
宗正见假意推脱的意思已经做到,发思巴与张宏彦又给足了阶梯,便索性顺梯而下回复道:“好!承蒙国师,张大哥还有你家大汗看得起宗正,那宗正就恭敬不如从命!”
仙婕听到正哥哥此语,不禁在桌脚下微微拉扯了一把宗正的衣襟,宗正知道仙婕的意思,随即悄悄伸出一手握住仙婕的手掌,示意仙婕安心。
仙婕虽心有疑惑和怨言,却也只好忍住不语,等待时机再问。
发思巴见宗正已经答应,心中微微窃喜,他相信只要宗正来到了忽必烈的答应便有更多的机会说服他。
待吃过饭后,张宏彦便结账欲开拔,待张宏彦和发思巴离开桌席往楼下而去时,仙婕忽而拉住宗正,张宏彦和发思巴见宗正与仙婕未跟过来,便问道:“宗正,你们怎么不走啊?”
宗正知道仙儿的意思,便回复张宏彦道:“张大哥,你们先下去,我有事需和仙儿商量。”
发思巴知道宗正不会逃走,而张宏彦则很是信任宗正,所以两人便放心地先行下楼。
待二人离开,仙婕便忍不住问宗正道:“正哥哥,你为何要跟随他们而去?”
宗正回复道:“仙儿,你还记得从少林寺藏经阁拿来的卷札吗?”
仙婕自然记得,便点头示意。
宗正则继续说道:“那上面皆是天竺文字,我也是一知半解,可是有一天竺的姑娘,她或许能够为我翻译当中的文字。”
“可是那名刺客?”仙婕问道,当宗正问及张宏彦有关那刺客之事时,关注他的不仅仅是发思巴,聪慧心细的仙婕自然也注意到了。
宗正点头道:“正是,所以,我想借机进入他们大营,找到那名女刺客,让她为我翻译这篇卷札,解去心中疑惑。”
“原来如此!”仙婕嗫嚅道,可是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担心,她的心慌慌的,似乎很害怕那卷札真的被翻译出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以此饵钓彼饵
在发思巴事先的巧妙安排下,宗正等人顺利地来到了开平忽必烈大营。
宗正注意到那里的军队都在紧张地调度中,仿佛如临大敌,似乎马上就有一场恶仗般。
张宏彦故作悬念,叫宗正戴上面具,让仙婕戴上面纱,把一众老将故友都约到了自己的大帐。
忽必烈也接到了张宏彦的邀请,也来到张宏彦的营帐之中,见董文炳、张禧、张柔及刘秉忠等人皆在,便说道:“这么多人都来了,也不知你张宏彦搞什么名堂?”
董文炳回复忽必烈道:“听闻他带了两位贵客,说一定得让我们见见,我们好奇的紧,便过来看看了。”
忽必烈随即对张宏彦说道:“张将军,是吗?那你还不赶紧请出这两位贵客。”
张宏彦一脸笑意地说道:“既然大汗都亲自来了,那臣就不卖关子了。”随即吩咐手下道:“快去请两位贵客过来。”
过得片刻,宗正戴着面具,仙婕戴着面纱便走将进来。
众人皆好奇地看着两人,张宏彦指着宗正对众人说道:“不知道诸位是否能识得此位?”
刘秉忠望着宗正,咕哝道:“他的眼神我很是熟悉,就是一时想不起究竟是谁?”
董文炳是个大老粗,还未猜便不耐烦地对张宏彦说道:“我说,你就莫要折腾我们了。”
张宏彦笑道:“董将军,您老可是一点耐心都没有啊,好吧!就不卖关子了!”随即便对宗正说道:“摘下面具吧,莫要折腾诸位了!”
宗正便缓缓摘下面具,董文炳一见是昔日的梅少侠,大喜道:“哎呀,原来是梅少侠。”
张禧欣然说道:“果然是贵客。”
忽必烈见正是宗正,不禁上前,二人相互一阵拥抱,这是蒙古人热情打招呼的礼仪,足见忽必烈内心的高兴。
待松开宗正,不禁拍着宗正的肩膀说道:“能再次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转而见宗正身后还站有一白衣女子便疑问道:“这位是?”
宗正随即拉住仙婕的手说道:“这位是,是我的妻子。”
忽必烈大笑道:“近一年不见,梅少侠竟然带回一位美丽的妻子。”
仙婕不禁反问道:“大汗未见我容颜又怎知我美丽?”
忽必烈大笑道:“哈哈哈哈,姑娘一身白服,气质绝佳,这容貌自然也是绝佳的,再说,能被梅少侠看上的姑娘自然是美丽的。”
宗正向忽必烈说道:“大汗,我姓宗名正,打今后起,大汗叫我宗正即可。”复又转向董文炳及张柔等人说道:“宗正是我的真实姓名,上次不得已故意欺瞒姓名,在这里向各位赔不是了!”
众人见宗正如此坦诚,加之有恩于诸位,便也没有过多责怪,只是对于突然的姓名变换难以一时适应。
“宗正,还不赶紧让众人看看你那美丽的妻子!让大伙一饱眼福!”张宏彦嬉笑着说道,冲破了片刻的沉默安静。
宗正随即轻声对仙婕说道:“仙儿,摘下面纱吧!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仙婕便当着众人的面缓缓摘下面纱,露出清丽的面容。
众人一看皆暗自称赞,董文炳恭维道:“诚如大汗所说,这位姑娘之美的确世所罕有啊。”
张柔亦附和道:“宗正,你好福气啊!”
仙婕在众人的惊羡和称赞下,有些不自在,客气回道:“诸位过誉了,小女子愧不敢当。”
忽必烈说道:“姑娘太过谦虚了,不知姑娘芳名?”
仙婕回复道:“小女子复姓司徒,名仙婕。”
忽必烈点评道:“果然人如其名,似若仙女一般。”
仙婕听后不禁朝宗正会心一笑,宗正也回之一笑,两人深情相望。
“咦,怎不见国师?”忽必烈扫视四周,忽而发现不见发思巴,不免疑问道,
张宏彦遂上前禀报道:“国师说他有要事需先处理。”
不管怎样,发思巴果然将宗正这个身负主宰天下大势的龙鳞奇子带了回来,仅这一点,忽必烈心中便对发思巴由衷感激,然而,他以为宗正是甘心来投效,并不知宗正的真实意图。
待众人一阵寒暄,随后便各自离去,依着忽必烈的吩咐,张宏彦给宗正和仙婕安排了一处上好的营帐,并安排了几个贴身的侍从婢女。
发思巴回到开平大营后便即刻往大牢而去,他知道大牢中的女刺客与宗正定然存有某种联系,而这种联系是宗正愿意来到开平大营的目的,所以,他料定,宗正来到开平大营后,必然会设法找到那名女刺客,所以他要抢先一步对这名女刺客有所安排,以防让宗正轻易找到。
守卫大牢的士兵见到发思巴持大汗鉴令而来纷纷让行,服从调度安排,发思巴来到地牢,见到了那名关押的女刺客。
竺韵诗并没有被虐待,她只是拘押在牢房之中而已,忽必烈一直相信,留着她会大有用处,所以并未对她处以极刑,也并没施刑折磨。
见到有人进来,竺韵诗忽而警醒起来,见到是发思巴,她冷冷地坐在牢房之内,毫不理睬。
“你知道宗正吗?”发思巴问道,
竺韵诗听到宗正的名字立时扭转脸望着发思巴,她的眼睛已经告诉了发思巴答案。
“他如今就在我们开平大营,他很想找到你!”发思巴继续说道,
竺韵诗虽与宗正并无过多交往,可是,她却对宗正有着些许好感,冥冥中也有一种感觉,他就是自己那恩人的儿子,听到发思巴说宗正在寻找自己,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他为何要找我?”竺韵诗反问道,
透过此回答,发思巴可以断定宗正确实与那竺韵诗有所关系,只是竺韵诗的反问又让自己未能猜透宗正此行究竟是何目的,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宗正绝不是为了救她而来。
心知问下去也无果,便只好命牢头将司徒仙婕押入备用的暗牢,以防宗正查到竺韵诗的下落。
待一切安排妥定,他又担心宗正会从大汗口中查问竺韵诗的下落,随即又赶往忽必烈营帐,交代此事。
忽必烈刚从张宏彦的营帐返回,闻悉发思巴来见,立时上前迎入,不禁夸赞道:“国师果然有谋略,竟真的将宗正请来了!”
发思巴则一脸惆怅地回复道:“大汗,准确地说,我只是请到了人,并未请到他的心!”
忽必烈不明白发思巴的意思,疑问道:“国师这是何意?”
发思巴便将宗正的心思和自己的猜想告知了忽必烈,忽必烈听后,原先的欣喜不复,转而开始担忧起来。
发思巴叮嘱道:“臣已经将那女刺客移到了暗牢,大汗千万记住,万万不能透露那女刺客的下落,若是他问起,大汗就说此事全权由我负责,您完全不知!”
“国师这是打算干吗?”忽必烈疑问道,
发思巴便将自己的计策悄声告知忽必烈,忽必烈听后不由得赞道:“国师不愧是国师,希望如此吧!”
随后,发思巴便告退离去,向与此事有关的所有人暗暗下了命令,严防泄露女刺客下落。
宗正与仙婕二人共处一大营,周边全是巡夜的兵卒,不由得让习于安静的二人有些不习惯,尤其是那些侍从女仆,二人根本就不习惯这种伺候,便就屏退了所有人,命他们在营帐外守候即可。
“正哥哥,你准备何时查探那女刺客的下落?”仙婕问道,
“不急!此事若是操之过急容易引起猜疑,待我明日先向张大哥试探一番。”宗正并没有意识到睿智的发思巴已经注意到自己的意图,想着张宏彦更易着手,便打算从其开始,可惜,发思巴早已下了通令,严防女刺客消息的泄露。
待翌日,宗正便来到张宏彦的营帐,准备试探性地询问,张宏彦见是宗正来临,便客气相迎。
“宗正光临,不知所为何事?”张宏彦问道,
“外面大军一直都在紧张的调度中,不知所为何事?”宗正并未直入主题,而是问起心中另一疑惑,
张宏彦解释道:“前几日,我军密探获悉,漠北王已经纠集重兵从北境气势汹汹而来,大汗正在调兵遣将准备迎敌,我也不几日就要领兵开拔了!”
张宏彦神色焦急,把气氛说得犹为紧张,而宗正却并不上心,假意关切。
“那大军都开拔了,谁来护卫大汗的安全,就不怕像上一次那样,那些高手又公然刺杀?”宗正问道,
张宏彦却并不为意,他淡然回道:“这个放心,邢台大人和国师早有安排!”
“那如果他们趁机来救那名女刺客呢?毕竟那女刺客是他们的同伙。”宗正复又问道,
张宏彦更是不以为意地说道:“这你就更加多虑了,要救人他们早就过来救了,大半年都未见他们有何动作!想来那女刺客已经成了被遗忘的弃子了!”
“还是不得不防,张大哥莫不如告诉我那女刺客现在何处,由我在暗中加以防备,同时也暗中保护大汗,如此也不会显得我在军中无用。”宗正提议道,
张宏彦见宗正提起女刺客之事,不由得想到了国师发思巴的通令,随即对宗正说道:“宗正,实不相瞒,女刺客关押于何处,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大可放心,此事全权由国师负责,他办事,大汗及我们都很放心!”
宗正见张宏彦不知女刺客关押何处,不免有些失落,却未形于脸上,他忽而想到另一人,一阵叙谈后便托事告辞。
第一百六十章 无意获知真相
宗正在张宏彦处未能询到竺韵诗关押的地点,随即想到了张禧,他在军中位高权重,当初自己于他有救命之恩,或许换个理由,他可以将此消息告知。
遂趁着大军未开拔之际,来到张禧的营帐,张禧见是恩人驾临,格外热情。
此番宗正并未含蓄问起,而是坦言对张禧说道:“闻悉军中半年多前抓获一名行刺大汗的女刺客,实不相瞒,我与她相识,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故而,想问问您老她所关押的地方,我也好进去探望。”
发思巴虽有通令,可是宗正此话却不得不让张禧难办,因为他用的是救命之恩的名义,他很清楚这救命之恩的恩情该得多重,诚如当年宗正在自己性命攸关之时救下自己性命那般,而宗正刻意以此为由正是要在人情世故上逼得张禧道出那女刺客关押地点。
张禧思度一番,觉着军令不可违,而恩人之情不可悖,遂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于是对宗正说道:“实不相瞒,国师早先下了通令,任何人均不需提起女刺客的下落,女刺客的事情也全权交由国师负责,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女刺客的下落,你若真的想要探望她,可以找国师商量,国师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想来你的要求也不过分,他应该会同意。”
张禧的话让他想起了那日在客栈的情形,他终于意识到,发思巴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不免为自己的大意而自责,也为发思巴的老练机智与深沉感到佩服。
宗正便托辞告别张禧,作为睿智之人,宗正意识到发思巴早已布好局在等待自己,不禁感叹自己的可笑,想要顺势取得自己所需,却反被更为睿智之人利用了自己,想着发思巴应该早就等着自己的光临,便也不用遮掩自己的意图,而是直接望发思巴的营帐而去。
发思巴的营帐除了在外戍守的两名卫兵,并无奴仆婢女,宗正想要进去拜会,却被两名卫兵拦住,
“我乃宗正,特来拜会国师,还请两位放我进入!”宗正对两名卫兵客气说道,
“既是宗正,那就进去吧!”左侧的那名卫兵立时放行。
宗正看得出发思巴早就在等待自己,便直接大方地走入营帐。
但见发思巴双目紧闭,手中攥着一串佛珠,正在静心打坐。
“既然来了,就请坐吧!”发思巴知道是宗正来临,缓缓睁眼立起说道,
宗正便靠在桌子旁坐了下来,发思巴与刘秉忠似乎都有一个嗜好,那便是饮茶,他的营帐也吊着一个烧水的壶具。
帐内的陈设更是再精简不过,一桌一床一书架,外加三张凳子,便已经构成帐内最主要的陈设。
“国师知道我今日会来,定是知道我所来的目的!”宗正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知道!”发思巴就像一汪静谧的清泉,他淡然两字,却并无下文,让宗正丝毫看不透他的城府和底细。
“我只想探望她,给我半个时辰即可!”宗正复又说道,
“不可!”发思巴面无表情地回复道,
“为何?”宗正反问道,
“你知道的!”发思巴望着宗正。
宗正自然知道发思巴的心思,一时沉默不语。
恰在沉默之际,张宏彦急忙赶至,“国师,大汗此刻正在找你,说是有十万火急之事!”
发思巴听到是十万火急之事,亦不敢耽搁,遂对宗正说道:“既然来了,就请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发思巴道完便随同张宏彦一齐离开了营帐。
宗正在帐中等了一刻多,未见发思巴赶回,在此空寂的营帐,此事又心事悬浮,不免有些浮躁,看到发思巴的营帐有一书架,不免好奇,便往书架走去。
书架上放置的皆是佛家礼经的书籍,宗正并无兴趣,只是在书架底层靠内的地方有一个匣盒格外引起宗正的注意,便拿掉外层的书册,小心将那匣盒取出,那匣盒并无锁锁住,宗正便打开了。
里面是一本小册子,页面已经略微泛黄,似乎放置了许久,翻开几页,随意一看,方才知道这是一本手记。
不错,这正是那摩耶留给发思巴的东西,他自己生前的手记。
里面提及星象卜卦之说,不由得引起了宗正的好奇,遂一一翻开阅览,待翻至一半时,宗正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他的脸色霎时变得阴暗,继而又变得通红。
但见他气愤地合起那手记,小心地将那手记放回匣盒,依着原样摆回书架原有的位置。
此刻,他的心头百味杂陈,难以言说,他觉着这个世间乱糟糟的,没有了好人。
发思巴忽而从帐外进入,待坐下刚欲和宗正继续商量,却见宗正起身说道:“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请给我几天时间好好考虑,到时一定给你们一个准确的答复!”说完便扭头离开。
发思巴对宗正的言行分外诧异,前后太过反常,便询问守候在外的士兵道:“我问你们,在我离开后,那宗正可有出过营帐?”
两名士兵皆摇头回应,
“那可有何人再来过?”发思巴复又问道,
两名士兵又摇头回应。
“这就奇怪了,这中间到底发生何事了?”发思巴一时难以想透,不禁嘀咕着。
宗正无魂般回到营帐,仙婕见正哥哥神色不对,赶忙关切问道:“正哥哥,你怎么啦?”
宗正坐于凳上,黯淡无光,他的心里很苦,很纠结。
他抱住仙婕的腰,将头贴在仙婕的小腹,静静地在冥思,在安慰着自己,就像一个孩子贴伏在母亲身边,渴求片刻的宁静和安慰那般。
仙婕一动不动地杵在宗正身边,她知道此时的正哥哥有些疲累,自己唯一能够做的也只是在一旁安慰他了!
“仙儿,你说为人子女的是否应该为自己的亡父亡兄报仇?”宗正问道,
仙婕不禁怔住,面色突然变得血白,“正哥哥,你是不是知道了你的杀父仇人了?”
“仙儿只管回答正哥哥刚才的问题。”宗正说道,
仙婕有一种不知名的恐慌,她觉着自己最为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要发生了,嗫嚅道:“仙儿以为,若是自己的父兄无辜而死,为人子女定要为他们报仇,若是自己的父兄不仁而死,为人子女不但不应报仇,还应引以为鉴!”
“说得太好了!”宗正眼睛通红,布满血丝,他的眼里充斥着一股怒火,却并未意识到此句话背后的深意。
仙婕道出此话后,立时有了想要对宗正坦白的冲动,就在鼓足了勇气想要说出之时,
宗正忽而松脱仙婕,率先问道:“仙儿,你可愿陪着正哥哥一齐为我父兄报仇?就如正哥哥愿意一直陪着你为你的父母报仇那般!”
宗正的话似乎又让仙婕明白了什么,不禁又收住了自己方才想说的话,一阵沉默犹豫后,还是轻声答应道:“仙儿自始至终都与正哥哥一道。”
“好仙儿!”宗正忍不住将仙婕拥入怀中,心中无限感动。
仙婕在营帐中一个人独自呆了快一天,不免觉着营中枯燥,见正哥哥心情烦闷,便提议道:“正哥哥,你好久都没有陪仙儿赏月了,莫不如我们到外面走走,等到天黑一齐赏月如何?”
宗正亦觉着怠慢了仙儿,心中也觉烦闷,便点头同意,说罢二人便提剑往营外而去,守卫营门的士兵见宗正和仙婕外出便拦住道:“对不起,二位,没有大汗手令,两位不能出去。”
正在此时,发思巴见到走将过来拿出大汗令鉴对那士兵说道:“这两位是大汗的贵客,不需要手令,可随意初入。”
那士兵见是大汗贴身令鉴,便即刻放行。
发思巴询问宗正道:“宗正,你们出去是有何事情吗?”
宗正知道时下发思巴对自己心有戒备,可是他也清楚自己绝不会离开,所以才如此放心地放自己同仙儿出去,想着发思巴给自己行了个方便,便客气回复道:“并无他事,只是想和仙儿出来走走,顺便挨到天黑赏赏月色。”
发思巴担心道:“时下,那些外族高手正盯着你们,要不要我安排些人保护你们?”
宗正不想有人跟着打扰了自己与仙儿两人的雅兴,便婉言回绝道:“谢谢国师好意,就不需要如此兴师动众了,我和仙儿只想两个人走走,不想有所打扰,我们不会走远,就在大营附近,一旦有所危险,我们二人挨到大营也是不足为虑的。”宗正谢过发思巴便拉着仙儿走出了营门。
发思巴还是不放心,遂又调遣了几名兵探,命他们沿途暗中跟踪保护,遇到危险也好及时告知。
二人挽手扶携走出大营两三里,来到一处空旷的地方。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月亮悄然升起,塞北草原开阔平坦,这月色也是与中原大地很不一般,多了些开阔的意境,也更为皎洁明亮,只是一到入夜,不免更为凄清寒冷,风力更盛。
宗正看出了仙婕的寒意,便要脱掉外衣给仙婕披上,仙婕却推却道:“正哥哥,天气寒冷,莫不如你我二人借此月色合练一剑如何?如此也能暖和些。”
仙婕的提议让宗正想到了那日在极乐殿一齐合力破敌的情形,不免对仙婕的剑术有所惊异,如今听她有此提议,便顺势说道:“仙儿,还记得上次你我用合剑一齐破阵的情形吗?”
仙婕回道:“自然记得!”
“想不到上官前辈竟能创制出如此高超的剑术,以前不曾使用过,那日你我初试,虽不完全熟练,然其威力却也非比寻常,我们莫不如就练练那合剑的招式吧!待下次对敌时,也能更熟练些!以备不时之需!”宗正说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静兮乱之所伏
月光柔和明亮,映照着苍茫的草原大地,星辉灿烂,整个夜色看上去分外明朗寂清。
宗正和仙婕二人在月色之下便舞起剑来,姿势翩然,剑光潸然。
这合剑招式讲求心意相通,男主阳刚,女主阴柔,一阳一刚,互有攻防,亦有分合。
只见宗正居左,仙婕居右,二人步伐一致,剑招亦是一致,先是向前同刺,然后是斜身往后,继而宗正举剑往上刺去,而仙婕则俯身横扫下盘,两人由合转分,仙婕俯身借力一跃便跃至宗正之肩,继而,宗正继续前刺,而仙婕则飞身而起临空而刺,待仙婕轻盈落下,宗正则举剑横接,仙婕翩然落于剑身,剑身弯曲后便又将借力顺势把仙婕弹身上空,宗正则继续向前刺去。
待仙婕再次凌空而刺,宗正刺完便一个翻身转过身子,仙婕落于宗正前方,二人背倚背,交替旋转刺挡,转为前后互攻互防的招式,继而宗正俯身翻滚连刺下盘,而仙婕则飞身横扫上方。
二人剑招优雅而又唯美,宛若游龙翔凤一般,伴着皎洁的月色,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一个双剑合璧直削,两人顺势收住剑锋,合剑招式便演练完毕。
仙婕望着宗正,见正哥哥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于是拿出手绢欲为他拭去。
未及触碰宗正额头,宗正忽而抓住仙婕的手,两眼满含深情地说道:“仙儿,正哥哥有件事情想问你。”
仙婕盯着正哥哥的眼睛,柔声回道:“正哥哥,你说。”
冷冷的风吹拂着宗正和仙婕的衣袖,月影下,两人离得是如此之近,呼吸共知。
宗正沉默了小会,继而鼓足勇气问道:“你上次当着众人的面说你是我的妻子,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仙婕嘴唇微呡,眉睫略颤,激动回道:“正哥哥,自从在仙女林遇到你的那一刻,我便已经认定,这辈子唯你不嫁,只想和正哥哥永远在一起,难道正哥哥不知道仙儿的心意吗?”
宗正立即紧张解释道:“不,不是的,正哥哥知道,我们一起长大,共同经历了那么多,其实,在仙女林和仙儿初次相遇,正哥哥便发誓,此生唯你不娶,这辈子,甚至是下辈子,正哥哥都要和仙儿在一起!仙儿是正哥哥永远最珍惜的人!”
仙婕听到正哥哥说出此话,热泪盈眶,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正哥哥对自己的告白,如今亲耳听到,不免一时感触非常,激动夹杂着委屈。
当年宗正在仙女林不辞而别,仙婕便对宗正的情感难以琢磨,甚至怀疑过宗正对自己真实的情感并非自己想象那般,哀怨过,伤心过,最后仍旧决定出去寻找,也因此才有了后来的波折,如今听到正哥哥最初在仙女林的想法,知道正哥哥也是一直深爱着自己,仙婕不免激动,可是想到这当中的波折,甚至是自己的误解,又不免暗觉委屈。
两个人一路走来,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终于彼此吐露了心声,虽然二人皆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可是,终究缺乏在一起的勇气,缺乏直接坦然面对各自心意的勇气。
或许,到了今时今日,仙婕终于想通了某些事,也终于鼓足了勇气,又或许,她是担心,担心即将离自己心爱的人越来越远,甚至是永远地失去;
而此刻的宗正,或许是谷主的话刺激了他,光阴荏苒,只争朝夕,两个相爱的人遇到已属不易,在一起则更不容易,如今经历过生离死别,经历过千难万难,只应更加珍惜,所以他做好了与仙婕在一起的准备。
又或许,他要做出一个郑重的决定,所以,对于该交托的事情,未了的事情,要给它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给它一个交代。
宗正看到仙婕哭泣,微微不忍和心痛,缓缓伸出两手沿着仙婕的眼角轻轻搽拭掉她的泪痕,口中言道:“仙儿,正哥哥答应你,只要等所有事情了结了,正哥哥便带着你回到仙女林,当着上官前辈与欧阳前辈的面,我们便拜堂成亲,结为夫妻,此生此世永不分离,再也不过问尘世的喧嚣,正哥哥还要带着仙儿到我娘的坟前,要让我娘知道,我娶了一个美丽的,懂我,爱我的妻子。”
宗正的深情承诺让仙婕内心感动不已,却又夹杂着一丝微微的不安,她欲言又止,看得出,她内心在苦苦地纠结着,挣扎着,希望中带着一丝失望,还有微微的恐惧和担忧。
最后,仙婕不忍打破今夜的氛围,不忍伤透宗正正温热的心,所以,选择了继续沉默。
宗正并未看出仙婕的异样,更未看出仙婕深沉的心思。
而仙婕也并未读懂宗正的想法,更未参透他内心正在做的重大决定。
或许,他们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又或许,他们都怕对方受到伤害,所以都选择了隐瞒,选择了沉默。
一颗流星从宗正身后的天际滑落,留下一道瞬间的亮痕,仙婕看到激动地指着宗正身后上空说道:“正哥哥,你快看,流星!”
宗正便即刻扭转头往仙婕所指的方向望去,继而天上又滑落一颗流星,在天上留下刹那光亮便淡没于星辰之中。
一颗紧接着又是一颗,最后是一大片,满眼流落的星光,也算一时奇景。
两人紧挨着坐于草地,仙婕靠在宗正宽厚的肩膀,侧着脸静静地望着天上的流星雨,心底满是激动和欣喜。
宗正在盘古峰拜入玄门,学过星象之术,他知道任何星象都是一种预示,今夜的流星雨纵然好看,是一时奇景,却是一种凶兆,主大杀之意,意味着大规模的死亡。
他猜测,一个月内,天下间必然有一浩劫,众生受累,只是不明此浩劫所指为何,有可能是兵乱之灾,也有可能是天灾。
仙婕不知星象,只知道欣赏眼前这难得一见的异景,她静静地享受着与正哥哥在一起的欢乐时光。
宗正不忍打搅仙婕的兴致,便未道出此星象背后的寓意,心中虽惴惴不安,却也满面欣然地望着仙婕。
在宗正的怀抱里,仙婕永远觉着安心踏实,看得久了,看得累了,便不知不觉便安然睡在了宗正的怀里。
宗正望着熟睡的仙儿,仔细地看着她的模样,心中暗自嘀咕道:“仙儿,原谅正哥哥对你的欺瞒,这也是为了你好,正哥哥不想你因为知道此事而有所担心,更不忍你受到伤害,这条路走下去会特别艰险,正哥哥知道你不怕,可是正哥哥不愿意!”想着便顺势将熟睡的仙婕小心放倒在地。
寒意浸人,宗正怕仙婕睡着受凉便脱下了外衣盖在仙婕身上。
不一会,宗正便也感觉到了一阵寒凉,忽而想到了《大佛真经中卷》,于是便想着练练《大佛真经》里的武功,以此温热身躯。
想着便盘膝而坐,依着脑海中一一浮现的文字练起了《大佛真经中卷》里的内功。
中卷意在练力,分内力和外力两个层次,以雄浑的内力加上厚实的外力铸就中卷佛家武功的阳刚。
此刻,宗正便是在修炼佛家武功的内力,只片刻,周身便热气沸涌,寒意尽驱。
有了之前的内力修为作为底子,加上至高的悟性,宗正练起此功事半功倍,一时精进不少,亦自觉少林武功的精妙,暗自称叹智聪大师的武学修为。
然,少林武学最忌速练贪进,宗正短时的速成很快便造成真气的脉冲,浑身热气难以冲破各大关元,不免额头微微出汗,只好压住凝练的真气与内力,慢慢收住体内沸涌的真气。
费了一番功夫,总算将难以冲破各大关元的真气慢慢泄释。
此时,仙婕朦朦胧醒来,发现自己已经睡着,未见正哥哥的影子,不免一时紧张地站立起来,待见到身后正哥哥盘坐地上,稍稍安心,却见他衣衫单薄,摸着正哥哥外套,不禁心有愧意,转而担心正哥哥受凉,便赶紧走前,
“正哥哥,快穿回你的外套吧!”
宗正见仙儿醒来,便一脸欢喜地回道:“正哥哥不冷,你怎么突然醒了?”
仙婕将宗正的外套亲手披回他的两肩,回复道:“可能睡了好一会了吧!应该是不困了!所以就醒了!今天也不知怎地了,觉着特别困!”
冷风不知不觉间忽而变得强劲,仙婕将外套披回宗正肩上后不禁一阵打抖,宗正见出来已经许久,遂提道:“仙儿,时间也不早了,夜里大漠变得更为寒冷,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以免受寒。”说着便拉起仙婕往大营的方向而去。
两人携手慢跑的黑影逐渐淡没在苍茫的黑夜中,只余呼呼冷风吹拂着冰冷的大地。
作为一个生来便担负特殊使命的奇子,不管他愿意或者不愿意,不管是必然还是偶然,他都不知不觉地卷入了一场天下大势的转盘之中,并在当中起着微妙而又巨大的作用,若说以前种种是心性单纯的偶然,那么自他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则是充满心机和谋算的必然。
搅弄风云的时代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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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智者纷纭赌国运
待宗正与仙婕折回开平大营,忽而发觉大营里的士兵已经去了大半,剩余兵力仍在紧张的调度中,不免一时好奇。
宗正心中已经决意与美人谷合作,自然对军情有所关切,再也没有之前那种冷漠的心态,只是,他不愿让仙婕与自己一同受罪,故而,他所做之事也没想让仙婕知道,于是对仙婕说道:“仙儿,你暂且回营帐歇息,正哥哥有事,稍后就来!”
仙婕立时紧张问道:“正哥哥,天色已经很晚了,你有何事不能等到明天解决?”神色略显困惑,却也带着半分猜疑。
宗正怕仙婕起疑,便巧言回道:“此时,大营兵力空虚,天色已晚,是防备最为松懈之时,正哥哥想趁机查探那女刺客的下落。”
宗正的理由却也有着几分道理,仙婕便也相信了,只是有所担心,本想与正哥哥一同前往查探,仔细一想,却也不妥,徒增正哥哥负担,遂叮嘱道:“那正哥哥小心,我在营帐一直等你回来!”
宗正点头回应后便朝忽必烈大营而去。
时值深夜,忽必烈的营帐依旧灯火通明,里面人影恍惚,远远地便能听到里面的议事争吵之声。
宗正本想找忽必烈问个究竟,最外围的戍卫告知宗正里面正在进行军机大会,不许宗正进入,宗正便打算在外守候。
恰逢张弘纲神色匆匆往营帐赶来,见到宗正,他很是激动,“早就听说恩公已经来到开平大营,本想亲自来拜访,奈何如今多事之秋,大汗派我在开平近郊日夜戍卫,一直不得机会,实在抱歉!”
宗正客气回道:“张大哥客气,你既有公务在身,又怎好因私忘公!”
“诶,对了,你在此干嘛?是想找大汗吗?”张弘纲疑问道,
宗正略显苍白地回应道:“嗯!见大营的士兵都在紧张地调动,想来定是除了什么大事,所以想过来问问,看看能否帮上什么忙!”
张弘纲听出了宗正的意思,遂拍拍宗正肩膀,爽朗应承道:“恩公放心,我现在就进去跟大汗禀报!”说着便往营帐走去,
那些戍卫知道张弘纲的身份,自然未加阻拦。
阿里不哥调集二十万兵马直扑开平,气势汹汹,前锋部队距离开平不足三十里,本欲趁夜突袭开平,却意外被兵探发现,忽必烈得到消息后立时调遣先头部队在开平各处关隘伏击阿里不哥前锋军,并召集军中主将商议对策。
大帐之内,正前方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军事地形图,忽必烈拿着一根长棍指着开平附近的一处险塞说道,
“此处是敌军袭击开平的必经要塞,易守难攻,张禧老将军,本汗派你领兵一千把守此道要塞,你可有把握守住?”
张禧一身是胆,勇气非常,上次重伤后已经痊愈,忽必烈对其身体有所顾虑,一直不敢派他再上战场,故而,他一直未得机会再立大功,此番得蒙忽必烈再次给机会领兵,自然跃跃欲试,铿然应承道:“臣领命!请大汗放心,臣定能守住!”
“好!有张老将军坐镇,本汗也可安心,不知诸位对于所做布防可再有何意见?”忽必烈说道,
发思巴正欲发言,张弘纲忽而进入营帐,忽必烈见到张弘纲立时问道:“弘纲回来了,本汗交代你的事情完成得怎样了?”
张弘纲点头回应,忽必烈便已经领悟其意,很是欣喜。
“大汗,方才我进营帐之时,见到梅少侠也在,他想询问是否有何紧急军情,好像有想要帮忙的意思!”张弘纲提道,
前一阵,张弘纲一直在开平近郊负责城防,便不知道宗正真实姓名一事,故而仍旧以梅少侠称呼。
“那快点让其进来!”忽必烈听到宗正有意帮忙,求之不得,立时吩咐道,
张弘纲随即又走出营帐,请进宗正。
发思巴听到宗正有意帮忙,心中琢磨不透宗正此时的想法,不过倒想看看宗正就此事有何高见,如此也能看出他是否真的想通了,愿意真心实意帮忙。
宗正步入营帐,张柔、刘秉忠等一帮股肱老将便一直目不转睛地关注着这位少年英侠,大有期待。
上次宗正所献计谋便是剑走偏锋,别有心机,与常人思维不同,也让诸将看到了宗正在主导军事上的能力,故而,听到他有心帮忙,自然心中满是期待。
“宗正拜见大汗!”宗正客气地向忽必烈行了一个礼,
忽必烈立时回应道:“宗正,无需如此客气!”
“大汗!我见大营军队调动紧张,可是有何大事发生?”宗正询问道,
忽必烈怅然说道:“漠北王携兵马二十万欲进击我开平,此刻,他的先锋部队已经抵达开平近郊三十里处的卓林道。”说着便将手中长鞭指向地图上的卓林道。
宗正并未言语,只是盯着上面的地图,似若有神地望着。
“宗正,不知你有何抵御良法?”忽必烈询问道,
宗正不善统兵防御之道,一时也无精妙破敌之法,便回复忽必烈道:“大汗,我想先听听几位将军的意见!”
忽必烈方才正问到此处,便顺势继续说道:“几位统兵将军,你们可有何建议?刘邢台,你先说!”忽必烈向来最为看重刘秉忠的意见,便想着听听他的发言。
刘秉忠方才一直默默地看着忽必烈的行军布兵策略,心中早有定数,见忽必烈问起,遂上前回禀道:“以臣之意,不能只思防守而不思进攻,进攻用好了便是最好的防守。”
这一句话倒着实令宗正很是佩服刘秉忠,若不是深得兵法精髓,又岂能有此思维。
忽必烈听闻刘秉忠此言,亦是深有所悟,不禁感叹自己方才的策略都基于防守,并无进攻,略有失势之察。
想来也是,大军压境,实力对比悬殊,又是仓促应战,难免只是想到防守,而忽略了进攻与防守的关系。
“刘邢台既出此言,想来定是想好了进攻的方向和策略,不妨当着众人之面道出,也好让众将参考参考。”忽必烈望着刘秉忠说道,
此言大有深意,所为当面道出,表面是彰显了忽必烈对宗正的信任,实际上也不过是测试宗正真实心意的举措。
宗正看出了忽必烈的心意以及暗含的深意,他知道,若是不能拿出绝对的诚意,必然难以取信忽必烈。
刘秉忠指着正前方的地图说道:“前番我们暗施离间计使得阿里不哥的各部人马离心离德,不能勠力同心,也因此,才使得对方未能及时对我们发动全面的大规模战争,给了我们在开平和燕京立足的时间,阿里不哥吃过暗亏,便再度整军,也给予了各部更多的利益,如今,他们较之以往更为团结,只怕会比以往更难对付,所以,此战无可回避,可是,他们也有弱点,后方薄弱,而粮草辎重也在后方,所以,若是我们能派一支精锐骑兵突袭阿里不哥的后方,再集中兵力挫其前锋,令其首尾难顾,待兵锋残挫,士气大落,他们自然只能退兵,以图下次再战!”
诸将听闻刘秉忠的策略,深觉精妙,忽必烈亦是颇有微赞,转而又问起发思巴道,
“国师以为刘邢台之计策如何?”忽必烈见发思巴一直沉默不语,听完刘秉忠所言后仍旧面无表情,便询问道,
发思巴神色微蹙,对于刘秉忠的策略心中确有赞叹,可是也略有担心,遂坦言说道:“邢台大人所言计策着实精妙,可是,我却另有担心!”
刘秉忠和忽必烈听到此言,皆心有疑惑,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发思巴解释道:“若是在袭扰阿里不哥后军之际,阿里不哥足够大胆,命中军不必营救后军,与先锋大军一道全力进攻开平,那么此时后军粮草被毁,就会如同破釜沉舟,对方士气倍增,难保我们能够守住开平!”
发思巴的提醒不无道理,可是刘秉忠却不以为然,他辩驳道:“依着阿里不哥的个性及行兵之道,他断然不会有此气魄,必定会派中军援救后方。”
“邢台大人不能把战事的可能性压在一个人的变数上,要知道人心最不可靠,万一事情如同我所言那般,那后果便不可预料。”发思巴仍旧有所顾虑,不免争论道,
忽必烈对于发思巴的提醒很是警惕重视,作为最高统帅,拥有着战事的最高决定权,不可不全局考虑。
两人的计策及争论倒是给宗正一丝灵感,他看着地图,忽而眼睛发亮,一个奇妙之计便在酝酿之中。
“国师所言差矣!谋定对手心理也是取胜关键,要想获得奇胜,只有剑走偏锋,赌上一把,不然仅靠硬拼,消耗了蒙古自身实力不论,还有可能有兵败之危!”刘秉忠回驳发思巴道,
发思巴并无与刘秉忠争辩之心,可是,他终究还是不想将战局放在一个‘赌’字上。
忽必烈见两方意见不一,便问宗正道:“宗正,你对于刘邢台与国师所言有何见解!”
宗正谦虚回道:“见解谈不上,不过,我本人更为赞同刘邢台所言。”
“那你是赞同刘邢台的计策咯?”忽必烈问道,
宗正摇头道:“非也,我只赞同刘邢台的思路,但终究觉着刘邢台还不够大胆,既然要赌就应该赌一把大的,而不是如此小打小闹!”
第一百六十三章 智者纷纭赌国运(下)
宗正此言一出,引得诸将满是疑惑与惊讶,刘秉忠与发思巴亦是满脸好奇与期待。
“宗正,此话何意?”忽必烈疑问道,
宗正回复道:“时下,两军实力对比,各位将军心中有数,我不必多言,此番争斗属于蒙古内斗,从方才刘邢台所言看,他与大汗皆不想两军有太多的伤亡,因为这是蒙古国的内耗,所以刘邢台选择奇兵诡法取胜的策略,但是以我之见,这也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暂时之法,要从根源解决,则必须狠得下心,敢于抛弃一切。”
宗正道完,望着众人,就连一向聪明的刘秉忠与发思巴也并未揣测出宗正究竟想表达些什么,只是期待着他继续解说下去。
宗正也不打哑谜,继续解释道:“既然刘邢台说要赌上一把,莫不如就赌一把大的。”话至此处,宗正忽而转向忽必烈凛然说道:“不知大汗敢不敢赌?”
忽必烈不知宗正的意思,疑问道:“赌什么?”
宗正解释道:“赌国运,赢了便是一战定乾坤,蒙古少量的死亡与消耗换来未来蒸蒸日上的国运,输了便是一战失天下,国权沦落,蒙古国何去何从无可知!”
“如何赌法?”忽必烈继续问道,刘秉忠与发思巴格外期待。
宗正指着地图上的和林解释道:“既然阿里不哥举兵二十万来开平,想必和林的防守必然空虚,若是假意留下一支劲旅在卓林道这个关键要塞拼死抵抗,诱惑敌军,大汗再派全部骑兵快速北上去往和林。”宗正说到此处,忽而停住不语。
刘秉忠与发思巴顿时明白了宗正的意图,他二人皆未想过此种谋略,因为,这是一场豪赌,诚如宗正所言,赌赢了,一战定乾坤,赌输了,一战失天下,他二人向来稳重,也不敢如此大胆,所以一直并无此种想法。
忽必烈则一脸冰冷地说道:“宗正,你继续说!”
宗正则在众人期待好奇的目光下继续说道:“刚才我说到是赌,那么既然是赌,便会有三种情形出现,赢,平与输的情形,第一种情形,大汗以开平为赌注,开平陷落,我军便失去了大本营,便能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地趁此机会往和林方向进攻,若是拿下和林,那么阿里不哥占据开平,大汗占据和林,如此便是平局,却也不是平局,乃是赢局!”
“此话何解?”忽必烈问道,
宗正解释道:“表面看是大本营的移位,可是,大汗细想便可知道,和林乃是北方宗族的聚集地,而阿里不哥正是依赖这些人才能成事,若是大汗占据了和林,岂不等同切断了阿里不哥赖以发展的根基,反观开平,离汉地较近,大汗在那里又经营多年,深得人心,那里的人不但不服阿里不哥管制,弄不好会兴兵造反,我知道,大汗在南境汉地颇有势力,届时命人举兵从南而上,大汗领兵从北而下,南北夹击阿里不哥,他岂有不败之理。”
宗正所言句句切中要害,忽必烈深表赞同,并无异议,发思巴与刘秉忠倒是继续保持沉默,立于一旁细细聆听思量。
“当然,若是大汗顺利拿下了和林,卓林道又抵住了阿里不哥的进攻,届时大汗再从和林发兵,那么阿里不哥腹背受敌,定然一击即溃,大汗则大获全胜,此为胜局!”宗正继续说道,
话至此处,胜局与败局就算宗正不说,忽必烈也有所预知,无非就是开平失守,和林也未能拿下,惶惶若丧家之犬,故而,不免对败局有所担忧,
宗正望着忽必烈,脸上很是平静地继续说道:“想必败局不用我多说,诸位都心知肚明。”
众人面面相觑,宗正已经将胜局,平局与败局都说得通透,这确实是一场赌博,而且是一场豪赌,一帅不善祸及三军,忽必烈心下迟疑不决,他从未想过如此冒险的做法。
而睿智的刘秉忠则立时发现了当中的漏洞,遂上前指出道:“宗正,此种赌法怕是还有另一种情形吧!”
宗正既然有此大胆想法,自然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他知道睿智的刘秉忠定然会指出当中的漏洞,所以也就提前想好了对答之语,听到刘秉忠的问话,他并无惊异慌乱的迹象,反而夸赞刘秉忠道,
“邢台大人果然是高人,我知道你所言的另一种情形,你放心,一旦阿里不哥及时调转军队回守和林,那不正好解去开平之围,反而可以利用阿里不哥紧张心理,以逸待劳,在和林附近设伏。”
刘秉忠见宗正已然深思熟虑,所言亦很有道理,便不再相问。
“邢台大人,国师,还有诸位将军,你们怎么看宗正的计策?”忽必烈难以决断,他想问问自己智囊团的意见再做定夺,他首先望向了发思巴。
发思巴终于在沉默中开了口,他说道:“宗正的想法很是大胆,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一种捷径,任何捷径的贪图自然都会带着风险,诚如宗正所言,这就是一场赌博,赌得便是整个蒙古的国运,若是以我的想法,则愿意以稳妥之法为上,全力做好防守,毕竟这个想法太过于贪功冒进。”
发思巴所言既是实话,也是心里话,此刻,他的内心还是很担忧,他对宗正的态度还是不太明朗,更不知道宗正究竟是何心思,是想通了愿意合作?还是有着自己的深沉心思,当中暗含陷阱,这一切都是未知数,带着巨大风险,故而,暂不支持。
而刘秉忠则持另一种观点,反倒支持宗正的意见,因为他看到了宗正所言的希望,这种想法虽然大胆,可是却也正好有攻敌于未防,奇兵突袭之效,遂谏言道,
“‘兵者,诡道也。’时下,两军实力对比有些差距,阿里不哥自然会以为我军要尽力防守开平,于他,绝对想不到我们会放下开平不管,直走和林,深入他的后方,正是有此心理,必能起到意外的突袭奇效,出其不意,杀得他们猝不及防。”
刘秉忠强调突袭之效,此一点倒给了忽必烈几分信心。
议至此时,营帐忽而有兵探前来禀报,说对方先锋大军已经逼近卓林道。
时间紧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忽必烈深知必须果敢勇断,他咬了咬牙,想着宗正既然是能够主宰天下大势之人,或许他的想法真的就能够起到意外之效,便当即决定依着宗正所言执行。
看着忽必烈心意决然的样子,诸将不再劝阻,刘秉忠貌似很是期待,而发思巴则始终有些隐隐的担忧,只是暂时也未想到宗正的心机,他所言想法倒也确实有着极大的可能改变眼前的战局。
他知道,一旦按照宗正所言计策执行,蒙古国的内斗定会提前好几年结束,并且对国力的损耗也是最小的,从全局与长远来看,倒是极有价值,极有试一试的诱惑力。
宗正见发思巴有所担忧,忽必烈也并未完全打消心头顾虑,遂又当着众人的面补充道:“宗正衷心感谢大汗的信任,我愿意同大军共进退,若是不幸堕入败局,我愿意自刎抵偿罪过!”
宗正已经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发思巴一番权衡,又见忽必烈已决定支持宗正,便也不好继续劝阻,只想着多个心眼留意宗正,并仔细揣测清楚他的意图。遂应承忽必烈道,
“既然大汗心意已决,我等定然尽心尽力促成胜局,请大汗放心,只是,眼下阿里不哥前锋已经逼近,我等该如何应对?”
忽必烈一脸忧容地回复道:“看来应对他的先锋大军,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的了!好在我们提前知悉了他们偷袭的意图,可以事先做好防备。”
忽必烈之所以如此说道,那是因为他深知阿里不哥的作战风格,前锋必是精锐勇猛之士,看着他们移动的速度,便已经猜度到,他的作战风格依然未变。
随后,忽必烈便在一众大将及宗正的共同商议下定下了攻取和林的计划,决心放手赌上一把,由于事情极为保密,乃是极高的军事战略,属于高级军事秘密,所以忽必烈严令不得泄露计划。
事态紧急,忽必烈随即调兵遣将,命精锐主力以骑兵为先锋,绕过阿里不哥行军路线,快速通达和林。
由于主力调开,开平便处于危局之中,随时会有被阿里不哥攻取的可能,所以,忽必烈选择了与北上大军一齐,御驾亲征也能鼓舞士气,若是不幸遭遇败局,他也能与自己的士兵死在一起。
为了逃避阿里不哥兵探的探索,忽必烈命各营营灶数量不得减少,当值士兵由三更改为两更,欲出一道空城计给对手。
宗正知道这是一次取信忽必烈的机会,所以他不想错过,待忽必烈决定用宗正计策,急忙商议行军布兵之道后,事发突然,宗正便急忙往仙婕营帐而去,因为他有事要与仙婕有所交托。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计首发惹防疑
宗正欲往仙婕营帐而去,走到半道却被发思巴拦住,见发思巴满脸担忧,宗正便知道发思巴所为何事。
发思巴问道:“宗正,你究竟是何心思?”
宗正回复道:“国师,我知道你心中的疑惑,你肯定在纳闷,为何我会突然之间愿意主动与大汗合作。”
发思巴的心思被宗正点破,便直言道:“恕我直言,以我的直觉,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阴谋!”
“阴谋?”宗正讪笑道,“你和刘邢台都是绝顶聪明之人,在两位智者面前,我又能有什么阴谋,就方才所谈的战略大计而言,我也是据实将其中利弊言明,由大汗定夺,就算有什么阴谋,你们不也能够看破,英武的大汗也能轻易看破,又岂会同意我的战略大计。”
发思巴知道,就方才所言计策,宗正确实并未露出什么心思不正的端倪,据可靠情报,阿里不哥在和林驻守的军队也确实很薄弱,此番绕道袭击和林,虽说有一定的风险,可是发思巴心里很清楚,出现败局的可能性是最低的。
“不过,我可以坦然告诉你,我并非愿意与大汗合作,而是被逼无奈,情非得已!所以,此刻,你无须怀疑我的任何计策。”宗正继续说道,
发思巴仔细地注意着宗正的眼神,他可以感觉到宗正确实有一种无可奈何的心神,可是他不明白究竟有谁在逼迫他与大汗合作,遂问道:“有谁逼你?”
美人谷谷主的立场很是鲜明,却不敢公开,此一点谷主早有交代,所以,宗正不敢将实情道出,故而含糊提示道:“国师可记得我被另一伙不明身份之人劫走之事?”
“怎么?他们是谁?难道是他们逼迫你与大汗合作?”发思巴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不错,正是他们,可是我暂时不能将他们的身份告知,还请国师体谅我的苦衷!”宗正回道,说完便行礼告辞。
发思巴并未拦住继续追问,那日见到宗正,发思巴便心有疑惑,不知为何宗正被劫走几日后又安然出现,今日听到宗正所言,心头的这道疑云便消散殆尽,可是不免又生起另一层疑惑,那些人是从阿里不哥派来的那帮高手手中劫走宗正,看来不是与阿里不哥一伙的,据宗正所言,那些人在逼迫宗正为大汗效力,若那些人是支持大汗的,那还好,若是别有用心,那就不得不有所提防。
莫说发思巴,就是忽必烈也依旧心中不太踏实安定,待所有人散去之后,他依旧找来刘秉忠。
·忽必烈向刘秉忠阐释了自己对宗正的怀疑,刘秉忠向忽必烈说道:“就方才宗正攻取和林的计策而言,说实话,这个想法足够大胆,当然也不乏危机,若是宗正早就投向阿里不哥,与之联手做局于和林,那我们不得不说会一败涂地,若是宗正真的为大汗尽心效力,那也很可能因此扭转战局,将阿里不哥逼出北境;关键就看宗正到底是帮谁?当然,不管他帮谁,我们都要留一手,有所防备,这一点,请大汗放心,我早就有所安排,就算宗正真的是设计陷害我们,我们也不会落入非常被动的局面。”
忽必烈知道刘秉忠沉稳老练的性子,便也没有再问他究竟做了何防备,有了刘秉忠的这句话,他的心也稍稍安定。
刘秉忠思度一番,继而又附言道:“其实,大汗也不必太过怀疑宗正,经过上次之事,老臣觉着宗正是个可信之人,他行事光明磊落,不像是个奸诈之人。”
若说之前,忽必烈会一直相信宗正,可是,此番知道了宗正的另一层身份后,知道了他有着主宰天下大势的能力后,便不得不有所警觉提防,因为,有太多人想要得到他了,这些人为了得到他,难保会使出什么意想不到的手段逼他就范,或者以什么诱惑他。
忽必烈不知道自己在得到宗正之前,他究竟是否已经率先被对手控制住了,所以,对于他的第一道建言,他很是纠结,就建言本身而言,利弊皆知,既有极大的机遇,也有极大的危机,这种大胆的建议事关重大,关键是要看宗正究竟属于何方,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证实了宗正有着主宰天下大势的能力,也更加让忽必烈对宗正不得不有所提防。
就提出建言的宗正而言,忽必烈既想展示自己对他的倚重与信任,又不得不顾忌他的暗算。
刘秉忠还未知道宗正的另一层身份,故而,不知道忽必烈的疑心源自何处,也一时难以理解忽必烈对宗正的疑心,方才的答话也只不过就一个谋臣对主君的责任而已。
对于刘秉忠的话,忽必烈心中有数,本想告知宗正的另一层身份,仔细一想,忽又忍住收回。
宗正急匆匆往仙婕营帐而去,仙婕见正哥哥一脸急切,忙问道:“正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仙儿,我想,我们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宗正低声回道,
仙婕听到‘分开’的字眼,很自然地便有一阵伤感涌上心头,“为什么”仙婕望着宗正问道,眼里满是不解。
宗正两手搭在仙婕两肩,柔声安慰道:“时间紧迫,来不及解释,总而言之,你千万要待在这大营,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离开大营,正哥哥保证,我们都能平安再聚。”
仙婕激动道:“不,正哥哥,仙儿要一直和你在一起,仙儿不能再跟正哥哥分开了,仙儿再也受不了生离死别了!”
宗正知道仙婕经历过上次之事后,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他也不忍离开仙婕,看着她担忧惧怕的样子,也只能无可奈何,‘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为了更长远地在一起,只能忍受暂时的分离,故而安劝道,
“仙儿,你听正哥哥说,我们只是暂时的分开,相信不会超过半个月,我们便再能相聚,正哥哥向你保证!”
宗正话音刚落,帐外便响起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便有十几名士兵将营帐围住。
宗正知道发思巴对自己的戒心,故而先发思巴一步赶到仙婕营帐,有所交托,宗正前脚刚走,发思巴便立时带着卫兵前来。
宗正掀开帐帘,发思巴便上前欲开口说话,被宗正抢先拦住道“国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发思巴知道宗正顾忌仙婕,便暗示手下盯住营帐内的仙婕,自己则与宗正来至偏僻处。
“国师这是何意?”宗正问道,心中却清楚不过。
发思巴回道:“宗正,兹事体大,你这突然变化的态度让我不得不防,大汗可以完全相信你,可是,我不能,所以,我只能暂时将你的妻子扣留作为人质。”
宗正从一开始便预料到了发思巴的心思,所以早就已经做好了各项安排,包括提前一步通知仙婕,让其无论如何留在开平大营,因为,他知道开平将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也是无奈之举,在刘秉忠与发思巴两位智者面前,若不有所牺牲又怎么能轻易取信他们,更何况背后还有更为精明的美人谷谷主在盯着自己。
“好!国师既然如此不放心我,那就按你说的办 ,把我的妻子留在开平大营作为人质,我随你们一起前往和林,不过,国师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宗正说道,语气间满是愤懑,他要让发思巴以后感到惭愧,如此便更轻易取得发思巴的信任。
“什么条件?”发思巴问道,
宗正回道:“一旦开平有沦丧危险,还请国师派精兵抢先护送我的妻子出城。”
发思巴觉着这个条件合情合理,便顺口答应。
宗正知道,此时大军已经开始调动,若再折回仙婕营帐,必然引起发思巴的疑心,这也是他为何要先一步赶到仙婕营帐的原因,故而,未再去与仙婕道别,心意决然地同发思巴一齐领兵悄悄绕道和林。
仙婕见正哥哥许久未回,很是担忧,想起他的叮嘱,又不敢离开大营,上一次在美人谷,正哥哥便是如此匆忙告别,继而险些阴阳两隔,如今也是急匆匆告别,仙婕很担心悲剧重演,不免心事重重,暗自祈求祷告。
阿里不哥的前锋大军在卓林道前五里处遭遇忽必烈精锐主力的全力埋伏,被逼退回三十里开外驻扎,等待后续大军,先锋元帅浑都海即刻将战况禀告阿里不哥。
依着宗正的计策,精锐主力伏击完阿里不哥的前锋大军后即刻整兵绕道和林,如此便能误导阿里不哥,掩饰进攻和林的意图。
浑都海给阿里不哥的战况回禀抵达后,阿里不哥很是震怒,最近的诸多事情都进展不顺,得知浑都海遭遇忽必烈精锐主力的伏击消息后,他立时觉察到自己的大营埋伏着奸细。
当初制定进攻计划时,便有千户级以上军将参加,先锋大军本就是执行偷袭军令,故而行军之时都是昼伏夜行,而忽必烈大军竟然早有防备,很明显不是忽必烈的兵探探知,而是有人提前将此作战计划泄露了出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步步为营铸杀局
忽必烈率领精锐主力避开阿里不哥大军,直往和林,一行大军浩浩荡荡,气势扬扬。
就在逼近和林二十里关隘之处,忽必烈派张柔为主将夜袭关隘,却遭到阿里不哥二十万兵马的埋伏,张柔无奈撤回大营。
忽必烈得知前方军报,心里很清楚,那是阿里不哥的主力,很明显,他是将原本用于攻打开平的后军变作前锋悄悄撤回了和林,依着阿里不哥的秉性,选择回救和林倒像是他的作风,可是,唯一值得怀疑的是为何阿里不哥提早做好了布置,而且自己明明也是避开了他的主力,悄悄行进,细思分析之后,他觉着唯一的解释便是有奸细提前泄露了自己的计划。
发思巴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宗正,他私底下找到宗正,质问道:“宗正,是不是你在当中搞鬼?”发思巴的语气很是严苛,他望着宗正,似乎在望着一匹野性难驯的劣马,却又夹着三分怨怒和敌意。
宗正冷冷回道:“笑话,不要忘了,这个计策可是我自己提出来的,国师的意思是我自己提出计划,然后又自己破坏计划,难道我是那么无聊的人么?”
发思巴细细沉思,觉着宗正的话不无道理,若是宗正有心来这一出,则无需提出这个计策,因为这样对他一点好处也无,何况,他的妻子还在自己手中。
渐渐地,发思巴消去了几分对宗正的敌意,目光转而柔和。
“我也正纳闷呢!也不知是谁泄露了计划?”宗正咕哝道,
两人争执之际,张柔赶至,叫二人赶紧前往汗营议事。
大帐之内,气氛凝肃,吃了败仗,面对困局,自然任谁心里都不舒坦。
“想必,此时此刻我军的情形,诸将心中都有数,不知诸位有何想法?”忽必烈询问道,
董文炳是个急脾气,立时指着宗正埋怨道:“都怨你,提出攻打和林的计划,这下好了,骑虎难下!”
宗正辩解道:“董将军此言差矣,我且问你,用了我这个计策,我军就真的吃亏了吗?”
“你这话何意?”董文炳反问道,
宗正淡定从容地解释道:“开平被围,我们引军攻打和林,逼得阿里不哥退回主力回守和林,开平之围亦可算解去,难道这不是我军之利吗?只能说,阿里不哥提前撤回主力出乎我的预料,继而导致了张柔将军被伏,难道这就是我的过错么?只怕,我军之中有奸细吧!”
忽必烈正疑心此事,而宗正却一语中的,在场千户大将无不面面相觑。
发思巴当即凑近忽必烈耳朵密语几句,随后,忽必烈便屏退众人,留下刘秉忠、发思巴与宗正三人。
宗正知道发思巴的意图,心中也清楚,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样一条艰辛的路,就注定要学会承受,在诸多聪明人之前,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满盘皆输,不由得变得谨慎起来。
待众人退去,忽必烈来至宗正之前,有意开口说道,
“宗正说得不错,我想我军之中必定有奸细,三位都是军中智谋高超之人,可有揪出此人的妙法?”
刘秉忠言道:“回禀大汗,要揪出此人并不是难事,臣设下一局定可将此人捉拿。”
宗正立时紧张道:“不可!”
忽必烈与发思巴及刘秉忠对宗正这一声大吼感到微微诧异。
“为何不可?”忽必烈疑问道,
宗正知道刘秉忠的厉害,若是真由刘秉忠执行捉奸之计,只怕毁乱自己整盘棋局,不免一时紧张,好在,已经有了说服三人的充分理由,故而又淡定从容地说道,
“既是内奸,对方可以用,我们也可以用,就看怎么用?”
刘秉忠与发思巴皆是用计之人,深知此话精髓,看着宗正自信笃定的神色,便知道宗正暗藏韬略,刘秉忠问道:“听闻此语,想来你定是有了更为高明的计策,眼下只有我们四人,皆是可信之人,你何不将话说透些!”
宗正便依言反问刘秉忠道:“邢台大人,不知您老对时下情势是怎么个看法?”
刘秉忠便据实回道:“表面看,开平之围已经解去,我军未得到和林,阿里不哥也未得到开平,是个平局,可是,浑都海的前锋军截断了我军归途,阿里不哥又将原本攻打开平的后军调回了和林,所以,我们陷在了和林,情况远比之前更糟!”
发思巴心中如明镜一般,阿里不哥这一招绝对有高人指教,如若不然,绝不会有如此之快的军事布局,且如此精准地抓准了我军的命脉。
“敢问大汗可是像董将军那般对我有所怨言,后悔选择了这个赌局。”宗正继而又问起忽必烈,
这原本就是一个赌局,出现此种状况也是出乎预料,也应在情理之中,既是赌局,则愿赌服输,岂有怨怪旁人之理,忽必烈心平气和地回道,
“天若如此,夫复何言,既然已经选择,大丈夫行于天地,又怎会轻易后悔!”
“说得好!那大汗接下里是何对策?”宗正又问道,
忽必烈显得有些无奈,却也勉强打起精神说道:“好在开平大本营还在,只能在开平守军的支援下撤回开平再谋远途!”
宗正望着刘秉忠,继而又望着发思巴,“邢台大人,国师,你们也是这样想的?”
二人知悉时下两方实力对比依旧悬殊,亦别无良法,只好采取此种稳妥之法,故而,默不作声。
宗正则突然神色大振地对忽必烈说道:“启禀大汗,我以为,这是上天赐予大汗的良机,我军不但不应该退,还应该进,以讨伐之名攻取和林,进而一统蒙古。”
发思巴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宗正,明明是被动挨打的局面,却还要一味向前,这不是明显往火坑里跳么?他不禁怀疑起宗正真实的目的,不知宗正究竟是何居心。
刘秉忠则反诘道:“宗正,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可知两军实力对比悬殊,此时进击无异于以卵击石。”
忽必烈亦是大为不悦,他以为宗正在胡乱献计,一波未平,本就难以心安,如今又反退为进,实在是难以接受。
忽必烈与刘秉及发思巴三人皆对宗正的思维感到惶惑,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宗正的想法总是异于常人,十分大胆,出于礼貌,忽必烈还是客气问道,
“宗正,你说说你的理由!”
宗正便从怀中拿出一份地图,将胸中谋略当着三人之面细细说起。
待宗正道完,发思巴与刘秉忠两眼相对,作为绝顶聪明的布局之人,二人不禁由衷对宗正这个大布局感到钦佩,此一局可谓精妙至极,转眼不仅让眼下的劣势转为优势,困局转为胜局,还可以一举铲除阿里不哥的爪牙,并且沉重削弱中原武林及南宋朝廷的力量。
此一局近可击败阿里不哥,统一蒙古,远可以削弱南宋力量,为日后一统天下做好准备;大局中又分三个小局,每一局环环相扣,都有详细的计划和安排,滴水不漏。
发思巴与刘秉忠皆洞悉其中精妙,也心知,凭着自己的能力,也决计不能够想出如此布局,可见宗正下了很大的功夫,也意识到当中的关键,困难,以及威胁。
然,最大的威胁来自于布此大局本人,宗正,所谓成亦宗正,败亦宗正,整个布局的关键就是宗正,他若心向忽必烈,则忽必烈赢得全盘,若他偏向阿里不哥,则阿里不哥赢得全局,当然,若是他偏向南宋,则整个蒙古吃大亏。
既然宗正有此智谋,就难保自己能够驾驭得了他,发思巴和刘秉忠自听到宗正这盘大棋,皆对宗正刮目相看,他们皆感觉得到宗正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可怕。
知悉真相的发思巴则更加确定,他就是那个身负龙星之命的奇子,只是也多了一层忧患,这些忧患更多地来自许多的不确定,他不知道宗正的真实意图,他不明白宗正究竟想干嘛,他担心宗正若非真心帮助忽必烈,那么自己又是否降得住他。
发思巴有些惴惴不安,他想着要极力说服忽必烈和刘秉忠不要采纳宗正的建议,可是,宗正的布局似乎没有瑕疵,尤其是对应时下的局势,不由得让人只想着去试试。
人与人的相处最难得的便是信任,尤其是面对重大决定的时刻,刘秉忠与忽必烈也是聪明之人,一眼便识出了三个连环小局的核心便是宗正,而宗正也置身于整个大局的核心,掌握着极大的生杀大权。
三人皆不敢轻易地将这生杀大权让与一个不能完全信任之人,这关乎重大,须得慎重。
宗正既然选择在聪明睿智之人面前道出此局,便是已经想好了他们的顾虑,也想好了打消他们顾虑的理由,话至此处,也不用遮掩,便直言说道,
“我知道诸位心中的顾虑,请诸位放心,我有三大理由让你们安心执行此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