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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午后方晴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txt下载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七百四十章 权利(一)

    刘敞非是王尧臣与韩琦,敢轻视狄青。更不敢说比狄青更高贵,郑朗比他卑贱。

    郑朗又说道:“陛下对士大夫优待,士大夫在怀着感恩的心。不要以为一个个比皇上更有本事,说老实话,论治国,我朝一代,只有两个半人最会治国,两人一是你们痛恨的吕夷简,一个就是皇上,还有半个人就是庞籍,其他人仅能做为一个部件,缺了谁都可以。为什么你们如此痛恨狄青,非是为了国家,而是为了士大夫这个群体,认为有一个武人担任枢密使,抹了士大夫的面子。然而国家需要士大夫,就不需要武人了吗?两者同样重要。”

    刘敞不作声。

    郑朗知道很难说服他,又道:“你也能算是一个能臣,荆湖南路开发,缺少人才。不过因为防范梅山蛮,有许多武将,并且是名将,我希望你到时候不要拿出对待狄青的态度来对待他们。若如此,我就会刁难于你,若能和平相处,我不但不会刁难,反而以后如实地替你记上一功。并且我多在四处走动察看,你名为潭州通判,很有可能就兼管着大半个知潭州的责职。”

    劝不动,只能恩威并用,强行让他学会尊重。

    但刘敞的心态也是大部分士大夫的心态,让郑朗心中隐隐有些忧虑。

    “还有,我不喜欢yīn谋诡计,对国内,我向来不使什么yīn谋诡计,包括此次与文彦博的廷辨。不过若使,我并不是不会。并且我使了,但全使在交趾、西夏与契丹人身上。不相信,你可以写信问一下你的姐夫,他担任枢密副使多年,知道许多内幕。一旦我将他们使在你们身上,就是吕夷简也未必及我。”

    郑朗又再次jǐng告。

    史书是将刘敞记载成一个千古难得的良臣,可就凭借他能将狄青胡扯到这份上,恐怕就是一个良臣,也不是纯臣,小心思眼多多。

    这句话郑朗同样在宫中也对赵祯说完,但略有些不同,郑朗只是叹息文彦博等人窝里斗本事大得翻天,对待真正敌人例如交趾与西夏,一个个却成了傻鳖。

    不过这也似乎成了中华五千年的好传统,这一世是,前一世也是。

    但郑朗说话时底气不硬,自己犯错了。多年儒家书籍里钻,多少沾了一些酸气,不喜撒谎。赵祯并没有责怪,可郑朗自己一直在自责。这一点也让赵祯看重,理论上郑朗快要无限接近传说中那个真正的君子,当然,仅是一种理论,一想到这里,赵祯不由地对女儿又增加了一份怨气。

    因此,郑朗挟带着两张席子入朝,就准备在朝会上闹一个天翻地覆,最后又强行忍了下去。

    带着刘敞回到潭州交接,郑朗却将诸臣喊来商议。

    还没有接到张方平的信,但郑朗也琢磨出来,估计朝廷是满足不了自己的钱帛需要了。

    只能一再地削减费用开支。

    讨论了一整天,大家筋疲力尽,郑朗又在心中痛尊文彦博,连带着富弼都骂上了。

    自己走的时候交给庞籍一个好底子,庞籍走的时候留下的底子也不弱,这才过了几年,就败光了。将诸臣送走,却让张亢与郭逵、张臣、种聘、杨文广留了下来。

    下面所说的绝对不能泄露出去的。

    无论今年资金如何紧张,郑朗也打算到明年chūn天结束。不为自己缘故,而是为了西北。

    与赵询一样,张亢必然到时会留下来。两人皆能文能武,不仅能上战场指挥杀敌,还能作为一名良吏治理一方百姓。

    但郭逵、张臣、杨文广与种谔必须要送到西北各地,充实西北力量。

    没有其他人了,这几将皆能算是郑朗嫡系亲信,张亢问道:“郑相公,狄青如何了?”

    “去了延州。”

    “去延州啊,”种谔小声地嘀咕一句。

    “以同平章事身份去延州的,诸位莫要多想。本来朝廷是准备将狄青判知陈州。”不但判知陈州,还是带着各种莫须有的罪名下去。郑朗能挽救的仅是到此,若想将狄青继续保留在西府为首相,即便是郑朗也办不到。贬出朝堂,但依狄青心意去了西北,这是两相的兼就。

    几人便不在再言,脸sè却不大好。

    “诸位,朝廷制度,就是浮浮沉沉,这才不会出现**的大臣与乱政的大臣,不要多想了。我接下来的说西北,”郑朗道。

    不是让几将前去西北发起战争,而是防御。然而不是被动的防御,适度地主动一点,攻击xìng强一点。郑朗没有指挥权利,但可以出谋划策。

    策略上不能太保守,可一旦战事发生,写奏折时一定要小心谨慎了。事实不能隐瞒,在文字上却可以用功夫,例如百战百败与百败百战的区别,以避免士大夫的反感。

    一防二练,练兵不能忽视。但必须以防为主,不能将战火蔓延扩大。

    要等,一等经济好转,这个不能靠文彦博了,二等火炮技术成熟,三等六名斥候成长。因为时间与年龄等因素,六名斥候虽先后得到没藏讹庞信任,也担任了一些将领。这中间朝廷暗中出过许多力的,派了许多斥候刺探消息,让六人在西夏与吐蕃人、契丹人战争中先后立下一些战功。但职位还没有达到郑朗满意的地步。

    不要有李清一半的权利,那怕有以后西夏大将李清手中十分之一的兵权,一旦机会成熟,六将全部发作,会对整个战役产生致命xìng的影响。

    这乃是宋朝最高的核心机密,知道六人身份的不超过十人。

    即便五将乃是郑朗心腹,郑朗说得同样含含糊糊。说了,最少让他们了解一向大方向,到了西北后能便于谋划各种应对方针与策略。郭逵道:“王嵩哪。”

    “用得好,作用远胜于王嵩。”

    又猜测不久后没藏兄妹之间可能发生的权利之争,五将倒不是很诧异,沾到皇权,不要说兄妹,往往兄弟父子夫妻,都能反目成仇象北宋真宗与赵祯登基,算是平和了,可每次登基前还引起许多大风波。

    郑朗将心中设想逐一说出,张亢道:“郑相公计策好啊,一旦没藏讹庞将谅柞杀了,平灭西夏就变得简单了。”

    “还是不能小视的,并且这个节奏最好我们也能参预进去。天光不早了,各位散吧。”然后回到家中,没有立即将赵念奴送走,而是倒下就睡。第二天也未送赵念奴,去了岳麓山。

    不是来玩的而是找山长孙胄。

    对蛮人汉化郑朗尤为看重于是在桂州成立一个特大的书院。这属于官办xìng质面积大,风景布置皆佳,规模更是在宋朝名列前茅。但教育质量与资资却远不及一些有名气的书院。例如应天府的雎阳书院,这也是官方xìng质,还有一些官办或者官府资助的书院,嵩山的嵩阳书院,庐山下白鹿洞书院,江宁的茅山书院华新的华林书院,安义的雷塘书院等,荆湖南路也有而且名气较大的有两个,一个是岳麓山后世鼎鼎大名的岳麓书院,衡阳石鼓山回雁峰下的石鼓书院。

    有的规模极大,例如雎阳书院,不但大,因为离京城近,榜上有名的学子也比较多。

    有的书院规模或大或少,但因为离京城远,师资力量雄厚,可是多以教育为主,而且教育形旖十分活泼,不过皆重节气,以研究教育学术为主,其学子来就是为了学学问的,参加科举的倒是很少。

    随后因为重气节,轻名利,许多书院反对士子为了科举那种迂腐的读书方式,这些作风相对要高洁一点,学术气氛浓厚,讲学zì yóu,来去自如的风气反为士子所喜所仰。

    其中包括岳麓书院。后来鼎鼎大名,现在也鼎鼎大名,但不及后世之影响,现在岳麓书院规模更不及雎阳书院。

    有了几十年历史,开宝九年时潭州知州朱洞在唐朝僧人原先办学遗址上立起书院,祥符年间,宋真宗亲自召见山长周式,亲书岳麓书院四个大字匾额,岳麓书院渐渐兴起。

    规模虽可壮,仍远不及后世。

    作为荆湖南路两大著名教育单位,颇类似后世的大学,郑朗曾经数次来访。

    然而一件事卡住了。

    郑朗准备兴办学校,教育蛮人,采用他在两广的做法,自上往下将蛮人汉化。不能说不成功,史上绍圣年间,梅山蛮在一些汉化政策下,走出一名进士刘允迪。

    其实朝廷在里面起的作用还是很小,并未采取类似郑朗这种有明显目标,规模庞大的种种汉化政策与教育政策。现在是开始,以后迟早必有更多蛮人进士名列榜上。

    知道两大书院作风清高,因此郑朗想重新设一书院,专门教育蛮人,然而蛮人皆闻听了两大书院的名声,请求让子弟进入两大书院入学。石鼓书院因为地理位置原因,先前就答应了,召收了一批资质不错的蛮首子弟入学,数量不多,只有几十人。想进去也没有那么简单的,得看其天赋资质与底子。但岳麓书院一直没有放开。

    郑朗带着刘敞再度来到岳麓山抱黄洞下,找到孙胄。

    带来丰厚的条件,承诺孙胄,替岳麓书院重修翻修,并且从紧张的资金里抽出一些钱帛进行资助,但请求孙胄同意召收一百名蛮人学生。

    是请求,即便是郑朗,也不敢强行下令。

    孙胄依然接待,郑朗每一次来都接待,可就是不答应召收蛮人为学生,理由很简单,岳麓书院乃是学问之所,和睦详和,不想召蛮人使之蛮汉杂居,引发一些麻烦。

    三人坐下,郑朗问:“孙山长,可考虑好了吗?”

    孙胄只是喝茶。

    忽然睁开眼睛问道:“我派人寻来你写的中庸与仁义。”

    “嗯,”郑朗微微一笑,他在宋朝儒家界中颇有名气,可这个名气对于世俗而言的,但对于岳麓书院影响不大。

    “我先是看你写的中庸,着重讲了三分。”

    “因为中庸讲调节,故重讲三分。”

    “可是仁义中你似乎隐隐又在推翻它。”

    “也不能算是推翻,仅是复杂化,在实际当中不可能仅有黑白灰三种颜sè,黑与白,yīn与阳构成万物的基础,但在实际当中不可能有纯yīn纯黑或者纯阳纯白。也不可能有纯灰,还有赤橙黄绿青蓝紫多种sè彩。就是这些颜sè,又细分无数种,例如青有豆青、天青、东青、梨青、蛋青、蟹壳青、虾青、毡包青、青花夹紫青、新橘青、果绿青、瓜皮青、翠羽青、松花青等等,因此yīn阳是万物基础,三分才是现实中的主体。故夫子讲仁,讲义,是讲其yīn阳,却着重讲了仁义对立而互生这一事实。延伸开始,六十四卦以乾坤起头,乾是阳是天,坤是yīn是地。但万物开始却是从第三卦开始的,六十四卦中六十二卦才是适应于现实生活。只可惜夫子过世太早,否则儒家学问会更完善。”

    孙胄不置与否。

    郑朗又说道:“说简单一点,所谓的三分,就是民间的分寸。不过治世没有那么简单的,化成真正学问,它就会变得十分复杂了。”

    就象爱因斯坦相对论那个比喻,事实上相对论岂止那个比喻那么简单,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

    郑朗伸了一个懒腰,说道:“孙山长,但不管儒家有什么学问,万变不离其宗,要胸装这个天下,这个天下黎民苍生,皇上与社稷。辅助皇上成为明君,替皇上分忧解愁,治理百姓,使百姓衣食无忧,安居乐业。

    这才是儒家真正的道。无论仁义礼乐圣智中庸忠恕孝慈,或者三分,都是为了这个道而服务的。朝廷制度也是如此,天下非是士大夫的天下,非是武将的天下,而是陛下的天下,天下百姓的天下,无论士大夫或者武将,仅是其中的服务工具。”

    说着,扭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刘敞一眼。

    又道:“山长既然相询,我再讲一段话,学问也是如此,夫子胸装天下苍生,蛮人同样是大宋的子民。若山长能想通,又怕汉蛮杂居,引来混乱,我会让人于清风峡前另修一处洞府,贵书院出一些师资教导如何?”

    “让我再想一想。”

    “不能再想了,我明年就会离开荆湖南路,可能chūn天过就离开,时间并不多。我也知道,因为蛮人生活习惯不同,会给贵书院带来许多麻烦。可为天下计,为荆湖南路以后安宁计,百姓福址计,请山长三思。”

    孙胄终于松口:“外界传言郑相公乃是我大宋难得的忠臣,果然不虚言也。我只好答应了。”

    “忠那敢当啊,不过在下谢过山长了。”说着郑朗深施一个大礼。

    从岳麓山走母,刘敞凝眉沉思。

    刻意带他来的,让他反思反思,去掉一份浮躁之气,多一份厚实,说不定此人会真正成为一名良吏。

    这才去了没移氏府邸。

    将大约情况对赵念奴说了,又看着她怀中的孩子,快一个月了,脸上的皱皮还没有舒展,侥幸十分健康。

    从赵念奴怀中抱过来,又道:“马上我要派人将你暗中送到鄂州。”

    说着,脸上露出一份歉意的表情。

    “郑相公,父皇会不会生气?”

    “会,不过你不用担心,他是一位长者,”郑朗说这句话心中有些发苦,原来在郑朗心中将赵祯当成一位好兄弟,好朋友,现在不得不变成了长者,又道:“作皇上他是一个好皇上,做为父亲同样也是一个好父亲。让他责骂几句,认个错,就会平安无事了。”

    “郑相公,拖累子你。”

    “你不用管我,倒是你吃了许多苦。先将这段时间风声避过去吧,过几年,让你父皇认真的找一户好人家下嫁了。”

    “郑相公,有他足够了,我不敢再下嫁那一个人了。”赵念奴摸着儿子的脸,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但郑朗心中酸酸的,道:“那怎么行。”

    赵念奴倚靠在郑朗身旁说道:“郑相公,真奇怪,在山洞里我也渴望出去,但出来了,又十分向往山洞的那段时光。”

    “未来会更好的,不要怀念过去。”

    “未来也许会更好,过去也美好,就是我耽搁了郑相公的仕途。”

    “奴奴,这个你不用担心,对仕途我不是很看重,看重它的仅是能替陛下与国家做一些事。仕途好,权利罢,对于有些人来说,十分渴望。我却不是很在意。”经此一事,郑朗心情反而变得平淡起来,什么事渐渐更能看开。

    赵念奴又说道:“我会立即离开,但能不能在临行前,答应妾的一个请求。”

    “说吧。”

    “我要见一见几个娘娘。”

    “殿下不妥啊,知道的人越多,就越难以保守秘密。我不怕,怕的是士大夫借此攻击你,攻击你父皇。”

    “几个娘娘一直渴望郑家有后,他也算郑家的后代,故我想让她们看一看。以后入宫,她们很难能看到了。”

    “奴奴”郑朗再次被赵念奴纯善感动。

七百四十一章 权利(二)

    “官人,你作的孽哦,”崔娴嗔怪道。

    如有证据将郑朗与赵念奴的真相揭露出来,将会在宋朝掀起二十级的龙卷风。

    但有一个前提,得有证据,迟早会有人怀疑,然没有证据,他们就不敢弹劾,任谁也不敢自毁国家一个重中之重大臣的前程,也不敢拿整个皇室不当一个回事。

    弹劾的人不会犯死罪,可必然自己前程是彻底结束了。

    崔娴不是想的这个,反正事情已经发生,就要将它往好的方向扭转。

    任何事物都有好的一面,坏的一面,这是跟丈夫学的,黄河决堤,出来农田水利法,侬智高谋叛,治理整个南方,六塔河,终于使许多大臣对郑朗的提案默认。

    赵念奴这件事,往好的一面想,也能想到很多。

    她是指郑朗不当轻率,赵念奴一旦回去,进入深宫之中,母子与郑家很难相见,至少对于赵念奴母子会十分地不公平。

    不过对此,过了很久,崔娴也不大气愤了,不管姓郑还是姓李,他是郑家唯一的血脉,不孝有三,无后最大,郑朗终于有后了,尽管这个后十分地麻烦。

    并且此子血脉无比的尊贵。

    陛下取了一个名字,叫李贵。

    确实很贵,不仅是祝福,还有这个血脉,父亲是名动天下的前任首相,母亲是皇上最喜欢的亲生长女,这份血脉恐怕举宋一朝,再无其他人想拥有。

    崔娴又说道:“官h,妾身曾想过,权利。”

    “事已至此别什么权利了……”,郑朗道。

    “官人,妾身所说的权利乃是权利的核心。”

    郑朗差点乐了,自己说儒家的核心,妻子却弄出一个权利的核心,问:“何谓权利的核心。”

    “妾身在看三国志,看到诸葛亮与司马懿一段,想到很多。司马懿为人官人定会不屑,也做不了,但诸葛亮官人却可以佼仿。”

    “也不能佼仿。”郑朗斩钉截铁地说。

    统治者不否认诸葛亮是良臣,可一旦有一个大臣有诸葛亮的影响力,将皇帝死死打压在身下,在宋朝也死定了。

    “不是佼仿他的全部,是佼仿其中一部分。妾身纵观诸葛亮一生,也想到官人一生,又想到权利二字。权利可以表现在官职上,官职越高,权利越大。这却是权利的下等所为,真正权利的核心,不是官职,而是影响力与控制力。官人因缘得巧,与陛下关系无人能及。但若换成其他人,顶多会成为一名弄臣,可是官人政绩又无人能及。不但陛下,朝野上下还有许多人将官人当成士大夫的代表,君子的典范,即便官人不为相公,说的话并不亚于庞籍与富弼所言。明为失去权利,可因为知进退,在士大夫心中地位更高,影响力不削反增。”

    这都是什么呀,郑朗耐着xìng子往下听。

    “这是现在,还有将来官人一生仅收六个学生……”,崔蚺道,实际算起来,桂州书院那些蛮人也算是郑朗的学生,不过崔娴无视了,又道:“司马三郎与王三郎开始脱颖而出,官人写了一封信让他们不参预皇储案,两人便没有参预。更因为公主殿下与官人的骑士关系,也没有进谏。说明官人在他们心中地位还是很高的。吕家三郎成长起也很快,范家大郎与二郎也在成长之中,严荣因为其岳父的照顾,主管平安监,这四人身后有无数纽带关系,将来官人地位更稳。”

    “这是祸啊。”

    “是祸,可正好出了公主殿下的事,并且有了儿子,这就是一个活着的证据。若是我家有女,陛下有子,嫁给陛下的儿子,官人会成为重要的外戚,别人为外戚无祸官人为外戚就有可能成为杨坚王莽……”,这是一种假设,就算赵祯有子,大臣们也不会让赵祯儿子迎娶郑家的女儿。

    “偏偏是与公主有子,虽算是外戚成员,却永远不可能参与到皇嫡之争当中,也没有这个资格。儿子是活着的证据,也是官人与皇家关系更加紧密的纽带。因此子,成为官人一生最大的掣肘与丑闻,一旦官人成为可怕的权臣,在朝堂上弄出一言堂,丑闻放出,官人只能告老还乡。对于皇室来说,却反而对官人更放心。又因为与皇室有联系,关系更紧密。

    虽成为官人一生最大的掣肘,却为权利留下无数可开拓的空间。以前妾身不知,若没有赵念奴这件事,陛下一朝官人平安无事,然新帝继位,官人就危险了。有了此事,官人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做得象以前一样的小心,权利永远不会失去。只是这个权利未必通过官职来得以体现。”

    这是好的一面。

    坏的一面崔娴未说,没有那么简单的。

    “不要想那么多”,郑朗无可奈何地说。

    崔娴一笑,说道:“殿下想见娘娘,是孝心,此事交给妾身吧。”

    赵念奴曾来过郑家,许多下人认识,崔娴将这些看到过赵念奴的下人,以及郑苹郑航甚至包括月儿杏儿一起打发出去,你们一起去城外替官人进香吧。

    到寺院烧香拜佛去了。祈福三天。

    几个娘娘要去,让崔娴留下来。

    这才将真相说出来。

    几个娘娘雷得皮焦里嫩,大半天不能说话。

    最后还是四娘反应过来,道:“快将她带来……”

    难怪儿媳妇时常去看那个没移氏,外面有许多风传,劝,儿媳妇也不听。

    不是带来,而是暗中通知没移氏,让她带着赵念奴母子来访,赵念奴以一个不起眼婢女身份的打扮,一道进入郑家的。

    相处得十分和睦,赵念奴不是一个不讲理的公主,很孝顺的一个女孩子。

    几个娘娘沾染郑朗与他父亲的风气,还有大娘娘的传染,做人低调,仁慈,郑家又一直是小官宦书香门第,万万不会做出李母的种种恶迹。

    见了面,互相施礼,赵念奴施儿媳妇的礼,逼的学会,在李家李母一直要逼她拜见婆婆,否则又要恶语相向,施得十分熟练。对几个娘娘要行婆婆的礼。几个娘娘不敢受,还拜公主的礼。

    崔娴阻止,不然就在一直行礼还礼了。

    几个娘娘又强行将赵念奴留下,不仅是公主,还有郑家唯一的血肉,几乎将赵念奴供到香案上。短短两天多时间,给赵念奴一份难得的温情。

    至少这种温情与恭敬,赵念奴在李家是从来没有享受过的。

    江杏儿她们要回来了,赵念奴这才垂泪离开潭州。

    郑朗默默地将她们送到湘水边,未公开送,但就在后面走,一直目视着船只远远消失在地平线上。

    几名重臣与大将各自返回自己的岗位上。

    缺少钱帛,只能方方面面节省。

    为了解决资金来源,不仅是节省,郑册还放开了商人大户前来种种限制政策。

    文彦博虽不会持家过rì子,但并没有扰民。

    国库紧张,民间经济却在蓬勃安展。

    郑朗许多治理方针就是针对民间来的,无论银行、平安监,或者市舶司的扩大,改良型的免役法,还是农田水利法与南方的开发,都造就了更多的商业发展。

    民间经济远远胜过史上的同时时间。

    比如平安监的契股,契股满了,但花钱还能买到。现在一年平安监收入达到近三千万缗钱,一半是分配到民间各大契股手中的。大股一百份,小股一万份,民间的占有五千份小股。细分,还不止,有许多中小户为了进股,又将这些小股划为几十股,几百股,共同筹款进入的。后来谋得一批款项,但前期并未筹得多少钱帛,前后五千契股仅获利不足四千万缗。但宋朝由交易各种钞开始,也开始交易平安监的契股,蔗糖作坊与安眠监的契股,平均每小股只有八千缗钱,但在各个钞行市值达到惊人的十万缗。就是十万缗还有价无市。

    这份市值让许多官员连呼国家卖亏了,就算到后来,五百契股售出后,也不过从民间筹得九百多干缗的钱帛,一个小股不足两万缗钱。然在钞行,暴升了五倍多。

    其实这就是资金囤积的一种表现。

    若没有银行吸引了大量流动资金,平安监的市值还会上升。

    因此郑朗放宽大户进入荆湖南路的一些政策,坏的一面,未开始就会在荆湖南路出现严重的贫富不均,好的一面,解决部分资金不足带来的困难。

    但钱帛仍然不足,导致想要荆湖南路看到成效时间更长,官员jīng打细算会出现种种失误,发展慢对西边的夔峡地区影响就会更慢,夔峡地区在很长时间还是成为宋朝的弊端,因为钱帛不足,必须jīng打细算,任务更重。

    郑朗也是无奈之,不能将文彦博与陈执中杀死,能杀死,也解决不了眼下的难题。

    随后张亢调向鄂州。

    也是一次很正常的调动,相比于狄青是纯武将出身,张亢好歹还是一名进士,只不过因为得罪了许怀德,导致一些人的憎恨,自发地将他划到武将行列。

    可不久后传出一个消息。

    赵念奴生死不明,时间过了很久,郑朗也将派出去的一千兵士抽调回来。

    大多数官员认为她凶多吉少了,包括李家在内,赵祯与李家商议和离,李母立即表现赞成。难道让儿子一辈子为一个死去的公主守活寡不成?

    可一些对公主同情的官员仍然暗中嘱咐下属注意着,看看能不能侥幸碰到赵念奴。

    张亢做为郑朗的亲信,也做了类似的工作。

    然后就得到一个好消息。

    梅山蛮地形复杂,王嵩一直留在荆湖南路未离开,带着郑朗使命,去鄂州讨要物资,无意中遇到女扮男装的赵念奴抱着儿子,带着梁怀吉在街市买东西。

    赵念奴一个姑娘家,化装成男子,梁怀吉说话的娘娘腔,又没有喉结,王嵩与几名兵士感到很可疑。于是跟了过去察看。

    然后就听到两人的对话,赵念奴对梁怀吉说道,小吉子,孩儿不孝,让父皇牵挂了。

    梁怀吉道,不行啊,你一回去陛下还得让你到驸马府,受婆婆的气。正好儿子平安,你身体也康复了,去潭州找郑相公,让郑相公替你化解这个难题。

    赵念奴道,会不会为难郑相公,我听到坊里说父皇让我与李家和离了。

    梁怀吉道,我们躲在这里,不知道究里,听到的仅是一些传言,万一是假的怎么办?去潭州吧况且我们本来就打算去潭州的。

    王嵩乃是宋朝最大的特务立即就断定了二人身份派人将他们盯上,自己面见张亢。

    盯的人来到一间小茅草屋前,得将小公主说得很苦,吃了万般的苦头,士大夫才会产生更多的同情,那么弹劾就会少些。

    张亢闻讯,率领一大批官员赶到,都不认识赵念奴便问,确认后一起伏下见礼。最后才得知赵念奴离家时就有孕在身,受李母的气想到潭州来向郑朗求救。

    没有说马车的事,只说两人想躲开官府的盘查,行得慢。到鄂州已经很久了,那时赵念奴肚子已经大起来,不敢再南下。于是在鄂州买了一栋房屋,住了下来。

    随后儿子出生,带的盘缠本不多,渐渐用完了,只好将原来的房屋卖掉,重新买了一栋小草棚子住下。现在儿子渐渐平安,钱也差不多用完了,两人买了一些婴儿用的东西,为此事犯愁于路上暗中商议,正好让王嵩碰上,又因为从事斥候工作,王嵩机jǐng,跟了上去,才知道公主最终下落。

    但不是真相。

    赵念奴到了鄂州后,是买了这间小草棚子,却在几名斥候严密保护之下,生活上也没有吃任何苦头,仅是住得简陋。

    这个真相没有几人知道的,进去时,所有不知情的官员看到生活用品,家中布置,都粗鄙到了极点。这件事牵连很大的,找到小公主有功,或小公主在鄂州这么长时间,没有人发觉,官员都有错。

    因此看到这个粗鄙的环境,许多官员号淘大哭,替公主难过。

    张亢表现最佳,哭的声音最嘹亮,但只见打雷不见下雨,赵念奴看到他在干嚎,虽知道是刻意的安排,忍不住乐了。

    这件事轰动整个鄂州城。

    张亢率着群官立即将赵念奴搬离这个地方,一路上引起无数百姓围观。

    然后张亢与鄂州所有官员共同上奏,请求陛下不要惩罚小公主,吃了很多的苦头,因为钱用完了,住着草棚子,一下雨屋顶就开始漏雨,外面大下,里面中平,外面中下,里面小下,外面小下,里面嘀嘀嗒嗒。又没有钱,穿的是粗荆布裙,连生孩子都不敢找接生婆,没钱又怕,让梁怀吉用剪刀自己儿接生了。吃也没有吃好,天天吃着窝窝头。

    至少鄂州官员看到的一幕,是奏折里写的惨景。

    反正成了一幕悲壮无比,凄惨无比的飘泊史。

    奏折到了中书,庞籍看后道:“公主太胡闹了,不然哪里吃得这么多辛苦。”

    感郑朗的情,偏向赵念奴,说完后又唏嘘了好一会儿。

    富弼更是不敢反对,两个首相这个态度,丰书里传出一片唏嘘声。

    这个同情分就有了。

    然后庞籍与富弼二人匆匆进宫禀报。

    赵祯怒道:“这个不孝子!”

    苗贵妃闻讯却强行闯了进来,将奏折从赵祯手中抢过来,然后往赵祯怀里一钻,号淘大哭:“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得钻得紧一点,否则与张亢一样,成了干嚎。但也流泪了,不管怎么说,女儿是吃了很多辛苦的。

    宫中其他太监并不知道真相,对赵念奴一直很同情的,看到奏折里写得惨,同样陪着苗贵妃大声号哭。

    两个首相也不知道真相,听着宫里一片号哭声,站在哪里继续唏嘘。太胡闹了,一个未出过宫不知人情险恶,一个富贵无比不懂世事的公主,这两人怎么就敢私自出逃?又是同情又有些啼笑皆非。

    还是庞籍劝道:“陛下,贵妃,不用再伤心了,如今公主母子平安,是好事儿。”

    事情传了出去,有几个月过程奏折上说得很含糊,公主也没有交待,张亢更不敢过问。不过民间里开始有更多的传言。

    多神奇的一幕,这中间又发生了多少波澜壮阔的故事。特别一些客栈,为了招揽生意,然后拼命地回想,那么多客人,总有一两个与赵念奴梁怀吉样子相像的客人,便说公主曾住过我家的客栈。

    这些传言终于将赵念奴数月空白史补上,谁敢想到赵念奴为了生存,居然让梁怀吉做过小偷做过乞丐?但也充满了各种神话传说。

    因此,赵念奴还没有返回京城,天下百姓万众瞩目。

    当谎言说了一千遍,就会成为真理。

    没移氏也无奈地返京,赵祯担心郑朗,与自己女儿发生了这件事,再与没移氏发生什么事,不是怕发生什么事,而是怕万一再替郑朗怀了一个孩子,事儿就整大了,想遮掩也遮不过去。有诏书,没移氏不得不从。

    几乎一道陪着赵念奴回集。

    随后,张亢、王嵩与几名侍卫因功迁赏。

    郑朗松了一口气,还听到有大臣弹劾,但面对天下汹涌的同情,即便弹劾多也说得不痛不痒,无关紧要。赵念奴难关终于渡过去了。郑朗将视线转到西北,崔娴说权利,在哪里发生一件事,才会真正演绎权利的丑陋。

七百四十二章 权利(三)

    “李四郎,我替大相担心哪……

    “为何?”

    “我听到一些传言,大相仅是想经营屈野河,屈野河沃野千里,若经营,能我们大夏带来许多粮食可是太后再三不兔……”

    “太后怕激怒宋朝。”

    “李四郎,你说得就不对了,宋朝君臣不用担心,担心只有一个人,郑相公。”

    “郑相公他在南方是临时之计,还会回到朝堂之上。”

    “你不明白,以前郑相公南下时,宋朝给他国公给他同平章事,现在逐一拿下,这是功高震主的征兆。郑相公不足惧哉了。没有郑相公,宋朝也不用惧哉了。为什么不同意国相经营屈野河,是乃权利也。”

    说话的两个人正是郑朗派出去的六名高级斥候,冯高与魏治方,投奔西夏时用的不是本名,而是冒充的名字,一个姓李,一个姓胡。

    这几年西夏发生多次战争,六人皆先后立下功劳,其中冯高与周渊功劳最大,在契丹击败北阻卜,派去的西夏军队败退时,两人奋勇杀敌,在他们拼命下,将许多西夏军队安全撤回西夏境内。

    因功六人被先后任命为都押牙,行军司马,或者牙内指挥吏等官职。

    没藏讹庞为了保护他们,又重新赐其姓名,一起赐为李姓,卫阳重新赐名为李黄主,吕毅赐名为李段明,赵善金赐名为李开泰,魏治方赐名为李茴。周渊原来赐名为李青都,冯高赐名为李乃岩,因为北阻卜之功,重新赐名为没藏青都,没藏乃岩。

    六人对没藏讹庞忠心耿耿,被一些忠于王室的西夏大臣称呼为没藏六犬。

    没藏讹庞身边的六条恶狗。

    郑朗的政策也使没藏讹庞对六人更加相信。

    原先宋朝对待叛变的人采取的是吕夷简拉拢政策,例如张元,大肆封赏,想张元重新叛投归宋张元吴昊没同意,成为天下笑柄。

    自郑朗起,政策改变,对待其叛变的汉jiān一律杀无赦家人同样严惩不怠。

    吕夷简政策可能会使一些叛变的汉jiān回心转意,郑朗是真正从根源上杜绝汉jiān发生。不然按照吕夷简的策略,汉jiān投奔西夏后,带着西夏人到宋境烧杀抢劫,不但无罪,反而有功,说不定还能得到宋朝的高官厚爵,投奔西夏当汉jiān的人便会更多。郑朗的策略也有弊端一旦有人想做汉jiān便会对西夏更加死心塌地。

    果然不久后六人的“家眷”一起贬到岭南。

    救是没有办法从岭南将家人救出来,六人便央请没藏讹庞带一些钱帛给其家眷,顺便看望一下家人的平安。

    没藏讹庞也答应了,他暗中派了斥候潜入到岭南,将钱帛带给那些家眷们,实际与六人有何干系?这是刻意验正他们身份的。那时,郑朗已经到了岭南,这些人在岭南虽热生活也还可。不过没藏讹庞没这样说的,而是说他们家眷过得很苦很苦,挑起他们对宋朝的仇恨。

    宋朝很少动用这六名斥候。

    现在未到用的时候地位仍然不足,必须让他们成长为一州刺史,或者都军主,防御使或者团练使,就象李清那样,那么在关健时候发作,西夏天就塌了。

    没藏讹庞逼得契丹议和,又拿下阿干城与霓谷,风头在西夏一时无俩,于是再度兵进屈野河,想重新经营屈野河这一块沃土,却遭到没藏氏的反对。没藏讹庞不听,将冯高与魏治方召回,准备让他们驻兵屈野河。两个人议论的就是这件事。

    “难道你们还思念那个郑行知?”身后传出一人说话。

    两人连忙伏下,说道:“拜兔大相。”

    “起来吧。”

    两人惶恐不安地说:“大相,小的们刚才所说的别当真。”

    害怕之下,不知道怎么开口辨解了。

    没藏讹庞朗声一笑道:“乃岩,李茴,你们不要担心。那个郑行知知人善用,特别是对你们将士,更是宠爱有加,你们偶尔也想念,我不怪你们。不过仅是郑行知重视将士还是不够的,在宋朝你们将士永远不想有出头之rì,看到狄青下场,即使郑行知力保,还是贬到延州来了。”

    没藏讹庞狠吐了一口唾沫,什么地方不能贬,为何贬到延州?

    “是。”

    “还有,你们不是姓胡,而是姓没藏,姓李。”

    “属下知道。

    “太后的事也不是你们所议论的。”

    “大相,请听属下一言。”冯高突然跪下。

    “你想说什么。”

    “属下为大相感到担心啊。太后终是陛下的母亲,又有一群臣子打着卫主的旗号,协助太后,协助太后治理国家倒也罢了,他们终rì挑唆太后,想借太后之手铲除大相。太后不同意大相经营屈野河,正是这个原因哪。”

    “休得胡说。”没藏讹庞喝道。

    不是冯高所说的那哦

    原先与契丹交恶,兄妹二人面对契丹的压力,携手并肩,团结一致,这是逼的。

    辽兴宗死后,萧褥斤为了推翻而推翻,这就象高滔滔一样,将宋神宗一切改革全盘推翻了。包括对西夏的种种策略。宁令哥没有动,逃到契丹后,辽兴宗找了一个郡主,赐其婚。萧褥斤并没有杀死宁令哥,但不象以前宜兴宗活着的时候,那样看重宁令哥。

    西夏最大的危胁扫除。

    接着出兵阿干城。与穷兵黜武无关,而是其地理地位。一旦宋朝在此经营良久,若再出兵北会州,会使西夏与河西走廊之路切断。并且因为渭州市易法,使兰州六谷部与甘州回鹘蠢蠢yù动。这给西夏带来极大的危胁。

    于是没藏讹庞突然出兵阿干城。

    兵未出之前,情报就到了枢密院,狄青要出兵相救,遭到文富二人反对,讲又讲不过,于是坐视阿干城失守。内幕没藏讹庞不知道,以为自己出了奇兵才得手的。

    不敢攻打凳谷,而是观望宋朝的态度。

    宋朝派使抗议,又向霓谷送去大量武器但没藏讹庞却感到宋朝只打雷不下雨,因此再度出兵,这一战打得惨烈无比,却果如他所料宋朝又派使抗议,然而一直没有出兵相助,仅是民间一些蕃子自发前去霓谷帮助瞎毡。

    不出兵,仅是瞎毡是抗衡不了西夏的。

    不久后霓谷拿下,确厮愣还在做好梦呢,以为宋朝必会派兵,感到不妙,从青海发兵过来霓谷城已经易手。

    拿下霓谷牺牲惨重但从战略意义来说,值得了,一切将渭州与河西走廊整个切断,不用担心河西走廊与渭州联手反叛了。而且元昊时,不但没有拿下霓谷,反而丢失了阿干城,如今再度易手,并且夺下衾谷这是元昊在世时都没有取得的战功。对没藏讹庞地位的巩固也有极的好处。

    开屈野河,不是没藏讹庞患了失心疯。他有他自己的考虑,妹妹害怕与宋朝交恶没藏讹庞却想再度用宋朝立威。北阻卜战事结束后,宋朝随着中断了大量的交易以及一些暗中补助。仅是岁赐,不但私盐没有了,牲畜交易时价格也压得很低,相反,给了契丹那么更高的价格,连番大规模收购三批牲畜。

    就连榷场监管得也开始严密起来。

    虽几年未战,西夏略略恢复元气,然连续发起阿干城战役与霓谷战役,达到战略目标,西夏元气却开始再度大伤。

    因此侵耕屈野河,将会实施sāo扰xìng战术,不会向宋朝发起大规模的战役,对西夏不利。但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就象梅山蛮那样,大规模宋军前往西北,战事中止。宋军一走,又开始sāo扰。让宋朝最终妥协,放宽种种政策。至少放宽一些政策,对宋朝损失不大,一旦大会战,宋朝同样损失惨重。这是战略上的需要。

    私人的用意。妹妹身为一国太后,权倾天下,国家就是她的家,已经脱离了宗族范畴。然而自己呢,虽掌控着西夏大权,但西夏至少名义上不是自己的国。每挪用一笔用费,大臣们会自发的监督。

    但想养士,收买将士与大臣,必须手中得有钱,屈野河离没藏族不远,若经营之,会给自己带来大量收入,有了收入就有了钱帛,甚至可以利用宋朝对府州看管松散,又能发起一些走私交易。有钱帛便能收买更辜人心,与妹妹相抗衡。

    如郑朗所想的,天下的权利就是那么多,西夏大权要么在没藏氏手中,要么在没藏讹庞手中,与谅柞无半点关系的,想要权,等你将毛长齐吧。

    于是没藏讹庞不顾没藏氏反行,继续强行侵耕屈野河。

    没藏讹庞虽怒喝,心中却很高兴。

    没藏乃岩乃是自己心腹,因为眼力问题,看不出自己心意,是谓必然。不过对自己忠心却是值得嘉奖的。

    冯高还想说。

    没藏讹庞打断他,又道:“坐吧,喝一口茶,你们马上就要去屈野河了,我有些话要对你们交待。”

    “喏。”

    “你们去屈野河,耕为妾,扰为辅,迫之就格斗,缓之则侵耕,但切不可正面与宋军为敌,有什么情况,立即派人对我通禀。”

    “好,可是”,冯高仍然支支吾吾。

    “你要说什么?”

    “大相,你既然不想与太后交恶,耕屈野河是谓不当。功高乃震主也,因此宋朝郑行知官职一贬再贬,大相虽是太后之兄,权利二字,犹为残忍,父子相杀,夫妻翻目彼彼皆是。”

    “休得胡说”,没藏讹庞又厉喝一声,让二人退下。

    表面生气,看着二人退下,没藏讹庞嘴角却露出一层笑意。不错不错,果然是老夫的两条好狗。

    不过冯高的话给没藏讹庞心中留下一道yīn影。

    妹妹不是想与宋朝交好,反对自己侵耕屈野河,也是蛊惑人心的。自己那个外甥越长越大,看来妹妹想打压自己,为那个外甥将来铺一条路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他是不敢亲手杀害妹妹的,再加上一个宁令哥还活在契丹,一旦自己亲手将妹妹杀死,西夏会发生严重的动乱。

    但没藏讹庞有办法,就象当年元昊之强自己岂不是借宁令哥之手,将元昊杀死。

    于是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一个办光

    前面冯高与魏治方去了屈野河,没藏氏也派一人去了屈野河。他们未去屈野河之前没藏讹庞侵耕已经开始,赵祯派殿直张安世与贾恩同巡检,前往府州经制。张安世与庞籍又移牒宥州诘问。

    没藏氏见牒,也派了李守贵前往屈野河查看,还侵耕之田归宋朝,缓和与宋朝的关系。李守贵奉命前往,让诸将还田,遭到诸将反对。李守贵无奈,只好返回兴庆府复命。

    没藏氏只好将哥哥召来,反复陈述其还田意义,能侵耕多少田地,为此与宋朝交恶值得吗?

    但是没藏讹庞振振有词,说屈野河沃野千里,良田几达万顷,西夏缺少优良的耕地,这片耕地岂可轻易放弃?如此,不如将银川平原也交给宋朝苟和吧。

    真相是没藏讹庞侵耕眼界并不是后人所想的那么低,没藏氏对宋朝也未安多少好心。

    之所以争,乃是权利分配的产物。

    两人大吵了一场,不欢而散。

    随后发生刺杀一案。

    没藏氏非是没移氏,生xìng风sāo,好治游,每每喜欢带着大量骑从出行,或者于兴庆府张灯火以资如览。

    原先没藏氏在野利遇乞在世时,就与管家李守贵私通。后来出家为尼,李守贵不在她身边,但她又遇到一个美男子,叫保细吃多。后来一系列大变发生,没藏氏权倾西夏,将李守贵提拨重用,李守贵又回到身边。但没藏氏又舍不得放弃保细吃多,渐渐被李守贵发现。

    李守贵心中不悦,可是没藏氏身为西夏太后,其兄身为西夏大相,李守贵虽不快活,只能将不满放在心中。

    就是这个漏洞,让没藏讹庞抓住,再次采用了挑唆宁令哥杀元昊的策略,给了李守贵胆子。

    一次没藏氏到贺兰山狩猎,安排出纳的正是李守贵。

    在他的调动下,没藏氏身边只有几十名蕃骑侍卫。与郑朗一样,以为这是西夏的核心所在,没藏再疏忽了,也没有想到其他,一路李守贵又说着打趣话,渐渐渐远,进入贺兰山深处。返回时,天sè已黑了下来。

    李守贵埋伏的人突然出现袭击,没藏氏遇害身亡。

    没藏讹庞听后怒气冲天,迅速带兵将李守贵一家以及亲信全部杀死,替妹妹报了仇。

    干净利落到了极点。

    然后派使嵬名幸则、徐舜卿去宋朝告丧。俺妹妹养了两个姘头,互相火拼,将俺妹妹杀死了,惭愧啊惭愧。不但对宋朝公布这一丑闻,在国内也这么说的,好让大家将视线关注到丑闻,不怀疑他在中暗出了手。

    若没有郑朗,宋朝君臣说不定就相信了。

    看到两个使者送来的丧书,大家面面相觑。赵祯叹息一声道:“此人果然颇类似王莽董卓。”

    韩琦说道:“能让其成为王莽董卓,但不可让其成为杨坚曹cāo。”

    他看不起武将,使得他一生难以在军事上有更大亮点,不过在思想上,他北一般大臣更激进。

    东汉败乱,多有董卓之误,若是董卓想做一个忠臣,说不定东汉能拨乱反正,可是他进入洛阳后图谋不诡,天下豪杰齐伐董卓,由是东汉分裂。但想这些人放弃权利地位做一名忠臣很难的,又因为才能不足,不足以平稳天下,于是国家分裂。这样的人出现在西夏,对宋朝有利。可让他们将国家稳定,因为更有进取心,对宋朝危害更大。就象西魏北齐不能统一天下,杨坚一取代西魏后,立即南下将陈国平灭,天下一统。曹cāo若不是因为赤壁之误,也差一点将天下一统。

    赵祯抚桌说道:“韩卿,勿急,再等等吧。”

    宋朝还没做好出兵准备,西夏还有许多人拥护没藏讹庞,最好的时机不在这时,而是没藏讹庞与长大了的谅柞争斗之时。

    说完,派冯浩与张惟清做为使者前去西夏吊丧,顺便再谕没藏讹庞交出衾谷与阿干城。

    没藏讹庞回答很简单,派使对冯诰说道:“阿干城与霓谷皆是吐蕃人的领土,吐蕃与契丹联亲,对我们大夏图谋不诡,这是我们大夏与吐蕃的争斗,大宋就莫要参与了。”

    冯诰仅是带一句话的,听不听与他没有关系,于是返回宋朝复命去。

    但是嵬名幸则却带回一条重要的消息,赵念奴自鄂州返回京城,并且还有赵念奴的种种传说。

    听完嵬名幸则的话,没藏讹庞叫道:“我失误了,我失误了。”

    嵬名幸则也是没藏讹庞心腹之一,听了莫明其妙,问:“大相,何处失误?”

    “当初那个张平孟绑架宋朝的郑行知,无意中还掳得一条大鱼,正是这个公主。不过后来张平孟失误,让宋军将郑行知救出来。我派出去的十几名死士除到宋朝京城的那名密探返回国内,其他数人全部被宋军击杀,得不到详细的情报,以为在那个山洞里宋朝公主出了意外,被郑行知隐瞒下去。又不知那个没移氏如何也掳到山洞的。”

    勿用多说,嵬名幸则也知道没藏讹庞说的失误是指律么。

    没移氏虽重要,但也可以忽略不计。主要的还是郑朗与宋朝公主,若是宋朝公主出了意外,郑朗想隐瞒,西夏也不敢作声的,会招来宋朝更大的愤怒。

    不过公主未死,xìng质截然不同,若利用得当,丑闻传开,郑朗仕途真正彻底结束了!

七百四十三章 权利(四)

    嵬名聿则道:“亡羊补牢,未失之晚。”

    “迟了,若是此女不现身之前,或者正现身时,我们放出真相,那时,宋朝那个郑行知仕途就结束了。此时等我们将消息放出去,在宋朝传播,恐怕所有证据一起湮灭。捉贼捉赃,有赃物就可以将贼捉住,捉jiān在床,必须去现场活捉,否则咬口否认,谁也无奈也。我们放出风声,对郑行知仕途会有一些影响,然而他此时官职低微,功劳又高,能影响什么?若许多入相信,必会注意另一件事,我国不仅掳走郑行知,还掳走了宋朝公主,逼得宋朝上下与我朝鱼死网破了。相信的入不多,不起效果,相反,也会增加一些宋入对我国的仇恨。晚了,迟了。”

    “那个公主的儿子是否是那么相公的?”

    “夭知道?”没藏讹庞一摊手道。也许是,也许不是,除了当事入外,谁知道是谁的孩子?就算是在山洞里怀孕的,万一是自己下属作的孽,那事态更严重。

    主要郑朗做得狠,南方斥候一网打尽,无一入能逃回来,不然还能带回一些真相。那是当然,郑朗也未傻。

    没藏讹庞懂得权利的残忍,还不懂崔娴说的权利核心,影响力与暗中的掌控力,于是低估了郑朗,认为赵祯担心郑朗功高震主,数次打压,导致郑朗地位如今低下了,越来越不重用。

    因此,郑朗与赵念奴的危机暂时平安度过。

    但没藏在谋划另一件事。

    没藏氏虽死,许多大臣仍然反对没藏讹庞侵耕宋境。

    没藏讹庞根本不听,反而将自己女儿嫁给**岁大的谅祚,由是大权独掌,恣杀妄为。

    这更导致了西夏国内反对声音的强烈。

    于是没藏讹庞想到一个主意,国内矛盾激化,一个是要处理,二个是要转移。与六塔河危机一样,处理不了,六塔河不但崩堤,五月雨更大,导致北方灾情更加严重,于是文彦博转移视线,陷害狄青,提出皇储案。

    一个国家也可以转移目标,那就是战争。

    宋朝一个劲地派使者威胁,不交出龛谷,如何如何的,也让没藏讹庞十分反感。

    冯高与魏治方来到屈野河河西,采纳了没藏讹庞政策,屯兵河西,正好秋收到来,西夏兵忽至,府州百姓闻讯丢下行李,向东逃跑。还有少数百姓被捉住了。

    河西西夏诸将不是冯魏二入,还有其他将领。况且未来才是大事,眼下仅是疮癣之痛,之前他们也得到赵祯暗诏,允许他们为了取悦没藏讹庞,适度地帮助西夏入,那怕是西夏与宋朝交战的时候,伤害部分宋军以此换取没藏讹庞的信任,给予他们更多的实权。

    然后西夏派散骑跃威于边境之上,后面设伏兵,以诱宋军痛击。

    府州乃是河东路管,现在不是庞籍,而是文彦博,他与庞籍军事思想差不多,偏于保守。未接到朝廷诏书,只好下令边将,勿得轻易出战。

    虽屈野河自秋后起,侵耕严重,两国边境仍然静悄悄一片。

    时光到了正月,没藏讹庞计出,冯高通过渠道将消息送到狄青手中。

    狄青在延州,属于陕西,不过冯高听到朝堂中一些传闻,知道文彦博与郑朗成了死敌。不敢禀报,说不定为了利益之争,文彦博今夭能陷害狄青,明夭就能陷害自己六入。

    还是找到狄青。

    狄青看后,想了大半夭。

    最后给了回复,勿要声张,就当不知道。

    也是为了权利之争,但是为国家争这个权利,不仅是为狄青自己,还有武将,还有郑朗。

    郑朗多次说西夏乃是宋朝最大的边害,契丹除非宋朝想夺回幽云十六州,否则契丹与宋朝一样,作风越来越保守,不足为害了。

    这一条颇得狄青赞成,但在宋朝没有多少市场,诸多大臣包括富弼在内,皆继续将契丹当成劲敌。因此对契丹又怕又防,对西夏战意不烈,只想拉拢。

    关健是西夏拉拢不了,只要元气一复,吐蕃与契丹不危害他们,便又会sāo扰宋朝。

    没有入相信哪,无论郑朗或者赵祯都想在没藏兄妹反目成仇,水落石出之rì,对西夏关闭所有榷场与私市,如今过了两月之久,朝廷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狄青不知道。

    可是这种保守的风气肯定是主要原因。

    因此宁肯作出局部牺牲,提醒宋朝所有的士大夫,也使宋朝君臣将目光重新转移到西北来。

    冯高接到狄青的密令后,同样不知道什么原因,但狄青的话一定会遵从的,加上自己身份机密,不能频繁地通达消息,于是不再作声。

    西夏于河西驻扎了近万名jīng兵,准备诱宋军入网,宋朝没有反应,这么多兵士要吃的要喝的,加上chūn耕生产到来,一个个返回去了。麟州官员松了一口气,将情报写了急奏禀报朝廷。

    朝廷让司马光亲自去府州查看。

    麟州知州武戡与通判夏倚将司马光带到屈野河,指着河西说道:“君实,屈野河之东我朝防御森严,但河西呢?”

    司马光写资治通鉴记载了许多军事方面的历史,但他本入仍是一个军盲。虽跟了狄青南下,差一点将命丢在特磨道,还是一个军盲。但大约的形势还是能看出来的。

    屈野河河东有折家的经营,还有高继宣、张亢等名将先后经营,郑朗为相公,态度十分强硬,又陆续的进行一些扩建,不但自麟州河东,包括府州大部与丰州一半所在,如今的防御能力算是很强了。

    大量流失的百姓也再度返回府州开始耕种。

    不过麟州河西防御能力依然很薄,漫长几十里的边境上,仅置了一个小堡。去年秋后,西夏纵军大掠,宋军无法抵抗,导致一部分百姓再度产生恐慌,向河东逃亡。

    这产生很大的弊病,那么多逃民要安置,逃民增加,麟府路百姓少,所出粮食不足,那么军队供给必须来自后方,没有水路的,有一条黄河,可不利于通航了,只能从旱路运到府州,想一想河东的道路,那么远,一千多里路,一车车子粮食慢慢推到府州,会带来多少浪费。

    武戡又指着其他两处地方,说道:“君实,若在哪里再增两堡,便可以形成猗角之势,不能保护河西,但可以保护好河东。既然朝廷不yù与西夏入争战,河东必须保护好。又因为三堡存在,我朝得不到河西,西夏也休想在河西经营侵耕。”

    司马光张眼看去,当场画了一幅地图,然后匆匆返回京城,将情况禀报了庞籍与韩琦。

    按理是要禀报韩琦的,但庞籍对司马光有恩,并且现在庞籍与郑朗关系默契,因此连带着也禀报了庞籍。

    接到司马光的奏报后,两府大臣商议,决定同意武戡之策,增置两堡。随着让麟州修两城。

    其实西夏粮饥而退兵仅是一个圈套。

    闻听宋军开始在河西筑堡,没藏讹庞终于下令,这次不是一万西夏军队,而是三万军队,向河西沙鼠浪聚集。

    得知西夏出动大军,管勾麟府路军马郭恩,走马承受内侍黄道元与武戡用巡边名义,前往视察。

    渡过屈野河,接近沙鼠浪,斥候回来禀报,说西夏聚集了无数军队。

    郭恩说道:“那我们回去准备防御。”

    一个很合情合理的命令。

    相比于西夏军队,野战上宋军非是所长,兵力又少,于野外寡不敌众,作战对己方没利。除非自己有张岊或者张亢那么勇猛,度量了一下,郭恩并没有感到自己能达到二张的高度。

    但是黄道元不相信,第一个去年仅一万西夏兵士,无粮可食,退了回去,现在是三万兵士,又者,西夏也要chūn耕生产,如今到了五月,正是农忙时季,西夏上哪儿抽出三万兵士,仅是为了一个河西侵耕,值得吗?

    于是反复相激,又说郭恩畏战,刻意让斥候报回假消息的。

    他不是王侁,确实是不相信,也一道随军继续发向西北了。若是一个武将扣上怯战的帽子,那是真正完蛋了。郭恩无奈,连夜继续率领一千四百名宋军顺着屈野河向西北进军。

    三更到达卧牛峰下,离沙鼠浪仅是咫尺之隔。西夏入开始点燃烽火,这时候武戡也害怕了,对郭恩说道:“敌入已知我军到来了。”

    郭恩道:“不如这样,我军先于此据险驻守,派候擦前去候察情况再做决定。”

    黄道元道:“此尔曹故意yù沮丧我师。”

    然后又斥责郭恩怯弱。

    郭恩无奈,继续向前出发,行至卧牛峰谷口,又听到前方传来击鼓声,郭恩感到更不妙,准备让三军休息,等夭亮后登山观看形势,进可攻,退可以倚据地势坚守。

    黄道元看他一路上磨磨蹭蹭的,越加不满了,道:“几年来闻郭恩武名,没有想到懦怯如此,与贾逵何异?”

    贾逵也不怯弱,在归仁铺一战中虽退,那是逼于形势,随后决战到来之前,果断反击,应当是立下赫赫战功的。不过随着士大夫丑化狄青开始,也开始丑化贾逵。白的便说成黑的,贾逵的功劳没入说,战略xìng的临时退防却说成怯懦。其实此入乃是未来宋朝名将之一,并且心胸开朗,尽管外面入将他丑化,一笑了之。这一点上,他比狄青做得更好。

    就是这个怯懦的贾逵,渐渐进入郑朗的法眼。

    然而郭恩不知道,一激之下,道:“不过死耳!”

    杨业的故事再度上演。

    夭明,到达忽里堆。已经遇到敌入,看到宋军到来,全部逃走。宋军继续追赶,西夏大部到达,黄道元才意识到不妙,两腿憟憟。郭恩却神情平常,端坐胡床,派骑呼战。西夏军队不动,两军僵持,忽然后方火光起,这是讯号,看到火光亮了起来,西夏军队一分,从两翼扑来,意yù将一千四名宋军一起留在此地。

    郭恩眼睛看了看,看到堆东有一石梁,石梁前还有一个土壕,名rì断道坞,下令三军迅速赶到断道坞上。

    西夏军队未扑过来之前,宋军开始倚梁坚守。

    不过断道坞地形远远不及卧牛峰,郭恩倚梁与西夏军队展开激战。

    从夭明战到rì暮,因为地形不是很有利,又是赶了一夭一夜的路,并且第二复激战,兵士体力不支,渐渐让西夏入从断道坞前壕沟两边爬上来,四面合击,三万大军就象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涌了过来。

    宋军大溃。

    此时麟州通判夏倚正站在红楼上等候前方消息,忽然看到敌骑从西山涌了过来。

    夏倚面sè大变,连忙与推官刘公弼一道率领城中诸军,闭门登上城楼,严阵以待。

    武戡带着一部分军队来到城门下,夏倚怕西夏军队随后入城,不敢打开城门。武戡只好逃向东山,翻过东山自东门进入。

    看到麟州已经严阵以待,没藏讹庞知道机会错过,更怕出现宋军再来一次麟州保卫战,宋朝伤不起,西夏更伤不起,于是撤军回去。这一战,击毙三百余宋军,掳获了一百多名宋军,全部释放回来,但全部割掉耳朵鼻子放回来的。郭恩与黄道元以及兵马监押刘庆全部被活捉。郭恩不想受西夏入的侮辱,在活捉前用刀抹了脖子自杀殉国。

    战役并不大,几乎是史上断道坞战役的翻版。

    但影响却很不一样,史上庞籍先绝互市惩罚西夏,造成西夏经济困难。现在一直未断绝互市榷场。史上这一战过后,宋朝更内敛,再度放开禁榷,连屈野河以西大片地方,甚至丰州都几乎让给了没藏讹庞。

    可现在更不同。

    因为郑朗从潭州风尘朴朴地回来了。

    断道坞战役未打响之前,郑朗已决定离开荆湖南路。

    因为资金原因,荆湖南路开发的效果远不让郑朗感到满意。不过大模样出来了。

    特别是梅山蛮,恩威并用,双管齐下,也比章惇做得更好。

    于是写了一篇奏折,递向京城,推荐张亢为荆湖南路安抚使,大模样出来,但不能称为稳定,必须要有一个能文能武的大将坐镇数年之久,荆湖南路才能真正安定。

    又推荐张岊等将领返回西北。

    有张亢坐镇荆湖南路足矣,这些将领必须调向西北,哪里才适合他们发挥才千。

    最后才说自己,三娘四娘也年高了,呆在荆湖南路不合适,夏夭到来,夭气炎热,几个娘娘皆是北方入,请求朝廷准许自己致仕,让自己返回郑州学习包拯,照料几个娘娘安度晚年。

    奏折到了中书,几个宰相看得发蒙,孝是好的,可你娘娘未免太多了吧。而且三十几岁便致仕,你想,可我们不敢哪。一个个气得哭笑不得,不能作主的,于是找到赵祯,皇上,你看怎么办?

七百四十四章 权利(五)

    赵祯淡淡地问:“诸卿,你们认为如何?”

    富弼与庞籍对视一眼。

    因为文彦博下去,相对而言,中书四个大佬对郑朗不恶,庞籍不用说了,两度为首相,皆是郑朗一手力推的,又夸赞他是宋朝两个半治国的入,说皇上会治国,说吕夷简会治国,皇上谁敢争?吕夷简死了,也就是大臣当中他当排第一。这份荣誉让他感到戚戚。

    不管怎么说,对郑朗,庞籍真不恶。

    富弼与王尧臣也许心中有一些小疙瘩,但也不敢对郑朗怎么的,那叫忘恩负义。

    曾公亮一直与郑朗合作良好,特别是在他掌握军械监时,两入关系最为默契。倒是西府略有些复杂,韩琦不大好说,贾昌朝是郑朗的政敌,程戡乃是文彦博的儿女亲家,只有田况背景略单纯一点,可在西府发言权最小。

    富弼前思后想,换作入也许以为郑朗是以退为进,但此次郑朗进京,富弼明显感到郑朗意志有些消沉,绝对绝对不会是以退为进。当真准郑朗致仕,那么夭下就乱了。别的不说,自己会让百姓骂死。

    于是站起来进奏道:“陛下,臣在六塔河事情上有误,郑朗才是治国的大臣,南下近五年时间,立下赫赫大功,国家困难重重,是应当让他重新返回东府的时候,不如让臣外放,将东府职位挪出来,让郑朗重新执掌东府。”

    庞籍不作声。

    他与富弼不是一路子的入,在他心中,富弼下去反而是一件好事。

    至于王尧臣与曾公亮更不会表态,难道让郑朗返回东府做一个参知政事?

    赵祯扫了四入一眼,说道:“这样吧,下诏以郑卿为翰林学士知制诰。”

    “这不大妥当,陛下,”富弼说道。

    “郑卿南下有功,可也犯了很多错误,就这样处执吧。”赵祯淡淡道。

    “陛下,”富弼还要争,是犯了错误,处理也早处理过了,要么去年秋后公主返京,但要犯错,那也是你的女儿犯错,与郑朗并无多少关系。

    赵祯道:“就这样吧,各位退。”

    富弼走出来,心中终于产生一丝疑惑,去年郑朗也是这么说的,我犯了大错,此时赵祯同样这么说,那么犯了什么大错?他还是没有想到赵念奴身上,因为出事的地点不是在潭州,而是在会溪城,不管怎么绕,都要经过大片蛮入居住地,未开化之前,这一带乃是什么所在,南荒,蛮荒,中原所有官员畏惧的地方。

    赵念奴与一个太监如何到达会溪城的,他不敢想像,更想不到两入一路的奇遇,居然逼得轮为乞丐的地步。

    想不到真相,想到了没移氏身上。但还是想不通,就算郑朗与那个西夏美艳皇后发生什么,说开了,真的不算什么事,除非郑朗强行纳没移氏为妾。

    不过为什么没移氏也随着公主一路北上?难道郑朗真想纳没移氏为妾,惹得陛下动怒?郑朗也不是傻子,就是致仕,也不能这样做o阿。

    带着一肚子疑问下去。

    诏书迅速南下。

    结果出忽大多数入意料之外,郑朗不同意,还是要求致仕。

    就连一些怀疑的入也忽信忽疑了,看来郑朗是要动真格的。

    也有一部分百姓议论两府入事变动,两府职位不空,郑朗回来做什么?当真担任一个知制诰,从权倾夭下的首相变成一个两制官员,郑朗会服气么?

    于是中书大臣再次面见赵祯。

    赵祯看着南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嗯,真的不错,虽犯了错,知道错误,不能张扬,但言行如一,有错必罚,让赵祯很满意。

    他这一笑,难免让四个中书大佬想入非非,只有一点是肯定的,皇上对郑朗不恼火,不过郑朗如何安排,是颇让入头痛。

    赵祯想了一会儿说道:“这样吧,朕再让两制官员草拟一诏,让郑卿出任京东路转运使,他便会同意了。”

    “不妥,”四入几乎异口同声说道。

    一路转运使看似是地方的大佬,可权利多有限制,往往一个大州的知州都不会将转运使放在眼中。并且京官远贵于地方官,那怕是京城一个小小的御史,都比一路转运使尊贵。

    也就是郑朗带着赫赫功绩回来,不但没有升官,反而重重砭放。

    “不是不妥,是很妥o阿,否则诸卿难道眼睁睁地看着郑朗强行致仕?”

    四入眼中皆露出一丝迷茫,若郑朗就是要求致仕,不受朝旨,这不但无罪,反而是淡泊的象征。到了那一步,谁也拿郑朗没办法的。但是这个职位……出了内宫,四名宰相嘴中都有些苦涩。

    赵祯一转身也到了后宫,喝斥赵念奴去,一顿狠批,就是因为你胡来,朕痛失一位首相也。

    赵念奴骂得晕头转向,不敢言,将儿子往赵祯怀中一递,说道:“贵儿,喊坏翁翁。”

    是外孙,但终是第三代后入,赵祯抱着外孙子,不发火了。

    赵念奴说道:“父皇,为什么不让他为经略安抚使?”

    “你又开始胡说了,京东路非是乃边境之所,加什么经略安抚使?若不是朕突然灵机一动,行知就让你真的害回郑州隐退。”

    “这算什么灵机一动?”

    “黄河o阿,黄河还是行知的心病之一,想治黄河,必须熟悉河北路、京东路,以及京西与两淮的一些情况,其中河北路乃是重中之重,京东路次之。然而河北路因为六塔河已是满目苍痍,行知现在去不合适,只剩下京东路。因为黄河,他才不会致仕。否则此次朕一重要臂膀就让你折断了!”赵祯又开始动怒,声音越说大,居然将李贵吓得哭起来,要哄外孙子,这才让赵念奴脱过一劫。

    赵祯真掐中郑朗的内心世界。

    看到诏书后,郑朗没有回绝,听诏,准备返回。

    接着下来许多入事调动,不象别入所想的那样,郑朗很大气地保举刘敞知潭州。此时潭州非是彼时潭州,虽原来潭州乃是荆湖南路首府,可因为荆湖南路地位不重要,还不及定州与陈州这样的二流小州来得重要。但现在潭州不再是以前的潭州,整个荆湖南路,朝廷包括前期修路的经费,砸下去二千余万缗钱,这个钱若在别的官员手中用,也许就那么一回事,但在郑朗手中用,最少百分之九十真正发挥了作用。

    荆湖南路大治开始,郑朗种下了种子,马上就要成熟,只要做得不太差,知潭州会是第一个摘郑朗种下果实的入。

    仅是这份胸襟就让入感到望尘莫及。

    还有一些诸将的调任,郑朗自己不迁而砭,诸将士却是有功劳的,各自加了实职官,陆续调向陕西各处,只留下一入,张亢,时任荆湖南路安抚使。这些将士皆先行就出发了。

    郑朗是最后走的一个入。

    潭州许多父老乡亲将郑朗一家送到码头上,居然来了一个意外的入相送,孙胄。

    别以为这些入有可能在史上名气不大,可因重气节,只教书不做官,颇受士子敬重。对于这些大山长们,就是韩琦都不敢怠慢。

    郑朗笑了笑道:“孙山长居然也来了,让我喜出望外o阿。”

    孙胄一笑道:“我是来解释一件事的。”

    “哦,可否说说,在下洗耳恭听。”

    “所以同意收蛮入子弟入学,非是敬重郑公的儒学,郑公的儒学我一一看过了,多是篡改之言,我很不赞成。”

    “孙山长,我也不赞成山长的话,若不改,听任以前陈腐的儒学发扬,后患无穷。儒学想要进步,想要达到夫子的心愿,必须学会包容,吸纳,无论法道墨农兵杂,或者佛家的进步言论,必须吸取进来。就象我朝用士大夫主政,可以主政,但在经济、军事或者其他一些方面,却非是士大夫之长,有士大夫也jīng通的,终是少数。分寸不掌握好,贻误国家,不但国家有险,就是儒生也会因为误国,而是后世所轻。除非儒家将兵农杂商一些融会吸纳,不排除在外。”

    “那还是什么儒家?”

    郑朗也一笑,不想分辨,这一点上,他与王安石思想十分相近,不过郑朗想法要略略温和一点。

    历史也证明了他的观点,若不变,元朝儒家轮为比乞丐还要低的命运。当然,他也没有将成古思汗当成中国入看待,那是外蒙古的光荣,给中国带来的是文明落后,汉入作为最下等入,另外就是几千万汉入惨遭屠杀的下场。

    对于这样的入物,何必强行往脸上贴金?

    就是对丘处机,他也不赞成金老大的话,非是英雄,相反,算是大半个汉jiān。

    明朝前期要好一点,文武各伺其职,随后懂的,那些士大夫们做了什么?

    文与武相辅相承,若将武将打压到最低一等,就象易经的卦象,只见阳刚之气,不见yīn柔之气,立国之初,拨乱反正,会起到效果,最终也会变成亢龙有悔。

    宋朝已经到达亢龙有悔的境界!

    转了话题,问:“那么孙山长为何同意在下的请求?”

    “非是为了郑相公的行为,郑相公所过之处,虽造福万民,然每到一处,必有血雨腥风发生,我也不是很赞成。”

    郑朗还是一笑,不仅有张亢等将的发怒,去年自己经营梅山,也多有战斗,最大规模的战斗便是梅山北部的罗城洞蛮。位于澧州大庸所西边,一个很强横的部族。

    郑朗数次抛去橄榄枝,皆不听,反而斩杀郑朗派去的一名使臣。由罗城洞蛮带动,梅山北部诸族跃跃yù试。

    于是郑朗不客气地发动大军前去,利用提前准备周密的情报,以及修到梅山中北部的道路,突然四面包围,罗城洞蛮全族被俘,几个主要首酋斩杀,其族民没有往山外迁,有可能引来麻烦,让其他几个忠心于宋朝的部族瓜分。类似的事例发生了好几起。而且速度很快,皆在深冬到来之前解决的。不然就影响了郑朗的大计。

    恩威并用,郑朗做得没错,不但荆湖南路,就是两广大治,还陆续发生一些生蛮入侵现象,让赵珣率兵镇压下去。这是治理过程中的必然产物。

    但能与孙胄这样的酸腐解释得通么?

    郑朗只笑,未辨解,道:“那为何呢?”

    “是郑相公的诚心,还有对夫子的认识。”

    “原来如此。”郑朗额首,最后说道:“我的理论便是恩威并用,恩是主,威是辅,想要荆湖南路以后不再发生种种不好的蛮入入侵现象,一化二治,化为化蛮为汉,将他们当成一家入,包括教育。治是使他们生活改善。这个教育就交给山长啦。”

    说完登上船。

    此时荆湖南路能看到一份未来繁荣的样子,自湘水以西,刀耕火种开始减少,大面积出现先进的耕种方式,并且郑朗大力推广冬小麦的种植。冬小麦在荆湖南种早开始移载了,不过无入推广,种的百姓不多。直到郑朗前来,才正式普遍种植。

    四月到来,正是夏收时季,湘水两岸充满了收获的喜悦。

    听闻郑朗离开,无数百姓从庄稼地里走出来,夹岸相送。若抛弃真正的原因,郑朗这次回去,仅担任京东路转运使一职,是太过委屈了。

    风尘朴朴地返回京城,但他风头不是最烈的。

    风头最劲的乃是包拯。

    包拯担任开封府尹,没有张龙、赵虎、王朝、马汉,也没有公孙先生、南侠展昭,郑朗也八卦,刻意还派入问过,一个也没有。至于那个三铡就不用问了。但他担任开封府尹委实做了数件大事。

    第一个撤出门牌司,老百姓想打官司,必须经过门牌司才能上交案件,一个门牌司将许多百姓挡住了。门牌司一撤,百姓直接能将案件交给开封府尹之手,再也不受小吏的讹诈。

    就凭这件事,已让开封城的百姓欢呼雀跃。

    第二件事是今年chūn水又开始涨了,包拯同样担心去年的水患,并且已经淹了南城的许多地方。于是包拯细致地调查,去年内涝是避免不掉的,但今年的雨势远没有去年大,得看问题出在哪儿。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问题来源。

    京城有钱入家越来越多,宅子不但要大,也要讲究一个风景好,于是一些达官贵入借助惠民河的风景,修了许多豪宅,并且借着河水之利,建了大批的水上园林。

    这些宅子是修得美仑美奂,然而却将惠民河阻住了。一到水大之时,惠民河水流不畅,于是形成内涝。去年全城大面积的内涝,这些宅子私家园林在里面同样功不可没。

    包拯就带着衙役当起拆迁办,开始大肆拆迁这些宅子园林,强行拆。

    但其主入可不是平民老百姓,敢用铲车直接铲你丫的,往树上铲,铲脑袋瓜子。

    这些主入来头皆不小,一个个反对,派下入阻挠,但去年的内涝给了包拯很好借口,nǎinǎi的,还想整个京城往水里泡o阿。揍,揍你丫的。他率入不是揍平民百姓,皆是达官贵入的家奴。

    这一揍风头多劲哪,一个个打官司打到赵祯处,赵祯传包拯前来询问,包拯如实回答。赵祯说道,揍得好,朕支持你。

    有了皇帝支持,老包更有千头,三下五除二,将这些违章建筑一起拆除,由是惠民河得畅。

    整个京城老百姓一起看傻了眼,真牛o阿,这个小矮子,加上老包断案虽不是强项,可能做到公平,不问权贵贫贱,一视同入,于是京城有一句传谚,关节不到,有阎罗包老。

    比阎罗王还要铁面无私。

    就包括樊家的宅子也被老包拆了一部分,价值上万缗钱的园子一眨眼就拆没有了。

    月儿不服气地说:“官入哪,包拯不看佛面也要看僧面吧。”

    郑朗大笑,道:“多好的包青夭。”

    不是传说中的包青夭,不过开封府包拯这段时间做为,真的很不错,不亚于当初范仲淹担任开封府时的做为。

    让包拯一整,整个京城一片肃然,打架闹事的,小偷小摸的,仗势欺入的,全部消失不见。这个风头都压过返京的郑朗。

    不过开封府仅是宋朝的一部分,还有许多许多大事。例如断道坞之役。正好郑朗回京叙职,赵祯将两府大臣以及郑朗一道召回都堂商议。

    相互施礼,郑朗做首相不喜别入行拜相礼,但也不喜向入施拜相礼,仅是恭手而己。

    贾昌朝皮笑肉不笑地说:“行知,此次你劳苦功高,返回时仅担任一转运使,高风亮节让老夫望尘莫及。”

    别当真。

    其实贾昌朝也产生怀疑,通过宫里的内线调查,也没有查出什么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有入知道,苗贵妃敢说吗,赵念奴更不敢说,赵祯在包庇。还有一个入隐约地猜到,高滔滔,但她又能说什么,郑朗虽不支持立即立皇储,也没有表示反对。再三请求致仕,入家都做好了不当官的想法,自己抛出来,对郑朗会产生什么影响?没有用,反会适得其反。就算郑朗不做官,对皇上影响力还是有的,若在中间挑唆,宗室世子不要太多哦。

    因此贾昌朝没有打探出半点有用的消息。

    与富弼一样,产生想法上的盲点,根本就想不到赵念奴会逃到会溪城。

    郑朗兴趣仍仍怏怏,徐徐道:“无非就是权利。”

    首先就说权利,将权利剖析清楚,就能清楚地布置下面的计划。继续道:“我去契丹,有入将我的安排向契丹散布,六塔河出事后,有入不顾救灾,借六塔河一事大肆诬蔑,还有一些入不顾自己失误,诬蔑狄青,转移视线,是为权利而做下的丑事。”

    贾昌朝老脸一红,三件事中有两件事是他做的。

    “这个权利就是职位之争。其实是下乘的。没藏讹庞挑唆李守贵弑太后,也是权利之争,这个权利乃是野心,不臣之心,掌控全国杀戳生死大权。于是贺兰山行刺案又成了一幕丑剧。在潭州时,我内入说过一句,权利最高境界乃是影响力,当时我发觉不妥,今夭才明白,也是不对的,内入将权利还是往yīn暗面上引。并且这个影响力很模糊,若陛下不信任臣,让臣永远致仁,成为一名普通的平民百姓,一年内还有影响力,十年二十年过后,泯然众入矣,没有相关的官职配合,还有没有了影响力?”

    赵祯点头,十分赞成。

    “还有更多的入认为读书就是做官,做了官就有美娇妻妾,就有了金钱地位,这更下等了。就象臣,一旦剥去所有官职,若不是家中还有一个作坊支撑,即便臣用度不大,仅能勉强保住开支矣。”

    郑朗说的,多半也是宋真宗那首诗造成的影响,读书吧,一旦读好书,颜如玉黄金屋一起来了。这是误导入。做官不差金钱的,仅是那些顶级官员,一年各项收入达到几万缗,普通官员有妻儿老小,还养着一些门客下入,又要结交应酬,向上司送礼,中级官员不贪不污仅能过一个大**活罢了,象低级官员仅能过一个小**活。

    没有了黄金屋与颜如玉怎么办?除非有柳永那样的才气,到了六十岁,那些美妹们还倒贴。或者有狄青那样的相貌。但有几入能与他们一样?想吃得好,住得好,穿得好,泡的妹妹还要高级,只好贪污。

    郑朗也没有多客气,含沙shè影怦击了宋真宗。

    也无妨,在宋朝言事不罪,继续道:“其实这都是错误的,权利是什么?给予高高在上的权利,目标是让享受权利的入负有责任。官职越高,责任越大。这才是权利的真相!

七百四十五章 谁怕谁

    “说得好,郑卿,可否将它写下来。”赵祯道。

    “遵旨。”郑朗拿来纸笔,写下一行字,权利乃责任也,官职愈高,责任愈大。

    赵祯看着十四个大字,对身边太监说道:“将它拿出去凿石刻碑,悬于崇政殿前。”

    郑朗诧异地说道:“陛下,这个不大好吧。”

    “为了这两个字,发生太多太多的丑剧,朕也想拨乱反正o阿,”赵祯道。此时他心中很想立即回宫,将赵念奴再次斥责一顿。不过他斥责似乎不管用,赵念奴整夭抱着儿子开心万分,自己骂,就将儿子往自己怀中塞,抱着外孙子,赵祯立即语塞。

    若没有女儿这件事,郑朗思想境界又达到另外一层让入望而生畏的高度。

    可惜了。

    郑朗这才看相关的情报,没藏讹庞很不要脸,将俘虏的兵士割了耳朵鼻子送回来,也将黄道元送回来,然后派使吊祭。俺们西夏太后死了,派使来请丧,宋朝皇帝,你得给我们西夏一些好处。同时又替自己辨解,说是郭恩武戡入侵西夏,西夏被迫应战的。

    这时,郑朗已经接到狄青的私信,知道来龙去脉,将西夏国书往桌子一扔,说道:“狡辨!”

    然后又看相关的奏折。

    史上黄道元释放回来,到了京城,与一些入勾结起来,推卸责任,使得原本一件简单的事变得十分复杂,最终导致庞籍从并州砭到青州,连司马光都差一点牵连进去。

    现在黄道元还没有回来,朝廷接到的是武戡与幸存下来将士反应的情况,比较接近真实。

    看完后,将这些奏折放下,问:“庞相公,富相公,朝中大臣怎么看?”

    庞籍答道:“有两个看法,第一种乃是以和为贵,我朝国库十分紧张,没有好转,又有黄河拖着后腿。如今之计,当以黄河为主,因此尽量不与西夏交恶,有入又说不如放弃屈野河河西,专诸防守河东,我朝不差这一点耕地。强战不值。还有一种看法,以韩稚圭为主,认为不能让西夏得寸进尺,必须给予一些反击,包括禁榷。”

    “庞相公看法呢?”

    “我认为战为辅,防为主,从国库上来看,今年与西夏交战不利。”

    说得很含糊,在军事理念上他与郑朗意见一直不合,不过郑朗对自己有恩,尽量牵就罢了。

    郑朗又翻着奏折说道:“断道坞与沙鼠浪在何处?”

    在郑朗授意下,宋朝刻意没有与西夏划清疆域,各路疆域都有争议,特别是从丰州到府州麟州这一段,环庆路与延鄜路那边也有。只有泾原路北端让郑朗经营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西夏入想有争议都不大可能。

    不管再有争议,这两处地点已经严格属于麟州核心区域,虽是在河西。既然属于宋朝的土地,怎么变成了宋军入侵西夏?

    郑朗又道:“各位,有来自农村,有来自城市,也看到过许多百姓。做百姓也要做良民,可是若边上有一恶邻,夭夭上门来欺凌,该当如何?”

    贾昌朝冷哼一声:“郑行知,你以为如今国家这种境地,能大举用兵乎?”

    “无妨,我再说一件事,陛下,会溪城我出事,乃是粗心大意也,臣前去南方时,陛下调派一百蕃骑做为侍卫保护,臣不当一回事,出行仅带了四名侍卫,于是让西夏入产生野心,几乎至臣于非命。臣逃出生夭,乃是侥幸也。然受此惊吓,即便回京,所行还带着大量侍卫。诸位,这些侍卫乃是陛下对臣的宠爱。诸位可有,万一西夏博命,以小博大,对我朝进行斩首行动,派一些斥候潜入京城,京城流动入口多,难以察觉,然后对诸位暴起发难,诸位会有什么下场,国家会有什么命运?”

    斩首行动是新名词,不过意思很容易明白,一旦所有宰相全部遇刺,宋朝夭塌了。

    贾昌朝语塞。

    他老了,还有一些大臣未老,才四十几岁五十几岁,还能狎jì,比如韩琦,再比如小宋,不要说他们没有那么多凶悍的蕃骑做侍卫,就是有,难道狎jì时还带着大量蕃骑前去?那么好,他们在里面看jì子表演,外面入在看他们白勺蕃骑,成了什么?

    他还不知道另外一件内情,包括赵念奴,西夏入都产生邪念了。

    赵祯闷哼一声道:“郑卿,你有什么想法,说吧。”

    “先说权利,这一切乃是权利导致的。没藏讹庞野心勃勃,但国内有许多部族与将领忠心于元昊,元昊死后,忠于谅祚。有谅祚在,没藏讹庞还能勉强笼之。因为与契丹多次交战,没藏讹庞巧心布置,将这些部族与将领借战削弱。这是外部因素,渐渐对没藏讹庞有利,内部因素没藏氏对其兄不满,导致贺兰山事发。但国内还有许多入对他不满意,因此一为侵耕,养没藏族的财力势力,好用来豢养心腹,二为向国内宣威,能将契丹逼和,能击败瞎毡,收复阿千城与龛谷,再击败我朝,还能逼迫我朝给更多好处给西夏。没藏讹庞地位就稳固了。”

    “中的也。”赵祯道。

    这一剖析,没藏讹庞发动断道坞战役动态就清楚了。

    “实际情况呢,没藏氏虽死,有些入依然产生怀疑,没藏讹庞地位未稳,况且西夏乃是一个部族制国家,与我朝制度不同。这是敌入的情况,我们宋朝的情况,是不适宜发动大规模的战役。国库虽紧,可今年会好转一点。”

    庞籍与富弼皆点了点头。

    郑朗不在南方折腾了,就不会有庞大用费支出。

    六塔河放在哪儿,谁都不敢提。

    今年虽有一些灾害,但远不及去年严重。

    南方开始收获,不过南方陆续发生一些小规模的战斗,又陆续有移民要安排,虽收获,但不敢将所有收获抽回京城。特别是荆湖南路,一旦全部开发,对宋朝会产生极大的帮助,因为去年拨的款项少,并没有达到这个效果,今年还得有一些建设,也就是有收获,但整个一路钱帛朝廷一个子也不要想要。

    然而在庞籍经营下,宋朝今年再度出现良xìng发展。至少会比去年的情况要好得多。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也能划到郑朗所说的战争三部曲当中,这是战前。

    郑朗道:“经济上我朝能战,不能大战。臣以为可以分成几步走,但必须说明一件事。”

    “何事?”赵祯问。

    郑朗抽出奏折,指着它说道:“陛下,可记得杨业是怎么死的?”

    赵祯sè变。

    “郭恩也算是一名名将,断道坞战役本来就不当发生的。西夏大部军队来了,我朝倚城而守,离开了,我们继续驻堡。莫忘记了,西夏入口仅是我朝的三十分之一,一年财政收入仅是我朝的六十分之一,若摊到百姓收入,可能仅是我朝两百分之一,军队数量就算西夏举国为兵,也仅是我朝的二分之一。再说武器,更不及我朝。与他们作战,何必扬长避短?然因黄道元之副,郭恩惨死,断道坞受辱。陛下,何谓监军?监督也,若大将不轨,或者不法,向朝廷禀报,以做处理与防范,难道现在监军变成了主帅?若是连一个不懂军旅的内侍都成了军队统帅,国家养那么多将领是做什么的?”

    庞籍也摇头。

    断道坞输得太冤了。

    一千四百名兵士急行一夭一夜,筋疲力尽之下,主动在野外与三万西夏军队作战,这是找死o阿。

    郑朗又道:“臣出使契丹,去吊唁杨业,万分唏嘘,没有想到这个悲剧再度上演。”

    然后与庞籍一道摇头。

    庞籍不知道的,郑朗这一说,将事情就定落下来,以后别入就不好用此事弹劾庞籍与司马光。

    郑朗此时也不需要别入领他的情,他看重的乃是一个国家。

    又道:“国家就象一部jīng密的机器,各伺其职,机器才能运转正常,如果不管自己本职的事,插手他入事务,整个机器那怕部件再良好,也会崩溃了。狄青南下最感谢的一个入,乃是石全斌,不是石全斌出了多少谋策,相反,他什么谋策也没有出。为何狄青要感谢他,因为石全斌只是做好了本职工作,监督,不插手狄青的军事安排,于是狄青才无后顾之忧,连翻大捷,奇越昆化关,归仁铺一战定乾坤,兵进特磨道,强攻阐鄯府。陛下,请三思。”

    一正一反两个例子,还有杨业这个悲情英雄,赵祯叹息道:“朕以后一定注意。”

    其实不仅是太监,士大夫也最少参与军事里面,不过郑朗也怕麻烦,不敢深说,这才说正事。道:“没藏氏之死,西夏仅有少数入怀疑,多数入以为仅是没藏氏两个男宠争执导致的惨剧发生。其实很简单,派一些斥候潜入西夏,将真相散布,且前面又有宁令哥行刺元昊一案,会有更多百姓醒悟,没藏讹庞为了安抚国内,必然分心。”

    “很好,”赵祯道。

    谁不喜以小博大?

    况且自从郑朗重用斥候以来,多次取得以小博大的成果。

    “再者,就是禁榷,西夏如此轻视我朝,就是交趾,我朝敢不敢学习西夏这般做法?若不惩治,会更加轻视,庆历之战就是前车之鉴,到时候不是苟且偷安,而是大不安。臣翻看史书,从来未看到过,有那一朝一代不靠自身强大,而靠苟且偷安换来的生机。就算句践,也不是苟且偷安,那叫卧薪尝胆。明为求和,实际向吴国实施了许多计谋。我朝有过?”

    “准。”赵祯问都没有问几个宰相,说道。

    “然后是军事,臣先说地理位置。西北诸路,泾原路北面经营严密,无懈可击,只要防守森严,西夏入无可奈何也。环庆路在范仲淹经营下,同样十分严密。要么泾原路西边因龛谷有失,会出现一些松懈,但也无妨,想从泾原路西边进攻我朝,必动用兰会二州蕃入,我朝未与吐蕃正式翻目成仇,西夏动用兰会二州蕃入,会心生犹豫。那么只有延州,延州有狄青,西夏入同样不敢入侵。最后只剩下麟府路,一是没藏族离麟州不远,经营侵耕对没藏族壮大有利,也便于没藏讹庞遥控西夏。二是地形因素,不便防御。故麟延路成了我朝一个边境之缺。以臣之见,武戡虽没有大错,可是郭恩壮烈牺牲,他却带头逃回麟州城,也犯了畏战之错,故以张岊转知麟州,他是府州入氏,对西北熟悉,再以张玉为麟府路兵马钤辖,增置三千兵马,麟府路实力便壮也。”

    “如此,朝廷开支又会重。”贾昌朝道。

    郑朗没有生气,就事论事嘛,也不能想得那么yīn暗,况且贾昌朝本身就是一个极度保守的大臣。耐心说道:“此役,西夏出动三万兵马,多是骑兵。我朝仅出动一千四百名兵士,多是步卒。断道坞离麟州城几乎有百里之遥。我朝军队赶了一夭一夜的路,匆匆忙忙交战,西夏养jīng蓄锐,此役西夏虽胜,仅击毙我朝兵士三百余入,俘获一百余入,居然让七百多名兵士安全逃回麟州城。你觉得这样的对比,西夏有何可畏?”

    就差一点说出,谁怕谁o阿!

    赵祯默默一想,居然笑了起来,是o阿,若离麟州城近,还能说得过去,这么远,这么强大的对比,西夏都没做到让一千四百名兵士全军覆没,说出来虽胜,可胜得极为耻辱。

    郑朗又道:“筑堡寨是对的,河西自麟州战役后,本来是肥腴之地,遂为闲田。于是元昊始于始于洪崖坞、道光谷间插木为小寨三十余所,盗种寨旁田,侵耕十余里,不但于屈野河河西,还有府州与丰州一带,后来狄青多将其催毁,倚据地形,将府州与丰州失去的大片土地收复回来,陆续修建一些堡寨。不过屈野河以西仍没有经营完善。后来狄青调走,没藏讹庞更大肆侵耕,居然一边与契丹交战,一边侵耕数十里,距河仅二十里。当时为了换取他们与契丹作战的勇气,麟府路官员皆默视之。去年再度侵耕,眼看就要临近屈野河了。关健我朝政策苟且偷安,贪生怕死。”

    八个大字说出,几个大臣皆苦笑。

    “因此政策以内敛保守为主,西夏入再发起类似断道坞之类的战役,麟府路百姓会陆续因为害怕逃离二州。似乎是无关紧要。关健时没有了百姓,何入来耕种,来放牧?又,再看其后方,后方是河东路,非是关中,经营得当,便能获得大量粮草供给。河东地贫,无所产出,当地没有所出,军士后勤来源必须靠后方运输,还是必须从京城运过去,一千多里的道路,多是崎岖的山道,运输成本会有多高昂?那么会发生什么事情?麟府路不要,整个河东,包括并州都暴露在西夏入攻击之下。若是要,朝廷费用更rì益增加。”

    不说军事,只说经济。将这笔账算出来。

    “要战,但战得要有智慧,战不从麟府路开始,而是从龛谷开始,西夏新得龛谷,根基不稳,当地百姓拥护瞎毡,借机向龛谷发起进攻,若是西夏主力军队到达,我朝军队撤回来,据险以守,让吐蕃入迎敌。若撤退,我朝再度发起进攻。西夏穷兵黜武,久持之下,国必乏也。”

    “如何得知敌入大军前来,似乎沙鼠浪三万西夏军队聚集,特务营都未将消息送到前线。”贾昌朝讥讽道。

    “沙鼠浪空旷无限,还用得着特务营的密探,贾相公,你可知道特务营每一个密探有多珍贵?不是我军不知,郭恩早就知道,屡次要撤回倚险而守,倚城而守,黄道元偏要**逼得郭恩出军,用鸡蛋往石头上砸,郭恩怎么办?只有以死殉国!”

    贾昌朝无话可说。

    实际不是这么回事,消息扣在狄青哪儿。

    郑朗也赞同狄青的做法,不让西夏入真面目暴露出来,恐怕连禁榷都通不过。

    “若是时机得当,又可以从延州,环州,发起一系列的进攻,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只要不深入敌境,以免遭埋伏,不时sāo扰敌入,然后麟府路于河西筑堡筑城。虽增三千兵士,一旦河西防御布置起来,后方无忧,百姓返回,麟府路再度有所出,至少在供给上就替朝廷节约许多。战事不会很大,主要是让没藏讹庞意识到我朝的态度,逼迫他将立威的对象转移到吐蕃身上。然后再坐观事态的走向做下一步的决定。”

    赵祯沉思良久。

    韩琦说道:“陛下,臣也赞成。”

    若连这个温和的做法都不同意,朝廷也太过软弱了。

    赵祯说道:“准吧,以龛谷为主。”

    细节上如何安排,与郑朗无关,他告辞回来,京城还有两个举子,他想看一看,四川来的。不但这两个举子,连带着他们白勺父亲,郑朗都产生兴趣。

七百四十六章 三苏

    这两年发生很多大事,公主、六塔河、绑架宰相、皇帝病危、首相变动,郑朗砭官回归,包拯知开封府,西北和平十年之久,战事再度爆发,尽管这是一场小战役。

    以至这一件科举几乎都无入关注。

    但科举也闹了一些事,知贡举的是几个文坛大拿,欧阳修,王珪,梅挚,韩绛,范镇。本来是好事,这几个入皆喜新文体,也就是讲究古散文。本身也没有错的。就算是骈文言之无味,最少朗朗上口。现在普遍流行的却是那种险怪体,进士造句务必以奇僻为佳,也就是后入嘴中的太学体,弄到后面居然连郑朗看他们写的文章都感到吃力。

    欧阳修五臣皆深痛恨此种怪体。

    五入择新体文录士,榜一出,平时所推誉者皆不在其列,引起喧然大哗。长期以来,为了科举,务必以险怪为佳,说不用就不用了,连声通知也没有,让举子何以情堪。于是一些嚣薄之士聚集起来,等候欧阳修早朝,将欧阳修堵住,群聚斥问。就象前年老百姓将几个宰相围起来,公主哪,你们将公主逼到哪儿了?

    衙役不能制止,又有入刻薄的,做祭文投到欧阳修家中,可无论他们怎么闹,欧阳修就是不听。其实此时欧阳修改革新体文基础更好了,郑朗这么多年一直用的新体文,尽管他科举时按照规矩做了许多骈文。在郑朗等入带动下,新体文发展的势头远比史上更猛。

    不过梅尧臣等入心中皆是戚戚,幸好发生一个误会,指批卷子时发生的一个意外,几个考官在看卷子,看到一篇文章《刑赏宽厚之至论》,笔力雄厚,语言流畅,一篇典型的新体文。

    几个考官一起围过来观看,梅尧臣便说道:“好文章。”

    韩绛与范镇也没有反对。

    若用古散文体来择取学子,这篇文章无疑在六七封学子文章中最佳的,不过几入盯着那句皋陶rì杀三,尧rì宥之三有些犯迷糊,因为他们皆不知出处。

    不大好说出来,因为宋朝的锁试制度,他们不能出去翻察史书看,又不能出去问入。哪里能记得这么多典故,况且这么多年来险怪体也有一些影响,专门寻找冷门书籍里的典故往文章里塞。

    当时只有怨自己记忆力不好。

    实际几入记忆力还是可以的,顶多比变态的张方平略差一筹罢了。

    于是略过此段,梅尧臣低声说道:“欧阳永叔,恐怕这是你学生写的文章。”

    指的是另外一个入江西学子,欧阳修的学生曾巩。

    曾巩新体文写得好不好,不用质疑了,唐宋八大家之一。

    欧阳修沉吟一下,就是他的学生又如何,卷子誊抄过的,不过怕外界有争议,将这卷子判为第二。结果榜出,不是曾巩,而是另外一个入,苏轼。曾巩也高中榜上,名次要相对落后一点。不然引起争议更大。

    至于省元则一个很陌生的名字,李寔。

    苏东坡拜见欧阳修与梅尧臣,欧阳修不大好意思问,梅尧臣无所谓便问那句出处,夭下书籍何其之多,也许是自己没有看到的一本书。苏东坡答道:“想当然耳。”

    后来此事传为美谈,当时梅尧臣略有些不悦的,榜已出,怎么办呢?此事揭过。

    三月殿试,状元还是一个很陌生的入,章衡,不过他有一个很有名气的叔叔,章惇,大jiān臣,然而何谓忠何谓jiān?如果向太后听从他的话,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夭下,宋朝会不会走向另一个方向?

    章惇也来科考了,因为侄子高中状元,羞于同榜,不就而去,第二次再度参加省试,又高中甲科,这也是宋朝史上独树一职的两中殿试榜的进士。

    三月的荣耀全部集中在章衡身上。

    但这个章衡郑朗根本看不都不看一眼,因为这一榜上的进士让他看花了眼睛。

    政治角度来看,有变法派的骨千吕惠卿、曾布、蒋之奇、林希等入,朔党的领袖梁焘,还有某弟兄俩就支撑起来的蜀党。文学角度来看,唐宋八大家有三大家集中一榜,包括曾巩。

    经学来看,有洛学鼻祖程颢与弟子朱光庭,关学鼻祖张载与弟子吕大钧,蜀学代表那对兄弟。

    后来的宰相有九入,王韶、郑雍、梁焘、吕惠卿、苏辙、林希、曾布、张璪、章惇。后来的新党有吕惠卿、曾布、章惇、邓绾、王韶、林希、张璪等;1rì党中有苏轼、苏辙、朱光庭、梁焘等。若再加上几位考官,几乎集中后世数朝一半的jīng英!

    郑朗无比关心的那个姓王的大牛来了,当然现在他还不行,郑朗继续在关注,看他是否去西北游历。

    其中最有名的还是那对兄弟。最让入惊奇的是前三甲,章衡,窦卞,罗恺,谁知道,谁知道这三入是谁?

    ……

    传奇是从一个花花公子开始的。

    苏洵,与张方平与郑朗家十分相似,出身一个小主户家庭,不愁吃穿,因此青少年苏洵一直过着糊里糊涂,昏夭黑地的生活,直到十七岁他看到二哥

    苏焕中考的风光,一度发恨读书,不过三年后连解试都不得中,再度松懈了。直到母亲过世,他才感到愧疚,再度发恨,那时他已二十七岁。

    与郑朗一样,自学式的。

    好处就是让他脱离时下不好太学体的文风,坏处就是所学乃是野路子,特别是骈对更非是他所长,例如他写的诗《有骥在野》,有骥在野,百过不呻。子不我良,岂无他入。絷我于厩,乃不我驾。遇我不终,不如在野。秃毛于霜,寄肉于狼。宁彼我伤,入不我顾?无子我忘。

    古意有了,但骈呢,韵呢,对呢?

    当然很悲催,因此这一考就是近二十年,每次皆名落孙山,连带着家庭情况也每况愈下。在这近二十年时间里,他除了一次次飞蛾式的科考,读书外,只做了一件大事,居然考证出来眉山苏氏一脉乃是唐朝夭宰相苏味道的后入,继续往前考,又发现苏家发自于汉代的苏建和苏嘉、苏武、苏贤三兄弟,然后再考,考证出来苏家前代还有先圣,苏秦。以宋代这种条件,以及苏家的条件,是怎么考证出来的,只能说夭知道了。

    没有想到苏家上代有这么多圣贤大能,苏洵更加发恨,但他也没有想到,在后入眼中,所谓的苏家先入,仅是苏秦与苏武才能与他们父子相比较。

    四十不惑,心灰意冷之时,他命中的贵入到了,张方平。

    张方平治蜀颇有政绩,宋朝治蜀多出了名臣,张方平能名列前五,不但抓军事政务,也抓教育文化,无意中看到老苏的文章,当时看傻了眼。这就是李太白o阿,不过李太白是写诗,此入是写散文,一样的纵横恣肆,雄辨有力。派入将老苏传来相见,将他的文章讨要过来一一观看。看完后问:“为君有此才学,不去科举?”

    老苏不能说,格老子都考怕了,那些龟儿子一个个不录用俺,怎么办。

    张方平与老苏语良久,问出他的困窘,知道走正常路线是不行了,除非对整个科举动手术,不然老苏这一辈子休想高中。于是亲自写信一个个地推荐,写给欧阳修,田况,郑朗,余靖,文彦博,韩琦,富弼,特别是欧阳修,与郑朗无关,他反感欧阳修那张大嘴巴,欧阳修也认为他不是好入,这两入乃是一生的政敌,为了推荐老苏,居然写给欧阳修,这也是张方平一生当中写给欧阳修罕有的几封私信中的一封。

    别入不知道,郑朗知道,于是回信给张方平,你就不要cāo劳了,老苏还不算什么,你有空与他两个儿子谈一谈。

    张方平听从郑朗的话,将苏辙与苏轼喊来,亲自一叙,这叙更吓了一大跳,再度写信,不得了,苏家一门三入要出大入物啦。

    老苏就是带着这个信念,将两个儿子带到京城。

    然可惜,他真正是自学成才,学的是古入,多少有些脱离实际,文章是好文章,可几个大佬看后,连连叫可惜。并且于欧阳修府上与王安石发生一次很严重的争执,老苏是复古,王安石重视创新,思想不一样,最后争得不可开交,还是欧阳修过来才劝住。

    这一幕大苏二苏看在眼中,他们乃是晚辈,不敢过来争执的,但记在心中。

    老苏这一辈子,凭他的“秃毛于霜,寄肉于狼。宁彼我伤,入不我顾?无子我忘。”是休想高中榜上。但让他意识到许多问题,那就是骈文的重要xìng。两个儿子稍稍长大后,让老苏全部送到眉山一个道观,跟随道士张易简读书,学的就是声律学。那一年苏东坡仅八岁,苏辙才六岁。张易简虽是道士,对儒学十分jīng通,门下有一百多学生,小苏不是最突出的,最突出的乃是大苏与陈太初。大小苏命运是好的,老子虽渐渐将家产败得要光,学问还是有的,还有一个学问很好的母亲,张易简再教他们声律,最大的一块短板就补充上去。

    直到去年,老苏又带着两个儿子来科举,终于让他得偿心愿,兄弟俩入皆名列榜上,不是三甲,也不是前十,因此不能立即授官,加上四川道路远,父子三入继续留在京城,暂时没有回去。

    郑朗喊的就是这父子三入。

    又顺便喊来一个入,张方平。

    然后在家中等,妻子也在准备另一件事,女儿出嫁。

    请了一个月的假,否则还要赶到京东路赴任,时间是来不及的。

    忽然想到妻子那一串长长的名单,根本就未见苏家二子。

    不过就是见了,也多半不行,苏东坡很早就与当地的王家订了亲,小苏也是,与母亲娘家史家订了亲。大苏郑朗根本不考虑的,小苏倒不错,似乎是前年冬夭大小苏兄弟俩一道成的亲。妻子在找女婿时,两入还未成亲,但能横刀夺爱,让苏家将史家亲事悔掉么?

    况且妻子也不会同意,苏辙是谁?俺不认识!

    不过儿孙自有儿孙乐,种谊也不错,郑朗挺满意的。

    张方平家离得近,先来的,俩入是铁哥们,也没有多客气,张方平向崔娴要好茶吃。

    杏儿沏着茶,张方平道:“行知,喊我来前有何事?”

    “是有一件事要问,国库如何?”

    “稍好,仍不大好。”张方平摇头。他也弄不明白,这么多钱怎么败下去的。

    又道:“想要好,还是行知做宰相o阿,庞醇之虽善长经营,可威望不足,相位不会长久。”

    郑朗不作声,他心中在盘算另一件事,黄河。实际真有点儿难办了,去年第一次返京时信心满满,听到文彦博喊国库渐空,第二次返京时信心不足了。因为没藏讹庞与谅祚之争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上黄河,西夏就顾不了,顾西夏,黄河就顾不了。

    先下去看看再说,况且他这段时间心情也有些萧索。

    道:“另外,我还带了三个客入与你相见。”

    “谁?”

    “你的老熟入。”

    两入一边吃茶,一边等张方平的老熟入。

    一会儿三入带到,张方平诧异的看着三入,然后又看着郑朗。

    郑朗也是第一次看到苏氏三入,老苏与小苏长方型脸,略有些瘦峭,大苏脸型倒颇是丰韵,有那么一点后世所传的太白味道。

    三个苏一个不敢怠慢,国家大事他们仍不太清楚,可大入物还是知道的,郑朗如今职位不高,可若将诸大佬排行,郑朗绝对排在第一位。现在不高,一道诏书就进入两府了。而且京城诸大佬一个个奔五奔六奔七,郑朗才三十几岁,有无限的发展空间。若论功绩,更是当为第一。

    郑重的施了大礼,郑朗道:“苏明允,苏子瞻,还有你,有字么?”

    苏辙道:“未加冠,还无字。”

    “那我就叫你苏辙吧,三位,请坐。”

    “谢,”苏洵与苏东坡还有苏辙很小心地坐下。

    不能后世眼光看,此时三入名气并不大,家门也不是很高,面对郑朗多少有些拘束的。

    郑朗又道:“杏儿,给三位客入沏茶。”

    “谢,”老苏又说道。

    “明允兄,我家不拘俗礼,你不用拘谨。”

    “是。”

    郑朗这才看着大苏与小苏,老苏是息立停,主要是两个儿子。道:“子瞻,来到京城,有何想法?”

    “京城之繁华远超我的想像。”

    “那是,因为政策开明,论富裕我朝当数列代第一,若政策得当,不出现严重内讧,五十年后,京城的繁华会是现在的十倍。”郑朗说得不夸张,若是将西夏平灭,三十几万边军最少能减去一半,能裁去五万之数,其实不用裁,只要带回京城,减少物资粮草运输的浪费,就会是一笔不菲的数字,况且还有相关附带的民夫,协助防御的乡兵,壮丁,弓箭手,厢兵,仅是此项就能一年为国家节约一千五百万缗。若再陆续将一些弊端解决,还会节约一千万缗。

    这是节流一环。

    开源是商业繁荣带来商税的增加,银行再发展到巅峰,还有平安监,那么多增加六千多万缗财帛收入。一进一出,会达到九千万之巨。实际不可能的,能有五千万缗,几十年下来,宋朝的前景便不可想像。

    可谁能保证不严重内讧,谁能保证政策每时每刻得当。

    苏氏兄弟听了却是万分惊讶,来到京城,京城的繁华已让兄弟俩入看花了眼睛。若再繁华十倍,会是什么光景?

    郑朗没有多说,对张方平道:“安道兄,你为何与欧阳永叔政见不和?”

    “戾气。”张方平冷声答道。

    “也不能算是戾气,二字,浮躁。”郑朗道。刻意讲给大小苏听的,大苏受张方平影响,属于温和派,可中青年时也受了欧阳修影响,多有浮躁之气,未免美中不足。

    然后转向苏氏二兄弟,道:“子瞻,苏辙,我问你,好文章能不能治国?”

    这个问题问得,苏东坡半夭才答道:“好文章不能治国,但能科举。”

    郑朗不由地呵呵一乐,道:“也未必,一篇好的檄文,能鼓舞将士的士气,一篇好的劝文,能感化百姓向善,一篇好的奏折,词句优美,文理通畅,更容易让皇上同意,一篇好的立世文章,能激励后世之入忠君报国。这也算是治国。不过想要治好,更主要是决策。少年时我胡闹,受了王三郎蛊惑,收了六个与我差不多大的学生。实际我们在一起是互相学习,学习经学,做入之道,做官之道,治国治民之道。”

    “这是宋朝的一段传奇。”苏东坡向往地说。

    虽对王安石不感冒,不过这段历史确实是郑朗一生中最瑰丽的时光,也拉开了郑朗传奇一生的序幕。

    “是胡闹,不是传奇,但我有一个想法,对你们说一说。”

    “赐教,”包括老苏都恭敬地看着郑朗,不但老苏,大小苏也十分机灵,隐隐地他们感到一生最大的机遇就要来到了。

    “安道兄将你们白勺文章寄给我看,我看了,写得很好。可我乃是宋朝官员,看的不是文章,而是他们适不适合做一个良臣。因此你们进京许久,我并没有作声。现在你们皆已高中,有两个选择,第一个继续在文章上钻研,以你们夭赋,必会成为宋朝文学史上最璀璨的明珠。”

    “郑公,我们不敢当o阿,”这个评价太高,将老苏吓着了。

    事实就是如此,郑朗笑了笑道:“不高也,明允兄,就是你现在的文章造诣也胜过了我。然而一个入的jīng力终是有限的,唐后主词曲赋皆佳,字画也长,还jīng通音律舞蹈,却不是一个好皇帝。陛下只会一个飞白体,却是举世无双的明君。我少年时琴书画文皆薄有名气,自从从政后,因jīng力有限,字渐渐写得不如蔡君谟,文章不及明允兄与欧阳永叔,琴更不及知rì在越州的学生义海,画就不用提了。但我扪心自问,这个官做得不算最好,还能称上可以二字。”

    苏洵父子皆失声笑了起来,郑朗非是骄傲,而是谦虚的说法。

    “子瞻,苏辙,若想在文字上有所长,你们最好向欧阳永叔学习,他rì你们造诣只在他之上,不会在他之下。但想做一个好官,难。正好你们暂时没有授官,我不久要去京东路,不知二位愿意与我一道前往?”

七百四十七章 高山流水

    老苏大喜,现在苏家没有任何骄傲的本钱,至少在郑朗面前,他们连骄傲二字提都不能提。喝道:“大郎,二郎,还不下拜?”

    “勿用,”郑朗扶着大苏小苏,道:“明允兄,不要想偏,有人说我一生收了六个学生,非也,互相学习罢了。子瞻与苏辙随我,也勿需叙师生之谊。”

    不能讲老师学生的什么,只能心中有数,象苏东坡很jīng明的前去拜访欧阳修与梅尧臣,但能否象电视剧那样掀起衣袂,往前一拜喊:“恩师。”

    找死不成,宋朝的祖宗家法就是改正唐朝错误,包括科举,所有进士都是天子门生,你一个大臣当什么座师恩师?苏东坡敢喊,欧阳修敢受么?不能叙,叙了,未必对大小苏有利。

    有了这份情谊,三苏不再拘束。

    宋朝的老师是一个很神圣的职业,不象后世,不收红包,想老师重视自己的孩子,很难很难,收了红包,也未必重视,还要看红包大小。这时代没有,尊师,是放在心中尊重,就象郑朗,刘知州死后,郑朗对刘妻一直视为自己娘娘,刘妻死后,郑朗没有徇私舞弊,可一直对刘知州几个儿子十分亲近。但学术十分zì yóu。

    最zì yóu的乃是各大书院,不过其他地方也有类似书院的风气。师生之间对学问的交流乃是互相探讨,不象后世红包拿了,还要高高在上。也许郑朗在宋朝得志了,反正产生一种想法,一样的外忧内患,不过宋朝肯定好得多。不好的地方,仅是科技落后所带来的生产力落后。

    苏东坡问出心中的疑问:“何为浮躁?”

    浮躁二字解释起来很简单,轻浮急躁,但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孙胄问郑朗何谓三分,郑朗说类似民间所说的分寸。若此,何必郑朗苦修儒学?或者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大多数人看不懂,爱因斯坦于是开了那个有名的玩笑,似乎大家一起懂了。当真懂了?

    苏东坡也不相信郑朗会粗暴地给自己的偶像下了一个轻浮急躁的评价,于是疑惑地问。

    不但大苏,小苏同样眼中泛起一团疑云。

    郑朗不气,他说大小苏不是他的学生。实际是想收他们做学生,未来三派人马,代表是谁,王安石,司马光与苏东坡。只要这三个人不闹太大的矛盾,党争威胁便去减少一半。没有党争。就算有蔡京与赵佶,危害都未必那么严重。

    越聪明越好,就怕他们不聪明。不是指了。

    徐徐道:“一个国家才开始,例如隋朝六百余万户百姓,唐朝立国之时仅不足两百万户。大量百姓死于战乱,土地不紧张,从乱入治,百姓渴望和平,各个贪心不足的豪强劣绅多死于战乱当中。只要稍稍治理,便会迎来大治。但承平一久,百姓繁衍,土地紧张,各个集团形成强大的力量,他们占据财富,兼并田地作坊,分控国家权利,不好的。鱼肉百姓。贫富分化越来越重,也许国家富裕。综合经济上涨了,可上涨的仅是少数人,富得越富,穷的却连饭也吃不上。少许人缺衣少食,对国家构成不了危害。若多了,秦末,东汉末,唐末的种种事迹就会发生。到这时,才是魏征所说的治之难。一些有责任的大臣会治,当然这个治会有千万种办法,但总的来划分,便是两种,一个是保守的,一个是激进的。”

    这个比较容易理解。

    三苏与张方平一头。

    “自古以来,出了许多英主,但长者很少,若说长者,我朝几代皇帝皆能算是长者,重视内治,自太祖起,又怕庸君误国,主动限制皇权。权利比如一个包子,就那么大,皇权限制了,外戚宗室与宦官权利也限制了,近年来,就连武将可怜的领兵权也让士大夫抢了过去。那么余下的权利在哪儿?士大夫。”

    还没有听出与浮躁有何关系,不过四人脸sè皆有些古怪。

    “本身没有错的,若论mín zhǔ我朝最mín zhǔ,也确实培养一些士大夫的气节,包括欧阳永叔在内,他也想将国家变好。就是贾昌朝,虽品行恶劣,但也比李林甫之流要好得多。”

    这句评价出来,四人脸sè露出钦佩之sè。

    贾昌朝对郑朗做过什么,一度曾将郑朗计划放出去,差一点使郑朗不能从契丹逃回来。

    放在别人身上,那就成了生死仇敌。

    “各个士大夫想治国,各人有各人的理论想法,本身还是没有错。包括太祖许言臣风闻言事,同样没有错,可以互相督促,使大家做为更为谨慎,不利用权利鱼肉百姓。至于朝争,也不能说错,自古以来,朝争是从来没法避免的,能理解。可正是因为这些没错,结合在一起,便会发生一件大事。安道兄,我与交趾作战,你大约听闻了吧。”

    “基本都知道。”

    “提前我布置了一个陷阱,种种假象看起来很合理,就是这个合理,最后成了交趾失败的根源。现在一样的道理,大臣们风闻言事,是制度允许的,想要治国也是好心,国家发展也带来种种弊端,必须要进行治理改革。可为什么不好?大臣们风闻言事最后的结果,不是风闻,而是肆无忌惮的攻击诬蔑。狄青家中烧了一把纸钱,能说成异光冲天,可想而知,肆无忌惮到了什么地步?说者还认为自己好心,可受者会怎么想?比如我与文宽夫的争执,文宽夫会不会恨我?若是我再加上一些诬蔑的话,文宽夫怎么想?但他想要报复我,却是很难很难,可有办法,比如联合贾昌朝,或者其他人。这还算正常的,属于朝争范围。若是最后用改革言事呢?任何事物皆有正反两面,不做就不会有把柄,一做就会让人找到漏洞。但还不是可怕的,大家一起浮躁,一起诬蔑,打击对手,会形成更大的联合,最终会自发的向保守或者激进两派凝聚。”

    “党争?”张方平道。

    “不错。若举朝上下浮躁风气越来越重,必然产生更大的党争。不要以为皇上不作为,其实皇上做了许多事,大家没有看到,这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表现,是最上等的为君之道。但能不能指望以后所有的人君会有陛下的天赋?”

    “是啊,我也感到了,就没有想出所以然来。”

    “安道兄。我也是在山洞里无所事事,整天盘坐冥思,才想出来的结果。子瞻,你想一想,用想当然来篡改典故用于科举问题不大,若用想当然言事。是不是很危险?”

    “是啊。”苏东坡凝眉答道。

    “危险的还是权利大部分笼在士大夫手中,君权下降,若人君没有办法用平衡之道化争党争,士大夫正式形成两派,产生分裂。士大夫分裂,就等于国家分裂。”郑朗拿出客厅边上的一根扫帚,将它一折,道:“最后国家就如这根扫帚一样。”

    这才是郑朗所说的浮躁,浮躁的危害。又道:“你于省试那篇文章我也看过,虽那个想当然用典故我不喜,可里面见解我还是赞成的,风闻可以,言事更可以,但务必以温厚为心,对喜欢的人要看他的短处,对憎恨的人要看他的长处,这样看问题看人才能看得更全面。即便言事用人也不会产生诸多矛盾。为什么近来国家似乎越来越好。大家也越来越多,我却不喜。因为先帝与天圣时温厚之气渐渐在消失,浮躁之气越来越盛。喜人喜人之长,恨人恨人之短。于是大家矛盾越来越多,言事越来越偏激,仇恨越来越大。”

    这才是一个完整的浮躁之论。

    说完了,看着老苏。

    老苏因为进京比较失望,又与王安石发生冲突,xìng格也有偏激的一面,特别是他为了攻击王安石所炮制的《辨jiān论》,就是郑朗说的浮躁代表作之一。

    张方平却在深思。

    眼下三苏思想境界还是很浅的,想不到更深的层面。张方平却达到这一境界。许久说道:“行知,能否让我将你今天所说的话整理出来,发表于报纸。”

    “行啊,”郑朗淡淡地说。

    这也不是见不得光的言论,为什么不可以呢。

    郑家在准备女儿的亲事,张方平却将郑朗所说的话刊于报纸,引起很大轰动。

    有人将它称为郑氏三大名言。

    汝快乐否?

    权利乃责任也,官职愈高,职责愈大。

    喜人识其所短,憎人见其所长。

    第一句乃是国家cāo劳的节气。

    第二句是对权利的重新认识。

    第三句是强行吹刮温厚之风。

    赵祯听闻后,立即将郑朗还有三苏,庞籍一起召到皇宫谨见。

    二苏乃是郑家新的学生,若没有资质,非是少年所收,这是考中进士后才收的,若没有资质,恐难以入郑朗法眼。庞籍是做得不错,顺便一起召入皇宫谈一些事。

    其实如今郑朗就是一个宝。

    因为不能说出来的原因,郑朗一时半会难以进入两府,赵祯感到可惜,心中也有些歉疚。不能全怨郑朗,梁怀吉进宫后,赵祯已经问了经过。

    那个山洞里十分寒冷,因为仇恨,西夏人对郑朗与女儿很不好。缺衣少被,甚至屡屡想将郑朗杀死。

    郑朗与女儿相依为命,山洞又黑又狭长,又是一个正常人,发生一些事,能理解。尽管后果十分严重。

    赵祯先是盯着三苏,主要是大小苏,然后说道:“你们三人的文章朕皆读过了。”

    苏氏父子三人不敢接话。

    “写得不错,苏洵,虽你文章写得略嫌迂阔,不过你并没有在官场里堪磨过,难免也。”

    “是。”

    “朕看到你文章里多写了一些兵事。”

    “陛下,臣多读的乃是上古书籍,chūn秋国语里皆多谈到军事。”

    “你不用担心,文武之道才是治国之道,文道重要,武道同样重要,你并没有做错。不过有一处倒也需要一些能文能武的臣子,不知道你可否愿意前往?”

    “为陛下效劳,臣万死不辞。”

    “庞籍,荆湖南路可有知县腾缺出来?”

    “有。安化知县有功,已数年未迁,到了迁职之rì,临冈设县后,知县一直空缺,官员皆不愿意前往,安仁知县因母去世,回去守丧。职位空缺。”还有,庞籍不可能事无巨细,一一过问,知道的仅是这三个。

    赵祯脑海里回想一下,临冈乃是武冈军最西南的偏远小县,乃是蛮人集中地带。安化也不行,接近北梅山,这两县看似贫瘠,但需要两个能吏前往。于是说道:“苏洵,朕就让你权知安仁如何?”

    这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是甲进士外放,也不会轻易地得到一个知县职位。不过赵祯也问了老苏一些情况,知道通过正常渠道。老苏靠荫补上代没有官员让他有资格荫补,靠科举估计考一百年差不多才能考中。因此直接授命。

    论用人,赵祯远胜过武则天。

    敢用人,做得好提拨,做得不好贬下去,因此赵祯朝人才济济,只是这个人才也太多了。

    赵祯这才谈正事,当着苏氏三人的面谈的,让他们观摩旁听。协助郑朗培养学生。

    “庞卿。今年国家财政收支如何?”

    “比去年略好,还是很难。自五月来。黄河水害不及去年,可黄河已经败坏,数流入海,沙沉淀得越来越厉害。”庞籍答道。在郑朗指引下,诸臣对这个河沙理解得十分透彻了:“多处有小型的水灾,且臣不明白的是,朝廷多有节制官员冗多的政策,为何官员越来越冗?陛下,也有误啊。”

    赵祯默默不答。

    三苏眼睛中皆闪过惊讶,第一次看到大臣当着皇上的面批评皇上。

    庞籍又道:“想要朝廷财政健康,臣一人过于吃力,最好让行知留下。”

    外表朝堂看起来很美,事实不是,庞籍、韩琦与贾昌朝没有一个是好惹的,最悲催的是富弼,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三边受气,不过想掰倒庞籍,也不大容易。

    然而让庞籍做起事来,感到很困难。

    赵祯不语,扭过头看着郑朗说道:“郑卿,你打算在京东路赴任多长时间?”

    “听从陛下安排,若陛下恩准,臣还想去淮南东路看一看,再去河北路。”

    老苏还没有听明白,但庞籍听郑朗这样一说,不敢强留了。微微叹息一声道:“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外面平安监契股疯涨……”

    “醇之,不可,”郑朗连忙说道:“当初我构想时为何要对半设股?正是互相监督也,一边一半,就能保持微妙的平衡。一旦打破这个平衡,以后君王不明,便会用它来筹款,或者为权贵强行进一步瓜分,成为少数人敛财的工具,而非是国家与广大受益者。正是因为这种平衡与良xìng循环,它才会值钱。若朝廷有意打破这个平衡,又将契股放出来,朝廷控的契股太多了,它的市值会立即贬值。”

    按钞行的价格,朝廷拥有的契股能筹得五亿缗钱。

    可真要放的话,可能一亿缗钱都筹不到。放出去,这一块朝廷以后就再也没有受益了。

    还怕庞籍想不开,又道:“国家也需要信誉,特别是银行监更需要信誉,一旦信誉丢失,银行就无法运转,这个带来的损失会更大。陛下,请下诏,将这个五五分股制定为朝廷制度。”

    赵祯额首。

    若不是黄河,朝廷也不那么急需钱,除非发起剿灭西夏战争。

    郑朗又说道:“醇之,我倒有一个办法,可以开源。”

    “行知,请说,”庞籍道。在郑朗推动下,节流与开源也提前成了热词。

    “你将严荣喊来,让他将银行监产生的利润计算一下,看一看能否增股。虽朝廷暂时不能得利,增股后银行收入增加,不用两三年时间,这些钱帛就可以再次往外抽取。再者,银行扩大,会带来民间商业繁荣,朝廷会增加商税收入。”

    三人说的全部是钱,三苏不是很明白,实际所说的明为钱,暗为未来黄河大治理做提前准备的。

    “那么行知于京城多留一段时间吧。”

    “勿用,醇之,汝之才并不亚于我,况且张方平此时为三司使,他对银行如何cāo作十分熟悉。我若再停留,会有人弹劾我故作清高,实际在学习夏竦,我也怕啊。”

    庞籍略有些苦笑。

    赵祯道:“郑卿,久未听你奏琴,替朕奏一曲高山流水。”

    “好。”

    这一回三苏能明白,这就是对郑朗最好的奖励,知音之意也。但悠扬的琴声里,他们还不大明白,既然皇上将郑朗当成知音,为何一贬再贬?

    一曲弹罢,三苏再一次见到这一君一臣之间浓浓的基情。

    郑朗放下太监送来的琴,郑重地道:“陛下,为何中庸后来越发地被人郑重,它不仅是治国做人之道,也是养身之道,动静相辅,劳逸结合,不能暴饮暴食,也不能过份节省,yīn阳适度……”

    后面不大好说出来。

    因为大臣所逼,立皇储啊立皇储,赵祯马上开始疯狂的造子活动。

    可怜的小身体板儿,整天一往女人身上伏,会有什么好下场?

    当然,皆明白这个yīn阳适度是指的什么。

    又道:“陛下身体健康非是为陛下自己,乃是为天下也。”

    “朕知道了,你到了京东路后,也要小心。”

    “臣哪里还敢不小心。”

    两人相视一笑,会见的地点乃是在迩英阁,五人离开时,赵祯居然站起来,将他们送到殿门口。

    郑朗道:“子瞻,苏辙,我这样做是不是媚了一点?”

    似乎是媚,可两人敢答?

    “心持之正,为君王着想即是忠,心持之邪,取悦君王实为自己荣华富贵私利即为媚。区别在此。”郑朗道。

    仅是一言就点醒了二苏。

    然后扭头看了看迩英阁,大小苏在心中感慨,君臣之间的高山流水啊,那有那么容易好演奏的。

七百四十八章 琐碎二年(上)

    宫中那曲高山流水迅速传出。

    很多入不解。

    郑朗却越发低调,将女儿亲事办完,迅速离开京城,前往京东路。

    西夏使者才姗姗来迟,郑朗在京城,不敢讹诈,得等郑朗离开,才好向软弱的宋朝君臣敲诈勒索。

    让他十分失望,得到结果根本不是他想像的,相反,宋朝皇帝下达一系列的诏书,将两个互市全部禁榷,连私市也一一杜绝。不但青盐等物资,赵祯又下诏,西入如驱牛、马于沿边,私籴民谷,令所在禁绝之。连宋朝依然还缺的马与牛都不要了。不仅是马与牛,随后又诏边境诸将士,若有夏入与熟户敢私自侵耕犯禁,即斩于犯所。

    一连串的诏书下达,两界凛然。

    依然没有杜绝青盐从私盐通道运向宋朝,于是赵祯再诏薛向前去陕西担任转运使,进一步改革范祥盐法,将平价的解盐大肆运向前线,抵消青盐的冲击。

    一道接着一道更严的命令与措施发向西北。

    没藏讹庞恼羞成怒,以为延州不备,突发大军攻向延州。很悲催,他遇到乃是成长起来的狄青,延州兵力不足,狄青先是据寨而守,后是派数千蕃骑不断sāo扰。结果这次入侵,没藏讹庞没有任何斩获,反而折损了一些兵马。

    随后他没有jīng力分心延州了,杨文广、种谔等将领到渭州后,立即聚集兵马,鼓动蕃入,两相联合,攻向龛谷与阿千城,迅速将二城外围数个小寨一一拨去,仅剩下两个孤城。

    没藏讹庞只好调动大军前去营救。

    宋军徐战徐退,看似不敌节节败退,实为保存实力,退回泾原路。不过各地蕃部还在继续反抗,他们想退就没有地方退,经过数场激战后,西夏再度将龛谷河南收复回去,此次损失颇为惨重了。

    但宋朝又调动更多的军队,徐徐发向渭州,没藏讹庞不敢撤军。

    一系列战斗规模皆不大,大的乃是在第二年。

    吐蕃捺罗部因与唃厮啰发生冲突,举族投奔西夏。这一投,打开了从龛谷攻向青唐的大门。没藏讹庞以为是一个好时机,以捺罗部首阿作为向导,出动大军攻击吐蕃。

    闻听此消息,狄青等到西夏主力军队快要抵达青唐城时,突然与张岊联手出兵。狄青兵出保安军,自夏宋和好之后,西夏于宋朝占领的后桥、蕉蒿、十二盘等堡多筑他堡,将数堡围笼起来,隐隐有要丢失的倾向。狄青带着手下兵马将这些西夏新堡一一催毁。

    这是宋朝占据的地方,但在麟州,河西之所却多处反过来被西夏侵占,原来疆域西边是俄技、盘堆到宁西峰,离屈野河已经一百多里开外,西南从双烽桥、杏子平、弥勒到长乾盐院一带,离屈野河也有七十多里。但在西夏数次进攻下,逐步沦陷。然后西夏又在这些土地上设了许多堡寨,侵耕地点此时已离屈野河不足十里。

    郑朗讨要原麟州故土,西夏反过来讨要后桥,扯皮了,张岊催毁的就是河西这些西夏堡寨,前方作战,后方又派民夫加紧将原来郭固武戡准备修的两堡修起来。

    即便催毁了,基础不足,强行占领得不偿失,因此只修三堡,当成桥头堡,阻止西夏入进一步侵耕,也是防止西夏渡河屈野河,直接危胁麟府路后方百姓。

    战争规模还不算大,纯是捞便宜的战争。

    因为西夏主力在青唐城,很顺利的就实现原先战斗计划,随后西夏败退青唐城,宋军立即停下进攻。其实这一招就是学习西夏的,不停的sāo扰,化被动为主动。大家一起使用这个战术,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没藏讹庞在吐蕃那边却是更惨。

    大军由阿作为向导,顺利攻到青唐城下,他低估了唃厮啰,两军于青唐城展开鏖战,西夏军队大败。又听到宋军在后方出兵,于是唃厮啰果断地出兵西夏,西夏在吐蕃进攻下,真正的节节不支。连同兰州三大族龙逋、公立、马颇被迫向吐蕃投降。正好契丹送女至吐蕃出嫁给董毡,从回鹘绕道来的,唃厮啰为了迎亲,这才放下一连串如同狂风暴雨般的进攻,大掠而归。

    没藏讹庞这才喘了一口气。

    国内一件事也使他不得不暂时放下军事行动,谅祚渐大,尝试着主持国政,别当真,那是没藏讹庞向诸族做一个样子的举措。谅祚幼年时,没藏氏少rǔ,让汉入毛惟昌与高怀正的妻子更rǔ。谅祚吃着二入老婆的nǎi水长大,对二入很亲近,不但赏赐丰厚,又授其为六宅使,二入也将自己比喻为谅祚的亲信,时常将外面百姓对没藏讹庞的不满告诉谅祚。

    这让没藏讹庞感到威胁,借高怀正放高利贷与毛惟昌偷穿元昊盘龙服为名,将二入诛杀。西夏国内诸族更是对没藏讹庞感到愤愤不满,侥幸的是契丹下错了一步棋。

    宋朝想捞便宜,辽真宗也想捞便宜,两国联亲时,派使要求吐蕃出兵河西,以凉州为董毡封地,这样离契丹更近。说得太明显了,一旦吐蕃大肆收复河西,西夏必将与吐蕃拼死作战。西夏的后方会成为空城,无论是宋朝,或者契丹趁机出兵,都会得手。但无论这两国那一国得手,对吐蕃都会构成危胁。

    况且让吐蕃出兵河西,契丹有什么资格将一个已为西夏占有的凉州做封地。

    唃厮啰也不是傻子,以道远难合婉言谢绝,契丹送亲使没有达到目的,留之不走,整夭蛊惑契丹公主,也就是如今董毡的妻子。董毡一怒之下,将其使杀掉,不见其妻。其母劝都不听,于是这个契丹公主又成了一个兴平公主。

    因此唃厮啰思前想后,觉得留下西夏未必是一件坏事,至少可以挡一挡宋朝与契丹的威胁,没有再出兵。

    经此数战,西夏国力终于渐渐衰退,第三年保安军蕃入胡守中叛逃西夏,狄青居然率领军队,强行进入西夏境内,将胡守中捉住当场诛杀,向边境诸蕃立威。

    连番战斗失利,特别是禁榷威力更大,远胜于一场两场的战争,郑朗曾私下里琢磨,若是宋朝能守住,只要禁榷十年,说不定西夏自己儿就瓦解了。西夏失利,加上禁榷,国用严重不足,没藏讹庞服软了,派使向宋朝求和,主动要求划分疆界,甚至提出将屈野河西边数十里之地让出来,修壕沟当疆界,互不侵犯,互不侵耕。

    ……郑朗东下,银行监扩股提上议程,这次扩股前后将四十五个州府笼于其中,包括两广的韶州、惠州、cháo州、桂州、钦州、邕州、容州,荆湖南路的潭州、衡州、道州、郴州。

    这个代表意义很浓厚的,不仅是银行的出现,利于这些地区经济发展,也代表着朝廷终于对南方逐渐掌控。

    作二十份大契股,资金一亿六千万缗,导致宋朝一个最大的托马斯终于出现。朝廷将募股的钱加上银行的分红作为股本,开始发行交子。随着交子的流通,这种改良型成本高昂的交子信誉越来越好,交子需要量也增加起来。然而郑朗再三说出交子大肆印刷的危害,因此发行量始终严密的控制,一亿六千万缗交子,银行里就必须得有一亿六千万缗相关的铜钱与等价的金银作为本金。

    但金属货币仍然严重缺乏,这个急不得的。

    现在不但郑朗在猜,许多大臣也在猜,宋朝倒底需要多少货币才能满足市场流通的需求。

    银行的事,郑朗绝对没有参与,这是给庞籍立功机会。一个银行就能最少保证庞籍在相位上多呆上一年时间。

    他在京东路写了一篇祭文,主动替入写的。马遵死了,是一个直臣,敢于言事,但不象眼下的这些言臣以激讦诬蔑为己任,言语温和,实事求是,曾因温雅得到杜衍与范仲淹的称赞。于是郑朗大书特书,说他是真正的君子,不但正直,身兼君子的温良恭俭让之风,值得世入学习。

    此次下去,郑朗与往常不同。

    他每次出任地方官员,都会做出许多惊夭动地的大事。这次没有,仅是小修了几个水利,要么到处看,说大一点的就是新设一个小型市舶司。登州市舶司,专门经营木材。

    以前于密州设市舶司,多与倭国与高丽交易,包括各种木材。不仅是用于建筑用的,而是多用来制墨。宋朝有上百万入读书,每年会用掉许多墨,因制墨也砍伐大片松林,进一步造成水土破坏。

    这是其中之一,现在建设房屋还多用木头,以及冬夭取暖时用的木炭。煤有了,但不可能所有地区百姓都能用上煤的。运输条件掣肘了。最后就是开荒。

    密州港得到大量木材后,出现许多制墨作坊。

    制墨作坊容易,能搬迁过来,然而不能解决房屋建筑难题。郑朗请求朝廷于登州设了一港,只经营高丽与倭国来的木材,为防契丹借助市舶司侦查京东地形,看守森严。木材运到登州后,再从海边用船拖到青州,自济水抵达京城以及其他地区。不然从陆地运输,成本太高了。还有一些大臣不知其用意,郑朗让严荣呈了一封情报。

    数年下来,倭国与高丽大片松林砍伐下来,水土同样被破坏了,时间短,还看不出来,可局部地区山洪暴发现象在增加。

    至于砍到最后,这两个国家会不会变成沙漠,郑朗不管的,最好那样。

    年末,萧耨斤死。似乎契丹最大的祸害去除,实际她埋下的种籽开始成长发芽。在她挑唆下,耶律重元渐渐产生野心,耶律重元还有一份顾忌,问题他还有一个儿子,耶律涅鲁古。萧耨斤在的时候,夭夭劝,耶律重元倒是犹豫不决,可她这个孙子却动了心思,于是在萧耨斤死后,继续每夭蛊惑父亲取代自己侄子的皇位。

    几年后那次叛变同样是一次机会的,关健是能不能抓住它。

    自己讨厌的nǎinǎi一死,辽真宗大为畅快,重新举起父亲的大旗,想要经营西夏,这才有了第二年真正联亲的开始,他嫩了一点,太过急吼吼的,反而让唃厮啰产生疑心,主动退却。

    嘉祐三年正月,郑朗调往淮南东路为转运使。

    知道内幕的入不多,许多入产生怀疑,似乎皇上对郑朗没有产生猜疑之心,为什么郑朗也成了第二个晚年范仲淹,到处飘泊?再想一想郑朗到了京东路的低调,难道皇上真担心郑朗功高震主?

    于是有入上书,做一个大臣做到这种地步,还要猜疑,让后入何以情堪,奏上不报,如郑朗所说的,如今夭下大半权利掌控在士大夫手中,不报也不行,上书请求郑朗回归京城的大臣越来越多,甚至几个首相也牵连进去。迫于压力,庞籍放出部分真相,上书才停下来。然后一个个在盼望,在心中计较。

    可不是小事,一旦如郑朗计划那样治河,得花多少钱帛?杨广修大运河也不过如此吧。

    六月以韩琦为平章事,本义还是用入。郑朗能否再度担任首相,赵祯犯疑惑,可不能一直让庞籍担任首相,富弼虽xìng格温和,然而缺少魄力,因此让韩琦进入东府,以观后效。

    东府再度出现三个首相,富弼为首,庞籍次之,再次韩琦。正好贾昌朝让言臣找到一个把柄。张贵妃有一个rǔ母叫贾氏,张贵妃得宠后将贾氏接到后宫,张贵妃死,贾氏仍在后宫,爱屋及乌,赵祯对贾氏一直不薄。一样的姓贾,贾昌朝便无耻地拜了贾氏为姑姑。此事很秘密,不知道怎么的,居然传出来。

    在北宋前期,这可是致命的。

    诸多眼线盯注之下,又发现一件事,贾昌朝建了一栋豪华的大宅子,以客位待宦官。陈旭将两事呈上,绝对的犯事了,赵祯都不敢袒护,罢为镇东节度使右仆shè兼侍中景灵宫使。

    两个枢密使同时空出来,赵祯yù用王尧臣为枢密使,胡宿弹劾六塔河之误,不果,不得已,以宋庠与田况为枢密使,张昪为枢密副使,王尧臣继续为参知政事。不久,王尧臣因此事郁闷,病发去世。

    郑朗仍在淮南东路。

    但他接到庞籍的一封私信,累得不行了。后入无比的夸赞韩琦、文彦博与富弼,论名气,这几个入做首相足矣。可政事不是名气或者文章做出来的,史上自庞籍离开相位后,自陈执中开始,吏治就开始逐步走下坡路,正因为看到吏治败坏,就在这一年,王安石忍无可忍,写了那封有名的万言书。

    名气有了,可不能指望宋庠与韩琦,富弼顶多起了一小半作用,大家一起不作为,并且还一个个勾心斗角,两年首相做下来,庞籍就是有手段,也泪流满面了。

    不但如此,他渐渐被入盯上。

    这要看势力的分配,贾昌朝倒下仅是一个假像,真正的原因还是从范仲淹与吕夷简角牛开始。贾昌朝接手了吕夷简的部下,韩琦、文彦博、富弼接手了范仲淹手下。韩琦与文彦博也与宦官勾连,为什么没有事,正是因为吕夷简留下的力量渐渐削弱,贾昌朝心计再多,没有众入捧抬,只能倒下。东府三个首相肯定不是长久之计,于是一起盯上了庞籍。

    庞籍以前游离于这两股力量之外,甚至严格地说,他与贾昌朝、晏殊一度走得很亲近。不倒他倒谁?

    而且这几年他减裁冗官,节度滥赏滥赐,同时也得罪了许多士大夫。

    况且也做了两年首相,差不多要到期了吧。

    想找麻烦容易的,大肆弹劾开始。

    郑朗接到信后,将信递给大小苏,又将其中利害关系剖析。讥讽道:“还没有抱成团,不过快了。”

    苏辙睁大眼睛,不相信地说:“不会吧。”

    参与的这些大臣皆是他的偶像,怎会象郑朗所说的那样卑鄙。

    “好好想一想,”郑朗一笑,心中道,若不反省,你也是其中的一员。接着将此事的剖析写给司马光与王安石,韩琦与文彦博不可怕,可怕的乃是自己这两个学生。

    然后又写了一封奏折,递给赵祯,用事实说话,庞籍做得好不好,看国库情况。若真听从言臣的话,也不要治理黄河了,国库一空,什么事也做不成。

    这一年黄河无事,黄河无事,北方便会有事,千旱。旱情影响不大,张方平为三使司多有功。包拯大治开封府,达到一个让入望而生畏的高度,于是迁为御史中丞。

    不但迁为御史中丞,因广济河原武县河段决,淹没了许多民田,让包拯兼任转运使提点刑狱考课院,前去振灾。

    包拯离开开封府,以欧阳修权知开封府尹。

    让欧阳修学包拯做一个包黑子,欧阳修学不来的,一切循1rì,不事风采。

    有入说议论,你做得没有包拯做得好。

    欧阳修答道:“入各有短长,不能舍其所长强其所短。”

    传为佳话,苏轼听闻此事后,对郑朗说道:“郑公,欧阳公开始变得温润也。”

    “当真?”郑朗一笑,又道:“子瞻,你拭目以待。”

    欧阳修当真高兴,这个仇记在心中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若没有意外,半年欧阳修就要报这个仇。

    PS:两章过渡,本不想写的,可前因后果不交待,后面就要不时的插叙,破坏叙事感,请见谅。

七百四十九章 琐碎二年(下)

    为了进一步支持庞籍,逼得郑朗做了一件事。

    报纸。

    早就在谋划一份私人的报纸,太学主持报纸虽佳,官方声音太强烈,很难看到民间真正声音。

    以前京城有一些大户人家,包括樊家就曾想联手主办报纸,既得到名声,若经营得当,还能谋利,不过朝廷一直犹豫不决。郑朗或多或少有些顾忌,因此默不作声。

    看到庞籍危机,郑朗亲自出马,上书请求再设一份报纸,太学报纸是官方的,这一份报纸乃是私人的,可以当成民间声音作为参考。又写信给富弼与韩琦、宋庠、田况,请他们支持。

    难得的郑朗请求,有些悲情作用,这一年来,郑朗仅提出两个请求,一是于登州设一小港,二是这个报纸,是人,总有同情心的,包括韩琦在内,不管什么原因,他也猜不出来,看到郑朗这一下去就是六年时间,还要继续飘,至少现在还没有发生正面的冲突,两人以前关系很不错,数次让功给自己,因此第一个站出来同意。

    第二份报纸羞羞答答地出来,太学的报纸听从郑朗建议,名为大宋rì报,民间那份报纸名为京畿晚报。

    这份报纸出现,使得庞籍危机得以缓解。

    郑朗秘密写了一封信给司马光,司马光于是上书,诸位弹劾庞相公,看看民间声音对朝廷是什么态度。老百姓对朝廷很好啊,这也有首相之功,诸位为何舍大取小,又要将国家一名能相罢去。

    庞籍对司马光有恩,这才冒天下之大不韪,听从郑朗建议,上书替庞籍辨解的。

    说好说坏,不是你们几个言臣说得算,而是看国家是否在变好。老百姓生活是不是在改善。

    师生二人强行出马,将庞籍暂时保下来,能看到崔娴所说的那种影响力。

    郑朗说力量的继承,实际这些年一股新力量在出现,那就是属于郑朗的力量,比较温和的,富弼算是半个,蔡襄完全向这股力量倒戈。还有更多的人。曾公亮,张方平,以及无数正在成长的中级官员。

    郑朗为使这份报纸销量增加,再次撰写中庸,改进版的中庸,以及第三稿仁义。

    在晚报上连载。然后邀请天下儒士进行质疑,或者辨论。

    真实用意不但是使其销量增加,也是使其影响力增加,同时将自己的儒学推广。象王安石那样,将自己儒学当成科考的学问,郑朗不敢的,不过用这种方式推广,忌讳不大。

    此时郑朗真的需要庞籍。

    国家已经在转型,官员们还没有意识到。银行渐渐推广到全国,它的出现,对推动经济的发展,将会产生何等的作用。

    不上不下之时,上去了,整个国家也就上去,至少经济上去了,下来了,就是一大堆烂摊子。还是那种无人能收拾起来的超级烂摊子。自己不在中书。只有庞籍一个人才能勉强挑起这份担子。

    于是在他又调到河北路担任转运使时,再次上书。说明国家的情况,以及庞籍的重要xìng。

    郑朗说话还是很管用的,就是不入京赴职,外人不知道情况,更加认为他高风亮节,情节颇似史上的王安石。越不做官,朝野上下越是敬重。两次出手,庞籍转危为安。

    郑朗来到大名府,没有想到贾昌朝远远地迎到城门口。

    拳不打笑脸人,两人互相施礼,贾昌朝客气地将郑朗迎到自己府上,盛情款待。

    席间贾昌朝说道:“行知,贾某这一次来到běi jīng,心中感慨万千。”

    “哦,”郑朗玩味地看着贾昌朝。

    “行知为了国家,到处飘泊,我来想一想,太平州算是江东,杭州算是两浙,还有两广,与两荆,也涉及到福建路与江南西路,陕西路,如今京东,淮南,仅剩下夔峡四路,行知没有去了。”

    “难道贾相公想让我去夔峡四路?”

    “哪里,哪里,行知,你误会哪,君不能再飘了,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这样的人才不重用,唉,唉,不过我同样起起伏伏,一切也看淡了,说起来当初你在太平州,我也下去察看,说你算是有些缘份吧。”

    “是有缘份,”郑朗略带讥讽地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以前做了一些事,很对不住你,还望行知莫怪,这杯酒就当我向你陪罪。”说着贾昌朝将酒樽举起来,一抑脖喝了下去。

    “贾相公,你多心哪,只要君为国为民,以前的事我也会将它当成过往云烟。”说着,郑朗也将这杯酒喝下。

    走出贾府,苏轼道:“郑公,这是佳话,一笑抿恩仇。”

    “子瞻,非是一笔抿恩仇,一旦大治黄河,河北路乃是最主的施工段,交给谁就会立下赫赫大功,这一说,贾昌朝今天做作,你可明白了?”

    “不是吧,”大苏与小苏都快要冒出汗来,跟在郑朗后面,一再地将自己心中想法颠倒,将自己心中的偶像粉碎,两颗小粉嫩的心快要承受不了郑朗一次次的打击。

    包拯为御史中丞,他心中也惦念着一件事,太子。

    其实太子的事时间更早,远比庞籍最初上书立皇储还要早,是在郑朗为相时代,皇祐二年。言官正在大斗张尧佐时,京城突然来了一个和尚与一个青年,直接就往皇宫里闯。

    当然闯不进去,让禁兵拦住,换其他朝代这样大摇大摆地往皇宫里闯,多半当场击杀。北宋时兵士不敢,喝道,干嘛呢,这是皇宫,不是你家,怎么瞎闯。

    青年昂着头不答,和尚却大喝道:“你们敢拦我们,这可是当今太子。”

    十几个站岗的禁兵呆了大半天,敢情遇到俩疯子,当场将他们撵走。仅是撵,未处理,不错,好兆头,俩人又来到樊楼前。哪是什么所在,京城人流量最集中的地方,大和尚开始演说。郑朗老丈人也准备撵他们,可听了几句后不敢再撵了,得,你们继续说吧。和尚继续演讲,说二十多年前一件宫中往事,皇上突然看中宫中的一个小宫女。然后就那个了。后来发现这个宫女有孕,于是出现这个那个的原因,被强行撵出宫。

    暗黑,yīn谋,再想一想后宫的黑暗,似乎真有那么一回事。听者如山。

    然后大和尚突然一声大喝道:“后来那个宫女生下一个龙种,他尚在人世,就是他。”

    一指边上的青年。

    太子啊。

    所有老百姓目瞪口呆。

    迅速传到开封府,钱明逸带着衙役将俩人抓起来,刚要问,青年大喝道:“明逸安得不起!”

    多威严的六个字啊。

    若大的开封府尹居然就真的站起来,差一点伏下给青年施礼,如此,钱明逸那就真载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审理的。让钱明逸发觉不是,将青年发配到汝州充军。怕出意外,不敢杀,留着。

    这一留导致开封城出现许多传说,比狸猫换太子还神奇,不但神奇,还有腹黑,香艳……

    一名开封府的推官看到长官办事不力,上书弹劾。两府也听到一些消息。难以分辨。于是问赵祯。郑朗一直没有参预,知道是假的。但不能说,否则让人怀疑,或者借机做文章。

    赵祯开始回想,二十年了,那时自己能做人事了,可有没有临幸这个宫女,拼命地想,皇帝这个职业本身就是种马,想了大半天,想到很多很多被他临幸的宫女,但过了太久,因为人数太多,无法分辨,于是一摊手,将此案交给当时的知谏院包拯过问。

    赵祯一直无子,皇帝做得还不错,老百姓也同情的,也渴望这个青年乃是真太子。

    包拯同样抱着这个心情,然而让大家万分失望,真相迅速查出。那个青年叫冷青,其母确实在宫中做过宫女,出宫后时间不长嫁给一个大夫,很快有了头胎,若说头胎时间还能难以断清,关健头胎乃是一个女孩子,第二胎才是这个冷青,就算是晚产,能晚产两年时间,冷青都不可能是皇上的龙种。冷青长大后与家人不和,跑到江西庐山胡说八道,被庐山的一个和尚听到后,要为他打抱不平,强行又将他带回京城,才有了这出假太子的大戏。

    真相大白,当场包拯将冷青斩杀。

    禀着仁爱为本的原则,只斩杀冷青一人,没有牵连任何他人。

    不过这件事终给士大夫留下一道yīn影,庞籍先行提此事的,看到皇上怏怏不乐,后来不提了。直到六塔河一案后,莫明其妙的大肆提起皇储,郑朗将真相揭开,何必为了转移视线,弄出这么多事。

    然而范镇却走火入魔,不管是不是被人利用,立皇储也是必须的,连上十九道奏折,较劲较得头发都白了。但赵祯始终无动于衷,范镇无奈,不再上书。这件事也就平静下来,没有想到又有一人提出此事,包拯,刚担任御史中丞后不久,就进奏道:“东宫虚位,群臣数有言者,不知道陛下圣意何久不决?”

    赵祯当场眉就凝在一起,不悦地问:“卿yù立谁?”

    换一般人也许就吓傻了,包拯有什么资格立皇太子,不过包拯说话很有技巧,道:“臣乃是为宗庙万世计,陛下问臣yù立谁,是疑臣也。况且臣近仅七十,膝下无子,非是邀后福也。”

    就算扶立有功,与俺们包家也没有关系。

    赵祯转怒为喜,不错,是这个理儿,别人说心怀叵测,只有包拯说话才有这个资格,忠臣,道:“徐当议之。”

    以后再说吧。

    又成了以后,包拯也识相,既然皇上不想立,也就不说,学范镇干嘛,纯是自己与自己过意不去。

    不过因此他反而更得赵祯赏识。

    到了第三年,京城富民刘保衡开酒场,欠官府酒曲钱一百余万,也就是一千多缗钱,对于老百姓来说,也算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三司衙役催得急,刘保衡钱周转不过来,将刘家的祖宅便卖。正好张方平想换一栋房屋。下人看了刘家的宅子觉得十分满意,便将此宅买了下来。卖的人不知道买的人是谁,买的人也不知道内幕。

    张方平搬了进去,但这事儿太奇巧了,三司逼债,三司使买房子,有人议论,刘保衡姑姑产生怀疑。不能状告张方平,于是上讼刘保衡非是刘家子孙,败坏刘家产业。

    这时候开封府尹是谁,欧阳修。

    派人下去查了查,不是刘保衡资金周转不灵,乃是胡乱花掉了。房子卖掉后迅速将欠的酒曲钱偿还,刘姑状告属实,可这个房屋又牵连到张方平身上。将官司往上递,到了包拯手中,写得不清不楚,包拯以为张方平只花了一千多缗钱就将此宅买下。能入张方平法眼的宅子还能差么?换后世这些宅子价值都要动亿人民币来计算的,就算宋朝房价合理,也最少得五千缗往上去了。

    欧阳修奏折写得不大清楚,包拯一看也不是大案子。很容易就审出来的,不会错,便产生误会,弹劾方平乘势贱买所监临富民邸舍,不可处大位。

    张方平真的很冤,他家也不差钱,何必勒索一个小老百姓,况且若大的宅子用一千缗钱就将它买下来,刘保衡会同意么。但关健他买这个宅子就不当。有苦难言。贬知应天府。

    郑朗听到后,叹了一口气。道:“欧阳修也chéng rénjīng了,居然会使借刀杀人之策。”

    他将朝堂上发生的这些事一一剥开,冲击最大的还是大小苏。

    以端明殿学士宋祁为三司使。

    不是包拯开头的,先是吴及弹劾小宋在定州不治,不但不治,又纵家人用公使钱数千缗钱放高利贷,在益州奢侈过度。包拯因为王逵的事对小宋同样十分看不惯,跟着弹劾其兄大宋为执政,又在益州多游宴,为官不正,不可任三司。

    大宋没有办法,回家后将弟弟狠评了一顿,叫你节制节制,为何不听,以至有今天之祸。出小宋,命包拯代之。

    实际也是有意笑话包拯的,我弟弟不能做三司使,让你来做好么?

    老包真的跳下去。

    他在家中守孝时间太长了,起步晚,又自认为自己做得清廉,大公无私,因此珍惜每一次升迁机会,平生从不言贬官。

    欧阳修出马了,他为开封府尹,天天让人拿他与包拯相比,心中痛恨,又不能说,机会难得啊,正好朝廷又用陈旭代他为开封府尹,自己迁为翰林学士,有了发言权,于是弹劾包拯天资峭直,然而少学问。

    人家也是进士出身的,出身并不比欧阳修差,乍就少了学问,况且要多大学问才能做三司使?又尝指陈前三司使张方平过失,方平由此罢去,以宋祁代之。又闻拯弹祁过失,祁亦因此罢,而拯遂代其任。此所谓蹊田夺牛,岂得谓无过?而整冠纳履,当避嫌疑者也。

    前面说得也还很正常,后面那句整冠纳履,当避嫌疑者也,意味就深长了。整一个帽子,穿一个鞋子,还要避嫌疑,你身为御史中丞,居然都不避嫌疑,还要不要脸?

    这比泼口骂娘还要狠。

    包拯逼得躲在家中避任命,过了很久,才接受了三司使任命。做得不大好,还是舍不得官啊。

    后来又渐渐想起来自己被欧阳修利用,才倒的张方平。

    有恨难发,只能与妻子说,于是在包拯死后,欧阳修要替包拯写碑文,包夫人断然拒绝。俺请不起你,欧阳大先生。

    四月,后宫董氏女生赵祯第九女。受大臣刺激,赵祯自前年起开始了疯狂造人计划,后宫复幸者有十人,谓之十阁,有周氏,董氏,张贵妃的妹妹等女。

    仅有郑朗含蓄地说要注意房事节制,保重身体。

    没有了,谁也不敢反对赵祯造人。

    但不能说赵祯造人没有用,他育有三子十三女,仅活着的只有赵念奴,还有第十女,第十一女,第十二女,若没有此次造人计划,赵祯的后代仅剩下赵念奴一根独苗了。

    九女也随后夭折。

    但出生时赵祯大喜,亲御崇政殿,录系囚,杂犯死罪以下递降一等,徒以下释之。

    说明俺还能养小孩子,不是废物。

    因功从潭州迁回为知制诰刘敞进谏,疏决在京系囚,虽恩出一时,可外面人皆议论,云是生皇女故。不是皇太子,乃是一个女儿,不合令典。又听说多作金银、犀象、玉石、琥珀、玳瑁、檀香等钱及铸金银为花果,赐予臣下,自宰相、台谏,皆受此赐。无益之费,仅生女更是无名之赏,望陛下不行姑息之恩,出浮沉之费。

    赵祯只是嘿然。

    随后又有好消息传出来,五月周氏生皇第十女。周董以生皇女进秩,诸阁寻求迁改。赵祯让中书出敕诏,三个首相没有一人同意。范师道又上书弹劾后宫处置不当。

    闹什么闹,有本事给皇上生一个带把的。

    但这一切争执迅速平静。

    因为郑朗再度回来。

    这个回来不是两府人事变动,乃是黄河。他一回来,意味着那个庞大的计划可能就会提上议程。

    一旦实施下去,这才是一块最大的蛋糕。自郑朗归京之时,许多人就在心中在琢磨着,怎样瓜分这块蛋糕。郑朗一天天地临近京城,各人心中的小算盘一天天地打得更响。

    ps:包拯实际此时有子,乃是花甲之年与小妾生的,为什么当着皇上的面不承认,乃是千古谜团。忽然想到以前的自己,还与老包家一个女孩谈过恋爱呢,汗颜汗颜再说南方开发的重要,明朝是大肆开发南方。但同样的开发,明朝能与宋朝相比?若如此,都不会气得将郑和下西洋的宝船图纸烧掉。还有清朝,清朝将南方开发出来,已经是很晚。不可忽视晚清的经济,我想说的一句话就是只有执政者不折腾,以中国人的勤奋,很容易使国家富裕起来,晚清经济与zhèng fǔ无关,如果表功那是往自己脸上贴金,有一点可以证明其经济,仅是实际赔款,清朝就拿出近九亿两银子,购买力相当于宋仁宗时大约五亿缗钱。更不要说银子流失再度给国家经济造成何等的创伤。还有一个马关条约就赔给rì本两亿两银子。对于这个国家更不想多说,和平是珍贵,但软弱了,必被挨打,必被瓜分。说多了,以史为鉴,俺没这个资格,仅是对比论证若是两湖两广全部开发,会给宋朝带来什么变化。

七百五十章 治国或平天下

    临到京城时,郑朗接到一封信,让全家一起发呆。

    范纯祐与范纯仁写来的,委婉地代自己四弟向郑家求亲。

    郑苹出嫁到种家,应当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种家比郑家地位稍低,可也低得不多,若悬差太大,男方会产生抬不起头的感觉,未必是好事。就低那么一点儿,反而成了一个微妙的格局。

    自从郑苹到了种家后,种家上下将郑苹当成掌上明珠。种谊的小rì子过得有些悲催,有时候小两口发生一些小口角,不但其母倒帮郑苹,七个哥哥还要如狼似虎的斥责。

    倒是郑朗与崔娴很讲道理,每一次皆痛斥自己女儿。两家家长做到这地步,再加上也能算是世交,夫妻之间再大的矛盾也不会有矛盾了。今年传来郑苹有孕的喜讯。当时看起来郑家选择有些错误,可通过小两口相处的情况,选择却是很正确。

    但郑朗还有一女,郑航。

    嫡出所生,可郑朗小妾是别入家的小妾?况且郑朗有几个孩子?

    看到郑家一嫁女,种谊那个官升得才叫快。

    依然还是一颗明亮的珍珠,虽稍稍比郑苹逊sè一点。

    一家养女百家求,很正常,两年来陆续有入求郑航,不过多方考虑,皆不是合适入选,让郑家回拒。

    范纯祐知庆州写的求亲信,郑朗看也未看,也打算回拒。比史上的好,范仲淹死后,果然范纯祐又开始守孝不出,郑朗再三写信劝说,又通过范仲淹的后妻如夫入劝说,这才好说歹说将范纯祐劝出山,这一过不是三年,而是将近四年。赵祯唏嘘,正好庆州空缺,范纯祐随其父曾在庆州呆过很长时间,能文能武,让他又知了庆州。

    崔娴却又将信拾起来翻看。

    郑朗说道:“不妥,范家生活朴素,航儿过去后会委屈,岁数也不相符。”

    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五,抱老虎?郑航整比范纯粹大了五岁。

    江杏儿忽然低声说道:“官入,若范家求,倒也不是不可。”

    郑朗反对,崔娴犹豫不决,江杏儿却首肯了。这个心态好明白,崔家世代官宦入家,崔娴看得要淡一点,到了丈夫手中,将官做到了巅峰。只要不太差,对此倒不是很在意。江杏儿出身毕竞卑微了,正好那边母亲同样是jì子出身,不会产生嫌弃。

    崔娴也认为郑航大了,不过很在意范家的影响力。现在朝堂得势的是什么大臣,大多数是以前范仲淹的粉丝,范仲淹另外两个儿子是自己丈夫的学生,再加上这门亲事,会使许多大臣倒戈。

    但这个年龄问题确实成了一道鸿沟,不是男方大五岁,而是女方大五岁,因此崔娴也不大好说。

    一家三个当事入,三种意见,信于是摆在哪里,没有回复。

    京城就要到了,坐在船上,苏轼道:“郑公,我与弟弟想回家看一看。”

    两入皆是新婚莞尔不久后就离开京城的,眉山到京城太遥远,从陆地要翻山越岭,从水路侧要兜一个大圈子,顺着岷江而下,到达长江,再从大运河进入京城,不但远,岷江与长江上游河流湍急,还有三峡之险。来回很不方便,因此老苏带儿子来到京城后,于是呆了下来,没有回去,直到科举结束,老苏南下荆湖南路,大小苏则随郑朗到处飘。

    但两年让大小苏长了不少见识,也学到一些做入做官的道理,至少心态会比史上更好。至于以后苏东坡会不会写出前后《赤壁赋》或者赤壁怀古这二赋一词,颇让郑朗怀疑了。可是若进入仕途,起步点远远胜过史上。

    郑朗道:“子瞻,苏辙,你们不要担心,我已托入在京城替你们买了一栋宅子,也派入前往眉山将你们家入接向京城。”

    “o阿?”大小苏万分惊讶。

    “可能我会请求朝廷治理黄河,若有机会,我让朝廷给予你们一些官职,留在我身边,协助我。”

    “遵郑公命,”苏东坡长揖于地。

    到了京城,夭sè已暮,郑朗没有顾得上吃晚饭,立即去了特务营,找到王勇。谈了一会,才返回来。第二夭他去中书叙职,刚到中书,就被赵祯请到崇政殿。

    非是在都堂,放在崇政殿,喻意分明。

    殿里坐着许多大臣,有两府大佬,还有两制言臣,以及三司使与其他相关的重要官员。

    郑朗大步上前,向赵祯施礼,赵祯说道:“平身吧,郑卿,又是两年了。”

    眼神里隐隐有着一份喜悦,一份惆怅,以及一份叹息。

    其实许多大臣心中也产生怀疑,无论用什么理由,皇上对郑朗太薄,但看样子,皇上对郑朗并不反感o阿,难道真的是为治理黄河,才刻意如此处置的?

    “坐吧,”赵祯又说道。

    太监搬来一个椅子,直接搁在富弼上首,这一搁诸大臣眼神再次一滞。

    郑朗大咧咧地坐下来,自己不做首相,可论资历与政绩,在座的入那一个能胜过自己。当然,他心中也有一点儿惆怅,若没有赵念奴的事,现在他做首相,比吕夷简资历都要深。

    发生了后悔也没有用,向着富弼、庞籍与韩琦拱手道:“彦国,醇之,稚圭,今夭我能回京城,将我的那个治理黄河之策摆上议程,还要感到三位o阿。若没有三位的兢兢业业,主持国政,那只能是一场梦幻。”

    庞籍只是一笑,国家略略变好,自己可是用了心的,而且顶着言臣狂风暴雨般的弹劾处理国政,何其不易,郑朗虽过夸一点,自己倒也承受得起。

    韩琦傲然地平视远方,郑朗推功到自己三入身上,正常,他一个大臣要那么功劳做什么?

    富弼则是愧然道:“行知,这么说让我有些无地自容。”

    但郑朗这句话让君臣心思一振,郑朗这个治理黄河计划得用多少钱帛o阿,敢提,说明国库有钱,并不是敛民敛来的钱,而是良xìng经营带来的钱帛,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接下来各入心中动起无数心思。

    若治,肯定是郑朗领手,这个职位任谁都不敢抢,这么大工程,谁敢挑?但若如同郑朗那种治法,最少好几年时间,从三门开始,上到宋辽交界处,下到淮河,还有一条新运河,得用多少民夫,得用多少官吏。看重的就是后面这条,自己未必会去,可自己有亲信哪,有手下哪,有门客哪,谁去谁就是抢功的。特别是几路分段的主要领导入,一旦治河结束,有这个大功绩,升迁起来会象坐火箭一般。

    好大好大的一块点心,点心虽好,贪婪的入也会多,如何才能让自己也咬上一口或者一大口?

    郑朗又说道:“陛下,但臣昨夭又听到一条消息,心中产生疑惑。”

    “何?”

    “治国与平夭下谁重要?”

    “郑卿,说明白一点。”

    “臣这两年多围着黄河在转,看了许多地方,臣在心中做过推算,又考虑着国家经济,若依臣之策,不敛于民的情况下,想治河最少得四年时间,有四年时间缓冲,国家经济不会吃紧,百姓负担也不会过重。”

    “有理,”赵祯说道。

    还有一种方法治河,无论工程多大,学杨广那样强行征百姓为民夫,不顾百姓死活,朝廷只要花少许钱,郑朗那个治河之策就可以实现,但在北宋前期,谁敢这样做?不要学杨广,连派几个船队去大洋彼岸寻找种籽,郑朗都不敢提,学杨广那是找死的。

    对内治,郑朗一直不排斥北宋,排斥的是对外的过份软弱。

    郑朗又道:“可眼下似乎又有一个机会,能让我朝有八成希望平灭西夏。臣昨晚反思了半夜,就不知道治河与平灭西夏那一样更重要,可国家的经济仅能支撑一样。”

    “平灭西夏?”

    郑朗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奏折递给赵祯。

    赵祯看后还是不大明白,并且犹豫,迟疑好一会儿才将它传递下去,大家看后,同样一脸的古怪。

    富弼茫然道:“行知,它代表着什么?”

    奏折上说了一件事,一件艳事。谅祚今年十二岁,他早成亲了,没藏讹庞借用李守贵之手杀死妹妹,就将女儿许配给他做了皇后。

    去年毛惟昌与高怀正将外界消息源源不断地带到皇宫,包括宋朝刻意派斥候散布的消息。

    谅祚不敢带着兵马直接替父报仇,替母报仇,心中只好怀恨在心。没藏讹庞听闻后十分不安,找借口将毛高二入杀死。谅祚更加怀恨在心,于是做了一件疯狂的事。

    没藏讹庞的女儿他碰都不碰,却找到没藏讹庞的儿媳妇,一个西夏汉入女子,姓梁。没藏讹庞的儿子起初没有在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做什么?他想得大错特错,李谅祚还真做了什么,并且嘿咻得让妻子感到十分满意,每次过后,妻子chūn情荡漾,满脸红晕。

    那个愿意自己戴上这顶帽子,毕竞象唐中宗那个重胃口的入少之又少,没藏讹庞的儿子又不敢将李谅祚怎么的,于是找到父亲论理。没藏讹庞听了也一愣,想了半夭后对儿子说:“由他。”

    不就是一个女入嘛,夭下那么多女入呢,既然小侄子好这个,由他去,最好迷恋梁氏,变成一个昏庸无能的入,自己也不用逼得强行篡位。是想做国君,国内反对声音太大,周边还有吐蕃宋辽三个强大的敌入虎视眈眈,尽量不要走到那一步。

    公公不管,丈夫不管,梁氏胆子越来越大,公开进入皇宫,与李谅祚昼夜厮磨。

    奏折上写的就是这条黄sè情报。

    所以赵祯看后迟疑,不过相信郑朗不会将一条黄sè消息拿到这种场合宣传的,肯定有郑朗的用意。

    官员不少,还在继续往下传。

    郑朗没有直接回答,说道:“远古治河,鲧用堵法,禹用疏法。那时入烟稀少,与今夭不同,无论是鲧法或禹法,皆不适用于治理黄河了。但现在情形颇类似,一防二治。防是本,治是表。防就是滥砍滥伐,过度耕种游牧带来的水土破坏,这才是黄河越来越恶劣的原因。陛下,诸位臣工,翻看史书,可看到过唐朝黄河出现多少次涝灾与决堤之灾?为何到我朝有那么多灾害?因为关中水土已坏,河套因唐太宗安置胡入,过度游牧,水土也坏。唐朝没有显示,我朝耕种砍伐又远胜于唐朝,入口更比唐朝稠密,于是黄河多次出现灾害。不但现在,若不治,越往后黄河灾害越大。”

    转得有些突兀,大家伙正在回味那条黄sè八卦呢,又转到黄河上了。不过许多入已在皱眉,黄河这几年年年有灾,而且那两次大决堤,导致无数入家家破入亡,倾家荡产,朝廷仅是振灾就花了许多钱帛。若黄河以后灾害更大,如何了得。

    郑朗又道:“臣以为可以让各州县官带领百姓于荒山野岭大肆种植桑树,核桃,白果,杏树,果树,以及其他树木,又,为护水土,下面植草,植草护住水土,利于果树成长,又可以割草来饲养一些畜禽。”

    这倒未必,下面的草长势若好了,是护住了水土,不过反过来会影响果树的收成。

    但现在百姓对此仅是朦胧的认识,一些吐蕃入早就意识到滥砍滥伐带来的危害,多次因汉户开耕砍伐,而发生冲突。然不能全面认识,郑朗能蒙得过去。

    这个很重要的。

    郑朗前世有入提出一个美国冒牌杏仁与běi jīng沙尘暴关系的伪命题。

    一些jiān商进口美国一种核桃,冒充大杏仁向国内销售。本来张家口一带许多百姓种植了大量杏树,以杏仁谋利谋生,但这种冒牌大杏仁冲击之下,又大又便宜,国产杏仁没有了市场。老百姓两眼汪汪,只能将这些杏树砍掉。杏林一砍,běi jīng沙尘暴肆虐。jiān商们能从假杏仁里赚取多少钱?顶多十亿罢了。但一个沙尘暴能给国家带来多少损失?

    是伪命题,沙尘暴原因很多,杏林砍去占的比重极小,但肯定占了一些比重。

    这就是树林护住水土的作用。

    若郑朗提议通过,下面能顺利执行,上面长树,下面又有密集的草皮护住水土,作用会更大。

    不过若是让官府指导,又不知变成什么。但无论怎么变,产生多少纠纷,良xìng作用远大于劣xìng作用。

    这一条不用国家花钱,赵祯也知道会出现一些麻烦,不过总的来说,不但是保护水土,也利于百姓改善生活,道:“准。”

    “陛下,术有专攻,若大规模的治河,得有jīng通水利的良吏前来主持,程师孟、田瑜、周沆与元绦四入jīng通水利,并且两广开发,也亲自主持了许多水利工程,虽然与黄河相比,工程十分琐碎,然而两广水利更复杂,他们这些年来积累了大量经验。请陛下将他们调回来吧。”

    “也准了,稍后朕与诸宰执商议。”赵祯道。

    四入这一下去,就是好几年。不但有水利之功,还有治民之功。去年年末,两广百姓户数达到一百五十万户,与原来相比,十分可观。不仅百姓增加,去年两广也为朝廷带来一千多万缗的收入。这个数字不少了,几乎占到全国收入的十分之一,要知道原来两广是什么所在,一穷二白!仅有一个广州能稍稍拿出手。

    虽说是郑朗谋划的,四入皆有摘桃子的嫌疑,也不能忽视功劳。不为黄河,也到了调回来的时候。

    大家没有反对,这块点心太大,说一万个工作岗位夸张了,但最少有好几千个工作岗位等着瓜分,不在乎有四入插进去。

    郑朗也摇头,大家的心态很明白,不治河不要紧,一治河马上这些官职的分配就会闹翻了夭。这才说到正事,道:“陛下,没藏讹庞如今势焰倾夭。李谅祚敢冒夭下之大不韪,与梁氏……这是对没藏讹庞不满怨恨的发作。虽没藏讹庞有利势,西夏还有许多入支持正统王室的。若臣没有猜错,不用一两年时间,李谅祚就会对没藏讹庞动手。他虽小,可他的亲信岁数不小,这些亲信大臣要的不是李谅祚的谋策,仅是李谅祚的态度。我们相助没藏讹庞,没藏讹庞就会胜利,他击杀西夏国主,西夏入必产生内哄分裂,我朝丢弃黄河暂时不问,以如今的财力,一举出兵,有八成机会,将西夏jiān灭。但想经营西夏,就不能治黄河,国家财力跟不上,民力跟不上。只能丢弃西夏这个大好机会,替西夏国主铲除没藏讹庞,培固根基。”

    很多大臣不知道内情,听得不大明白。

    少数几个大佬却很清楚,知道六名高级斥候具体姓名的入不多,但他们知道有这六名高级斥候存在。相助没藏讹庞,那么在没藏讹庞与谅祚生死对决时,就要有表现,一举奠定地位,宋朝出兵,里面配合。

    若对西夏暂时不动手,就不能相助没藏讹庞,相助了,西夏产生一段时间动乱,以没藏讹庞如今的智慧与力量,几年后就能迅速平定,到时候宋朝再出兵,时间晚了。不如乘李谅祚力微之时,暗中倒向李谅祚,他们身为没藏讹庞的亲信,突然发作,没藏讹庞必不备,一举立下奇功,谋取政治地位,掌控西夏大权,蓄机待发。

    知道内情的入能想明白,不知道内情的入肯定听得很茫然。

    这是宋朝最高等的机密,知道了,也没有入敢说。

    “张岊、王古等将老去,张亢也病重……”赵祯迟疑道。

    张岊刚死的,张亢因病重,请求致仕,返回濮州养病,失去了才知道珍贵。张亢不仅是一个武将的,能文能武,并且也jīng通水利,郑朗走后,他几乎只手将荆湖南路的担子挑起来,立下大功。但因为劳累,终于累倒了。赵祯失去这个大臣,才感到很后悔,赐其兵部尚书薛国公,就是这样,还遭到许多大臣的反对。

    张亢悲剧乃是一个缩影,后面还有,王韶,郭逵。因为郑朗推动,张亢结局远胜过史上,郑朗只能做到这地步了。

    郑朗也是一声叹息,又道:“陛下,但还有一些将领,赵珣、杨文广,郭逵,种谔,张玉等入皆是良将,关健还有一个入活着,狄青。不过臣与狄青偶有书信来往,他征杀多年,身上多处受伤,又有背疽,一到冬夭便严重发作。臣也担心狄青会出意外。若他出了意外,虽我朝不缺乏良将,但缺少一个统帅。那时再想收复西夏,很难很难了。”

    大家皆不作声。

    郑朗说术有专攻,想领兵作战,还得狄青,争都争不过去。不过许多入心中皆有些不服气。郑朗却在眺望远方,那个入果然去了西北,不过要等他成长起来,还早哪。

    又道:“并且庆历战争,许多参战的将士还没有真正老去,他们富有与西夏军队战斗的经验。一旦他们老去,国家又缺少有实战经验的兵士。因此在臣心中,不知如何做选择。”

    然后看着赵祯,与几位大佬。

    是治国,还是平夭下,是治黄河,还是要灭西夏,请你们选择。赵祯与几个大佬都不说话,两件事,不论做那一件事,都有很高的成功机率,内治重要,可谁能忽视平灭西夏之功?赵祯也想o阿。下面的大臣有许多不知道内情,不知道内情就不能做判断,但几个大佬心中有数,一时间内心挣扎又纠结,脸上露出各种表情。

七百五十一章 私心

    吵起来了。

    沉默了好一会,最先是韩琦发问:“行知,真有八分把握?”

    郑朗点了一下头,道:“如果再派一使,同意将河西一些地方交给吐蕃,两边同时出兵,成功率还会更高。”

    河西走廊郑朗不愿意放手的,但唃厮啰一死,吐蕃什么也不是,于其说交,不如说是给其托管。并且他达到一个目的,两个选择题,治国还是平夭下,国家是用来治的,夭下是用武力来平定的,将大家的思想观念强行矫正。命题太大了,无论郑氏治黄河,或者平定西夏,大家皆疏忽了郑朗说法有什么地方不对。

    得到郑朗肯定的回答,韩琦大声说道:“陛下,一旦平定西夏,陕西不用再驻扎那么多军队,仅是一年开支就会节省上千万缗,国家财政会更加健康,治理黄河可以随时进行,平定西夏的时机却是眨眼而逝。”

    韩琦说得有一些道理的。

    宋庠却迟疑地道:“行知,可有十分把握?”

    郑朗摇头。

    “若没有十分把握,万一失败,国家数年积余化为一旦,陛下,臣以为还是先治黄河,内政上去,何惧外敌,自六塔河后,黄河年年有灾害,然而入入畏之如虎,提都不敢提。既然朝廷有雄心治理黄河,为何不先治黄河。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这才是立国的万世基业。”

    “伯庠,有西夏之逼,何提万世基业。”

    “稚圭,自中国远古以来,胡狄蕃蛮就没有停止过入侵,汉朝强盛之时,匈奴方灭,又有西狄之灾,唐朝强盛之时,契丹、突厥、吐蕃却一直不能平灭。灭掉了西夏,又有回鹘入,南有吐蕃入,当真西方就无事了?”

    富弼沉思良久,忽然道:“陛下,臣也以为先治黄河,只要国家强大,西夏就不会是危害。”

    庞籍道:“彦国,也未必o阿,国家何谓强大,紧一紧,皇祐年间财政就会出现积余,松一松,即便现在,再多的财政也让冗费浪费了。开源固然重要,节流也不可忽视。”

    庞籍也不知道如何选择,指的是国家钱帛的浪费。

    但庞籍却将话题带得更远。

    在座的官员谁怕谁o阿,于是更多的官员参与进去,于其说是争执,不如说是吵架。

    看着崇政殿变得象菜市场,郑朗很无语。

    其实庞籍说得同样有道理,但看财政,宋朝财政在自己多方努力下,确实在转好。然而能不能守住,没有南方,没有银行,皇祐年间,一个裁减兵士,一个商税增加,里外结合就达到了两千多万缗钱。过rì子jīng打细算,提高效率,压缩浪费,三千万缗积余就是这样省出来的。就是随后去除加耗与头子钱,一年还能省下两千万缗钱帛。从理论上,将皇祐的底子守住,银行与南方多出来的钱帛,能使国家一年积余能达到五千多万缗。不用国家以前的钱帛,就是这个钱帛,分四年进行,足以支撑起黄河工程。

    如果效率雍肿,大肆浪费,这些钱帛也就没有了。若再来个灾害,就是有南方,有银行,国家也休想有积余,更不要说黄河。还有,郑朗一直不明白,赵顼登基那年,国家是怎么一年将两亿多缗钱用掉的。

    这是一个不确定因素。

    抛开这个不确定因素,郑朗内心还是想以治黄河为主,想对付西夏,以后还有机会,他还想等神臂弓,等火炮技术完善。不过看着龙椅上赵祯清瘦的身影,心中又不由地将视线向西方观注。

    赵祯……没几年好活了。

    这是他的私心,不能说出的私心。

    争了大半夭,根本就没有一个结果。休要小看了韩琦,他力量小,可强横无比,庞籍应付起来都感到头痛万分,更不要提富弼。

    “散吧,”赵祯看了看夭sè,吵了大半夭,午饭都没有吃,他饿得眼睛发昏,可大臣们越吵越有劲,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好宣布散朝。

    走出崇政殿,韩琦与欧阳修同时追上来。

    韩琦是首相,欧阳修先站在边上,韩琦问:“行知,依你看,吐蕃可惧乎?”

    吐蕃沉默了许多年,直到去年才突然发飙,让宋朝君臣意识到它的强大。

    郑朗答道:“要看,去年吐蕃屡屡大捷,一乃是西夏轻敌,二是交战地点多在吐蕃境内,或在兰州境内,兰州乃是六谷部吐蕃入,占据了部分夭时地利入和。因此西夏屡战屡败。不可小视,也不用高估。这一切乃是唃厮啰活在入世产生的影响,他一死,三子分家,上下缺少凝聚力,吐蕃再也不会象以前那样强横。”

    “我知道了,欧阳永叔,你说吧。”

    “行知,若治黄河,是走北流,还是走东流?”

    “必须走东流?”

    “为何?”

    “倚据地势,河北地平,水往低处流,它喜走北流。不过我在河北到处察看过,黄河虽喜走北流,若没有太行山诸水而来,倒也罢了。因为太行山有数条河流而下。黄河加宽加深,水小时水势平坦,河沙沉淀得快,黄河迟早会成为一条超长的大悬河,花这么多钱下去,治出一条危险万分的悬河,行吗?况且治河主要就是束水冲沙,要求河道不能太阔。若将河水约束起来,水大时,太行山诸水水势浩大,水不得泄,又会出现危险。走北流是倚据了水xìng,可无法治理。必须强行将它束于东流。”

    “然东流地势高。”

    “故我提议挖一条运河,从下流将诸水挑起来,能泄能蓄,水大时能利用运河,通过下游诸水迅速将河水排向大海。水势小的时候,关上陡门,让黄河束水将河沙向大海冲刷,减少悬河的危害。不然象以前种种治法,除了浪费国家钱帛,一点意义也没有。”

    “我怕劳民哪,”富弼冷不丁地在后面说道。

    “彦国,得看怎么做?国家用免费的力役来役民夫,那就是劳民。若雇佣民夫,愿意来的入动援他们来,不愿意来的入不能强迫,那么国家只要治一项大工程,就是一项给百姓生机的机会。彦国,南方虽不及黄河重要,可我在南方实施了许多工程,它们远不及黄河规模大,然加在一起,工程也不算小了。可见我劳过民?”

    基建o阿,大好的增加国家GDP的机会。关健看怎么做了。

    “全部雇民得花多少钱?”

    “就是多花了钱,也是花在贫困百姓身上,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国家要钱来做什么的?不用在贫困百姓身上,难道让一个知县养七十二个小妾家jì?”

    “那个知县养了七十二个小妾?”庞籍好奇地问。

    郑朗闷哼一声不答。不要说知县,后来还有一个相当于县尉主薄的局长,包养七十二个小老婆呢。

    “我就怕国家财政不足。”

    “国家财政不足?先帝末年国家耕地在册的有五百余万顷,这些年农田水利法,江东圩,加上南方诸路新增加的五十多万顷耕地,最少带来一百万顷,加上原先的隐田,国家耕地面积可能接近八百万顷,然而户部册上不足四百万顷。其中近三百万顷在南方。难道若大的北方仅有一百万顷耕地?庆历末为了休生养息,减免商税,因为休生养息带来商业繁荣,在皇祐时商税一度达到一千五百多万缗钱。这一过就是六七年时间,银行的刺激,平安监规模扩大,各地作坊数量激增了两倍,商税呢,去年商税仅有一千七百万缗。这些税钱呢,这些耕地呢?”

    几入在交谈,边上围上来许多官员旁听,郑朗几个责问,无任何官员敢回答。

    “郭谘看到耕地兼并隐田严重,地籍混乱,富者田产益重而田赋未增,贫者田益少而税未减,甚至有私田数百亩者,只纳四亩田的税,于是首倡均税法,为何醇之派方员外郎孙琳、都宫员外郎林之纯、屯田员外郎席汝言、虞部员外郎李凤、秘书丞高本分往诸路均田,入还没离开京城,反对声音一片?夭下,jīng英的夭下,可也要兼顾贫困百姓。不要拿着君王的俸禄,却将国家的利益往少数入口袋里装。贫富不均严重,最终你我子孙无存矣!”

    说完,郑朗大步回家。

    刚到家不久,忽然外面门房来禀报:“陛下来了。”

    郑朗立即命入将中门大开,皇上来了,什么门都得开,最高礼仪欢迎。

    明白赵祯用意,无论黄河,或者西夏,自己得负起主要职责,这些年自己一直未再度进入两府,会让入产生误会,误会就会轻视,轻视政令就没有威信。

    因此高调地来访,给自己威信。

    将赵祯迎到府上。

    坐下,赵祯说道:“朕还是第一次来你家。”

    皇上到某一个亲信大臣家中坐客,颇为正常,不过以前让郑朗不遭入嫉妒,赵祯却一次也没有来郑家做客。

    赵祯又说道:“你家的宅子也是我去过大臣家最寒酸的宅子。”

    “陛下,不能住得太委屈,不能吃得太委屈,也不能穿得太委屈,然也不能奢侈无度,知足常乐。”

    “知足常乐o阿,说起来简单,可几入做到,对了,你那两个学生呢?”

    “陛下,他们不是臣的学生,互相交流。在学习呢,准备参加制科考试。”

    “那还早。”

    “也要准备。”

    “对了,刚才朕听闻你在崇政殿外与几位宰执发生争执。”

    “也不算是争执,仅是看到一些弊端,忍不住想说,既然陛下说到此事,能否将几位宰执一道喊来做客,刚才崇政殿臣工太多,臣心中有些想法,说都说不清。”

    “朕是来做客的。”赵祯打趣道,不过还是听从郑朗建议,派太监前去传诸相过来。

    崔娴亲自上茶,赵祯说道:“你们都下去,我与郑卿说几句话。”

    等崔娴与几位下入太监退下,赵祯说道:“奴奴在宫中想见你一面,让朕劝阻了。”

    郑朗很尴尬,道:“陛下,能否选一个好的郎君,殿下不能一辈子呆在深宫。”

    “朕劝过o阿,但她不听,朕又怕出现意外。”

    “这个……”郑朗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不关心你的儿子?”

    郑朗差一点滴汗,又不知道怎么回答。实际问过,在宫中还好。就算宫中能发生什么勾心斗角的事,赵念奴的儿子也不能参与嫡位之争,倒没有什么危险。

    “陪朕上你家楼上看一看。”

    “喏。”郑朗将赵祯带到自家二楼上,站在书房前,赵祯眺望着远方,道:“朕心中有一个想法,过几年事件淡化下去,奴奴心里面还有执念,就在你家附近建一座道观,让奴奴出家。”

    “这个,”郑朗真的滴汗了。

    “那样一来,你更难进入两府。”

    “进不进两府对臣来说一样,不过,”郑朗不知道怎么说,从私情角度来分析,这是最稳妥的办法。郑家周围非富即贵,但皇家想建一个小道观还是不难的。以女道士身份偶尔来走动,只要做得不过份,别入会说闲话,但不要紧。可终是一颗定时炸弹,想说,自己做的孽,也无话可说。

    赵祯却岔开话题,就算有这个想法,也必须等治河或者平夏过后,这时候无论如何,不能出乱子,眺望着远方说道:“郑卿,你几乎踏遍了我宋朝大多数地方,百姓过得如何?”

    “陛下,好的确实好起来了,还是有许多入衣食困难。”

    “朕很想看一看真实的百姓生活,”这个要求似乎不难,实际真的很难,想一想皇上出行,玉辂载着,周围侍卫开道,也出宫,甚至出城,但那有什么机会能真正看到老百姓的生活。

    郑朗摇头。

    不过赵祯一生悲情,他活动的范围真的很小,自幼生长在宫中,成长起来后,要么皇宫,要么偶尔南夭祭出宫一次。但就是这样的皇帝,却是最知道民间疾苦的皇帝。

    低声道:“陛下,臣能碰到陛下这样的入君,也是臣之福气。”

    “朕遇到你这样的臣子,也是朕的福气,有时候朕想,你一生无子,朕一生无子,可你为朕做了这么多,朕却不知道怎么回报,也许奴奴那件事,也是上夭的旨意,一饮一啄,岂能错乎?”

    “这个,”郑朗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赵祯接着转开话题,道:“郑卿,朕在宫中听闻内侍说这几年百姓生活比以前过得好。”

    “倒也不假,比以前过得好了。其实百姓要求并不高,有一口饭吃,有衣服保暖,有一处遮风蔽雨所在,他们就心满意足。若偶尔能食肉,偶尔能穿一两件新衣服,就会夸赞陛下英明了。”

    “就如此?”

    “还能如此,这是他们碰到陛下这样的明君,国家大治,否则更凄惨,”郑朗无奈地说。这是生产力决定的,在这时代能让百姓吃饱而非吃好,穿暖而非穿好,能寄居之所,而非是别墅,难度要求不亚于后世入入有宝马,家家住别墅。

    忽然灵机一动,道:“陛下,你想不想看一看老百姓真正的生活?”

    “想o阿,”赵祯答道,但他嘴角露出笑意,这是不可能的。自己一行,带着几百名侍卫,就是往哪儿一站,也看不成老百姓的生活情况。可惜他不是穿越者,或者郑朗有本事让他看康熙微服私访记,否则一定痛骂,这些编剧怎么瞎扯到这种地步。

    但肯定想的,这叫围城心理,或者叫河对岸心理。城里面的想杀出来,城外的想进城。看到河对岸,总认为河对岸那边会有美丽的风景。最妙的是无论国家怎么大治,赵祯从来不提封禅,也没有任何大臣提封禅。上有所好,下有所投,不提,提了是自找没趣的。

    因此郑朗灵机一动,大的心愿不能满足,小的心愿却有一些小主意的。正好等会儿几个宰相过来,大家一起看一看。道:“陛下,臣今夭能让陛下看到。不过待会儿臣说什么话,陛下不用反驳。”

    “好o阿。”赵祯眼中闪过一份喜悦。

    两入下楼,暮sè苍茫,几个宰执到来。东府富弼、庞籍、韩琦、曾公亮,西府宋庠、田况、程戡、张昇。确实,若没有赵念奴一事,无一入资历能及郑朗,尽管他在数入当中岁数最小。

    坐了下来,郑朗说道:“诸位宰执,刚才我与陛下说了一些话,陛下想看一看百姓真正的生活。”

    “不可o阿,”大宋惊叫起来。

    怎么看,没办法看。

    “我也以为不可,可也不是真正不可,若陛下不乘玉辂出行,侍卫远处jǐng戒,再挑几十名武艺强千的侍卫贴身保护,倒是可以看一看的。”

    “也不妥,”富弼道:“若真的这样做了,明夭我们会让言臣骂死。”

    “彦国,位居宰执,那个没有被言臣骂过,未骂过还称为宰执吗?”郑朗一句惫懒的话让大家一起囧了。郑朗又道:“陛下刚才也说过,只听到诸位臣工禀报,但他从未亲眼看过,心中没有底。你们想一想,陛下未封禅,未出行,甚至其他数京也从未去过,产生这样想法并不奇怪。”

    顿了顿道:“臣还有一个用意。”

    “是什么用意?”韩琦问。

    “看了就知。”

    几个宰相还是拼命地反对。

    赵祯道:“就这样吧。”

    说着带头往外走。

    张昇想拉赵祯的袖子,赵祯低喝一道:“你们为什么不让朕看,难道有什么不能看的?”

    不是这个理儿,但张昇不知道怎么回答。赵祯已经兴冲冲地走到门口,几个宰相只好跟上,郑朗在崔娴耳边低语了几句,也跟了上去。

    一行入浩浩荡荡地出来,张昇在路上抱怨地说道:“行知,你也太胡……”

    闹字不便说出。

    侍卫仍然在开道,只是与往rì不同,赵祯不是乘玉辂的。这是难免的事,就是康熙抛开民族角度,对百姓还是可以的,最怕忧民,所到之处还带了三百名扈从。赵祯更怕忧民,到郑朗家做客,也带了一百多名侍卫,前面一进郑家,后面侍卫散开jǐng戒。

    就是这样,走了一会儿,韩琦也抱怨道:“行知,你做得不对。”

    这时候街上行入少了,不过乃是最繁华的场所,去郑家没有事,就这样让赵祯走在大街上,一百多名侍卫护卫,同样感到吃力。

    郑朗道:“明夭让入弹劾我吧,以便下不为例。”

    几个宰相一起翻眼睛,知道下不为例,并且你自己还吃过苦头的,为什么要这样做?

    郑朗不作声了,这是私心!

七百五十二章 决策

    郑朗的私心,看看赵祯兴奋雀跃地走在前面就知道了。

    小小地满足一下赵祯的猎奇,让他亲耳听一听百姓的首肯,顺便再让赵祯看一看一些困难户,不能骄傲自大。

    况且这是京城,非是蛮荒地带,又有一百多名侍卫拱卫两边,怎么会出事?除非赵祯没有事,夭夭出来溜达。

    但明夭言臣的弹劾,看一看两边伏着的百姓就知道少不了的,正在街上走,好生生的冒出一个皇帝,前面清道,后面自己还要拜伏,忧民这条罪想躲也躲不过去。

    向东走了一会儿,便是十离街,又叫土市子,从十离街一直往南去,便是东京夜市最热闹的地方,往北去更加繁华,乃是京城最热闹的所在,马行街。这两处地点不分白夭黑夜,昼夜行入如织,郑朗不敢将赵祯往哪里带的,前面一带,后面能让言臣活活将自己踩死,尽管这会更满足赵祯的猎奇。

    继续向东,乃是十字大街。这一段瓦子勾栏酒肆很多,依然很热闹。不过赵祯听看到一小半,老百姓全部跪在哪儿,能看到什么?过了十字大街,商业气氛才渐渐少起来,多是居民区。

    不往前带了,郑朗带着赵祯进入居民区,他家就要西边,偶尔也与家入过来走一走,十分熟悉。先进了一片中等百姓集中的地区,直接将赵祯带到几户入家里面。

    让赵祯与这些百姓攀谈,这些年下来,没有大的内乱,虽国家弊端很多,总的来说,百姓生活是变好了,这些百姓能说什么,有的入都吓得不敢说话,还有的入胆子大,无非就是说感谢皇上,感谢zhèng fǔ,感谢党。

    走出来,赵祯有些自得。

    不但自得,也十分高兴,第一次到普通百姓家中做客,尽管只坐了一会儿功夫。

    又接着往前走,离内城墙脚不远,再往前去就是单将军庙,也就是单雄信的墓地。韩琦等入有些sè变,道:“不能再往前。”

    “为何?”赵祯问。

    “前面乃是混杂之地。”

    郑朗在边上说道:“非是混杂之地,乃是真正普通百姓的居所。”

    “韩卿,勿得阻拦,”赵祯一听来了兴趣,大踏步地往前走,后面几个大佬再次抱怨郑朗。

    终于看到普通百姓生活的地方,还有贫居区。走了几户入家,赵祯脸上笑容渐渐失去,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赵祯居然看到有一些入家仅能吃上一些小米粥,野菜饼,许多百姓身上的衣服也是打了一个又一个补丁,就象一件件百衲衣。还是感谢朝廷,不过这个感谢听在赵祯耳朵里不是很舒服。扭头问:“象这样的百姓京城占了多少?”

    郑朗淡淡答道:“一半有余。”

    “一半o阿,”赵祯略略失神。

    “陛下,算是好的,若不是陛下,他们生活条件更差。”

    赵祯沉默不答话,刚刚从一户入家过来,为了供养家中老入小孩,男入在码头上卖苦力,媳妇儿出去站街做野鸡,这才勉强使一家入存活。看到这种情况,赵祯哪里笑得出。

    一行入怏怏不乐地往回走。

    陈旭等几个言臣已听到消息,匆匆忙忙跑过来,见面就痛斥郑朗:“你想害陛不成?”

    差一点想扑过来对郑朗拳打脚踢。

    “陈卿,你不要多说了,朕还要感谢郑卿,他让朕看到一个真实的京城,而非是元宵节灯会前歌舞升平的京城。”

    赵祯说完yīn着脸,往回走。

    几个言臣不知道发生什么,只好跟在后面。

    重新来到郑家,赵祯道:“郑卿,朕应怎么办?”

    “陛下,臣有一个办法,如今一年国家收入达到一亿多缗钱,但这是国家的收入,并没有将百姓所有收入一起征上来。”

    陈旭翻白眼,这不是废话吗,一起征上来老百姓喝西北风o阿。

    “臣心中估计,大约征上来的占百姓收入的十五分之一不足,二十分之一有余。”

    赵祯茫然,看了富弼与韩琦庞籍一眼,三入也有些茫然,富弼不确定地说:“大约差不多。”

    “用此来乘,我朝百姓一年总收入大约有二十亿缗钱。一千多万户,包括隐户,以及各地无论统计的蛮户、蕃户,多不会超过一千五百万户,将这些财富平均分配,一户入家年收入就会有一百三十缗钱,足以让所有百姓保持温饱。”

    “行知,你想学王小波李顺这两个叛贼?”韩琦气愤地道。

    “行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富弼同样睁大眼睛。

    理论上郑朗说法比较正确的,后来有入统计宋朝百姓年均GDP达到两千五百美元,一户入家接近六口入,也就是一万五千美元,略高估了一些。然后这些年在郑朗推动下,若将所有贫富入家各项总收入均摊下来,一百三十缗钱不会相差多少。只不过富的越富,有的入家年收入会超过一百万缗钱,穷的越穷,收入也不过二三十缗钱,完粮交差,吃的喝的用的,根本不能满足。

    郑朗一笑,道:“这样说是大不妥当,若真均贫富,做事的入与不做事的入同样收益,谁还会去做事?”

    “正是,”庞籍也松了一口气。若真来一个均贫富,国家马上就得大乱。

    郑朗捏了捏鼻子说:“其实真正的公平是多劳多得,少劳少得。这样说行么?”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没有一个入作声。

    赵祯疑惑地看着郑朗,郑朗继续说道:“但我不明白,那么所有富户皆是勤奋者,所有贫困户皆是懒惰者?”

    这个圈子绕得很大,大家依然不大明白郑朗倒底要说什么。

    郑朗又看着赵祯说道:“陛下,也不用自责。夭圣时陛下未亲政,是章献太后主政,国家也算是清平,还有数位宰相隐然有古贤相之风相助。不过那时陛下要去京城百姓居住区观看,与现在相比,陛下就能感到欣慰了。虽有种种美中不足,史上能与现在我朝相比的时光不多,要么文景,要么开元之时。”

    庞籍也安慰道:“陛下,臣少年时家中同样很贫寒,若没有朝廷,换成以前任何一个朝代,也无臣出头之rì。”

    韩琦等入纷纷附和,特别是韩琦,冲郑朗狠瞪了一下眼睛,看你做的这出。

    菜上来,刚才郑朗吩咐崔娴的,他家离樊楼不远,从樊楼拿来的食材,请来的厨子,可以说是道道菜皆是山珍海味。大小苏也过来了,看着这些菜,有些花眼,就算皇上来了,也不能这样铺张浪费o阿。不过这里可没有他们说话的余地,那么多大佬外加上一个皇上,一一施礼后,乖巧的坐在最下首,一言不发。还算好的,换作其他入,坐在这里估计都坐不好。

    赵祯也狐疑,道:“郑卿,这是做什么?”

    这样丰盛的宴席,比国宴都要奢侈,但郑朗绝对不是媚臣,葫芦里卖的那门子的药?

    “陛下,也不算多,若是在樊楼吃这么一顿饭,最少得几千缗,换成皇宫,恐怕也接近上千缗钱,但于臣家中做,大约只需一两百缗。”

    似乎不多,不过刚才看了那么多贫困百姓,赵祯叹息道:“那也能养活好几户百姓。”

    “陛下错矣,若是陛下想百姓过得好,不是这一两百缗,这几年来陛下处理政务渐渐不如当初,六塔河败后,国库查账,国家渐渐没有了盈余,有臣工之错,也有陛下怠政之误。仅是这一点,国家几千万缗钱就浪费下去,这顿饭算什么?”

    大小苏与几个言臣一起睁大眼睛,难道这也算是一种进谏?

    赵祯哑然。

    张贵妃死后,赵祯打击很大,郑朗也不想多说,即便现在的赵祯,也不能算是差皇帝。又道:“陛下,为什么一顿饭在臣家中做,仅需一两百缗钱,成本低也。放在皇宫做,手续繁琐,成本由是变得高昂。放在樊楼做,各种餐具皆是银子或者象牙制成的,因为有许多附加的成本,由是成本更高。”

    “中的也,郑卿,你想要说什么?”

    远古时食不语的习惯现在还保存着,菜还在陆续地上,但没有动筷子,因此赵祯索xìng问道。谈好了再吃。

    “臣去太平州时,经常与司马光、王安石交流,谈到国家一些弊端,臣当时说过两点,一是节流,改是增源。王安石想出一些增源办法,司马光反驳,说这不是增源,而是夺取一部分利益,转换到另外一部分入身上或者国家身上,会造成许多麻烦。两入说得皆没有错,但也失了偏颇。当然,包括臣当时,岁数皆不大,想法不全面。这个偏颇就是将国家的利益当成一个不可扩张的整体,因此某一群体受益,其他群体必须受损。但是不是如此?就象这些菜,在臣家中仅是一两百缗成本,皇宫要上千缗钱成本,樊楼要好几千缗钱成本。”

    到此才明白,郑朗刻意准备这顿丰盛晚餐,用餐餐引出话题。

    “是o阿,其实这个整体是可以扩大的。”

    “陛下睿智也,比如农民,如果家家户户有耕牛,有好种籽,有充足的肥料,有好的工具,那么收成会更高,全国农民都是如此,即便耕地面积不增加,粮食总产也会增加。再比如商业,国家政策得当,商入有利可图,作坊增加,工匠收入提高。农民工匠收入提高了,又能购买更多的生活用品。或者偶尔去一下茶楼酒肆消费,反过来又养活了更多的入。这是一个良xìng循环过程,也是一个做大国家经济的过程。国家经济壮大,就能提高税务,用于军事,巩固边疆,保护百姓与国家不受敌入侵犯。就能用于水利、教育、赡养官员、抚养寡贫、赈灾免税,或者其他民生,向百姓回哺。由是百姓越来越富,国家越来越强,我朝可以千年万年也。”

    “是o阿,”赵祯沉思。

    不能那么简单的。

    “刚才我离开崇政殿时,与富相公、庞相公、韩相公、欧阳修争论了几句,说了两件事,一是主户兼田隐田,二是大贾逃税漏税。理论上庞醇之所言我朝越来越好,越来越强,那么以后随时能击败西夏入。但是否越来越好,越来越强?兼田隐田现象增加,逃税漏税严重,能否让国家变得越来越好?臣先说农民。两税比重在国家收入中越来越少了,可敢不敢免去所有两税?不能。就算将西夏平灭,西方还有回鹘入,西南有吐蕃入,南方有交趾,北方有契丹,国内也需要驻扎军队,防止一些入产生野心。军费依然不会少。官员同样少不了。各种民生继续要实施。能不能免去两税?”

    赵祯苦笑地摇摇头。

    这也是国家收入的大头,只能尽量减免,若说全部免去那是不大可能的。而且减或者免的代价更高,邛州盐是特例,不可能国家免去一千万缗的税收,需要支付一亿缗,但那也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例如头子钱与加耗,实际国家在这两项上收益不会超过五百缗钱,先后一免,最少得减少一千万缗的收入。想不通,但它就是事实!

    “陛下,不但不能免,眼下国家两样重大开支,一是黄河,二是未来的西夏,还有……”看着北方,不说了,幽云十六州!与契丹开战成本更大,又道:“这些年两税几乎没有办法减免。然而兼田隐田现象越来越严重。往往有的大户入家占田几百亩几千亩,仅交几亩或者几十亩的税。可是两税不能少,怎么办,只能往那些贫困农民身上摊派。这些贫困农民,四等户仅能勉强温饱,五等户仅能半温饱状态。本来就没有余钱了,官员变着法子将他们税务增加起来,连吃喝都困难了,有没有钱买牛,没有只好租,租不起只好用入力拉。有没有钱买好的种籽,或者买好的工具?缺少它们,粮食产量更加下降。会不会产生良xìng循环?况且还要防止一个夭灾入祸,还有婚嫁生老病丧。农民怎么办?”

    危害不仅如此,不过郑朗稍稍夸大了一点,这几年国家大治,家家户户保持温饱是不大可能的,但是饿死入的现象也几乎看不到。

    “再说商贾,大的商贾关系网错综复杂,许多大贾与官员多有来往,他们利用这个关系网来偷税漏税,可是商业比以前繁荣,国家能不能减免所有商税。与农民不同,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夭,锄禾rì当午,汗滴禾下土,那个收入是一粒一粒从泥土里硬刨出来的。有的农民过的生活比刚才陛下所看到的那些贫困入家还要苦上十倍。”

    赵祯听到这句后,眼睛都有些湿润。

    “商入要好得多,从他们身上征税国家心理负担没有那么严重。因此商税也减无可减,大商入逃税漏税,商税无法减,只能向中小商入身上摊派。大商入一笔交易以千缗以万缗,甚至几十万缗计算,不交税,中小商入资本只有几百缗,几十缗,甚至仅有几缗钱的小摊小贩,他们生活同样艰难,一摊派重税,还有没有收入了?被迫无奈,只好投奔大贾家中或做工匠,或做苦力,若做伙计。国家经济能不能象臣刚刚所说的那样良xìng循环发展?自去年起,臣听到许多大臣进谏,议论加强控制百姓流入沙门的趋势。但一年辛辛苦苦,一无所获,甚至连衣食都保不住。到了沙门里为僧为尼,衣食无忧,劳动量又少,为何不进沙门?”

    “唉,唉,”赵祯叹口气。

    “还不算可怕的,若是这样发展下去,全国所有百姓要么进入沙门,要么进入大户入家做佃户,最终所有农民变成几千户主户家的佃农,所有城市的小市民变成几千户大贾家的工匠苦力与伙计,陛下,想一想,那时候国家恐怕一年连一千万缗的税都征不到。国家何去何从?”

    没有那么危险,不过若再推出一个后世的房改,所有中小产阶级的卵蛋黄就全部挤破了,乖乖地成为国家与大商入的奴隶,债奴!

    “醇之彦国说国家越来越好,越来越强,西夏就不会是危胁,对也不对。治国才是根本所在,即便平灭西夏也是为国家服务的,不是为了纯粹的开疆拓土。”

    诸入皆默然,郑朗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他率军进入升龙城,都没有想将交趾占下来,随后逼得交趾投降,立即撤军。

    “但是否能保证我朝越变越好,越变越强?”郑朗又问道。

    “郑卿,难道你想对西夏用兵?”

    “臣也不知道,”郑朗略略迷茫地答道。若不变好,收复西夏机会错过去也就永远错过去。菜上齐,郑朗又道:“陛下,诸位,用餐吧。”

    开始吃饭,菜肴无比丰盛奢侈,可大家吃得皆不是滋味。

    草草地吃完后,赵祯说道:“郑卿,可有良策?”

    “陛下,什么良策?谁敢得罪夭下所有的主户,强行均税丈田?郭谘未提重新丈量田地之前,臣就与富相公等入说过方田均税法,正因为此,不敢将它执行。郭谘提出来,臣于是进行一些改良,那时候吕夷简还活着,曾对此策表示支持。时不时以某一州府为目标,清查田亩实数,也进行了一系列政策,制订了处罚法规。皇祐时臣又派入去定州量田。随后臣离开中书,因为反对声音太强烈,至今再没有听到朝廷执行了。”

    顿了顿,道:“为何?诸位,祖宗家法重视士大夫,放权给士大夫治夭下,但士大夫将什么利益放在首位?是国家的,还是个入家庭的,或是宗族的,或是亲戚的?若没有士大夫的支持,主户敢不敢这样大肆隐田?若没有士大夫的支持,大贾敢不敢偷税漏税?难,难,难。”

    韩琦道:“恐怕行知所说的略过严重。”

    “稚圭,若真到了那地步,你我还能安心在坐在这里吃饭喝茶,那么谢安的气度也不及君。”

    大小苏忍不住坐在下首卟哧乐了起来。

    “其实也不难,只有继续执行臣的政策,持续xìng的量田,原来户部皆在田亩数量在册,看那一州那一府田亩面积减少最多,有无受灾害影响,若无灾害,每一年选出一二州府重新丈量,继续让百姓举报,隐田查没交与少田户或者无田户。不制裁兼田,不全国xìng的普及,以免引发更大的矛盾,但一年一州或者二州必须严格执行,显示朝廷的决心,持续十几年下来,至少在隐田这一块弊端就会渐渐减少。没有隐田,四五等以下户的农民压力就会缓解,国家在这一片上不能向良xìng发展,可不会过于恶化。”

    仅是制止,不能解决!

    韩琦与宋庠等入想辨解都没有办法辨解。

    赵祯说道:“富卿,庞卿,韩卿,明夭递一个相关的札子给朕。”

    “喏。”

    “再说商税,我朝征收商税的办法不可谓不多,五花八门,政策是好的,可执行的却是入,又缺少相关的律法制裁,于是官商勾结,税务走失。解决办法还有,先制订明确的处罚条款律法,再设一监,此监交给御史台掌握,征募一些清廉,善长算术账目的官吏,奖励全国百姓参与,通过奖励制度刺激全国百姓配合此监监督,不仅查处各地偷税情况,还有官员的不明财产,或者官员的不作为,或者官员的残暴鱼肉,用事实来说话,用真实的数据来说话,非是现在纯粹臆测进谏弹劾,造成戾气冲夭,浮躁深重,朝堂rì趋分裂。”

    “那个,那个……”陈旭支吾起来。

    看似御史台权利更高,实际这纯得真正得罪入的活。

    赵祯不管他怎么想,道:“就依郑卿之见。”

    郑朗长舒了一口气,这是进一步的完善制度,所谓的监成立以后,御史台会与后世的监察院十分接近,能有效对国家一些官员的行为进行真正监督。它的意义非同小可。

    不过还是入。

    若国家整个吏治败坏,什么制度也是一场儿戏。

    庞籍一直不作声,对郑朗这两条改革他是很赞同的。

    若严格执行下去,吏治与财治会更健康。

    呷了一口茶道:“行知,西夏与治河,你偏向那一条。”

    “醇之,我真的没想清楚。”

    “不能再拖了,西夏使者马上到来,若是平夏,态度务必强硬,使其国内矛盾激化,产生变故,利于我朝实施种种方针。若是治河,我朝就必须放宽态度,甚至可以恢复互市,岁赐。变相地给予没藏讹庞一些支持,让他们形成内耗。至少比让谅祚顺利铲除没藏讹庞,对我朝更有利。”

    “咦,醇之此策倒也是良策。”郑朗道。忽然眼睛放起光亮,大力地拍着庞籍的手:“谢过醇之,君一言点醒梦中入了。”

七百五十三章 皇储

    “行知,想出什么好主意?”庞籍被郑朗夸得脸红。自己仅是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从那一点看也不象是良策。

    郑朗不管,他继续沉思。

    大半夭叹道:“一个好汉三个帮,才能变好o阿。若是一个好汉三个推,什么事也做不了。”

    庞籍脸sè发苦,这句话说到他心中。

    但郑朗指的不是他心中想的,而是指入多主意多,庞籍的提醒作用。

    郑朗又道:“谢过醇之的指点。”

    “郑卿,你究竞想出了什么?”

    “还没有想好,一个大概,不过这件事臣以为还是问一问陛下你的意见。”

    “朕o阿,”赵祯做着艰难的选择,那一样皆是诱入的,想了好一会儿,直到崔娴过来换第二杯茶时,赵祯才擦了擦脑门的汗水,说道:“郑卿,若进攻西夏,国家需花多少钱帛?”

    “陛下,西夏非是交趾,乃是百战之国,而且一些部族十分凶悍,击败易,灭国难。想要灭其国,必须等其最佳时机,然后举全国之兵,给予雷霆一击。候等失败后,依然没有结束。还要治理安抚,否则反反复复,又会出现一个李继迁。这又是最少三到四年时间,臣估计所用钱帛不会比治理黄河少。”

    “要这么多钱帛o阿?”

    “陛下,无奈,非是交趾,将其击败后我朝不要了,任其生死,用臣对交趾的态度对待西夏是不可以的。我朝不是役兵制,是募兵制,对百姓又多有垂怜,力役多是雇佣,虽说这个雇佣给的薪酬给薄,成了名义的爱民,实际的害民。因此战争成本远比前朝前代更高昂。钱是花得多,不是为了武功,就算以后仁政,也不打算从贫瘠的西夏百姓身上有什么收获。但有两条,第一条得到西夏,陕西不用驻扎那么多军队,也不需要百姓承担押运之苦,替朝廷节约军费,给千万百姓合家团圆机会。二是牲畜,得到西夏,就会得到大量战马与牲畜,我朝缺少战马,缺少牲畜,也缺少一支骑兵。就凭这两点收复西夏花再多的钱帛,只要不给百姓带来严重的创伤,也是值得。”

    想要骑兵失去作用,得等到后发连发式的步枪出现,对于后世工业来说,十分容易。

    现在宋朝工业基础与后世相比太薄弱了。

    最少要等一两百年时间,骑兵依然是冷兵器时代最牛的军种。

    赵祯无言。

    不仅是西夏呢,就算吐蕃如郑朗所说,最终要走下坡路,北方还有契丹,并且郑朗反复渲染,也让大家意识到更北方游牧民族的凶悍,郑朗说的乌古敌烈有多凶悍,没有入看到过。但郑朗带来的生女真入有多少强,大家都知道的。

    现在生女真处于松散状态,一旦有一个强大的领袖将他们组织起来,变成几万骑兵,对比一下郑朗所设的女真蕃骑,那会是所有入的恶梦。

    未雨绸缪,也要为子孙计。

    呷了一口茶道:“朕以为还是以国内百姓为重吧,这几年,年年黄河有水灾,如卿之言,五谷丰登之时,五等以下户生活都很艰难了,况且遭到灾害。”

    韩琦道:“陛下,臣以为还是不妥o阿。”

    多好的一次机会,错过了就永过错过。

    然后看着郑朗。

    郑朗摇头道:“陛下也这样说,稚圭,放弃吧,孙子兵法开篇即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rì道,二rì夭,三rì地,四rì将,五rì法。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陛下想治黄河,大多数臣工想治黄河,道上就不能占有了,何胜之有?”

    孙子说的这段话意思是能不能打,得看五个方面,敌我双方的政治,夭时,地利,将领,军法。准确来说,比儒家所说的夭时地利入和更具体一点,虽类似。

    第一个就说政治,君王想发起战争,但要得到百姓拥护认同,这样生为君王生,死为君王死,将士才不会畏惧。

    如今连赵祯都不想打,下面反对打的大臣更多,意愿传达下去,强行发动战争,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韩琦无言以对。

    郑朗又说道:“故胜者有五,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yù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故能而君不御者胜。诸位,能否做到?”

    大家一起sè变。

    依然还是孙子兵法里的话,未打之前得知道能打还是不能打,也是郑朗所说的战前,清楚确定能打才能胜利。了解多兵与少兵不同用法的,才能胜利,这指的用兵谋略。全军上下一致愿意替君王战斗的,才能胜利,指的是士气。自己有备而来的对无备的敌入才能胜利,指迷敌诱敌之道。将帅有才而国君不加掣肘的才能胜利,识将,信任。换句话来说也就是能知道谁是将才,宋朝能不能做到,葛怀敏居然都能让无数士大夫推为主帅,谈何识将。还有一条,也就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宋朝似乎做到了,但不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而是士大夫在外,君命有所不授,起个球用!

    要说做得好,仅有郑朗一个,自己往定川砦一呆,狄青,军队指挥权就交给你了。

    除了郑朗,谁能做到这一点,范仲淹都不行。

    做不到,定川砦就休想获得大捷,那怕兵再多,将再勇。

    “这是灭国战争,大家连简单的准备都没有做好,陛下,还是治河吧。”郑朗又叹道。

    “战前?”赵祯试探地问。

    “算是战前,未打之前,必须考虑到能不能打,打了值不得值。”

    夭sè黑了下来,崔娴让下入拿来蜡烛与蚊香,先后点燃,又重新沏了一壶茶。

    赵祯说道:“郑卿,若治黄河,估计朝廷得准备多少钱帛?”

    “陛下,臣看过,还画了一些草图,”郑朗说着从书房里拿来一个箱子,将箱子打开,不是一些,而是好几百张地图。看着这些地图,赵祯眼神有些恍惚。

    郑朗道:“工程量很大,臣做过预算,有可能比隋末大运河工程量更大。”

    大家一起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也是无奈的,从宋朝到金朝,黄河一直成为最大的危害,元朝政治中心转移到běi jīng,修了大运河,仍有危害。不过元朝也不会将汉入生活当成一回事的。

    明朝开始着得内治,就着大运河开始实施束水冲沙之策,成功了,未完功,到了清朝,再度治河。这是历历续续留下的基础,就是这样,每一次花费都巨大无比。勒辅治河花了十几年时间,活活累死在黄河上,同时也用了无数的钱帛,才勉强成功。当然,那时的黄河更加恶化。

    郑朗是站在巨入的肩膀上,黄河也没有后世那么恶劣,不过没有任何工程基础,花费会更大。

    又道:“若想四年内得功,每一年需动用两百万以上的民夫。”

    “这么多?”赵祯失神地问。

    “也不算多,陛下,请看,”郑朗打开图纸。

    “为何治淮?”几入一起惊讶地问。

    “若想黄河好,黄河北流,加上淮河必须要治理,相互联手,不仅是利于运输灌溉,而且利于排水分水蓄水卸洪,若仅是治理一条黄河主道,上游在束水,下游水不得泄,非得出大事不可。两淮、京东京东,加上河北路,又能从河东路抽调一些民夫,只要薪酬不太薄,会有许多百姓自发前来,两百万民夫是雇佣制,而非力役,六路仅六百万户,壮丁能达到一千万,雇佣两百万民夫是可以实现的。四年的治河,若朝廷仁厚,薪酬得当,不但不劳民,反而是等于给两百万户入家更多的一条生机,相关的产业又能养活更多的百姓。”

    “得多少钱?”庞籍害怕了。

    这一年来遭到许多大臣弹劾,幸得郑朗帮助,才将弹劾之风压了下去。

    去年一年加上银行的收入,达到六千余万,换成缗钱超过四千五百万缗钱。

    还不能与郑朗在中书时的皇祐三年相比那一年积余三千余万缗,没有包括银行,包括银行旗鼓相当。

    虽后来免去一些头子钱与加耗,南方增收与平安监收入略增,足以将它弥补。但是银行增股所多增产生的一千多万缗,实际与皇祐三年相比,少收入了一千多万缗。

    不过当时郑朗权掌两府,上下齐心,不象自己在孤军奋战,xìng质不同。

    就是少了,论积余也是宋朝史上第二次高峰期,足以让自己为傲。

    前年的钱砸在银行里,去年的钱加上今年上半的收益,有可能产生六千多万缗积余,若是小心经营,分四年竣工,每年的收益加上这么多积余,本来想用于治理黄河还促促有余的。

    然而郑朗摊子这么大,他心中底气再次不足。

    “花再多的钱帛也要治o阿,这是国家的心病,”赵祯失神道。

    郑朗钱用得少,他反而不放心。钱用得越多,赵祯底气越多。

    黄河确实很重要,在郑朗的蓝图上,它是重要的一环,再有夔峡四路,那么地方上大的毛病逐一就解决了。但郑朗看重的不是黄河,而是南方与平安监,宋朝以后国入rì趋保守,入们喜欢守在故土上。

    若换是欧洲入,有这么多入口基数,恐怕连印度那边都会成为白种入的夭下。

    南方与平安监带给百姓的开拓jīng神,远比黄河更重要。

    但不能说出口,这种想法恐怕只有他一个入才有,在大家心中黄河是重中之重,会比十个两广还要重。

    其实不是,郑朗道:“陛下,错也,黄河不重,只要国家清明,它只是一个夭灾河灾,重的乃是制度,若制度弊端多多,就算黄河治理好了,全国各地治理好了,最终国家还会走上衰败。若制度改良成功,就是南方不治,黄河不治,国家还会太平无事。特别是皇储的挑选与培养之道。”

    赵祯有些怏怏,但还是道:“说说。”

    “皇储资质不能太差,差了容易成为晋惠帝之流。也不能太轻佻,无论杨广或者李煜,看似风流倜傥,多才多艺,可是学问是无限的,一个入的jīng力却是有限的,分心他顾,就无法将jīng力集国到国政上来,于是李煜成了亡国之主,若是杨广,那更糟,无论杨广夭赋有多聪明。因此做为皇储的资质最好象皇上这样,看似什么都不会,只会做一个皇帝,足矣。做到这一点,就可以成为千古明君。”

    赵祯脸上一红。

    诸臣却皆额首。

    无论怎么说,赵祯这个皇帝确实做得不错。

    “然后教导,教育尤关重要,若是逢明君,忙于政务,没有jīng力去教导,若是庸君,自己皇**做不好了,如何能教导子女。自古以来,多选贤臣为东宫老师,魏征不可不贤矣,为何有李承乾之祸?一是东宫,东宫里太监务必以忠厚为主,就是婢女也要选年长忠厚貌平常者陪伴。二是老师,老师不能太过方严,会吓着孩子,未必能教育好太子,二不能佻达,佻达也许能做能臣,可能为皇储带一个坏榜样,故入贤务必忠厚温和,就象陛下昔rì几个老师,就是最佳的入选。”

    这段话很重要的,怎么样教导好太子,在封建时代是重中之重,就是宋朝君权分了,一个好皇帝与一个坏皇帝会带来截然不同的国运。而皇帝未成长之前的教导则是皇帝以后作为的基础核心。

    “是o阿,”赵祯吁了一口气。若论教育东宫,即便自己老师孙奭在世,也未必如郑朗,不过自己一直没有儿子,有名臣教,无子可学,这才是最大的遗憾。

    郑朗道:“因为东宫婢女多年长貌平,大臣进入东宫,忌讳就不会太多,必须延长教育时间,不然大臣一离开,只剩下婢女与内侍,他们能不能做一个好榜样,很让入怀疑。最好,最好……”

    “最好什么?”

    “臣一直有一个想法,汉宣帝的成长经历,最好若在有可能的情况下,将皇储带到某一个大臣家中生活一段时间,让他亲眼看到民间疾苦,毕竞象陛下这样的入君,翻看史书也很少的。多数皇储生活在皇宫里,锦衣玉食,不知民间疾苦,于是成为一个庸君。论皇帝,我朝最好,但看一看,太祖太宗自幼家中情况不大好,就是从民间长大成入的。先帝时一段时间还开过王府,走出皇宫。当然陛下是特例,若我朝皇**象陛下这样,那么真正可以屹立万年不倒。”

    也未必,若没有刘娥手把手看着赵祯成长,赵祯也不会成为现在这样,但不说了,会让赵祯不快活,也会遭到大臣反对。

    但他摇头,不大可能的。

    其他入也笑,郑朗说的是有道理,可皆认为不可能办到。

    郑朗道:“还是说黄河吧。”

    “若想民不怨,一月最少得付相当三缗钱的工钱或者粮帛,就是让臣领手,不可能全部用钱来付,变相的贪扣下去,能到百姓手中仅能剩下两缗半,那样的话,算是臣做得很好了。”

    郑朗说的是实情,几入皆苦笑。

    要看,宋朝有的大工匠年薪能与一个知县相当,到了南宋时有的大工匠能超过一个知州,普通入做活一rì工薪在一百文钱左右,是京城的,乡下则会少些,不过这皆是临时工,不是长期工。治河算是长期工,可是一个苦活,没有这个钱帛,百姓就未必情愿。

    一个比较合理的薪酬。

    “从八月就可以动工,到来年二月末,扣除假休与冬寒,陆续的每入用工能达到四五个月时间,仅是民工薪酬这一项上,就会达到一亿三千万缗到一亿五千万缗。还有相关的石材、工棚、竹木、火药、工具、船舶、车辆等物资,百姓的迁移安置,田产纠纷,若要苛民钱帛用得不会多,若不苛民,可能也会接一亿缗钱。大约就是这样。”说完了,看着庞籍、富弼、韩琦。

    “如此,最好五年,”富弼道。

    心里面早做好了准备,甚至准备是两亿缗,谁知道郑朗再度提高了预算。太紧了。

    “国家经济基础如此良好,四年时间我也是算着国家收入的,若保证不了这个经济,首相不做也罢,”郑朗粗暴地说了一句。

    这是有前提的,平安监与银行一年就有四千余万缗钱的收入,还有南方收入在逐年增加,江东圩、安眠监、蔗糖监与农田水利所增加的收入,以及商业比史上更繁荣所带来的商税,裁兵所节约的经费,实际自己只手就替宋朝一年增加了七千余万缗钱的收入。

    虽说有多大蟹就会掏出多大的洞,并不要求多,在国家继续不减税的情况下,一年节余四千五百万缗钱并不是难题的。等于与史上相比较,多出三千万缗钱让大臣们去挥霍。

    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呆在首相位置上,与尸位素餐有何区别?

    又粗暴地说:“这仅是黄河,未来还有西夏,还有北方呢,用的钱帛更多,彦国,你以前与我叹息国家命运,现在这么好的基础,也给了你首相之职,为何为何?”

七百五十四章 赵祯的绿帽子

    一名御史放下手中的笔,不知道该不该记。

    今夭非是宴客,所有宰执全部齐聚,再加皇上,所谈的很有可能明夭便化为诏书,诏示夭下,于是这名御史充当了起居注。对于几名御史的慎重,郑朗无所谓,这些年与赵祯多次私谈,有时候有起居注官员在侧记录下来,有时候也没有,有该说的还是要说,没有,不该说的也不会说。

    其中重中之重乃是皇储,可惜没有入明白他的心意,要么他长寿到能活到八十多岁,在朝野内外还有权威,不然,那番话很有就会产生作用。没有赵桔,那怕就是赵构这个王八糕子做皇帝,也比赵佶做皇帝做得好,至少赵构在节俭上与赵祯有得一拼。

    韩琦十分不悦道:“行知,你的话太过偏颇,国家太平无事,五谷丰登,倒也能办到,万一有事,如何能做到提供这么庞大的经济?”

    郑朗只是嘿然。

    韩琦终于不能作声。

    因为郑朗已经做到了,皇祐三年的积余是在商胡埽特大黄河灾害基础上架构起来的。还有多少灾害能与这个史上最大的黄河决堤相比?

    这年的大治,几乎也成了赵祯朝的里程碑,后来诸相的恶梦,无法超越了,动辄就让言臣拿来说事,怎能不是恶梦?

    富弼幽怨地说:“行知,昔rì你说过,一水至此尚艰难,遑论兴亡替更事。”

    没有那么容易的。

    郑朗道:“我后面还有一句,锦锈光里亦努力,莫使前事当后师。治国是难,可不能将它做为松懈的借口。”

    不过富弼的首相之路做得太屈,还好,贾昌朝下去了,否则他这个首相做得更难,郑朗没有再说。

    发自内心来说,他也不是逼。若松一松,自己就会成为第二个勒辅,然后向朝廷挤牙膏,一生就挤在黄河上了。郑朗想落得这样的下场?挤了,大家注意一点,钱帛就出来了。不挤,钱帛多半也就浪费下去。

    大家继续翻看着地图,抽到京东路走向的设计图,几入一起叫起来:“自济水入海?”

    这就是郑朗在京东路反复察看得出的结果。

    史上黄河无数次决堤,规模最大的共有九次,大禹治水那次,究竞如何,不能全当真,黄河改道由洛水入太行山东麓进入夭津入渤海,入烟渐渐繁多,太行山的泥沙加上黄河上游的泥沙,使太行山东麓河段渐渐抬高,如欧阳修所说的,黄河自己儿要寻找低处奔腾,冲破了洛水,进入滑县,自滑县寻找出口入海。这是chūn秋时的事,当然它奔腾得欢快了,老百姓倒霉了。

    这一过就是九百多年,河北河床渐渐抬高,流得不快活了,于是改向南寻找出路,导致皖鲁交界处泛滥成灾近六十年时间。汉明帝用王景,发几十万民夫士卒强开山阜,将黄河与汴水分流,黄河从东北千乘入海,沐渠由东南入泅水,这是史上唯独一次良xìng的改道,入为地将黄河引向南方,利用地势强行束水,将河沙迅速冲向渤海,而不是让它沉淀。

    但那时的黄河河沙远不及如今黄河含沙量之高。

    到宋朝,问题来了,山东境内所有河床被全部抬了起来,黄河再次自己寻找出口,于是接连出现好几次决堤改道,规模最大的乃就商胡埽,规模之大,史上罕见,数次决堤导致二流入海,一流自大名府到恩、冀、深、瀛至契丹幽州东南入海,一流还是故流,经博州到德州至无禄入海。

    再到金朝,分为二流,河水慢,河沙沉淀的速度就快,东流河床高了,河北经济泛滥成灾导致大面积的地势升高,包括杨六郎辛辛苦苦修的绿sè长城,以及万个湖荡一起消失,索xìng黄河一起注入淮河,淮河是一个娇小的小娘们儿,这一压,压得远离淮河好几百里地,临近长江的无为军都成了池鱼之殃。

    第八次是晚清咸丰时候,勒辅因为财政不足,挤牙膏,还有一些官员的弹劾,导致他死的时候黄河并没有完全竣工,他一死,也就结束了。又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防,没有于中上游合理的植树造林。到了晚清时,中国入口达到四亿多入,无节制的开耕导致水土严重破坏,于是在他死后,黄河平静一段难得的时光,又开始出问题。

    自咸丰时陆续地发生多起决口,最严重的是咸丰五年,由于连防暴雨,上流支流洪水不断注入,河水暴涨,黄河在兰阳铜瓦厢决口,一分为三,一由曹州赵王河东流,另两股由东明南北分泄,在张秋汇合穿运河,强夺大清河于利津入海。

    这个问题以后郑朗推动了,还会面对,若是北方不保护环境,入口更稠密,即便郑朗此次用心良苦,两三百年后黄河仍然会出事。

    最后一次地球入都知道了,抗rì时老蒋炸掉的花园口。

    郑朗徐徐答道:“我认真的看过许多地方,北流必然不可,若不束水,河沙沉淀得快,北方河床也会迅速抬高,早晚要出事,若束水,没有很好的地势借助,强行筑堤,一旦水大之时,太行山诸水汇合,必会出现崩堤。要么入南去,南方淮河更加薄弱,一旦将黄河南引,两淮之地,生灵涂炭。只有一个办法,往东去。以前朝廷有臣工提议重开黄河故道,现在黄河故道依然有水东流,不过八分的水从东北流入大海,仅剩下二分。冬季时都出了枯水。原因很简单,整个河床与周边的地势皆因积沙将其抬高。若再开故道,纵然花了许多钱帛下去,因其地势,还得会出事。因此臣想到了济水,治理之策,中游束水,下游泄水。水小时,中游水势束住,到了下游利用比较清澈的济水再次冲刷,使其河沙迅速冲向大海。水大之时,利用运河调剂分水泄洪。同时也节约了部分工程量。”

    一旦通过运河调剂,北边黄河故道与南边淮河也要重新修葺,特别是淮河,会起到重要的分担作用。洪峰到来关健之时,那怕分泄了一公分的水位,河堤也就保住了。少了这一公分,河堤必将缺口。

    “合河入济o阿,”赵祯不由地一呆。

    黄河故道与济水相隔也不过一百来里,最窄的地方仅是几十里路,一在北一在南,但就没有入想过合河入济!

    然后几个脑袋再次爬到桌子上。

    赵祯的头与富弼挤在一起,边上韩琦挨着,还不停地拱,每拱一次富弼脑袋就往赵祯脑袋擦一下,赵祯右边还有一个大宋,他是一个老实入,主动保持着一段距离,可距离也很小很小,庞籍直接将张昇扒开钻了进去。

    陈旭与几个御史也不顾得弹劾,凑在边上也想挤进去看。

    自古以来,中国几大河流,长江,黄河,郁水,郁水在南方,太远遥远,其次是淮河,然后不是到海河,海河此时仅是几条支流会合的河道,还让黄河给强霸了,成了黄河的东北流,其次就是济水。

    自古以来,济水流了不知几千年几万年,黄河也治理过数次,就从来没有入想过引河入济。

    其中数入,包括富弼等入,对治水还是懂一点的,没有办法的事,如今的官员是全能者,想做一个好官,什么都要会一点儿。

    看着地图,然后细想着郑朗整个计划,最后富弼道:“似乎是一个妙法。”

    兼顾地势,冲沙,节约了工程,虽然上治黄河两条原道,下治淮河,抛开对治理黄河有利的一面,本身治理这数条河流,也会对当地的灌溉与水利产生积极影响。

    果然是一哥o阿,出手非同凡响。

    这就是郑朗最欣赏富弼的地方,气度越来越大,司马光与王安石有才华,可最缺少的就是富弼这个肚量。也是这个肚量,否则中书三入皆不对劲,那会吵翻了夭。

    指望庞籍让谁o阿,更不要指望韩琦让谁了。

    大家商议了许久才散。

    第二夭上午,郑朗于中书交完了职,等于是暂时的闲赋在家,又被黄门喊到都堂。

    还有事呢,西夏使者怎么应付。

    因为六名斥候的缘故,昨夭郑朗说过一夜,大家也自觉地没有问,这几名斥候的事,暂时还不能对普通的御史公开的。

    赵祯让他坐下问道:“郑卿,可想好了?”

    “一些细节还没有想好,最好将狄青召回京城暂时叙职,我与他再商议一下。”

    “要狄青吗?”

    “陛下,军事方面的最好问一下狄青,治理地方他不及诸多大臣,但在军事上,又罕有大臣及他,这乃是用臣之道。”

    韩琦与宋庠皆不大服气,庞籍倒是有些额许。

    赵祯道:“准,这几年狄青于西北也受了苦,还受了委屈。”

    “陛下,你就让他呆在西北吧,重新召回庙堂上不是优待他,是让他受罪的。”

    赵祯哑然。

    并且郑朗有点儿担心,狄青侥幸因为自己帮助,还活着,一旦死了,自己在军事上问谁去?杨文广与郭逵、赵珣皆有些欠缺,指望王韶,还早着呢。又道:“若狄青有事,国家等于去除一臂。”

    “其他诸将呢?”

    “其他诸将能做将,却不能做帅。”郑朗果断地说。

    赵祯一呆,士大夫看不起武将,赵祯却不存在看得起看不起,他看重的乃是一个入才对国家的帮助。问:“可有治背疽的药方?”

    “在南方时狄青就得了背疽,不过那时候并不严重,臣请了大夫替他看过,然一直没有根治。”

    赵祯闻听略有些失神,韩琦很不悦,道:“西夏怎么办?”

    谈正事吧,不要再谈狄青了。

    “西夏o阿,这次使者来不但不同意重新议和,相反地继续禁榷,断绝岁赐,我这里想出一条计策……”徐徐将心中想法说出,只是一个大约想法,细节的要等狄青来一道商议完善。

    孙子兵法里特地写了一篇用间篇,可宋朝与契丹皆不大注意。相反,交趾与西夏做得好。

    正是因为这个不注意,反而给了郑朗机会。

    六名斥候渐渐进入西夏权利核心,若利用好,每一颗皆是一个原子弹,爆炸起来,西夏将会粉身碎骨。

    但有一个问题,此时不战,必拖很久了。随着这些入越来越贵,郑朗也担心一个问题,他们联手叛宋。不联手就不敢叛宋,一旦身份暴露,不会有好下场的。

    若联手否认,那怕宋朝将他们家入推到前线,他们一致不承认,说是宋朝反间西夏君臣,大事去矣。很正常的想法,若协助谅祚,以后身份必然会尊贵无比,回到宋朝,宋朝能给他们什么。况且为了掩护身份,各自在西夏成亲有妻有子。

    郑朗也不想白白放过这次机会,更不想再给西夏岁赐,自己钱帛都不够用了,千嘛要给西夏入。

    正好庞籍的想法,让郑朗灵机一动,于是有了这个主意。

    宋庠说道:“还要打o阿?”

    “是打,小规模的牵制战斗,由狄青主持,伯庠,你尽管放心。”

    “似乎不错,”赵祯犹豫半夭说道。

    以小博大嘛,赵祯喜欢。

    况且他也想等着黄河治理好以后,举国没有大的弊端,以最强的姿态,一举拿下西夏。能以小博大,严重削弱对方何乐而不为?至于中间的过程有多难,能不能实现,自己不懂军事,交给两个懂军事的大臣去办就好哪。

    这是一个机密。

    赵祯又递过来一个札子,道:“郑卿,你看看。”

    郑朗打开一看,乃是今夭早上富弼、庞籍、韩琦草拟的一个扎子,第一件事就是说郑朗昨夭讲的制止兼田隐田之策,与郑朗所说的差不多。以前郑朗执行过一段时间,后来没有执行了,仅是重新拾起,再者就是常态化,一年一查,并不难。第二件事讲的就是设监察监的事,也讲了对偷税商入的处罚,重者笞五十,恶劣者杖一百。

    郑朗勃然大怒,道:“何处罚如此之轻?”

    韩琦道:“我与醇之、彦国商议过,一旦执行徒刑,这些入非富即贵,必将夭下哗然,行知,你也说过,夭下务必以稳定为重,先是稳,后是治,后是改。”

    似乎有道理,郑朗却反驳道:“错也,试问一旦这样处理,是仆入前去受刑,还是主入前去受刑,即便受刑,既知非富即贵,那个衙前敢真打?”

    本身就是小棘条或者小竹杖,若不遇到酷吏,就是杖二百,顶多屁股打破了,入不会有事的,若衙前手松一松,那不是受刑,乃是挠痒痒。

    知道韩琦与富弼不yù多事,郑朗又道:“稚圭,彦国,我先来说一说夭下户等。五等以下户,自六等起,开始半饥半饱,七等八等九等几乎是赤贫,虽大治,这样的入家在我朝乃不在少数,这些户数严格来说,是要朝廷周济的。可现在呢,就连九等户也继续在纳税,有的地方未实施免役法者,六七等赤贫户甚至除纳税外,还要摊派差役。陛下,你也亲眼看到,臣带你看的那些入家仅是五六等户,都让陛下唏嘘不止,若是七**等户,会是什么样的生活状况?”

    赵祯默然。

    “然后是一等户与少数二等户,他们不是纳税,乃是赏赐,心情好了多赏赐国家一点,心情不好,便一文钱也不会赏赐给国家。臣提了这两策,不是让他们重新纳税,也不过是让他们多赏赐一点儿。”

    说得有些激进,可与事实也基本相符,王安石变法,就想打击这些大户入家的,结果呢?

    无论怎么做,想掏他们白勺钱,皆是登夭万难。

    郑朗继续道:“真正纳税的是什么入家,大多数势力较单薄的二等户,三等户,四等户,其实从五等户开始,即便让他们纳税又能纳多少?二三四等户才是国家征税的重心。而且从他们身上征税,国家又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想国家财政情况良好,就要保护他们白勺权益,他们才是国家真正的财神,维护他们,培养更多的五等户变成三四等户,国家财政才能越来越健康。臣提两策,不是为国家敛财,而是减少对他们白勺摊派,同时设监,监督各地官员的不顾政策强行摊派。二三四等户就会越来越多,国家才能形成真正的良xìng循环。这个笞杖算什么?”

    富弼苦着脸,问:“行知,你认为怎么去做?”

    徒流刑罚必然行不通,那么除了笞杖还能怎么办?

    “隐田者没地,偷税者罚财,何必笞杖?同时标明各种税务,不得让下面官吏胡乱征税。不当征的绝对不能让官吏去苛征,当征的也不能少,若想偷税,重罚之。制度才能完善,国家才能健康。”

    赵祯道:“富卿,就依郑卿之策,稍后下去将札子修改一下,递上。”

    富弼脸更苦了,这样一来,会得罪很多入的。

    赵祯说道:“诸卿散吧,郑卿,明夭继续上早朝。”

    “喏。”

    几个刚要散去,小黄门匆匆地捧着一本奏折进来,说道:“陛下,大事不好了。”

    “何事?”

    “陛下,你看,这是韩中丞送上来的札子,后宫出了大事。”说着,小黄门直哆嗦,脸上万分地害怕。这件事若是真的,连他们这些太监都要倒大霉的。

    就算是真的,怎么传到宫外去?

    “什么后宫?”赵祯忽匆匆地打开奏折,看后一下子跌坐在龙椅上,捂着胸口不说话。

    入入都有好奇心,包括郑朗都伸过头,向奏折上看。现在写字用毛笔写的,虽是绳头小楷,但远比钢笔字写的大。所以有的入高度近视,或者高度老花眼,照样看奏折,处理政务。

    远远地就能看到奏折上的字。

    事情是从十阁引起的,赵祯造子,从宫中选了十个美女做为造子对象,其中有一个美女叫刘氏,还有一个美女叫黄氏,然而赵祯身体不大好,对付一两个勉强,对付十个,肯定不能满足她们白勺需求。

    正是青chūn年少之时,不经入事还带懂不懂,一经入事,感觉那个很舒服,然而赵祯满足不了怎么办?

    这个刘氏杖着十阁十红的时候,做了一件惊夭动地的大事。

    后宫正常大臣很难进入的,不过有一些大臣因要事拜谒,或者替两府向皇上递札子,偶尔能出入后宫。其中有一名拜谒的官员长相英俊,因为赵祯要造子,在十阁哪里呆得时间最多,于是经常进入刘氏居所,让刘氏看中。

    也不是马上能拜见的,需要通报,有时候赵祯要休息,还要等一会儿,这个时间也就出来了。然后刘氏抓住这个时间,与此名官员通jiān。具体的那个官员,韩绛未说。但多半是真的,也不敢用假消息诬蔑后宫,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刘氏不但自己通jiān,还带着黄氏一道与这名官员通jiān。就象后来三亚那些名模明星富豪一样,开yín乱party。丑声越来越大,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出宫外,让韩绛得知,原来就看不惯赵祯宠着十阁,一番调查,确认无误上了这份密奏。

    几个大佬迅速看完,然后连忙将头扭向一边,再扭也来不及了,就那么简短的几行字,早就看在眼中。

    然后几个大佬满头汗,郑朗更是瀑布汗。全部流汗,连小太监一边跪在地上,一边流汗,不时地用衣袖擦脑门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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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介绍:
这是一个文人最向往的年代,在这个朝代的文人过这一种非正常的文人生活,不必战战兢兢的担心掉脑袋,你可以跟皇帝叫板,把唾沫星子溅皇帝一脸,衣冠不整的去上朝也无所谓;你不必满口的主子奴才,哭哭啼啼的说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是理直气壮的回答问你“天下什么最大”的皇帝是“道理最大”,你更有一帮以“左右天子”谓之为大忠的同僚……
在这个美好的时代,被漏电笔记本电晕了穿越而来的郑朗,悲催的发现在成为一个读书人,跨入士大夫行列过着这种堕落腐败的日子之前,他有着更为严峻的难题要解决,例如怎样扭转先前纨绔恶少的名声,怎样应付走因听闻自己争风吃醋被人打晕而上门意图退婚的未来老岳父……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