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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午后方晴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txt下载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七百二十五章 营救(二)

    不但地形让张亢一愁莫展,连确认郑朗在这里都办不到。张亢一点办法也没有,杨归国伏在边上同样没有一个办法。

    张亢骂完后眉头紧锁,想着策略,忽然他脑海里浮出一个美丽的少妇相貌。

    自从郑朗出事后,有一个妇人更担心。

    这几年郑朗有意回避她,让她心生后悔,然后恨得咬牙切齿。不过听闻郑朗出了事,心里面也焦急,带着家里派来的族人,自桂州赶到辰州。就呆在辰州,私下里曾自报家门,与张亢见面。

    张亢当时很无语。

    说作风,郑朗作风颇佳的,他有妻妾,但妻妾就是妻妾,每一个妻妾都是有故事的,妻子是明媒正娶,并无异议,那个四七百二十五章 营救(二)儿是自幼服侍郑朗的,以后为妾也很正常,环儿是崔娴陪嫁带过来的,更无异议。只有那个江杏儿算是有好命。随后樊家的小娘子,乃是崔娴担心郑家无后,这才纳进门的。为此,郑朗拖了数年时间。

    相比于郑朗,宋朝还有许多士大夫一生仅娶一个妻子。

    还是没有可比xìng,虽仅娶一个妻子,可有几人没有狎过jì。郑朗就做到了。

    但这一年来,郑朗的私生活似乎越来越复杂,为小公主发疯情有可愿,他是小公主的守护骑士,不过也略略做过了火。现在怎么又冒出一个西夏的皇后?

    也没有去管,接见了她。

    淡淡说了几句,没移氏略有些尴尬,不好说得太明,但神情无疑透着焦急。

    若是蛮人做下的,与没移氏并无半点关系”若是西夏人做下的,没移氏这个身份对西夏人来说同样十分重要。一个没移氏,一个宁令哥,无疑是没藏兄妹眼中钉,肉中刺。

    他脑海里想出一条计策,就不知道没移氏肯不肯配合自己,冒这个险。

    道:“我们回去。”

    返回辰州城,悄悄七百二十五章 营救(二)将没移氏唤来,看着没移氏,再次感慨为什么当初元昊为她失措,每一次看到没移氏,惊为天人。不过张亢也老了,美sè对他作用不大。不但他老了,狄青、张罗、王吉、杨文广等名将皆已年老”庆历战争涌现出来的另外的一些名将”王凯、高继宣、

    种世衡、周美、田胜、折继阅等将领先后一一过世。

    这是张亢第二次看到这个西夏皇后,虽惊若天人,没移氏的美sè对他影响不大,当然,主要是郑朗,与其他几位名将相比,张亢实际于陕西还与郑朗关系不厚,不过自将郑朗从契丹营救出来后”张亢与郑朗几乎连在一起。狄青也许还有庞籍说说好话,张亢除了郑朗这个靠山外,什么靠山也没有了。张亢平静地看着没移氏,心若止水,问:“没移娘子,有一件事想要委托你,不知你可否答应?”

    “张将军,何事?”

    张亢最讨厌人家称呼他张将军,这等于生生将他划到武将行列。

    不过也要看人的,若是郑朗称呼他张将军,张亢不但不生气”反而开心,没移氏称呼他为将军,倒也不是很介意,徐徐问道:“没移娘子”

    在我未说出这件事之前,我想问你两个问题,你对郑相公是什么看法?

    能不能替郑相公冒一个很大的危险?”

    张亢自然不会问没移娘子,你喜不喜欢郑相公,人家是少妇,终有一些**与自尊,也要留一些脸面的。回来的时候暗中就打听过,没移氏与郑朗关系似得暧味,然而郑朗是采取逃避态度。不能直接问的。

    这句话问出后,没尊氏俏脸还是一红。

    反应超出张亢的想像,不能低估了她,毕竟曾经一度作为一国皇后,也算是见多识广,迅速平定下来,道:“张将军,郑相公是一个好人,难道郑相公有消息了吗?”

    “有消息了,可是下落不是很明确,不明确我就无法营救郑相公,故需没移娘子相助。”

    “我还是不懂。”

    “谋害郑相公的乃是我朝一个密探,他勾结西夏没藏兄妹,利用身份掩护,绑架了郑相公,现在有了线索,但不能明确,我们也不大好营救,所以我想请没移娘子帮助我们。”

    “既有线索,如何无法营救?”没移氏不明白了,这是在宋境,非是在西夏境内。

    张亢看着她表情,心中懂的,能否答应,未必两可,至少对郑朗没有恶意,于是道:“没移娘子,郑相公大约还活在人间。”

    “他还活着,太好啦,、”没移氏惊喜地道,意识到失态,用手捂着樱桃小嘴,羞涩地看着张亢。

    张亢还懂不懂?

    他心里说也在说道,太好啦!

    脸上不会表露出来,平静地说道:“郑相公仍活着,而且我大约猜测到他被关押在什么地方。”

    “为什么不去救?”

    “有些困难”张亢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崖壁的样子,徐徐说道:“我们也不能确认,这需要你去配合。,…

    “为什么不能确认。,…

    张亢耐心地画了一张图,讲解了那个崖壁的地形险恶。

    “那我能做什么?”

    “没移娘子,关健是我们不能确认在哪里是否关押着郑相公,又不敢惊动张平孟,与你们西夏的密探。”

    “我不是西夏人了。”

    “我说错了,但不要紧,与这个没有关系,只要确认郑相公关押在哪里,我就有办法营救。”

    “有何办法?”

    “办法很多”实际张亢现在还真的没有办法,不过第一步得将郑朗是否关押在那个山洞确认下来,以后才能想办法,善意地撤了一个谎,又道:“但郑相公不关在哪里,我就没有方法营救了。”

    “我还是有些不明鼻。”

    张亢无奈,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张亢怯怯,家贼难防,偷到屋粱”若不是张平孟里应外合,凭借西夏人,想要危害到郑朗的安全,登天万难。为什么张平孟会做出这等事,还不是襄邑县官吏不好,逼得张平孟走到这一步。

    他又想到张海,同样是一些不好官员逼的。

    没移氏又道:“我答应了。”

    “谢过没移娘子。”

    张亢千恩万谢,却不知道没移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眼神。

    但没移氏绝对不是恶意的。

    随后没移氏“无意中”亮明身份,除了少数人外”其他人也没有将没移氏当作一回事,在西夏是皇后,在宋朝算什么?但还是有人注意到了,有的人用心不良,有的人则是好奇”这个美艳的妇人与郑朗是什么关系?那个都爱八卦”包括郑朗,偶尔也关注一下各个八卦消息。很快没移氏到了辰州的消息传开,并且她与郑朗之间的关系让人联想翩翩。

    仿佛是验证这些谣传一般,没移氏带着族人去了会溪城。

    因为怀念郑朗,她经常一个人来到那个出事的竹林外,坐下遥思,神情很哀伤,有时坐在石头上暗暗垂泪。

    实际她的确冒着极大风险。

    张亢不知道赵念奴也关在山洞里”但是西夏人想要一个活着的郑朗。若是在江南西路郑朗死定了,人家运不走,只能杀死郑朗,会溪城不同,它的西南便是苍莽的虎山”不要说朝廷,就是溪蛮对这一带管控能力也很弱。过了虎山,便是更复杂的田氏,田氏过后宋朝控制能力越来越弱,若是将郑朗押过田氏,便可以利用宋朝对川西无法控制的优势,再利用一些人手,便能将郑朗押到西夏。过程会十分的困难与复杂,但相对于郑朗的价值,值了。若不对,又可以随时将郑朗杀死。

    若是如此,多一个没移氏也不要紧。

    没移氏没有郑朗价值大,可一个活着的没移氏比一个死了的没移氏价值更高,不是高在没移氏,而是高在宁令哥。有没移氏,就有机会对付宁令哥。

    这是张无的分析。

    但张亢分析错误了,没移氏必死无疑。

    到此,张亢已对没移氏对郑朗的感情很清楚了,但他不会说出的。

    也没有心思笑话,若是郑朗平安无事,可以拿郑朗开一开玩笑,郑朗下落不明呢,而另一边张平孟神态平淡,甚至从来未来过这一带,不敢泄露出去。这个狡猾的张平孟,张亢有时恨得想立即不顾后果将他抓起来,碎尸万段。

    这是一场豪赌。

    若是没移氏继续出丰,郑朗还是没消息,再怎么说,没移氏也是西夏曾经的皇后,这个招牌作用无可拟代,张亢便会犯下很大的过错。

    不是很失望,正月十三,没移氏坐在一块石头上,呆呆地看着竹林。

    八卦传播起来很快的,短短几天,消息居然都传到京城,诸官员瞠目结舌,不过京城也发生一件大事,管不了郑朗与没移氏。可想而知,辰州早传得纷纷扬扬。

    但她尴尬的身份注定宋朝对她不是很在乎。

    下人的鲁莽也保护不力,就让她孤身一人,经常来到这个出事的所在。不过也合乎情理,郑朗出事以后,这一地区除了那个峭壁类似的地形外,全部搜了数遍,就差一点准备挖泥三尺,谁还会在意。

    对没移氏张平孟也关注过,也犹豫过,他有一个赫然的身份,特务营的斥候,于是一点一滴消息打探出来,包括郑朗一来南方,没移氏后脚也去了桂州的事,让他打听出来。

    会冒一点风险的,但前思后想之下,认为宋朝对没移氏不是很重视,终于上钩。

    而且也值了,一个宋朝的公主,一个郑朗,一个西夏的皇后,即便不能活着带他们去向西夏,将他们全部杀死,也可以向新主子请功领赏。于是出手。

    没移氏只是一个柔弱的少妇,没什么难度,就将她也强行掳到那个山洞。

    时间拖得越久,郑朗心中越是担心。

    忽然听到外面的说话声:“皇后,好生呆着吧。”

    西夏语说的,郑朗呆在西北很久,简单的党项语还能听懂一些。

    奇怪地走了出来,毕竟是曾经西夏的皇后,几名西夏斥候对没移氏很尊敬,不象郑朗带到此地,几乎大汉前推后搡。然而郑朗差一点跌倒在地,问:“没移娘子,怎么你也被他们捉来了?”

    “郑相公,原来你在这里”没移氏惊喜地喊了一句,然后用手帕捂住嘴,吃惊之下,一阵山风吹来,手帕一松,随着山风,向洞外飘了出去。粉sè的绢帕,就象一只大huā蝴蝶,在洞外优雅地向崖下落去。

    这个山洞也会变得十分热闹。!!!

七百二十六章 营救(三)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

    如果将这一年的史书天气刻决单独择取出来,似乎就象北宋后来的小规模的冰河到来一样,到了正月还时有大风,大雪。在暖冬的北宋前期,这样的天气很少见的。

    除夕那天,东京城又落了一场特大的大雪,雪积压在皇宫里的huā架上,许多huā架被先后压断。这样的雪,肯定为来年庄稼带来妨碍,赵祯赤足于禁庭祈祷上苍。

    第一个赵祯信神,第二个赵祯心灵干净,经常做这样的自虐的事,比如大旱时偶有一雨降临,他赤足在后宫舞蹈,也不怕感冒,落雨了,老百姓就有了一条活路,所以高兴地失态。

    但是他身体真的不好,又发生那么多的事,身体更不好。

    大事来了。

    第二天乃是元旦,也就是正月初一,百官齐列大殿,庆贺元rì到来。赵祯也到了,太监唱和,赵祯坐下,太监开始拉开龙椅前的帷帘。

    百官正在参拜,赵祯感到头有点儿晕,身体踉跄,然后就倒了下去。

    服侍的太监连忙将帷帘放下,用手指掐赵祯的人中。

    大臣面面相觑。

    赵祯在里面也清醒了,大过年的,不能扫大家的兴,让太监重新将帷帘拉开。不过他感到身体很不舒服,等百官行完礼后,就宣布大家散去。

    大臣离开皇宫,一个个脸sèyīn沉,发生太多太多的事了。

    有人心情悲观,甚至想到一件事,难道这是盛极转衰的征兆?这些年君臣兢兢业业,使得宋朝如同梦幻一般,论富裕从来未有这么富裕,税务收入不是最高的,最高峰时乃是庆历战争时,一度将税务以及各项专营收入达到一年一亿六千多万。但那是强敛敛出来的收入,非是现在这种轻徭薄征的收入,xìng质截然不同。

    似乎南方马上又会增加不菲的新收入。就连修一条工程庞大的六塔河,朝廷都没有感到财政压力。

    武功上略欠缺一些,可是西北与北方承平已久,交趾举国进攻,仅用两个月,一小部分的军队就将其击败。

    若不是契丹与西夏垂悬在头顶上就象两把利剑压迫,文景贞观开元似乎也不过如此。

    难道是好景不长?

    大过年的,yīn影就庞罩在京城上空。

    当然,赵祯带回去后,御医如何诊治,大臣们不得而知。

    似乎从宫中传来消息,皇上病情稍稍好了一些。

    正月初五,赵祯还要做一件事。宋辽两国乃是兄弟之邦,不管这个兄弟是真是假,礼份上必须要做的,因此每到重大节rì,例如元旦,都要向对方拜出使者朝贺。按照常例,一般是在正月初五接见使者,正月初六举行送礼。

    大臣们心中戚戚,带着契丹四名使者萧兖、杜宗鄂、耶律达与刘rì亨到了紫宸殿。

    开始很正常,到了文彦博代表群臣登阶,来到赵祯御榻前贺皇上寿(北宋保留着许多唐朝的习惯,宫宴时多在屁股下垫一个垫子,桌子也比较矮小,因此称为御榻)。

    因为大臣担心,气氛有些压抑,赵祯环顾四周,对文彦博问道:“不快乐吗?”

    文彦博错愕之下无言以对,但知道赵祯有疾,于是默默不答,退下。不过这天在大臣战战兢兢的心态里,侥幸终宴。

    接着来,初六,群臣落座,四个使者带了进来,到达中庭,眼看进入紫宸殿,赵祯病怏怏的,突然抬头喊道:“快召使者进殿,朕几乎不能相见。”

    然后又说了几句明话。

    大臣一起石化。

    左右太监知道皇上这几天因为生病,神志有些不清,迅速将赵祯扶着退下。但还有一件事得做,马上使者就要进殿了,文彦博反应很快,走出去假传口旨,说赵祯昨天真高兴,在宫中喝酒喝高了,今天头痛yù裂,不能亲临宴席,派大臣换地方喝酒去,咱们到驿馆接着喝。

    契丹使者那边搪塞过去,可是群臣那有心思喝酒。驿馆宴散,文彦博将一些重臣留下来,神sè凝重地说:“陛下遭遇到一些事,又是重病,举止失仪,如今国家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一些事指赵念奴与郑朗下落不明,举止失仪是好听的说法,也就是神志不清楚。

    大家一起额首。

    一番协商过后,文彦博派人将宫中的大太监史志聪与邓保吉传来,提出一个要求,国不可一rì无君,陛下病成这样,我们大臣应该有数,内侍们必须随时通报陛下的病情,听候大臣召唤。

    史志聪急了,这是干嘛呢,内宫的事轮不到你们宰相管。

    说得颇有道理,皇城是皇城,都堂中书省等官府机构皆在皇城里,内宫是内宫,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除了皇上召传,任何大臣不得闯入内宫。就是皇上召唤,还有太监带道,不能让你瞎跑。这不仅关系到后宫有许多嫔妃,男女不便,还关系到皇上的安全。

    文彦博一声大喝:“主上暴得疾,乃系宗社安危,只能让你们这些奴辈出入禁阅,岂能不让宰相知道天子起居,你们想要做什么?”

    史志聪吓坏了,宋朝没有,唐朝有故事,因为大臣管不到皇宫,

    )文彦博又逼上一步,喝道:“自今天起,陛下病情或好或坏,必须一一见报。”

    还怕这两个大太监不服,直接让人强行将史志聪与邓保吉拉到中书签军令状,皇帝病未好起来,宫中如果有事发生,宰相不知道,就将他们的头砍了。

    两个太监手捧着军令状,很无奈。不但每天向文彦博汇报,连皇宫晚上门能不能关,都要请示文彦博。

    但这是无奈之举,两个太监不是服,而是不服,只是被自己逼着强行诚服的,得皇上好起来,若好不起来,自己麻烦就大了。

    文彦博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带着诸士大夫回去。

    初七,文彦博又带着重臣去内东门小殿问赵祯起居。

    正在门口,文彦博与史志聪说话,突然赵祯从内宫冲出来,一边跑一边大喊:“皇后与张茂则谋反了。“按照心理学的角度分析,赵祯这种情况情有可愿。想做一个平庸皇帝很快乐的,拥有天下最高的权利,要什么有什么。但想做一个好皇帝委实不容易。千古明君中罕有高寿的,就是康熙那样强壮的身体,也不过活到六十出头,雍正活活将自己累死了至于乾隆,他只不过*了爷爷父亲的光,算是好皇帝吗?

    赵祯一朝,内忧外患,外部西夏之逼,内部灾害连连,想做一个好皇帝何其不易。这份压力外人难以想像的。

    本来还有一个张贵妃,国家情况也在变好可是张贵妃一死,女儿失踪,又发生郑朗生死不明的事,大病之下,神志失控终于失常。

    但为什么说皇后与张茂则?

    曹氏进宫是大臣所逼,赵祯心中实际很不满。王则平的那年,几个侍卫闯宫行刺迅速逃跑,这是赵祯想给侍卫一条活路,不成想曹皇后英勇指挥,其中张茂则响应曹皇后的命令,不顾危险,爬到屋顶,从屋顶跳下获“贼”。最后导致几个“贼”无一活命对此赵祯内疚,因此平时不喜欢这个张茂则。

    可他也无过错于是耽在宫中。

    但文彦博懂不懂心理学?听在他耳中不对了,他也听闻了一些宫中的事迅速联想到一条线索,赵祯平时不喜张茂则,曹皇后认为赵祯不对的,这是一个很忠心的太监,多袒护之,而赵祯病重,宫中的那位妻子是曹皇宫的亲侄女,现在皇上闯出内宫,向大臣求救,难道宫中有变?

    要命的张茂则此时领御药院,能不能治好皇上,就看御药院了。

    这一想,脸sè变得惨白惨白的。

    正在他想的时候,赵祯又说道:“诸卿救朕,文卿救朕,富卿救朕,狄卿救朕,王卿救朕,郑卿救朕。”

    至于赵祯喊郑朗救他,可郑朗下落不明,大家一起自动疏忽,关健又喊了文彦博、富弼、狄青与王德用。

    难道宫中真的有变,皇上逃出宫来请求政治避难?

    文彦博刚想上去,内侍们又一拥而上,将赵祯拉到内宫,将宫门关上。

    倒底发生了什么?

    大臣们目瞪口呆,还有许多大臣心想,要不要闯入内宫,一看究竟?这场面十分搞笑,可当场的大臣没有一人能笑出来,相反的,每一个大臣心情十分紧张。

    宫门再次打开,内侍对诸臣说道:“相公且为天子下赦消灾。”

    仅一句,所有大臣再度石化。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御医治不好皇上了,才动用大赦这一着棋,何谓大赦,一旦大赦,除了十恶不赦的罪,所有犯人都可以回家做良民。

    这是交给上天决定皇上的命运。但上天会替皇上治病吗?

    文彦博等人觉得天塌了,带着满顶的yīn云,也没有闯宫的心思,回到都堂商议是否大赦。

    一会儿内宫又有人到都堂来禀报,说是张茂则听说皇上的话,立即悬粱自尽,让左右解救下来,侥幸未死。文彦博道:“将他带来。”

    问了问,若真的宫中有变,这个张茂则是一个关健人物,试探几句,终于判断出又是皇上在胡话连篇,不能当真,于是道:“天子有疾,妄语也,你何必如此,你若死,使中宫如何自容?”

    你死不要紧,若是传将出去,因为皇上一句胡说活活逼得宫中的大太监,对宋朝名声不大好听。因此令左右不离张则茂,不过导致曹皇后也是戚戚,不敢前去探病。

    都堂群臣同样头痛,皇上病魔,凶险万分,关健现在国家一个太子也没有,宫中都收养了两人,可万一有事,立谁为帝?因此不能立即大赦,得往后拖,一旦宣布用大赦来侥幸使皇帝好转,实际是等于向天下人宣布皇上没得救了。宋朝会有变。

    文彦博对史志聪回话,大赦乃是万不得己之举,不过初十不能大赦,看看这几天皇上会不会好转。先在皇宫内院的大庆殿设礁祈,两府大臣自今天起不得回家,就在大庆殿rì夜监守,rì夜焚香为皇上祈福,至于睡也睡在大庆殿西边侧殿。

    太监们傻眼了,自古以来也没有两府所有大臣一起拉帮结伙,留在皇宫过夜的,这成了什么?文彦博又再次大喝:“现在这种情况,可有先例?到这时候,还说什么故事!”

    史志聪这几天,天天让文彦博喷口水,看到文彦博大眼睛翻将起来,得,洒家还是让你吧。两府大臣rì夜于皇宫守护,京城动荡不安。初九,赵祯稍稍好一点,是稍稍,并未好。走出崇政殿,让大臣看了一看,又让太监扶回去。看着寝宫大门再度关上,几个大佬相视一眼,第二天富弼提出一个请求,不行,我们呆在大庆殿,离内宫还是很远,不放心皇上,得让我们能进入寝宫随时看望陛下。

    寝宫是什么地方?

    史志聪气愤地说:“你们这些相公越做越过份。”

    富弼没有大喝,而是冷冷道:“宰相安可一rì不见天子!”

    几个大太监还想辨,但看着其他大臣一起逼过来,得,随你们玩吧。自此以后,两府大臣将内宫再度变成菜市场,不但〖自〗由出入内宫,到寝宫赵祯床前问安,还能在内宫散步,看着后宫的huāhuā草草,成群结队的宫娥,然后摇头叹息。这待遇可是郑朗也从未享受过的。

    正月十一,大赦天下,去年赦过一次,今年再赦,所有牢城狱吏这两年真的很轻松。又罢所有受灾百姓的租税,包括倚阁税,所谓倚阁税是宋朝一种特设的税务,灾荒之时,多是救济或者免税,有时候财政转不开,不便免税,那么怎么办,因此让灾民暂缓缴纳税务,等年光好了后再交,不过往往多欠朝廷了,有的一欠就是好几年。

    十五,罢上元观灯,这时赵祯神智要好一点,还是不大好,躺在病床上不能起来,宰相奏事,只是点头,连话都说不出。

    十九,罢礁,史志聪说道:“皇上始安,请诸位相么归第吧。”

    这都成了什么,内宫成了菜市场,两府大臣整天到晚呆在皇宫里,回吧,不能再这样了。结果又遭到两府大臣狂喷,但做了妥协,两府大臣轮流归第,也轮流派人守值,宿于中书与枢密院。要知道中书省也在皇宫里,还得留守皇宫。

    这些大太监们恨得牙直咬,可又不敢言。

    让文富二人带着大臣一闹,天下皆知,加上郑朗生死不明,终于让一人看到机会,大名府的贾昌朝!

七百二十七章 营救(四)

    藤蔓掀开,赵念奴也看到那张惊艳绝伦的脸蛋,不知她想的是什么,将郑朗的手牵住。

    没移氏才进山洞,不适应里面的黑暗,这一回看清楚了,反正身份暴露,郑朗替赵念奴讨要几件女装穿上。不过山洞里还住着六个西夏人,郑朗害怕发生意外,刻意让赵念奴披头散发。

    但能看到是一个女子。

    没移氏同样奇怪,问:“她是谁?”

    郑朗耸耸肩道:“她是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没移氏先是一惊,随后反应过来,但中间的过程仍然不清楚,也不等他们再说话,几名西夏人凶狠地过来,将他们隔开,推了郑朗一把,道:“小子,敢接近皇后,死!”

    刚七百二十七章 营救(四)才与外面同伴交谈,已经知道没移氏对郑朗的感情。

    这让几名西夏人很不满的,不管怎么说,没移氏是西夏曾经的皇后,是许多西夏青年心中的偶像,凭什么与这个宋朝宰相发生暧昧关系?

    不要以为他们仅是jǐng告,在这叮幽闭的环境里,时间呆长了,心情皆不大好,多次辱骂郑朗,郑朗权当耳边风,还劝戒赵念奴与梁怀吉勿得招惹他们。

    暗中掐了没移氏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不过小洞就这么大,一时半会走不开,住便会成为问题。其实因为生活不方便,赵念奴多次羞愤yù死,幸好郑朗再三劝说,才化解赵念奴心中的羞愤。

    西夏人早就准备好了。

    相对而言,这一带比较偏僻,偶尔有巨岩峒蛮人到崖壁下小庙里烧香外,几乎没有外人到这里来。没移氏来会溪城好几天,西夏人早就有了布置。直到无宵节快到来时才出手的,怕没移氏赶回去过无宵节。但暗中准备很充分。

    来了几名西夏人,还有十几个可靠的蛮人,迅速将吊下去一些石头,加上泥土,一名西七百二十七章 营救(四)夏人一脚将郑朗编织的那个简易柴门踢开,又将那道藤柴墙推倒,替郑朗三人挪窝,往外挪。

    在里面用石头与泥土砌了一道简易的墙,还搬来一张床,以及大量生活用品,待遇明显比郑朗高多了。然后将郑朗那道门搬过去装上,对郑朗喝道:“敢进去,死。”

    说着,用刀子在郑朗颈子上抹了抹,未真抹,但刀锋还是将郑朗颈子抹出一道浅浅的血丝。

    山洞到了里面,不宽了,不足一米半,迅速一间简易的洞中室建造完毕。不想郑朗沾没移氏便宜的,事实这是一次严重xìng失误,但当时,包括郑朗都没想到。

    没有办法,郑朗只好重新与梁怀吉两人用柴藤搭了一堵墙,往外挪了挪,不过眼看到了正月十五,天气也不似原来的寒冷。之所以搭墙,是赵念奴乃是一个女儿家,生活不便。

    还有梁怀吉呢。

    可梁怀吉乃是一个太监,太监是用来做什么的?只有李母神经病发作,认为赵念奴与一叮)太监有什么什么的。有,有的是主与仆的感情,梁怀吉自小就服侍赵念奴,赵念奴将他当成一个亲人看的。明英宗将王振当成亲人,百般宠待,难道明英宗与王振之间是同志?

    这时,没移氏的石室已经布置妥当,一行人离去,六名西县人重新搬起石头棘刺,将洞口堵上。

    没移氏却用木棍子将简易墙壁戳了一叮,洞,隔着洞与郑朗说话。

    说说话,六名西夏人不能作声。心中还是不高兴,但也没有必要因此就杀了郑朗。

    郑朗才知道外面的消息,张亢强行直通梅山蛮的大道,让他有些不喜。征服这里,武力是不可缺少的,可武力是不到万不得己时才使用的最终手段。一用武力,必须造成仇杀。可以用,占据道义后才能使用。即便形成仇杀,是蛮人的错,非是朝廷的错。安抚拉拢分化才是政策的核心。就象宋守信对付彭仕羲,换作郑朗,先jǐng戒通知,不听才用兵,匆匆忙忙地用兵,造成一系列不好的后果。

    若没有这次用兵,张平孟就不能拉拢巨岩峒,没有巨岩峒给西夏人藏身,就无法躲过宋朝斥候的盘查,除非伪装成商人,呆在辰扑城里。那么还有没有伏击的机会?

    但有一条消息让郑朗有些牵肠挂肚。

    听到自己出事,几个娘娘与崔娴她们从京城赶到潭州,是张用压制的,否则也来到辰州。

    大约感到西夏人的不满,两人说话声音越来越低。

    没移氏才将张亢安排悄声说出,可是说话时,她用眼睛瞅着外面,心中隐隐有些担心。比她想像的还要恶劣,是一个山洞,可洞门口堵上,不仅有棘刺,还有石头,不是在平地里,一二三用撞木就将它撞倒了。这是在崖壁中间,无处借力,即便宋军前来,想要推开这些石头,也得要花上一会时间,有这个时间,足以让六名西夏人将自己四人杀死。

    唯独的好消息便是自己将那条方帕,成功地丢下去,这是一个信号,确认郑朗关押在此处山洞,还是很平安的信号。

    “我大意了,”郑朗叹息道。

    “公主殿下怎么也被抓来?”没移氏好奇地问。

    忽然外面一名大汉走进来喝道:“勿得说话,否则杀。”

    直到此时,宋军才知道没移氏再次出事,派人过来搜查,可是身份不同,待遇不同,西夏人给没移氏开小灶,宋军对没移氏却是很马虎,仅派了十几个兵士草草在附近搜查一番,回去交差。

    实际不是,这一行人在宋军紧密关注下。

    提前就做了安排,也防止西夏人产生杀害没移氏的念头,做了一些计划,比如判断出西夏人不想要活着的没移氏,击杀之时,就会突然出现几个猎户。

    毕竟这些人身份暴光死,有外人在不敢异动的,没移氏还是有危险,可最大限度减轻了这种危险。

    或者西夏人对没移氏不产生兴趣,也有了一些安排布置。

    十几人向巨岩峒寨子撤退,并没有动,怕洞里出现意外。然后开始将重心放在这个山洞与巨岩峒,确认再没有其他可疑人等进出后,张亢开始出手了。大规模的搜索开始,会溪城的官员不知轻重,上面人却知道轻重的,没移氏与郑朗失踪必然有所联系,明面上的道理。实际还不是。

    一支宋军搜到崖壁下,有宋军有蛮人,突然发生争执,双方殴打起来,领头的将领喝阻不听,打的打,骂的骂,闹将一团。几名西夏人还借助缝隙向外好奇地看,当作好戏观看的。 但在巨岩峒寨正在发生激战。

    下面必须吵,将远处的厮杀声遮掩,实际真的不远,仅有两里来路,拉直线不过一里多点,若没有这出大戏,洞上必然听到巨岩峒寨的激战声。

    一千宋军主力,突然而来,战斗迅速结束,崖壁下也赶来一个将领,将双方喝退,向远处搜去。

    大量斥候到来,将此洞所有出路完全封死。但呆在洞中的十人仍然不知,只有郑朗知道外面开始行动了,但他是不会说的。

    所有犯人没有带到会溪城,而是带到南方的一处河谷,张亢开始审问。

    五名西夏人,击毙二人,一人自杀,还有两个俘虏,以及二百余峒民。

    先审西卫人,西夏人不招供,不得已,带上峒民,这些峒民未经过币,练,更不是刻意挑选出来的死士,严刑之下,一个峒民开始招供:“洞里还有公……”

    “停!”张亢立即喝道。

    他未必是宋朝最聪明的人,但作为一代名将,智慧不弱,至少比张平孟要高得多。

    一个还有问题不大,一个公问题不大,三个字朕在一起读,张亢就意识到不对了。公主逃出驸马府,搜查了几个月时间,所有可去的地方皆早就搜查过了,那么还能往哪里去?

    原来张亢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郑朗原前驻足的地方离会溪城不远,河边青苇宜人,北江从北边向东流淌,身边有青山环绕,偶尔还有渔户在捕渔,景sè很好,可是在会溪城城头视线能看到的地方。但往里去不同了,几片矮山,山不高,可长着密集的杂树,将会溪新城视线遮挡着,树林茂密,易于埋伏,前面竹林虽好,郑朗带的侍卫太少了。原来还以为是郑朗大意,现在想大约不是,估计公主带着那叮)小太监一路南下,赶到会溪城,郑朗听闻后大喜,忘记环境冲过去,又说了一会儿话,于是让张平孟设伏成功。

    但不能张扬出去。

    那么一点大山洞,郑朗不是太监,孤男寡女的呆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就算不发生,可外面人会不会这样想?朝堂上的士大夫嘴巴多厉害,张亢已亲自尝试过一回。郑朗仕途危矣,皇室脸面也不大光彩。

    还得要审,但张亢将闲杂人等打发下去,仅留下几个亲信,继续用严刑逼问,前后经过逼问出来。

    先是张平孟用了一千两银子来到峒寨,收买了峒主。这让张亢听了冷笑,郑朗身份仅值一千两银子?一千万两银子也买不到!不过考虑到这些小峒眼力问题,倒能理解。

    接着十三名西夏人潜入到巨岩峒,张亢一听不对,人数不对,不过很快知道错在哪儿,一名西夏人去了京城,还有一名跟在张平孟身后,做为传令兵。

    随后设伏成功,因为西夏人扮作商人来潭州的,带来一些巨大款,又给了巨岩峒一千两银子,两百两黄金,原本就对朝廷有仇恨,再加上这么多银子金子,巨岩峒上下一起被张平孟收买。

    逼到最后,甚至连因山洞寒冷,赵念奴不得不与郑朗共睡在一起取暖的事都逼供出来。

    张亢听了苦笑,这事儿闹得大了,对几名亲信再三嘱咐,勿得外传,继续审问下去。

    但听到一条不好的消息,关了这么长时间,要补充供给与生活用品,一些秽物六名西夏兵士自己爬出来处理了,可不敢走得太远,这些物资必须派人运来。

    为了防止失败,上下皆有口令,并且是十分隐秘的口令,比如吃过哪,哪再拖一个哪,连郑朗在山洞里那么久,都没有察觉到。没有口令强行进洞,洞中人就开始执行必杀令。

    主意是张平孟出的,西夏人采纳,但其首领害怕张平孟在外面跑来跑去的,又看到郑朗外加一个宋朝公主抓在手中,手是将这个口令权抓在他自己手中,口令只有他与洞中六名西夏人知道。

    宋军突然围剿巨岩峒寨,看到不妙,这叮测西夏人自杀了。

    张亢再次苦笑,这一招还是出自郑朗的主意,防止特务营出事,多是单线联系,见人不行,还得有一些隐秘的口令,才能联系,保证前线的斥候不会因出现叛徒而造成重大的损失。

    这个就头痛了。

    本来是想利用这些俘虏,用他们亲人做人质,逼迫他们诱洞里的人将郑朗一行带出来,或者得用峒人入洞,混夹在里面,突然袭击,将敌人击毙。然因为一个县令,提前设计的好几种计划全部告吹。

    张亢只好等张平孟来。

    张平孟又是主动请荐,前往武山与田氏侦查,准备带人逃跑了,他自己儿得熟悉逃跑地形路线。为了不打草惊蛇,杨归国准许了他。围剿巨岩峒开始,也下令捉张平孟。

    第三天,张平孟被带回。

    张亢继续严刑逼供,并且将他妻子写的口状拿给张平孟看。

    张平孟惨笑:“口令我真的不知道,而且供给是八天一次,今天是第六天了,若剩下两天供给不送进去,郑相公必死无疑。”

    不但只剩下两天时间,还有一名西夏人潜逃出去。虽是去向那个崖壁的各条道路封锁死,可是山多林茂,谁能保不住那名西夏人潜行到崖壁下面通知?

    张亢气愤地说道:“你为一己之怒,犯下这样的大错,不但你,你的妻子儿子,还有对你家真心帮助的族人,他们会有什么下场?”

    在赵祯手中不会出现诛灭九族的事,可这些人必会受到牵连。

    张平孟不说话。

    张亢愤怒地说:“带下去,严刑伺候。”

    也就是下去,还是狠狠地打。但这不是解决办法,关健还是救人。

    张亢、种谔、张鼎、彭思永、李肃之、李章等官员武将此时一起到达此地。

    想了大半天,时间真的不多,于是想出一条十分冒险的方法。有很多话张亢未说,特别是赵念奴的事,可是没移氏的事不必隐瞒,传出去对郑朗名声还是有妨碍,只能取大舍小了。!!!

七百二十八章 情怯(上)

    “咣当“在一名西夏人撞击下,墙壁倒了一片,不过人还是不能钻进去。.

    形势十分危险,实际整个过程也不过持续了一两分钟,在这短短时间段里,全凭赌博,赌运气,但不用这种冒险的方法,过了今夜,将会再无生机,不得己的策略。

    接着又撞,连带着周边的墙壁摇摇yù坠,梁怀吉急了,又大吼一声,再次将一根不标准的短矛,刺入一名西夏人的肚子里面。

    看着那名西夏人痛得在地方滚翻,赵念奴喝道:“小吉子,好。”

    今晚梁怀吉表现太勇猛了,一连干倒两个西夏人。

    这让余下的四名西夏人略有些迟疑,其实都准备死了,还怕什么,这是人类对危险的天然畏惧感,造成他们迟疑片刻。

    听到里面大喊声,嚎叫声,外面的宋军更急了。杨归国身体荡起时,王嵩身体也跟着荡起,两人几乎同时合力蹬上一块石头,一声轰塌响声传出,洞口终于出现一个小缺口。

    “进”王嵩吼道。

    不顾缺口还小,就要往里面钻。

    四名西夏人呛得不行,听到外面响声,带着流泪的视线往回看,等反应过来,两名西夏人重新扑过去,一名宋兵已经钻了进来。这中间郑朗搭的那面柴墙也起了阻挡视线的作用。

    三人激战数合,进来的宋兵节节败退,身上数处被刀砍伤,侥幸有盔甲保护,不足以致命,可是后面王嵩又杀了进来。王嵩老了,不及当年,但也不能小视的,勉强战平,将身后的空间挪出来。又一名宋兵钻进去,这时,里面的墙又撞倒一大片,王嵩急得大吼一声,拼命自己受伤,强行与同伴将左边的西夏人逼退,身体挤了进去。

    两名西夏人要往里钻,四根短矛不停地挥舞,但梁怀吉与郑朗的短矛还起了一些作用,赵念奴与没移氏根本就不起作用,一下子让西夏人用扑刀就将短矛挑飞。王嵩大喝:“贼子岂就从后面杀过去。

    危机终于渡过去,但山洞太狭小了,四名西夏人倚着洞壁还在负隅顽抗,不过不管郑朗四人的事。

    赵念奴长那么大从未有这样的经历,高兴地跳道:“郑相公,好刺激。”

    对赵念奴,王嵩与张亢皆不抱有好感,认为若没有赵念奴,郑朗万万不会有这样的凶险。

    看着眼前这个活泼的小公主,王嵩皱了皱眉头,不过她身份使然,尊嵩还是施了一礼,抱着受伤的胳膊肘儿,来到四人面前,低声说道:“郑相公,公主殿下,外面只有我与张知州数人知道公主殿下困于洞中的事。临行前,张知州嘱咐我务必将此事通知郑相公。”

    真泄露出去也就没办法子,未泄露出去最好不要泄露。

    说完,王嵩从怀中掏出一个大鞭炮,将它点燃,扔到两名背靠背反抗的西夏人中间,鞭炮爆炸时的响声,使得两名西夏人一失神,被围上来的数名宋兵乱20分尸。

    “怎么带了鞭炮?”

    “郑相公,属下是向外面通知,郑相公你们平安了,还有那些俘虏”王嵩做了L个手势。

    郑朗皱了皱眉头,这肯定不是他喜欢的。

    但事已至此,阻拦都来不及,也做了一个手势,王嵩会意,略略退下,郑朗对没移氏、赵念奴与梁怀吉交待了几句。

    战斗已经结束,四人一一吊上崖顶,看着满天的星光,赵念奴高兴地雀跃着,关了七十多天,这是第一次呼吸到外面的空气。

    不过飘泊数月,尝尽了酸甜苦辣,成长起来也很快,出洞后,一直站在没移氏后面,象是没移氏的小跟班。/其实许多宋兵也莫明其妙,这从哪儿凭空多出两个人?

    看到赵念奴站在没移氏身后,同样不大好过问。

    赵念奴的身份真的不便公开,不仅因她是公主。北宋禀程了一些唐风,风气仍然很开放,对贞cāo观念不浓厚,离婚的事时有发生,柴荣的养父周威专门喜娶寡妇为皇后,还有的人纳jì女为妻,或者后妻,比如范仲淹的如夫人,谁说范仲淹做错啦?没有。但赵念奴不同,那怕她就是处子之身,可是在与李玮未离婚之前,她还是一个有夫之妇。

    两重身份叠加,再传出她与郑朗困于山洞,因寒冷被迫睡在一起,若三人都死了,那是一段凄美的传说,可三人活着,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故事,郑朗完了,皇家的脸面也完了,甚至有可能在群臣逼迫之下,赵念奴也完了。

    没移氏身份同样尴尬,与她是不是寡妇无关,寡妇无所谓,主要她曾为西夏正牌皇后,此次为营救郑朗,孤身作诱饵,被敌人擒进山洞,南方都在传颂,对郑朗的名声来说,一样,死了也是一段凄迷的传说,但活着,郑朗屁股再也没有以前那样干净了。

    略比起念奴带来的负面影响要好,可谁敢过问没移氏?

    赵念奴的身份就这样遮掩过去。

    郑朗看着夜空,下半弦月,半圆的月亮才勉强升到半空当中,月sè淡人,夜风清凉,山涛阵阵,终于〖自〗由了。

    但自今天起,再也不一样。

    尽管郑朗在山洞里终于悟出范仲淹所说了出路是什么意思。

    看到兵士一起好奇地盯着自己,没移氏将眼光转到郑朗身上,眼神柔和又有些调皮,郑朗拱了拱手,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这是我欠你的第二个人情。”

    “怎么报答?”

    郑朗语塞。

    徐徐回到会溪城。

    张亢在那边也做“干净”了,带着官员重新返回。

    与赵念奴无关,赵念奴让没移氏带走了。

    看着郑朗平安地救出,会溪城里诸兵士一起欢呼雀跃。

    但他们不知道再也不同了,至少想郑朗象以前那样,轻装出行,再也不可能。

    看着大家,郑朗说道:“回潭州。”

    会溪城暂时不是重点,溪蛮也不打算认真经营,即便以后将梅山蛮经营好,溪蛮只是指导他们改变自己生活方式,加上汉化,不会迁移很多百姓过来,这要等,等夔峡地区全部征服。不过郑朗在山洞里认真思考,还有一条六塔河呢,已经打算放弃掉夔峡四路,会经营,但那是将来,现在不能将步子跨得太紧了。因此溪蛮会作为重要的缓冲地带。有溪蛮存在,西边的诸蛮就不能伤害到正在开发的荆湖南路居民。

    潭州才是重点对象顺着张亢强行修建出来的新道,抄近向潭州尊发。

    还没有修好,最少得一个月时间后,才能竣工。即便修道路,还是土道,非是马路,有**的帮助,但生产条件与技术的掣肘,使是修路成本高昂,速度也慢。

    但这次修建之下,张亢与张田表现很强硬,很霸气。

    郑朗在路乒就说了这件事,没有智慧想出范仲淹那条出路,但一些细节方面,郑朗眼光却是远远领先于张亢等人。

    治理南方最终手段还是改土归流!

    唐宋以来皆借鉴诸葛亮治理南蛮的经验,用蛮治蛮,给予少数民族世袭首领地位,赏赐其官职,进行间接统治。略有不同之处,唐朝是强行采用武力配合,宋朝则是偏重huā钱买安。

    郑朗是文武兼重,不过他已经逐步否定自己的平衡之道。

    这个平衡真的很难掌握,或者到这时候,他渐渐开始向看山还是山的境界升华。

    尽量不用平衡之术cāo纵,而找出一条标准来执行。

    因此想到清朝的改土归流,这个流不是流放的官员,而是指流动的官员。

    世袭制造成很多不好的因素,肆无忌惮的残杀百姓,特别是汉民多遭催残,这也是很奇怪的一幕,宋明两大王朝乃是汉人政权,皆忽视此事,重视的却是清朝。

    不过随着技术与生产力的提高,一个国家能控制的疆域能力也增加。

    非是唐朝,唐朝那个面积大不算,大半地区控制不了,这不是唐朝不好,生产力与技术掣肘的,想一想,若唐朝占领波斯,一来一去得多长时间,若发生战争,又没有大江大河将物资直接送到波斯,只能用小车子一车车推,让百姓用一个小车,满载着物资从长安推到波斯?老天爷流泪了。

    明显的一个例子,元蒙占据亚欧,占容易,以战养战,打下前所未有的疆域,可以这个以战养战,以后治理时,当地百姓心中会怎么想?疆域是大,立国能有多少年,几十年全部崩溃!因此郑朗大肆在交趾抢掠,抢过后丢掉不要,这个抢没关系。当然,若时恒的智慧按照郑朗铺开的思路,将步枪大炮火车铁路发明出来,那么以宋朝的经济基础与人口基数,绝对能将疆域实际控制能力达到中亚。

    郑朗产生这个想法,或多或少受到宋朝内敛政策的影响,他在影响着宋朝,宋朝也在影响着他。

    清朝生产力渐渐提高,技术发达,加上康熙大治,对南方控制能力加强。于是采用改土归流政策,一是从上而下,先改土府,后改土州。然后抓住一切有利时机顺势推行,如土官绝嗣,宗族争袭,立派流官,或者土官之间的仇杀,平定后即派流官接任,或者谋反犯罪后,被朝廷〖镇〗压,以罪革职,立由流官任职,或者土民申请改土归流,朝廷“顺从民意”强行革除土官,改为流官。

    清朝有许多不好的地方,例如出身满清,对满蒙回优待,造成西北大屠杀。改土归流过程中也发生许多不好的事,但总的来说,南方经这一政策执行后,与中原联系更紧密。

    郑朗没有完全搬抄。

    他以前也有一些朦胧的想法,在向它靠近,以汉化为主,同时多将土官调往他处任职,比如邕州的土官,调到宜州去。这是潜意识这么做的,并没有往改土归流上想。

    在山洞里反思了以前许多做法,这种想法终于清晰起来。

    还是不能搬抄清朝的改土归流,先汉化,笼络,后迁往他处任职,一处处来。这个过程必须更柔和,那怕慢一点,也不能激起民变。其次是蛮汉共治,一个羁縻州设蛮汉官员,共同治理,朝廷务必派出良吏,有功者重赏重迁,一步步地让蛮人认同汉官前来治理他们。

    以认可为主,恩威并施过程里恩还是主要的内核,威仅是起辅助作用的。

    与诸位官员做了一些解述,顺便过问了这段井间荆湖南路的政务与水利情况,进入梅山蛮地区。

    让张亢一吓,许多蛮族进入深山规避,郑朗派兵士将他们请来,不来乓不怪,来了更欢迎。对前来的各个蛮首温言安慰,热情接待。

    这一行,后面还吊着一行人,一辆马车,马车上坐着两个女子。

    其中一人身份皆知道,可是官员们皆闭口不提。

    听闻郑朗平安救出来,崔娴带着杏儿与郑朗五个娘娘,两个女儿不顾官员阻拦,迎到七星镇。

    郑苹与郑航远远的迎上来,一左一右扑过来,抱着郑朗,一个个咯咯地笑。

    郑朗在她们脸上刮了一下。

    然后大步走过去,向几个娘娘陪罪,听了一大通抱怨,郑朗只好唯唯诺诺。

    自己是做错了。

    崔娴想也埋怨的,但娘娘已经说得够多,笑盈盈地没有再说。

    杏儿与四儿眼中垂泪,嘴角又露出笑意。

    还有许多官员与将士在场呢,郑朗对她们说道:“我们回去说。”

    郑家也象后宫一样,极度的yīn盛阳衰,五个娘娘,五个妻妾,两个女儿,只有郑朗一名男子。

    进了屋。

    原来七旱镇仅是一个小村庄,朝廷封闭梅山后,不得与梅山蛮通往互市,不过还有一些不要命的人进山与梅山蛮交易。再加上当地还有一些百姓,于是在此地形成一个小墟市。但不能称为镇。

    其地理位置却让郑朗高度重视,后来张亢强行开出一条大道直达辰州,一些人看到它的作用。不治理梅山,它就是一块平淡的地区,一治理梅山,这里将会产生极大的商业价值,毕竟梅山里也有一些好东西的。

    于是陆续一些商人过来开设店铺、酒肆与客栈,终于有了那么一个集镇味道。崔娴就住在一家客栈里,条件比较简陋,不过比住帐蓬的好。

    坐下来一家人七嘴八舌地问。

    郑朗含含糊糊,又向几个娘娘道歉,特别是月儿,这几个月眼睛都哭肿了。

    崔娴将几个女子打发出去,留下来与郑朗单独说话,问:“官人,你怎么与那个没移皇后裹在一起?”

    刻意将皇后二字咬得极重。

    倒不是吃醋,而是没移氏的身份会带来很多麻烦。

    郑朗叹惜道:“没移氏问题不要紧了,要紧的还有一个人。”

    “谁?”

    “公主殿下。”

    “什么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逃到会溪城,向我求救,我闻讯过去,准备将她接回会溪城从长计议,张平孟暴起发难,将我与公主殿下以及梁怀吉一起掳到山洞里。”

    “这如何是好?”崔娴一听就急了。

    “现在知道这件事只有张亢数人,他们不会泄露,你莫急。另外还有一件麻烦事”郑朗将山洞里发生的种种说出。

    “你说她有了?”崔娴差一点昏倒。

    郑家单薄,要后,这也是自己将月儿放在丈夫身边的原因。

    可是丈夫生育能力一直很差,月儿一直没动静,但与公主暧昧了那么几回,就有后了?

    能理解,那种环境,什么事都能发生的。

    崔娴坐不住,站起来走来走去,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

    这一回,丈夫几乎要捅天了。

七百二十九章 情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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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娴又说道:“皇上病重。“此时已到了正月末,但消息传到潭州略有一个时间差,才到潭州,得到消息仅是初十以前京城发生的事。

    这就更是一个麻烦。

    皇上生死不明,郑朗敢不敢将赵念奴留在潭州?为自己做的丑事,居然不让公主尽孝道,找死啊。往回一送,就是大罗神仙也隐瞒不了此事。

    “皇上病重?”

    “是啊。”

    “无妨”郑朗说道。

    历史已在改变,史上周沆作为河北转运使,看到大修六塔河后,连续上数道弹劾奏折,说六塔河不能兴修,会出大问题。可是文彦博与富弼不听。但是现在呢,周沆是在广南西路,他就是想到六塔河,人轻言微,不在他职责范围内,也不会上弹劾。

    不过这一年天气大寒,到了正月下旬,京城还飘起一场大雨雪,对赵祯身体肯定有影响。因此还有可能会生病,但最终会安然度过。郑朗想好了对策。

    又道:“我们走。”

    带着崔娴到了另一家小客栈。

    乃是郑朗派人提前做的安排,先将赵念奴安顿下来,这件事暂时还没有想到彻底的解决办法,但不能连妻子也隐瞒。迟早要面对的。

    见面后,崔娴神情复杂地看着赵念奴,微微一屈,道:“见过公主殿下。”

    赵念奴惶恐不安地将崔娴身体扶直,怎么说,崔娴才是这个家中的老大,然后站在边上不安地捏着衣角,不敢看崔娴,只是偷眼瞅着郑朗。郑朗只是努嘴示意她勿用紧张。

    崔娴又与没移见礼,然后坐下。

    先不是她说,而是郑朗说。

    郑朗对赵念奴说道:“殿下,陛下去年除夕之时,京城落雪严重,赤足庭中祈祷上天,于是患病。”

    “父皇!”

    “莫急,殿下,但臣听闻陛下病情转好。”

    “真好子没有?”

    “是好了,但你现在这种情况不能回去,马上你写一封信,我进京一趟,将情况向陛下禀明。”

    “禀报父鼾……”

    “不说不行哪。”

    赵念奴脸上又是担心又是羞涩,还有紧张不安。

    “放心,可怜天下父母心,你父皇一直在替你担心,不会责怪你的。”

    “殿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等候官人的消息”崔娴说着瞅着赵念奴的肚子,郑家无后,不管那一个人替郑家怀孕,皆是好消息,能怀孕就有后代的机会,虽然怀孕的对象不大好办。现在必须让赵念奴安心,不然动了胎气,母子皆危,到时候丈夫更不好交待。

    “郑相公,你集么办?”

    “你也放心,若是你父皇责怪臣,臣就与你父皇算算账,看看能不能将功折罪。”郑朗说得略有些惫懒,可实际没有这么简单。

    “对”赵念奴点头,又低下头,不敢看崔娴。

    崔娴拍了拍手,赵念奴的事很复杂,一时半会解决不了,她是来解决没移氏的,看着没移氏美丽的外貌,有些吃味儿,没移氏也不惧,微笑着与崔娴针锋相对而视。

    崔娴说道:“没移皇后,有一条,你不能动婚姻念头。”

    “崔娘子,我从未动过。”

    “还有,马上你去潭州,寻找一间比较安静的宅第,用你的名义买下来,将公主殿下安排进去居住。”

    “凭什么,我也未欠郑相公的,就算他以前将我们没移族转移过来,也不过是想用我的身份,以后好对付西夏人,各取所需,我也不能算是欠郑相公的。而如今我孤身试险,配合官兵将郑相公营救出来,算起来,应是郑相公欠妾身的。郑相公,你说是不是?”

    郑朗根本就不答,对赵念奴说道:“快写信。”

    得立即回去,向赵祯报一声平安,还有一件事,为了这件事郑朗也打算在chūn节时,回京叙职的,六塔河。好象记得史上朝廷修六塔河huā费不一千万缗,然如今huā费近两千万缗。

    一部分是国家财帛略略充足,用来善待民夫上,还有一部分是工程规模扩大。

    这个扩大才是让郑朗最担心的,具体的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必须亲自前去察看。

    赵念奴写信。

    信写好后交到郑朗手中,说道:“一定要回信。”

    “我用快脚递。/”

    带着信出去,将诸位官员将士一起召集,这一离开,最少得一个多月,得将诸事安排下去。以前因为自己失踪,官员与将士们一些举措皆失了方寸,做了一些错误的决策,必须纠正过来。

    但听闻郑朗要回去,大多数官员一起狐疑。

    郑朗回去,是未接诏回京城的,有违制度。只有张亢一人心中清楚,有的事只能郑朗回去,当面说,任何信都不能通达其中内情。郑朗看了看大家,自己这样做,会招来弹劾,还有可能让六些大臣说自己献媚,不管了。这件事发生后,什么仕途的,都变成浮云。随遇而安。

    怀惴着赵念奴的信,带着侍卫北上。

    京城里争斗开始。

    富弼与文彦博的做法,郑朗不赞成也不反对。

    说他们做错了也不对,做对也同样不对。表面看起来是为了国家社稷安危,史也是这么记载评价的,然史是什么人修著?文人。但赵祯真的有事,当真东宫无人?赵宗实顶上去就是。以现在宋朝的种种分权,有谁能举兵支持另外一个宗室子弟,发起内战?只有一个人,自己,可自己还在山洞里呢。

    其实争的乃是权利。

    士大夫的权利!让士大夫能在关健时候都能插手帝位的传递,以免引起东汉外戚宦官,唐朝宦安之乱。

    但权利就这么多,要么士大夫,皇帝,外戚,宦官,宗室。

    实际北宋无论外戚或者宦官或者宗室,权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权利的分配还是在皇帝与士大夫之间。皇帝权利多,那么就是专政集中制,士大夫权利多,就会形成一种监督的伪〖民〗主制。

    不一定后者就是好的,前者往往皇帝清明,一国太平,皇帝败坏,国家能迅速瓦解。可是很高效,因此〖中〗国文治武功最突出的时代,都是皇帝大权在握的时候,例如前期的李隆基,朱棣,康熙。

    后者看似的〖民〗主,也会在出现一个不好皇帝时,阻滞国家走向衰退的速度,可会形成多方掣肘,例如宋朝的党争,明朝的东林党。办事效率低下,政策反反复复,国家一时半会不会灭亡,可也休想走向更强大。

    那么何种制度是好的,郑朗真没有本事想出。

    不过这段时间,后宫的太监们让富文二人虐痛了。

    对于某些人来说,就是机会。正好赵祯重病,于是yīn约一些内侍,共同反击富弼与文彦博。

    贾昌朝起算是一个大佬了,听闻后,内侍十分开心。武继隆出面,找到两个司天官,一番交谈,将这两个司天官说动了心。

    赵祯还躺在床上,国家诸事只好两府自己全部解决。

    正当两府大臣聚集商议一些疑难政务时,两个司天宫来到殿外,大声说道:“诸位相公,国家不当穿河于北方,这才导致圣体欠安。”

    文彦博走了出来,看着两个司天官。

    一时想不清他们言外之音是什么,仅是一次进谏,或者另有所指?前者有可能,宋朝大臣喜欢胡说八道的不要太多,如今皇上突然病重,难免一些大臣要说闲话。后者同样有可能,一条六塔河,能牵动多方利益。

    没有想清楚,于是盯着两个司天官,看着文彦博的眼神,两个司天官不敢再说话,败退下去。

    此事暂时揭过。

    武继隆又找到这两人,一顿痛斥,怕什么,有什么话照说,我们所有内宫内侍全部在后面罩着你俩。

    散后两人几天后,又再次上言,不当开六塔河,而且皇帝不能理政,国事必须交给皇后听政,现在国事全部掌控在诸相手中是开了一个不好的恶倒,上天会更加愤怒,降怒于皇上。

    这一说问题就大了,言外之意说富弼与文彦博二人想篡国了。

    文彦博终于反应过来,他立即浮现一根线索,六塔河利益的分配,各个大佬,自己与富弼,陈执中与贾昌朝,贾昌朝做过多年侍讲,与太监们关系默契,然后皇上生病,自己不使国家出现意外,得罪了所有太监。

    明白过程,对付两个司天官太容易了,然后在想着对策。

    文彦博还没有出手,史志聪过来,带着曹皇后的一道口旨,如今皇帝在渐渐康复,为了国体,请两府大臣从内宫全部滚蛋。

    能说得过去,以前皇上生死不明,去寝宫不时探望情有可愿,现在皇上虽不能开口说话,但不会有生命危险,你们一个个大老爷们,天天往内宫跑象什么?

    可怜内宫那些很难看到男子的宫女们天,天在议论这几个宰相的风采,一个个chūn情摇动。

    最让内宫宫女动心的就是狄青,才四十几岁,长得俊秀,不知引来多少huā痴。但曹皇后知道赵祯在保护着狄青,虽也不悦,同时也为了皇宫的脸面,未说出来。

    而且皇后乃是一国之母,至少名义上所有大臣乃是皇后的家臣,如今皇上不能说话,皇后能在某种程度代昝皇上发言。

    两件事先后连在一起发作,文彦博心中更明亮了,当时他也没有说话,对史志聪点点头。史志聪离开,文彦博终于想出一个化解的办法,面露喜sè,将二人召见,问:“汝等还有话要说吗?”

    “然”二人硬着头皮答道。

    文彦博忽然冷声说道:“天文变异,是你等的责任所在,但朝廷什么时候给你们干预国家大事的权利,汝等之罪当诛族!”

    二人腿就软了,非常时刻,说诛族不大可能的,可将他们二人杀了,那一个人都没有屁话说,惶恐不安地退下。

    其他人一起愤怒地说:“文相公,为什么不将他们问斩?”

    本来国家动荡不安,此二人动不动说什么天象地脉,妖言惑众,给大家带来极大的麻烦。杀了也就杀了。

    文彦博说道:“斩之太急,于中宫不安。”

    诸人称善,懂的,这个中宫不是后宫,而是曹皇后,刚刚她还派史志聪收权呢,现在处斩两名提议拢权于司天官员,皇后怎么想。

    接着让两名司天前去六塔河察看其方位,刚刚吓了一吓,去看什么方位?皆会意。武继隆表示反对,文彦博将三人再度召来,说道:“你们本来是不敢妄言,但做了这些,想败坏国家,是什么人教你们这么做的?”

    吾个人那个敢回答。

    文彦博拍了拍二位司天官,又替他们正了正帽子,说道:“帽子歪掉了,本官替你们正一正。”

    二人心中恶寒。

    “快去,本官还想等你们回话呢。”

    二个司天官到了六塔河,看什么,看都未看,写了奏呈回来,说六塔河方位是在京城东北方向,不是在北方,与皇上病并无关系。更是废话,不要看地图也知道濮阳在开封东北方向。

    但儿戏就管用了。

    贾昌朝也无所谓,仅是第一回合呢,后面继续来。

    整件事当中,最悲催的是曹皇后,赵祯发疯,大喊她要加害自己,这时候需要避讳又避讳,却让几个太监拿出来做枪使唤。由是赵祯心中更加不喜,并且让一些士大夫们以为她也要学刘娥,对权利充满渴望与野心,于是结下一个恶种……

    接着就传来郑朗被救出来的消息。

    高兴的人有,不高兴的人也有。

    问题不在于此,而在于郑朗没有请示,就带着侍卫,匆匆北上,回京叙职。违倒,并且他关了七十几天,荆湖南路也是一个烂摊子。

    这时候不善后荆湖南路诸事,郑朗回京要做什么?

    一起纷纷猜测,各方争斗主动全部停了下来。

    远远地看到东京高大的城墙,郑黠咧开大嘴大笑,说道:“郑相公,又回到京城了。”

    “别高兴地太早,我们只呆几天时间,你们好好与家人团圆,这几年你们跟在我后面也辛苦了。”

    “没事,不过郑朗公,属下有一句话当说不当说?”

    “诚”

    “郑相公打算什么时间回京?”郑黠不是指回京叙职,而是指回京任京官。

    郑朗默然不语。

    一行人匆匆来到城门下,一些准备进城的老百姓已经看到他们,其中一人竟然认出来,大声喊道:“他是郑相公。

    听闻是郑朗,引起一片欢呼声。

    郑朗冲四下拱了拱手,没有多说话,在这一刻,他居然感到近乡情怯。不是近乡情怯,而是近赵祯情怯,这事儿整得!

    还是照砚矩来,先到中报到。

    富弼低声说道:“郑相公,你怎么这么急返京?”

    想回京城可以,写一份奏折,中再发一道命令,郑朗即可回京。郑朗道:“不瞒你说,这次回京我知道会招来弹劾,但将荆湖南路治理得当后,我也打算回郑州。这几年我累了。”

    “行知,怎么好好地说出这句话?”文彦博听傻了眼。

    郑朗未解释!说道:“之所以急,是因为一件事。去年若没有被西夏人绑架,我也打算回京叙职的。出现这件事,耽搁时间,我再不回来,有可能来不及了。”

    “什么事?”

    “六塔河。”

    “六塔河?”富弼与文彦博同时反问。

    “正是六塔河,放心,我只对事,不对你,更不会有争权夺利的想法。”

    “不是,难道六塔河有何问题?”

    “彦国,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但心中看到六塔河地形后,很是担心,现在看还来得及。不然事情发生,后悔已晚。自去年冬天起,天气大寒,雨雪多,今年雨水仍然,黄河河水必然洪大。不看看,我不放心,六塔河工程现在如何?”

    “快要修好了。”

    “这么快”郑朗无语,都是钱多惹得祸,若钱帛不多工程不会这么大,也不会这么快。

    “再不竣工,百姓要chūn耕生产了。”

    “彦国,你都是恤民。”郑朗摇头苦笑。又问道“皇上怎么样?”

    “陛下度过危险期仍不大好,不过包拯听闻陛下生病,从池州派专使送来池州名贵药材石菖蒲,十分有疗效,已让陛下在渐渐康愈。”文彦博答道。

    郑朗额首,有的在变,有的没有在变,来的时候郑朗刻意问过包拯的去向听到他在池州后才放下心。

    因为与一群大夫们商讨治疗疟疾探讨了一些药材疗效知道石菖蒲专治各种昏厥、癫痛、惊风等神经xìng疾病。石菖蒲许多地区都有,不知道大内御医有没有用它,可是池州所产的石菖蒲药效似乎更好。

    包拯也因献药有功,加上文彦博的推荐,不久后担任开封府尹,传奇开始。

    不能分析其真相,会让许多人失望的。为什么文彦博会推荐包拯,是因为包拯曾为文彦博与王举正死磕狠狠地拍了文彦博的马屁。投以之桃,报之以李。

    “六塔河怎么啦?”文彦博又问。

    皇上的病慢慢恢复,六塔河才是要命的一旦出事,再想一想贾昌朝的种种手段,会惹来弥天大乱。

    “宽夫兄,我不喜乱说话,在未看到究竟时,我是不会说的。”

    “能否提示一下。”

    “彦国兄,问欧阳永叔去。”

    “他出使契丹去了。

    文彦博拽了富弼的袖子道:“欧阳修已返回,就在河北,我听说他也去了六塔河看过,不几rì就要回京。”

    郑朗不愿说就不问了。文彦博想左了,郑朗就是这么想的,更不喜欢胡说八道,就事论事,最少得有证据才能说话才能进谏。

    “宽夫兄,彦国兄,能否认我看一弄陛下?”郑朗小心地问。

    皇上不能开口说话,而且在寝宫,两府大臣能进去,自己现在不是两府大臣,不便闯内宫。

    “行知,我们现在也不能进入寝宫了,这样,我派人问一下皇后。”

    “行。”

    文彦博派小黄门询问曹皇后,郑朗喝着茶,看六塔河的工程图。富弼问道:“行知,若六塔河不行,何策治黄河?”

    “彦国兄,除了我那一策,无任何策略治黄河。”郑朗果断地说道。

    等于没说,国家舍得用两亿缗钱治河?舍得,猴年马月才积攒集这么多钱帛?

    小黄仔已经回来,说道:“皇后准许郑相公探望陛下。”

    “前面带路。”

    “喏”小黄门高兴地答道。相比于文富二人的强势,郑朗温和态度却是让太监们很喜欢。

    进了内宫,郑朗心中情怯的情绪更厚了,心道,待会儿看到赵祯,怎么开。?

    见到赵祯,一个多月病魔的折磨,比以前更消瘦了。

    郑朗立即伏下,说道:“臣见过陛下。”

    赵祯挥了挥手,让太监与服侍的宫女们退下。

    郑朗大喜,正担心不知道怎么开口将这些人走呢。不然待会儿真的不好开口。不要以为太监就没事了,这些太监嘴同样不严。

    赵祯道:“郑卿,你终于平安了,朕好惦念。”

    郑朗眼睛珠子差点掉下来,不是说赵祯病重得不能说话吗,烦大臣奏事,只是额首。

    赵祯只是笑,道:“郑卿,朕无旦时病得有些重,说话失常。”

    郑朗也是笑,大约赵祯感到不好意思,所以看到大臣们不说话了。然后抚胸道:“臣这颗心才松下来。”

    “西夏人做的?”

    “嗯。”

    “朕要替你讨一个公道”赵祯愤怒地说。

    “不急,臣返京是为一件事而来的,也要与西夏有关。”

    “禁榷。”

    “陛下,莫急,也不是禁榷报复,而是没藏兄妹。”

    “没藏兄妹?”

    “为权利之争,没藏兄妹不和,这是一次良机,臣会与狄相公王相公商议它。但不是臣来的主要目标,臣主要是为六塔河来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六塔洱?”

    “臣听到一些议论,放心不下,今年雨水多,回京看一看。”郑朗道,多少年下来,水利乃是郑朗下去治理各地的主题,对水利郑朗最有话语权。

    赵祯额首,道:“抚朕坐起来。”

    越是信任,郑朗心中越是羞愧。扶着赵祯坐起来,赵祯又问道:“还有另外一件事呢?”

    郑朗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七百三十章 姓李

    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郑朗说道:‘臣速归京城’还是为另一条消息而来的。”

    人的病,一部分靠调养治疗,一部分是靠心情,作为赵祯最喜欢的长女,失踪数月,去年又大寒,赵祯能有什么好心情。当然,也带来一个更大的麻烦。

    “什么消息?”

    “公主殿下去年离家出走,是投奔臣的,谁承想在邓汝二州交界的山路上遇到劫匪,侥幸逃脱,于是一路流浪,甚至梁怀吉行乞与偷盗,于冬月初来到会溪城。”郑朗道。说得可怜一点,赵祯就不会对赵念奴发怒,余下的,自己来扛。

    “会溪城?”赵祯忽然暴怒道:“她想害朕一大臣手!发疯不成!”

    国事重要,家事也重要,赵祯却是将国事放在家事前面。但郑朗看着赵祯,明显地看到他眼中有一丝喜悦。叹息道:“陛下,不是殿下发疯,是臣发疯了。”

    这事儿整的。

    皇上发了好几回疯,自己也发了好几回疯,文彦博与富弼想要政绩不顾诸多大臣反对,强行上六塔河,也是在发疯,李母不顾皇家威严,居然敢欺侮皇上最喜欢的公主,更是在发疯。难道这段时间是宋朝不吉之时?

    果然赵祯道:“既然如此,她如今在何处,还好手?”

    “如今就在潭州,一切安好?”

    “为什么不立即将她送回来,难道你一接到消息后面被西夏人绑走,不对啊,奴奴当时是在会溪城的,如何又去了潭州?”赵祯脑海里浮现着荆湖南路地图,不近的路,好几百里,况且张亢那条七辰道未打通,想去潭州必须从南或者从北绕道,更远。

    “这事说来话长不过在陛下听臣将话说完之前,能否准臣一奏。”

    “奏来。”

    “第一陛下该举行一次早朝了,好让天下百姓放心”郑朗道赵祯比他想像的情况要好,但这身体主政还是不大可能,不过能勉强主持一次早朝,又道:“陛下因病失误也非是大不了的,谁能保证自己一点错误不犯下呢?就是范希文一生洁白无暇,在政事上却出现许多重大失误,再说,比起臣这次失误陛下不算什么。”

    “好继续说”赵祯隐隐地猜到一些,脸sè凝重。

    “第二个不管陛下怎么处罚,请准许臣保留治理两湖的权利。两湖刚刚开始,今年到明年chūn天才能真正实施各种策划,但因为已做了一些事,只许进不许退。若处罚臣,等臣最好等明年chūn末,臣将两湖治理初步完善将臣的官职全部剥去,以示向天下人做为惩戒榜样。”

    “发生了什么事?”

    郑朗将情况达一说出。

    一点儿隐瞒也没有,不过稍稍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推了一点替赵念奴分担。

    “胡闹,胡闹!”赵祯听完后,站起来,抚住胸口。这个麻烦大了。与女儿做了什么不管,现也明白了,原来女儿一直喜欢她的“守护骑士”也许这一来,稍稍满足女儿的心愿,但为什么有了孩子!

    “陛下,当时情况凶险,互相扶助,又因为他们不给被褥,山洞里冷,臣更不知道公主殿下乃是云英之身,又不曾想到能让殿下受孕酬不管怎么说,臣是做错了。”郑朗一口气说完,反而心中坦然起来,坐等赵祯痛斥。

    郑朗不打算学耳范仲淹,也自知学不来范仲淹,离开两广时,无数百姓来到漓江上和唱《幽兰cāo》,他同样也自认为自己达不班韩愈幽兰cāo里所写的境界。

    不过在德cāo上还是很自矜的,虽达不上范仲淹的境界,但远比一般大臣好得多。

    总之,这一段时间十分自责。

    “胡闹,胡闹!”赵祯又喝斥两句。与年龄与辈份无关,宋朝老夫少妻不要太多,有的年龄相差三十多岁四十多岁,颇很正常,甚至榜下捉婿,一些大户人家将五十多岁的老进士捉回家去,与如huā似玉的女子成亲,要知道能参与榜下捉婿的人家那一家是差的?辈份更不会在意,再乱还有李玮与赵念奴辈份乱吗?况且一个主,一是臣,有什么辈份可言?

    气的是这一来,会断掉宋朝一个最重要的臂膀。

    西夏人为什么做这件事,还不是为的就是这个,郑朗自矜,他同样自矜,在西夏人心中,宋朝一个天,是自己,一个地,是郑朗,证明自己这个皇帝做得不错。天地合一,才能构成有机的整体,只剩天,没有地,那成什么?现在都好,西夏人未成功,这个地与自己的女儿自己儿将这个地杀死。

    “你!”指着郑朗,不知道说什么。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不就是一个女儿吗,郑朗为了宋朝,多次出生入死,难道一个女儿舍不得。可就是舍得,如何舍法!

    走了几步,郑朗怕他出事,扶着他。赵祯说道:“替朕沏一杯茶。”

    “好,陛下,你坐下,臣替陛下沏茶。”犯了错误,郑朗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从容,就象一个犯错的小鬼一样。开始取柴炭煮茶水。

    看着他的样子,赵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一口茶喝下去,赵祯心定了定,说道:“这么说来,只有张亢与王嵩几个人知道这件事?”

    “应当是。”赵祯又喝了一口茶,想了想道:“奴奴不是去年冬月下旬怀孕的,而是在八月下旬。”

    生生将赵念奴怀孕时间提前了三个月。

    又道:“她也没有到会溪城,而是与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黄门迷了路,耽搁行程,然后有孕在身,呆在鄂州。今年十月张亢与王嵩,还有张亢手下那几名侍卫无意中在鄂州发现。”

    “这不大会好。”郑朗愕然道。

    也就是赵念奴这一年多时间,从未与郑朗见面。

    并且让张亢几个知道内情的人发现,这是有功,必赏。但敢将真相泄露,那就是犯下欺君之罪。两相逼迫,这几个知道内情的人不得不守口如瓶。

    “有什么不好……”赵扯忽然意动,这是不得己的办法,其实以郑朗的智慧同样可以想到的,便可以将此事遮过,但为什么要说?这是怕自己担心,眼神终于软了下来,又说道:“还有一个人怎么办?”

    “谁?”

    “那个没移皇后!”

    “陛下臣与没移氏真的没有发生什么……”。

    “现在谁相信?”

    郑朗无言以对。

    “你回去后对她说,朕会善待她的家人,父亲哥哥,但务必替朕保守好这个秘密,等到十月过后,张亢找到奴奴,让她一道与奴奴进京。”赵祯本来想命郑朗通知没移氏,让她立即回京,不过想到女儿也要没移氏替她打掩护,于是忍住未说。

    “殿下是否要臣将她带到鄂州?”

    “不用了,就留在潭州,等月子坐完以后再鄂州,但你们行事”赵祯又头痛地摇头,道:“得要小心,不能再犯错了,还有,替朕好好照顾她。”

    “陛下,这个臣能办到,就是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此事必然会早迟真相传出去,臣以为不好。”郑朗反对道。不往上面想不会想出什么,若有一个有心人往上面想,秘密调查,此事会有诸多疑点。

    “瞒一天是一天,并且就是知道,仅是怀疑,你不要痴气发作承认,无证据,谁又能将你怎么样,将奴奴怎么样?”赵祯说道。真相不能说,不但关系到郑朗名声,还有整个皇室的名声。

    郑朗叹息l声道:“惭愧啊。”

    “算啦,你不用多想,不过你既然回来了,好好地替朕看一看那条六塔河。”赵祯道。今年雨水多,而且去年大雪也不是很正常,用迷信观点分析,预兆很不好。黄河是不能出事的,每一次出事都是大事情,这些年黄河让赵祯头痛了。否则他也不会同意修六塔河。

    “喏。”

    “还有若孩子平安,他姓李,懂吗?”

    “臣懂”郑朗悚然一惊。

    不能姓郑,姓郑大事去矣。更不能姓赵,姓赵,赵念奴乃是赵祯长女,郑朗如今无论地位或者名声,风满天下,两相结合,郑朗做王莽也有可能了。不要说自己外孙子以后能继承这个江山,至少从血脉上对赵祯不是一个坏结果,可是江山频繁替更,会遗害无穷。公与私,赵扯永远将公放在第一位的。因此姓李。

    有很多麻烦,当真能瞒住?

    不过也有一些好处,如此,郑朗失去谋权篡位的可能,与赵氏宗室联系更紧密。

    这就是一姓之别。

    就是到了这地步,赵祯智慧仍不能小视的。

    “替朕传口旨,让苗贵妃进来。”

    “喏。”郑朗到殿外对小黄门传达赵祯口旨。

    一会儿苗贵妃被两个小黄门带进来,赵祯仍挥手,让小黄门出去,至今,宫中许多太监,包括曹皇后都不知道赵祯已能开口说话。

    赵祯道:“郑卿,你再对苗贵妃将事情经过说一遍。”

    “陛下,你能说话哪”苗贵妃欣喜地道。

    “刚才……” 赵祯未做解释。

    郑朗又冲苗贵妃施一个大礼,无奈,自己算是小半个女婿,不得不行大礼。

    “郑相公,何敢当”苗贵妃连忙虚扶,她非是曹皇后,郑朗身份非同小可的,又道:“而且郑相公一回京城,陛下病情就好转了,我还要谢过郑相公呢。”

    “苗贵妃,不用对他客气,这个礼你当受。”赵祯闷哼一声。

    苗贵妃莫明其妙。

    郑朗捏着鼻子说道:“贵妃,请听臣将话说完,贵妃就知道了。”

    然后又一五一十地将真相复述一遍。

    苗贵妃一听大惊失sè,扑到赵祯面前跪下道:“陛下,原谅奴奴。”

    自己女儿捅破天了,不去南方,郑朗未必能遇险,就不会进山洞,也不会形成现在这种尴尬的局面。

    “你不要闹了,朕传你来,一是为让你心中放心,二是对你说一句话,此事绝不可泄露出去。否则到时候朕保不住郑卿,也因为士大夫的弹劾,保不住奴奴。”

    “陛下,臣妾知道了。”

    “你下去。”

    “喏。”

    苗贵妃离开,赵祯忽然愤怒地说:“郑朗,你认为我朝有没有力量平灭西夏。”

    不能对女儿发怒,不能向郑朗发怒,赵祯将怒火一起集中在西夏身上。

    “能平,现在平代价太大,若契丹同时插手,就无法平灭西夏”郑朗说道,眼中略有些遗憾。本来计划里将两荆开发出来,再略略整顿夔峡四路,并且因为自己的农田水利法,京西路也比以前情况好,各路并进,然后再挟数年下放的政绩,再度进入中,兴修黄河,顺便将三冗进一步地治理,暗暗的备武练兵,北宋就能比文景之治留下的底子好上数倍,也可以用许多种方法歼灭西夏。几年消化后,再调头北上,对付契丹,收复幽云十六州不是梦想了。

    时间会很长,可想歼灭西夏,收回幽云十六州,有那么容易吗?

    但出了这档子事,朝廷又无能相,郑朗有些犯难了。

    “朕要对西夏采取一些惩罚!”赵祯又气愤又不甘心地说道。太过份了,虽说宋朝也未安什么好心,可这些年来,若不是宋朝在暗中支持,西夏如何与契丹抗衡?

    “臣也以为是,不过臣久离中枢,对一些情况不了解,不能立即做判断,不如等臣与枢密院数臣商议后,再给陛下一个答复。”郑朗道。若如此就轻易地放过西夏,西夏立即蹬鼻子上脸。历史上多次发生类似的情况,因为想以和为贵,在宋朝交趾大肆入侵,后世周边诸国。那怕是一个蛋大的小国家也过来打脸。以和为贵,固然重视民生,可不能过于软弱,若此,反而战争脚步更近。

    “来人”赵祯突然喝道。

    反正已经准备开口说话,索xìng不装,传呼太监。

    两个小黄门匆匆忙忙跑进来,痛哭流啼,道:“陛下,你终于能开口说话哪。”

    有故作的成份,不过惦挂与欣喜也发自内心。

    “去传诸相进宫。”

    “喏。”两个小黄门连蹦带跳地出去。

    “说一说南方的事”赵祯道。

    “好,正好臣也有一个想法要说出来,是在山洞里冥想出来的。”

    “何? ”

    郑朗将改土归流的想法说出。

    “会不会引起乱子?”

    “现在执行,会引起乱子。得慢慢来,一让蛮官习惯在各州县流动为官,让蛮人习惯一些汉人流官前来治理他们,形成水到渠成之势。二就是增加厚执,南方熟蛮问题不大,就怕生蛮,迁移的汉户多了,蛮人化汉也得当了,推行汉人流官治理就会变得容易。这得慢一点,不能急。”

    “是啊,稳妥为主。”赵祯说道。这种温和为主的变革,还是让赵祯很喜欢的。

    赵祯又说道:“朕还担心,我看你写的仁义与中庸,主要是平衡之术,恐非一般大臣所能掌握。”

    “范希文也隐约地察觉出来,故他在临终时带了一封信给臣。”

    “哦,说说。”

    郑朗将经过说出来,在北宋不是忌讳,后来王安石还将自己新学当成科举的学问,宋神宗无奈,他的种种变革也是一种制度。不过王安石做得过火了,宋神宗心中多少有了些忌惮,之所以变法失败,也是宋神宗最后不想支持有关系,不仅是反对派力量强大,同样也有这种忌惮。

    但无论范仲淹所说的出路,或者郑朗所说的治世准则,只要注意分寸,皆不会引起太大的麻烦,顶多争议罢了。可是任何事不做没有关系,一做必有争议。

    “你的中庸不好?”

    “不是,中庸还是好的,臣并没有认为臣那种中庸有多少失误,只是不易执行,故臣反思必须想出一条更简洁的治世法则。”郑朗又摇头,说人,自己得有资格。因此后世朱熹创出他的理学,多遭后人嘲笑之,三从四德就是从他理学里创建的,然而他自己呢。

    现在不要说朱熹,自己同样面监着这种困境。

    太监已将两府大臣带进来,其实文彦博心里有些忌妒,郑朗进宫多久啦?在说什么呀?并且皇上又不能开口,郑朗又非是宰执,要禀报朝中大事,为何呆了这么长时间?

    诸相参见,赵祯忽然说道:“灭掉西夏!”

    几个宰相当场全部傻眼,一是惊奇皇上终于能开口说话,二是怀疑皇上又发疯了。

    全部伏下说道:“陛下,不可啊。”

    西夏人虽可恶,可国家现在是一副烂摊子,六塔河,荆湖南路,还有赵祯的病。

    征讨西夏是有了道义与借口,可不能在这时候发起战争。

    就连狄青也说道:“陛下,且听臣一言,兵者,国家大事也,谋定而后动,匆匆忙忙征伐一国,臣以为不妥。胜未必对我朝有利,败庆历之事又会发生,请陛下三思。”

    说完后,看着郑朗,眼中闪过喜悦之情,郑朗一来京城去了中,他与狄青还未见面。不过郑朗平安回来了,狄青心中很高兴的。然后又使了一个眼sè,意思你劝一劝陛下。

    还有一些人心中想法是两样的,可见郑朗在皇上心中地位,因为郑朗,皇上都想发起战争。

    但不知道赵祯愤怒的不仅是西夏的举动,还有郑朗面临的局面。是要一个郑朗,还是要平灭西夏,若让赵祯选择,多半选择前者。有一个能臣在朝中,不仅是西夏,国泰民安,甚至会是将来的幽云十六州。那一个更重要?

    可这次他不是发疯,是有心这样说的,表达自己心中的愤怒。听着大臣们的劝,然后说道:“但朕要对西夏人进行惩戒。”

七百三十一章 心

    听到赵祯从战争改成惩戒,诸臣长松一口气。

    赵祯又说道:“郑卿,你对西夏最熟悉,与诸相公商议后,递一篇奏折进宫。”

    “喏,”郑朗只好答道。

    实际是赵祯看到郑朗心情怏怏不乐,怕郑朗摞蹄子,许多大臣为了权利,使尽各种手段,赵祯看到,但不会反对,这利用得好,是一种动力。对权利淡泊,看似是好事,也未必。

    郑朗就是后者,虽让赵祯放心,但真淡到回郑州养老,赵祯又不喜欢。

    先利用各种事务将他栓着。

    诸臣退下,赵祯以床上又气又乐,恨不能马上飞到潭州,狠狠教训一下女儿。但郑朗平安无事,女儿平安无事,他一颗心也放松了。

    诸位宰相一起来到都堂。

    大多数人认识,文彦博,富弼,狄青,王德用,王尧臣,刘沆,田况,只有程戡不熟悉。

    单从名单上分析,如今两府可了不得。西府狄青与王德用皆是名将出身,熟悉军务,文彦博与富弼在后世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王尧臣四人同样是一等一的名吏,甚至不进入两府,论治理地方,此四人隐隐在文彦博与富弼之上。

    实际不然。

    虽数人皆不错,可缺少一个领首的人物。

    本来文彦博是不错的,然而现在变了,私心重,权利心重,不适合担任首相。

    但还好,若不是六塔河事件,这些宰相能勉强胜任。

    先不说六塔河,文彦博问:“行知,陛下是什么想法?”

    赵祯怒火的原因郑朗知道,却不能说出来,淡淡道:“陛下是担心西夏以后比交趾更甚。”

    “不能用兵啊。”文彦博道。不知生xìng平和的皇上为什么忽然产生用兵的主意,以为郑朗在中间说了什么,或者有什么安排。

    “宽夫兄,勿必担心,我也不赞成立即用兵。汉臣,你来说一说西夏的情况。”

    狄青皱眉说道:“郑相公,近得听消息,西夏占领阿干城后,隐隐继续在增兵,意指龛谷。”

    西夏占领阿干城,是去年的事,郑朗早就知道。虽说狄青懂军务,看似在枢密院发挥了作用,实际不然,在文臣打压下,狄青能发挥什么?郑朗道:“当时未出兵阿干城,是失误。”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文彦博与富弼愕然。

    郑朗解释道:“这些年来瞎毡与我朝联系紧密,至少名义上阿干城乃是我朝领土,瞎毡更是我朝大臣。西夏出兵,我朝合情合理,皆要发兵相救。然没有发兵,暴露出我朝的内心想法,并没有将瞎毡当作臣子,仅是一种联手关系。以后无论我朝与瞎毡发何修补,裂缝存在了。而且阿干城地位位置十分重要,有它存在,就可以随时剑指兰会二州,扼断西夏与河西走廊的去路,逼得西夏不得不从大沙漠里进驻河西。然河西是什么所在,皆是六谷部吐蕃人或者回鹘人,对西夏一直不服。要道一断,六谷部与回鹘人必然重举反抗大旗。这是我以前布下的一着重要棋子。”

    史上虽宋朝夺下会州等大片领土,那是强行从吐蕃手中夺下的,不会产生郑朗这种良xìng作用。

    然后瞥了文彦博与富弼二人,这着棋子就这样毁了。

    王尧臣道:“可以将它夺回来。”

    “晚了,阿干城经过我重新修葺后,变得十分高大坚固。休要小视了西夏人,这些年逼得契丹不得不和,又重新夺回阿干城,士气正旺盛的时候。将士又经过多年征战,富有战斗经验。我朝边境却安定了很长时间,许多将士不熟悉战斗。彼涨我消,重夺阿干城不理智也,可以夺,但不能在这时候夺。”

    “若是西夏人夺下龛谷,就可以从西方威胁渭州安全。”王德用说道。

    西北防守最好的乃是泾原路,在北方郑朗原来那些布置几乎到了变态的地步。当然,也是镇戎寨北方的地形造成的,过了六盘山,再往南,想象那样布置就不大可能。但西翼布置却不是很严密,一旦得到龛谷,西翼必然暴露在西夏人攻击之下。

    郑朗摇头道:王相公,阿干城若失,龛谷大门敝开,想要保住龛谷不失,我朝牺牲必然惨重,除非再调驻数万大军西上,那样太不值。”

    阿干城一失,已经变得被动。

    这是文彦博与富弼不懂军事造成的后果,郑朗不想多提,对狄青道:“汉臣,你将西方的情况再说一说。”

    狄青做了详细汇报,郑朗一边听,一边看着大地图。

    对西北他十分了解的。

    从会溪返回七星镇时,郑朗就问了王嵩许多关于西北的事。不过因为身份的关系,王嵩知道得不全面。

    狄青说完,郑朗也不说话,低头凝思。

    他不发言,其他几人皆不敢发言,敢抹狄青面子,不敢抹郑朗面子。至少在三个方面不敢抹,一个是水利,二个便是军事,三个便是经济。

    郑朗想了很久,道:“放。”

    “放?”王尧臣惊讶地问。

    “对,放,彦国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年唃厮啰虽对我朝没有异心,一直没公开派兵参战,又与契丹联亲,是对我朝与西夏的战争,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念头。反正已存的裂隙,心是收不拢了,不如放,削弱吐蕃一部分实力。一旦我朝放手,瞎毡就会不敌。而唃厮啰也不会想到我朝会不顾西翼危胁放手,龛谷必然不守。得到龛谷,没藏讹庞会有两种做法,第一种便是对付没藏氏。这对兄妹相争已经炽烈化。若大胜之下,没藏讹庞不动手,以后便不会再有机会。攘外必须安内,虽西翼有险对我朝不利,不过若没藏讹庞能击杀没藏氏,对我朝利益更大。接下来没藏讹庞会有两种做法,第一种sāo扰我朝,第二种进军河州,利用吐蕃四分五裂之势,击败吐蕃,以将武功跃于元昊之上,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改朝换代。”

    “似乎是……”富弼沉吟道。

    “我朝必须于西北严加有备,”郑朗道,再想象前几年那样,西北太平无事,是不大可能了。又说道:“至于吐蕃,若没藏讹庞想要进攻河州,迎接的只能是大败命运,他仍小看了唃厮啰。只要此人在,吐蕃就不可以一rì小视,而且是在吐蕃土地上作战,天时地利人和皆对西夏不利。除非此人死,吐蕃才会渐渐衰败。”

    诸人点头。

    这才是内行人说的话。

    主要郑朗是文臣,狄青没有金手指,说不出这种高瞻远瞩的话,可他也说了一些有军事见解的话,然谁听他的?

    分析未来的可能大势,才能想如何报复西夏。

    郑朗继续说道:“西夏出兵阿干城,又派刺客对我行凶,若不惩治,西夏必轻于我朝,就是我朝不想战,恐怕战争也会来临。反过来我朝不备,又能出现庆历之初种种失利的战局。因此主动权必须掌控在我朝手中。”

    “那应如何办?”田况问。

    “先派使者对其责问,问为何要对我行凶,问为何要进攻阿干城。但将行凶一事放在前面,阿干城一事放在后面。速度尽量慢一点,让没藏讹庞在国内不能失势,以便让他对没藏氏动手。若是如我所料,西夏进军龛谷后,再派使者问。同时西北布防,等到没藏兄妹之争水落石出之时,封锁商榷。这最少要到明年,明年荆湖南路开发大局定落,诸将可以抽向西北。”

    还有的人不知道郑朗已经放弃了夔峡四路,一个个奇怪地看着郑朗,又不大好问。

    郑朗也不多做解释,用眼睛瞥了一眼狄青,正犯愁狄青呢,正好能安排狄青了。枢密使不是你干的活,还是回到西北。

    “再派一名懂军事的重臣前去领手,逼迫西夏人将矛头转向吐蕃。一旦西夏大败,我朝封锁商榷之外,再用一些借口,中断岁赐。使其国经济败坏。征战多年,士气虽高,可是一旦家庭贫困,衣食不足,兵士的士气便会一天天低落。我朝却在不断壮大,谅祚又渐渐长大chéng rén,又是一场龙虎斗,到时候两败俱伤,就可以对西夏真正发起战争之时。不过在这之前,必须与契丹保持良好的关系,另外看能否有办法继续挑唆契丹与西夏交恶,断绝他们的来往。”

    “可是契丹那个老太后,”文彦博摇头。

    “放心,萧耨斤失常对我朝有利,她以前对长子不好,现在对长孙也不好,扶持耶律重元,契丹必有一场大乱子。”

    说完离开都堂。

    实际是一种保守的做法,不过考虑经济的,去年荆湖南路未动用多少钱帛,两广战争以战养战,大体上保持了支出,朝廷略有节余,一个六塔河又用完了。

    今年六塔河出事,荆湖南路大肆用钱之时,没有钱帛来发起一场战争。不得己的保守策略。

    还有一个地方有钱帛,银行,可是银行规模是要扩大的,来的时间,鄂州官员再次请求放大银行范围。并且交子发行量也小了一些,满足不了市场的需要。

    银行有钱,不能再动用了。

    离开都堂,回到家中。派人到种家将种谊喊来,对他说:“你想不想去荆湖南路?”

    “想啊,”种谊雀跃起来。

    “想,我就对狄青说,让他将你调往荆湖南路。”

    “谢过郑相公。”种谊高兴地离开。他还小,不知道其意义,不过能否成,得看郑苹的意愿,若不同意,郑朗还有其他好几个“备用”人选。

    然后来到狄青家中。

    狄青大喜,大开中门,迎出大门口。

    坐下后,郑朗问道:“汉臣,来到枢密院如何?”

    “不好,”狄青老实地答道。

    “不过也算做过一回西府首相了。”

    狄青呵呵地乐。

    “我来说的是另一件事,六塔河。”

    狄青茫然,六塔河是东府的事,与自己不相干哪。

    “汉臣,我对六塔河前景很不看好。不出事便罢,一出事会引起许多争议争斗,一方是贾昌朝、陈执中这些守旧大臣,一方是富弼、文彦博与王尧臣这些君子党。贾陈必拿六塔河向富文二人攻击,君子党想要保住富文二人,必会转移视线。”

    不分析,狄青做梦也想不到,一分析,狄青sè变。

    “记好了,激流勇退,方才真豪杰。还有,明天皇上举行大朝会,你会看到一幕。”

    “看到什么?”

    “一些人对我的弹劾。”

    “为何?”

    “我没有诏就回到京城,本身做法是错误的。这无关紧要,可是我要下去看六塔河,否决六塔河,要不要对我敲打敲打?那么我是怎么做的,你看好了。”

    “怎么做?”

    “看就是。若真让我说中了,请你去西北,替这个国家,替陛下将西北大门守好。”进一步化解狄青的心结,这些武将亲自上阵杀敌,身上多有伤势,一旦想不开,各种病症发作,死亡很快的,前面有郭震、王忠嗣,等等,皆是受不了这口气,心中窝囊,病发身亡。狄青亦是如此。赵祯给郑朗找点事做,郑朗给狄青找点事做,转移思想包袱。

    狄青略略有些不乐。

    郑朗没有再劝,先让他想,让他提好提前准备,到时候纵有心结,也会轻一点。

    无奈,国家大将青黄不接,狄青一死,无人能领军,郭逵也不行,要等江西那个人成长起来,还早着呢。

    第二天郑朗没有上早朝,是外臣,能上也不能上,但未走,去了中。要看六塔河,必须从中省看六塔河的资料,这样下去看会更明了一点。

    群臣进殿,赵祯坐在龙椅上,说了几句话,不多,并没有真正康复。

    这是做一个样子,好了,也能说话,各位不用太担心。

    是听郑朗建议才这样做的。

    当然,也不会有大臣顶真,皇上,你脑袋瓜子有没有好啊?

    几名大臣开始进谏弹劾,不管怎么说,郑朗这次不顾朝廷制度,匆匆赶回京城是不大失,此例一开,会带来种种弊端。

    但要考虑郑朗一是关心皇上,虽媚了一点,二是为了六塔河,也能情有可愿。

    赵祯不作声。

    一场朝会散去,富弼悄悄将情况告诉了郑朗。

    与富弼没有关系,两人友情还继续存在的,勿用质疑。

    郑朗也不说话,继续翻看关于六塔河相关的卷宗,临下值时,讨要笔墨,写了一封奏折,递给文彦博与富弼。皇上不能理政,他的权利如今也让文富二人代办了。

    奏折很简单,自己做错啦,不管是什么原因,赶回京城是不对的,因此主动请去自己翰林院大学生,同平章事以及那个管国公的职位。

    这个几乎一抹到底了,再抹,任谁也不好意思抹下去,难不成让郑朗下狱?

    文彦博与富弼看后全部呆住,郑朗不理他们有何反应,离开中,一天翻看下来,差不多了,明天就得下去。

    富弼追了出来,道:“行知,你何必如此?”

    这不是打脸吗?就是有错,历尽危险,好不容易救出来,马上再来一个贬官贬职,老百姓如何看,士子们如何看?肯定以为自己与文彦博嫉妒郑朗的功绩。

    郑朗停下,扭头看着富弼,问:“一个人的心路是不断成长,不断改变的。昔rì庞醇之正直敢言,后来流离颠簸,到了西北后做法渐渐保守。但在他反思之下,明明范希文新政失败,他却老辣弥姜,隐隐有一代名相风范。相反,执中昔rì也谨小慎微,可数次贬职数次为相,却看不到这种谨小慎微了。这是心的变化。庆历新政时,你虽正直敢言,可进谏多有毛躁之弊。一番磨历后,rì渐稳重,这是我敬重之处。稳重是好事,特别作为首相,勿必要稳重,可稳重有两个方向。第一个是为了权利而稳重,不作不为,向你的泰山学习。第二个稳重只是对事,不对权利,继续保持原来你的赤子之心,再增加一份长远眼光、大局观与稳重。你变了,一颗心变了,是变向第一种稳重,还是变向第二种稳重?”

    相比于其他脱变的人,富弼也趋向保守。但要稍好一点,这也是郑朗自青年时代就看重富弼的原因。非是看重富弼青年时候,那时候他的戾气同样很重,郑朗多不喜,看重的正是他中晚年。

    向韩琦与文彦博解释不通的,对富弼却管用。

    这席话如醍醐灌顶,富弼当场愣在哪里。

    大半天后说道:“行知,我知道怎么做了。但你也不用写这个辞呈。”

    郑朗却呆呆地看着南方天空,说道:“彦国兄,我不是为几个言臣弹劾而写的。自己是犯下错误,不辞不行哪。”

    富弼哪里想到,他产生误会,以会郑朗是说犯了错就是错,言臣弹劾不弹劾不相干。他还是很反对,道:“人无完人,孰能无错?如此,略有错便贬职,就算我不在乎宰相之职,以后又谁来担任这个宰相?”

    找错岂不是太容易了。可是宰相几月一变,这个国家会很糟糕。

    “彦国兄,我是有错啊,大错特错,与回不回京城并无半点关系,”郑朗道,说完,留下茫然不解的富弼离开。

    PS:诸位,对主角做法是否邪恶,勿用争论,这一坑乃自弄cháo儿就时断时继埋下去的,如今才收起,是为后文铺垫的。主角是一个接近完美的人,但不想让他做圣人。赵曙与赵顼未必容一个圣人为相。这个缺将非常非常的重要,具体轻重,请诸位再细想一下,一个有缺的能臣,一个与宗室有纽带的能臣,与一个完美无缺能文能武的圣人,轻重会是如何?同时也是为故事留下一道悬念,否则太枯燥了。

七百三十二章 摊上事了

    郑朗回到家中,先派人将时恒喊来。

    火炮研发卡住了,其实郑朗也未要求时恒发明什么高明的先进火炮,仅是明清时一些作品。不过给了时恒领先的科学知识,毕竟相差五六百年,六七百年的知识积累,生产力,经验。

    因此一直不能成功。

    不但不利于军事,也不利于科学的发展,成功了,学习格物学的人必多,不成功,因为又不是在科举项目之内,学习的人越来越少。而且朝廷huā了很多钱帛,再拖下去,最终会有大臣弹劾或质疑。

    雷贡的事也没有进展,硝酸甘油固化成功了,没有雷贡无法引爆,液化硝酸甘油倒是易于引爆,往往一扔一砸就可以让它七百三十二章 摊上事了爆炸,但这玩意儿太危险,往往提在手中一荡,就能爆炸,根本就没有实用xìng。

    让时恒请一段时间假期,跟在自己后面,再互相探讨一下。

    然后写了一封家书递向潭州,说赵祯病情好转,能开口说话,也能站也能坐,正常康复当中。这封信明是写给崔娴的,实际是写给另外一个人。

    又写了一封奏折,继续请辞掉各种官职。

    赵祯与他“臭味相投”也是生xìng使然,两人无论从德cāo,或者思想,或者对事物看法十分相近,并且是追求完美的人。做错了,就要受罚,没得客气。

    文彦博与富弼必然将自己的请辞奏折压下不报,那么就来第二份,第三份,第四份。

    会产生什么后果,他没有细想,但想到一部分,郑朗并没有顾忌。有两个用意,他反感如今这种不顾大局,一味吹毛求疵的风气。富弼许多做法也不完美,为什么让郑朗看重无他,诸士大夫一起变得浮燥。赵祯朝后期星光璀璨,范仲淹、欧阳修、韩琦、富弼、文彦博、包拯,还有正在成长的司马光与王安石那个人七百三十二章 摊上事了不是名垂千古。

    但论臣不是赵祯朝最好的时代,而是天圣朝,鲁宗道、蔡齐、王曾、张知白、李迪等等,这些人才是谦谦君子。为人厚道,识大体,正直,有吏治之能,而不是文章璀璨。

    其次富弼在六塔河事上是做错了为了政绩为了权利强行上马的。

    第二天将请辞奏折递向中书,带着时恒东下。到澶州后,又递了第三份请辞奏呈。

    文彦博与富弼这次终于摊上事了。

    郑朗是做错了事,可考虑到六塔河的严重,虽错也错在理上。

    纵观郑朗这些辜做了什么?

    南下平侬智高反叛,平交趾,震大理,大治南方等于是替宋朝将五分之一土改天换地,这么大功劳,还要打龘压难不成让郑朗真的三十几岁,就要告老还乡?

    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很多大臣不服啊,并且郑朗担任首相四年多时间,他并没有拉拢什么亲信,可提拨了一些能臣上位,在朝娄上影力远在贾昌朝之上。

    这还不算,某些人听到这个消息,喜出望外。

    于是将前后想了一想,想出一件事,本来朝廷是答应让郑朗担任两湖经略安抚招讨使,因为忌其功,多次遭到弹劾,贬成荆湖南路一路,虽能兼管,对荆湖北路管控能力弱了,若没有这件事,能不能发生辰州官员配合彭师宝攻打彭仕羲?巨岩峒会不会协助张平孟与西夏人擒拿郑朗?

    不管彭仕羲是否有反心,君臣、父子、夫妻乃是儒家治国治家的三大纲领,今天辰州能助子攻父,明天呢?能否助以臣攻君?

    一场场**裸的政治迫害,差一点使国家痛失一臂膀。

    最要命的是欧阳修风尘朴朴地从河北返回。

    他刻意转到六塔河工地上察看,六塔河工程到了尾声,chūn汛即将到来,挖河难度增加,因此想抢在三月到来之前,将六塔河工程结束,于是工地上无数民夫正在抢挖。

    然后他顺着六塔河转了转,对河北情况欧阳修比较了解的,看后焦急万分,回到京龘城就写了第三份抗章《论治河第三状》。提出三说与三患。

    畏大臣说,畏小人说,无奇策说。大臣就是指文彦博与富弼,小人指李仲昌,无奇策,乃是大臣用心太过,不承认自古无不患之河,只想急功近利,好大喜功,幻想河不永患的奇策,试问若大的黄河,连绵数千里,纵横整个陕西京畿河东河北,怎能一个奇策就可以治理黄河?难道夜郎国也能用奇策击败汉朝?

    一患大臣贪建塞河,何谓贪,懂的,贪的是这份政绩,而忘掉谨治堤防。二患即便商胡可塞,胡道复归,不过一二年间上流必决。三患河流注溢,流行梗涩,则上流也必决。

    想要治“治水本无奇策,相地势,谨堤防顺水xìng之所趋尔……”不敢说,还是隐隐指北流说,即便黄河主动向东北方向流淌,那么就依黄河的水xìng,开挖东北方向的新黄河,使之疏通。

    又呼吁赵祯特谕宰相,使更审利害,速罢六塔河之役。

    书上不报,这时候六塔河都快修完了,怎么可能停下来?

    而且赵祯身体没有康复,此时也不能主政,政事然在文彦博与富弼手中,能自己抽自己脸么?””塔河还没有出事,富弼与文彦博已经摊上大垩事了。

    郑朗乘船来到六塔河,其实一路上已经能看出一些。在京龘城北端的黄河上,还能看到黄河波涛汹涌澎湃,但过了小吴埽(澶州西)后,黄河出现数处岔流,从小吴埽开始,一直到大名府,将这一平原地带肢解得肢离破碎。

    黄河的水势也平缓下去。

    这种平缓非是长江,一旦平缓,积沙能迅速沉淀,黄河也越来越成为一条地上河,就是没有六塔河,也迟早会出大垩事……”塔河就在濮阳城,也就是澶州城的东面,自商胡埽东北修纳的一条蓄水新河道。

    因为用来蓄水,上游与黄河相通,下游却塞死了,不入海。若成功,不仅蓄水,还能用来灌溉。因此此议得到富弼与文彦博的通过。于其说是河,不如说它是一个水库,河型水库。

    郑朗看得很仔细,不仅看六塔河,还要看小吴埽,商胡埽以及其他数条黄河岔流。

    看后心情沉重。

    钱多惹得祸,比自己想像的要严重得多,修的规模太大了,长度与史上差不多,就着当地的地形,想长也无法长了,可是宽度与深度远远超出史上的规模。

    郑朗写了第三篇奏折,再次请辞,但让文彦博与富弼,将贾昌朝召到京龘城议事,议六塔河。

    两人顺着黄河西返。

    在舟上时恒问道:“郑相公,那个高炉只能冶铁,不能炼钢?”

    “高炉冶铁转炉炼钢……”郑朗耐心地讲解了铁与钢化学分子不同之处,又说了高炉与转炉的原理。又说道:“这是一种理论,想成为实际,必须要更大龘规模的试验,研发成本更高,许多技术难题要一一克服。现在懂格学,学格物的人不多,没有助手,你一人无法研究成功的。关健还是火炮,这样吧,你先将黄火囘药放下,雷贡研发也放下,专攻火炮。火炮成功,让更多的人看重格物学,学习格物学,你的助手就会多起来。另外,向朝廷也便于讨要研究资金。”

    饭得一口一口地吃。

    一来一去,huā了二十多天,郑朗不仅是看黄河,也与时恒讲解了许多理论知识。仅是理论方面的,化为实践还要很长时间,但必须将这种理论完善,让时恒知道其中所有原理,有方向的研发,便能将这几百年的差距缩小起来。

    到了京龘城,贾昌朝耍大牌,他拿郑朗没办法,可是富弼与文彦博在他面前,只能算是两个小毛孩子。

    郑朗也不急,反正修也修好了,现在要做的就是赡后,不能出人命。

    于是在家中做了准备。

    数天后贾昌朝才姗姗来迟。

    若不是因为郑朗,有可能他还不回京龘城。现在回京龘城做什么?是见赵祯还是见文富二人行下属之礼?

    郑朗发出请柬,遍请两府大臣,以及两制官员与言臣,还有贾昌朝来自己家中做客,谈六塔河。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所有相关的大臣:起到来。

    别的不说,在水利上郑朗乃是宋朝的一哥。

    事情传到后宫,赵祯听闻后,抱病亲自来到郑家。

    非是小事,黄河一出事皆是大龘麻烦,况且六塔河也huā了朝廷许多钱。这些钱用在荆湖南路,今年荆湖南路开发资金全部能解决,用在民生上,可以宽解一半的两税,百姓生活能得以改善。不过仅是一种理论,郑朗再三的削减禁兵,如今宋朝一年军费仍然接近六千万缗钱,官员一年薪俸三千多万缗钱,与这两样支出相比,六塔河什么也不是。

    一一落坐,郑朗刻意拿来一相棉垫子铺在赵祯椅子上。

    举措又过了媚。

    但是怎么办呢?自己原先一直将赵祯当成好兄弟,现在能算是好兄弟吗?

    赵祯抬起虚弱的手,在他胳膊肘儿上拍了拍,表示嘉许。

    是臣子,也算是半个女婿,应当做的。

    并且郑朗回京之前,也听到一则消息,李母做得不好,女儿也是胆大妄为。因此赵祯迟迟不决的判决终于宣判下去。让李玮与赵念奴和离。不离不行哪,这事儿摊大了,李玮肯定也不高兴自己头上戴着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况且女儿要回来的,又不愿意进李家。但又找了一个宗室的女子,下嫁给了李玮。

    抛开真相,赵祯做法很仁慈的。不过害怕舅母再次闹事,又让李璋供养李母,并且将那座豪华的驸马府依然赐给李玮。李家上下官职依然未变。但将李玮召进内宫,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了。

    随后又将赵忭二人重新召回京龘城,女儿平安,赵祯怒气消解下去。

    可怜两个大臣才到两广,还没有坐稳呢,又匆匆北上,返回非封。

    当然,赢来士大夫一片喝彩声。

    这就是北宋中期一个缩影,认为能虐皇上才算是真本事。越往后越严重,最牛的乃是崇文馆校书唐炯。崇文馆校书是什么官职,只不过掌管图书,教授诸生而己。但在他起居rì(正常情况下,宰相率群臣每隔五天会进宫拜见皇上,名为起居rì)突然发威,弹劾王安石六十条,说王安石曾布表里为jiān,窃国天下。说文彦博与冯凉胆小怕事,说王佳是王安石家中养的奴仆。说无绛薛向陈绎三人是王安石家奴,张琥李定是王安石的爪牙,说张商英乃是王安石鹰犬。

    本来他是没资格说话的,想一想那么多大臣在起居rì,多会轮到他说话,但他喝道:“王安石到御驾前听取札子。”

    王安石蒙住了,自己好歹还是一个宰相,就是皇上也不敢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这样说话啊。

    迟疑间,唐炯又说道:“陛下面前尚且如此,到外面可想而知。”

    然后开始打开奏章数落王安石大罪,数落完了,将当时所有大臣痛骂一个遍,不顾满殿几百名君臣,扬长而去。宋神宗当时呆住,你不是大臣,也不是皇上,乃是玉皇大帝,否则不会这么牛!

    在郑朗提醒下,赵祯也渐渐醒悟过来,多次说到学魏征,可以正直敢言,可以拉皇上的龙袍,对此赵祯不排斥,包括包拯,赵祯一直很欣赏的。但要实事求是,不能乱来一通。

    看到赵祯回心转意,满朝士大夫认为赢来胜利,皇上知错能改了,至于赵念奴下落不明,全部让士大夫们当成空气。

    看到士大夫们的反应,赵祯心中产生一个想法,朕替你们着想,可你们也略略替朕着想一下吧。有几人替朕认真着想过?这么一想,对郑朗态度越加缓和。

    但是郑朗反而更惭愧了。

    大家陆续坐下,一起奇怪地盯着客厅时的长台子,面积很大,以致于来了几十人,若大的客厅,只能拥挤地坐在四周。但这个长台子上蒙住一块巨幔,看不到下面是什么物事。

    郑朗用手搭在这个长台子上,说道:“承蒙陛下仁慈无双,我朝才能大治。如今情况远胜于许多朝代,人口仅次于西汉一千六百万户,比东汉与唐朝所有时间段时户数皆高。经济更胜于任何一朝一代。汉武大破匈奴,若没有文景之功,如何得承。汉武做得太急,又不重视内治,否则西汉会达到一个无法攀登的高度。如今我朝隐隐在向这个高度攀登,一旦一些弊端解决,我朝便会出现史无前倒的腾飞。”

    这段话很激励人心的,赵祯脸露微笑。一生吝啬,就是想做一个好皇帝,凭良心说,自己这个皇帝做得还不错。

    郑朗继续道:“这个高度风光虽好,可有狂风,有雨雪,有冰碛,困难仍然多多。因为前所未有,没多少经验可以借鉴,会导致各种决策出现失误,包括当初无昊未叛之前,朝堂的反应。但没有关系,不怕犯错,就怕不改正错误,错了就矫正过来,决策才会越来越完美。诸位大臣有可能大多数人不知道,一个夹山党项部族谋叛,导致河曲大战。

    一个北阻卜商道,导致北阻卜谋叛,真辽二国战了数年时间。”

    略略说,不敢详说,继续道:“一个漏洞若及时弥补,就会尽善尽美,若是存心将漏扩大,便会使千里长堤,崩于一旦。对敌人,我们要将这个漏洞扩大化,但对自己切记不可以。那算什么本事。窝里斗难道很光荣吗?我只不过担心六塔河,于是回来看了一看,却听到坊间有人传言,连溪蛮与辰州的事都翻将出来。为何也?”

    富弼与文彦博做错了,而且一些言臣给自己下绊子,郑朗不喜。不过他更不喜贾昌朝,尤其是被贾昌朝当枪杆子利用。

    手是有了这通话。

    又道:“诸位,有错指出来,大家一起矫正,切莫含沙shè影,使事态扩大,形成内斗。吐谷浑王阿柴临终前将诸子喊来,让子折一根筷子,再折一把筷子,让诸子明白团结的意义,由是吐谷浑于西方开始强大。诸位,想要强大,想要将宋朝带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诸位因此名垂史册,必须要团结一致。请铭说……”

    不想多说了,发生了赵念奴的事,他是不想再任首相,因此不想争辨,所说的仅是一次劝解。

    这才道:“陛下,还有诸位相公,以及诸位臣工,我说六塔河,仅说六塔河,希望以后不要利用六塔河,引发其他的事。陛下,臣就说六塔河。”

    说着扯开巨幔。

    露出真面目,乃是一个巨大的模型,也可以用在军事上,不过很难,郑朗试过,想要成功,必须将所有地形按照标准尺寸展示在模型上,决策才不会出现失误。

    如今连地图都画不标准,况且模型。

    偶尔用过,但用的次数不多。

    现在郑朗不是用作军事,而是用作民事上,用实物来说话。

    是澶州往东,一直到大名府的黄河形势模型,包括六塔河与商胡埽。扯开巨幔,郑家上下的下人们开始用大大小小的提桶提来井水。郑朗说道:“陛下,看看六塔河的功能。”

    然后手一挥,下人们向模型上游黄河河道将井水倒下去。!!!

七百三十三章 问好

    水开始向下游流淌,郑朗对赵祯说道:“接下来无论看到什么,陛下勿用担心,提前做预防,不会出现大问题。”

    赵祯这个身体太差了,万一一急,急出病来,可不是郑朗愿意看到的。

    赵祯额首。

    大部分水继续向黄河下游流淌,一部分开始倾入六塔河,为了让六塔河更醒目,郑朗让它成为红sè,直到水倾进去后,大家才发现一个秘密,这些丹砂的颜料随着河水到来,开始溶解。不过这一来,河水在六塔河中的流向开始变得清楚。

    到了头,水流开始向回倒流,可上游的河水继续冲来,于是在六塔河里形成一个个个回旋。有的大臣对水利懂一点,已经看到它的危害,这一个个回旋形成,会对堤岸造成很大的妨碍。

    于是,一些人紧张地盯着富弼与文彦博。

    富文二人终于皱眉头了。

    但危害不仅在此,现在是模型,是人在倒水,水流有大有小,放在实际当中,水流同样如此,黄河水流量不可能相等的。因此随着六塔河内水流量增加,水位线到达巅峰。上游的河水下降,于是向黄河外,也就是商胡埽处冲去。

    这才是致命的!

    商胡埽处河水东北向,形成一个九十度的拐角,水流到此,对堤岸会形成极大的危害。现在再加上六塔河河水倒灌回去,两边激荡,一会儿河水量大,将水位压回六塔河,一会儿河水下降,又将河水冲向商胡埽。因为染了六塔河模型里的丹砂,红sè河水将水流的流向一展无疑,随着河水水流量增加,来回冲荡力强化,终于商胡埽两边堤岸被冲开,河水向澶州与大名府平原地带流去。

    大问题来了!

    富弼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半天未说话。

    文彦博颤声问:“行知,可有化解之策。”

    “宽夫,当初设计六塔河就是为了束水蓄水,因此选择的地形比较特殊,我实地看过,无法打通六塔河。”也就是想要解救,将六塔河与下游黄河打通万万不能了。就是能,也是失败,上下游打通,不起蓄水作用,这个近两千万缗钱,三十万民夫劳动了半年之久是用来做什么的?

    欧阳修问道:“那么黄河东流或者北流那一种策略比较好?”

    终于问了出来。

    既然蓄不行,那就疏吧。

    对此郑朗早有准备,取来一张地图,是无法做出更大的模型了,只能用地图颜sè来代表海拨,说道:“东流必败。”

    “何解?”程戡问。

    东流乃是绝大多数大臣的意见,现在出现的种种策略都是在东流基础上设想的。

    “大家看着这些颜sè,越绿地势越低,越黄地势越高”郑朗指着地图说道:“东流乃是从京东路入海,可两边多山地丘陵,地势高,黄河上游水土破坏,河沙含量大,就算huā重金修建一条新河,不久后河床重新抬起,甚至不用五年时间河床就会抬起。水往低处流,这是水xìng,东流水流不畅,必然自己寻找出路,那么哪里更低,还会向北方决堤!”

    东流治河还是没有用。

    欧阳修眼中出现一些希翼,但关系到军事,他也不好明说。

    郑朗看了他一眼,又道:“北流同样不行!”

    不要抱希望了,你的想法也是错误的。

    继续道:“一是军事,河北因黄河决堤分流后,多处湖泊变成平原,失去军事作用,其一也。最主要黄河若北流,通量也非常小,又要承受太行山来的诸多河流冲击,若强修黄河,使黄河变得宽深,河水枯水时季河水缓慢,泥沙积淀更快,早晚要出大事。若束河冲沙,河面小,汛期承载不了黄河与太行诸水的水流量,河北会多次泛滥成灾。而且一旦河水不得畅,又会自己寻找出路入海。京东路不行,河北路不行,那么就会往这个地方去。”

    顺着泗水与汴河指向淮河。

    黄河是什么,一个重达一千斤的巨汉,淮河算什么,一个七十斤重的小娘们,黄河压在淮河身上……小娘们不要哭了,有可能前面一压,小娘们就隔屁了。

    如果发生这种情况,整个就乱了,无论河北路,或者京东路,或者两淮路乃是宋朝的经济重心,重中之重。

    事实史上北宋意识到北流之害,河北经济泛滥成灾,已经看到了,自然不想北流,于是多次束于东流,然多次出现决堤,决向北流,最后河床上升,东流不通,北流不通,自己儿入淮河了。然后自北宋末到金朝时起,淮河悲催,甚至水灾弥蔓到临近长江的和州与无为军一带。隆兴二年,寿chūn、庐、和、无为、光数州府成为一片沼泽,千里汪洋。淳熙十五年,庐、濠、楚、无为、安丰、高邮、盱眙再度大水,庐舍、圩田、庄稼、军垒化为一空。还有很多很多。

    水害,兵害,江淮与两浙本是宋朝经济最发达的地区,最终出现可怜的一幕,百姓用刀耕火种方式耕作。千里之地,罕见人烟。

    当然,现在君臣还没有想像到那一幕。

    但郑朗所说的,让大家一起感到担心万分。

    郑朗又道:“永叔说的对,想治黄河,就得大治,任何偷机取巧的法门都没有。”

    “但需要大量钱帛啊”富弼叹了一口气。

    不是一个钱两个钱,若最终选择郑朗的主意,一亿五千万缗钱算是少的,两亿多缗照样能堆在这个无底洞上。

    郑朗道:“自侬智高谋叛以来,两广、两湖朝廷拨下去多少款项?朝廷有没有因此缺少钱帛?况且想大治黄河,也非是旦夕之功,需数年时间才能完成,有一个钱帛缓冲过程。我在六塔河时,都有一个构想。”

    “说”赵祯忽然道。

    若六塔河出现问题,他也有错,文富二人征询过他意见,当时他未病,神志很清醒,同意了。

    “先是银行,银行的钱帛不能再动用了,若是小心经营,银行之利,再加上朝廷积余,便可以增加二成契股,将银行放大到四十几个大州。”

    “若此,就可以笼罩宋朝整个经济,为何仅二成契股”三司使王拱辰问。

    “银行非仅是为了谋利,也是为了便民,百姓家中有余钱,因银行就不会再埋于地下,使金银铜币流通缺少匮乏,也使一部分大户人家将余钱从兼并土地上转移,减少缓解国家两极分化与贫困百姓的怨怼。利于商人借贷,活动国家经济,也能使百姓在缺少经济时,减少向jiān商借高利贷,最终越陷越深。因此最终银行不仅是大州大府,还要普遍到每一州每一县,甚至每一个大镇。仅是六十州城,我说它占据三成契股不过矣。”但郑朗有一条未说,银行规模最终会越来越大,可利润会下降。

    一旦成为庞然大物,坏账、呆账、假账,贪污受贿现象可能远远超过后世。投资与利润所得比越来越下降。

    知道,不会说的。

    继续道:“但有一个沉淀过程,一旦扩朋到近六十个州,每年收益会超过两千万缗钱,那时,两广与荆湖南路也会增加部分收益,若诸位替国家小心经营,一年下来会产生更多的盈余。几年时间,我所说的治理黄河策略便可以得以实施。黄河一旦治理得功,朝廷仅剩下夔峡四路这块短板,至少地方上能真正实现大治。到了那时,进一步矫正一些弊端,会比文景之治更强更富,西夏与契丹就不会再成为朝廷的绊脚石。”

    构画一幅美好的蓝图后,又说道:“并且因为大户持的契股越来越多,朝廷荣他们荣,朝廷辱,他们辱,也会配合国家,若北方出现新的强大邻居,南侵时,会有更多的豪强大户主动配合国家反抗入侵。内治不失,我朝稳矣。”

    对这个新的强大邻居,诸君臣又是不知道的。

    不过知道一旦如郑朗所说,会有更多豪强与大户,同朝廷拧在一起,利于国家统治。

    郑朗提前放出来,一是有一个规划,不然六塔河一出事后,会很乱。二是给一些豪强一个盼头,经济越来越发达,他们手中钱越来越多,不要往土地上投资,留着,买这个契股吧。

    这一点就象后世,钱多了,没有地方放,只好往房地产上投入,形成恶xìng循环。若保护知识产权,往研发上投入呢。或者往新能源上投入呢?在这个过程里,国家得引导他们。毕竟眼界不同,商人知道什么,况且又身在局中,不识庐山真面目。

    然而文彦博没有作声。

    郑朗做了展示,仅是一个模型,说服力不够。

    看了他一眼,郑朗知道文彦博不到黄河是不死心了,也未指望马上通过,不言,转过话题,对贾昌朝说道:“贾相公,这一回知道我让宽夫将你召回京城用意吧?”

    不是jǐng告你用小手段,而是要准备赡后。

    今年六塔河要么不出事,一出事就是大事,澶州与大名府首当其冲。

    现在就要准备,否则到时候会有许多百姓淹死。

    如何准备,郑朗没有再说,文彦博与富弼此次做得有些自私,但不是一个恶宰相。

    让下人将模型搬走,又拿来一份辞呈,递到文彦博手中:“宽夫,做错了就是要罚,一事归一事,我并没有半点针对你的想法,请准许我的辞退。”

    无论郑朗怎么解释,都让文彦博感到尴尬。

    赵祯忽然说道:“准奏。”

    大家一起感到讶然。

    准辞对郑朗有好处,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早晚这事儿还会让人隐隐猜出来。

    虽说是不好说的,难道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充当一回包青天,或者神探狄仁杰,查访昔rì所有嫌疑,将真相一滴一点揭开?就是有那个本事在事情过去了十几年或者二十几年后查出来,敢不敢说?唐坰出现,也未必敢查敢说。

    可对郑朗名声终会产生一些影响,辞去身体一些重要的官职,等于是变相的处罚,也等于是变相地让大家自动将此事揭过。

    真相仍然没有人知道。

    但是赵祯的举动,让许多人产生错误的遐想。

    郑朗却要回去了。

    回京有三件事,一是通知赵祯,二是六塔河,三是西北,都已办妥,不能在京城再停留了。但还是停留了三天时间,去了军械监,因为很危险,将一些试验的地区搬到城外。

    郑朗亲自指导时恒与诸工匠。

    第二天傍晚郑朗让赵祯再度召入内宫。

    太监抬来一些箱子,赵祯让太监下去,说道:“这是奴奴的一些衣服、首饰与行李,你将它们带回潭州。”

    “是”郑朗看着赵祯,因为女儿平安,心情好转,气sè也好起来,渐渐康复了。道:“陛下,臣有一句话憋在心中想说。”

    “说吧。”

    “南方发生的这些事皆是臣不自爱造成的。若臣自爱,不挟勇行事,所行之处依陛下南下前的吩咐行事,多带侍卫在侧,张平孟与西夏就不会产生觊觎之心。即便殿下去了会溪城,臣与殿下也不会遇险。更不会有后来的事。”

    “中的也”赵祯道:“以后要小心啊。”

    “臣岂敢不小心?君子可以为道义为国家而死,但死得其所,若死于那个山洞里,太不值了。”

    赵祯莞尔一笑。

    “臣反思了,然陛下呢?”

    “朕?”

    “国家灾害不一定是上天不满,多种原因造成的。陛下善待子民就是最大的虔诚之心了,也是最好的祈祷。然而陛下多次不吝啬身份,冒雨向上苍雀跃,严寒赤足舞蹈于中庭。这不是虔诚之心,乃是自虐。陛下有事,国家怎么办,百姓怎么办?看一看这几月来因为陛下病重,国家发生了多少事?若上苍观注,会不会喜欢?”

    赵祯哑然。

    “陛下,能否将史志聪、石全斌、邓保吉、武继隆等内侍喊来?”

    “何事?”

    “将他们喊来,臣是有些话要对他们说。”

    赵祯同意了,几个大太监带来,郑朗徐徐说道:“陛下,易经yīn阳非是yīn阳,而是指正反两个反方。一正一反,调和得当,便是泰卦,调和不得当,便是否卦。yīn阳要调和,正反要调和,刚柔要调和,宽猛要调和,动静同样要调和。过于奔波对身体不好,但静极对身体也不大好。”

    说生命在于〖运〗动,屁话。〖运〗动员很少有长寿的,〖运〗动过头了同样不当。但不〖运〗动更不好。这样说现在是行不通的,只能用易经的动静相辅相承解释。这更深奥,但现在反而能说得通。

    赵祯不得不额首承认。

    “几位总管,以后陛下若在闲余时,扶着陛下多在御huā苑里散散心,小踱几步,饭后百步走,长命九十九,对陛下身体有帮助。还有,不能蛊惑陛下学习杨广奢侈无度,可衣服要穿暖和,饭要吃饭,夜里熬夜时,替陛下煮一碗汤。国家再节约,也不能节约这一点钱帛。若是陛下以后冒雨祈祷,或者赤足于雪地,一定要将陛下拽回来。”

    “我们劝过,陛下不听。”

    “不听也得要这样做。”郑朗恶狠狠地说。

    赵祯只是笑笑,说:“郑卿,朕知道啦。”

    与媚无关,算是半家人了,半个女婿,关照一下自己身体安危,亦无不可。

    郑朗离宫回去。

    家中又来了一个小黄门,对他悄声说道:“郑相公,这是我家王妃的信。”

    递给郑朗,郑朗眼睛一呆,落款三个字:高滔滔。

    打开一看,约定明天于相国寺一见,有事儿要对他说。

    郑朗皱眉头,赵祯这一病,另一件事又浮上水面,皇储!对高滔滔这一做法很不齿,猴急干嘛呢?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别人不提,这个高滔滔智慧是有了,可固执程度远超出一般人的想像。看她要说什么话。

    第二天中午,郑朗来到相国寺,高滔滔身份非是赵念奴,需避讳,但没有那么严重。她正在进香,无意中擦肩而过,看到四下无其他人,郑朗说道:“臣见过王妃。”

    不认识高滔滔,但认识昨晚送信的小黄门。很清丽的一个**,但对此郑朗不感兴趣,平静地盯着高滔滔。

    “免礼”高滔滔说道。

    “王妃,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陛下对你们不薄,不要让他失望,反而会弄巧成拙。”明知道她以后权倾天下,郑朗还是劝戒一句。

    高滔滔一笑,道:“外面的事与我们无关哪,你想偏了,是士大夫们自己弄出来的,请相信。”

    相信才怪呢。

    高滔滔又说道:“我约你来,非是你所想的那样,因为我自幼与公主殿下关系默契,自她失踪后,我一直很担心。不过现在一块石头落了地,郑相公,她得尝心愿,也顺便替我向她问好。”

    说着,狡黯地看着郑朗。好啊,很好,这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没有想到自己那个表妹居然能钻出一道缝来,奇迹啊奇迹。

    郑朗则是脸sè巨变。(未完待续。

七百三十四章 预言帝

    郑朗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否认,虽赵祯诏他否认,然郑朗做不到。

    “先前苗贵妃每天愁容满面,时常哭泣,自郑相公进京后,再也不哭了,反而是一脸的牵挂。郑相公又一再的辞掉一些官职,我就猜出来。”高滔滔得意地说。

    “猜出来又有何用,功名利禄我并不是很在意……”,郑朗淡淡道。

    轮到高滔滔sè变了,眼前这个主虽让赵念奴好不容易钻出一条缝,实际还是又臭又硬,功名利禄对他来说,说象擦屁股的纸一般,无所谓。自己揭穿此事,反而是弄巧成拙。

    嚅嚅道:“郑相公,我不是你所的那个意思啊,仅是与奴奴自幼关系好,替她担心。”

    “王妃,莫要多说。听我一言,若陛下有望,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否则太祖与太宗……你是聪明人,应懂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若是陛下无望,无人能抢你们位置。有这个心思,不如学习陛下,多想想这个国家。”郑朗说完离开。

    实际若有机会,郑朗想好好与这个高滔滔交流交流,虽此女很聪明,可喜欢走极端,做一些开导。但不方便,即便这次相见,也不敢多说话,怕传扬到外面。

    然后就带着种谊去潭州。

    到了家中后,先将种谊安排在家中,不提,自家与种家稍有来往,郑苹与种谊认识,再给她一个印象,看看女儿是什么想法。因此现在不问,先将种谊搁上两三天,等他离开后再问女儿。

    崔娴略略有些不大乐意儿,但是郑朗知道若成,这门亲事不屈。

    马上就进入种家将时代,出了许多大将,虽是武将,可在北宋也算是显赫一时的家族。

    种世衡数子当中,种谔成就最好,可杀气太重,种诂种诊也不错,然还不及这个种谊,并且气质学问长相皆佳,能文能武,举止倜傥,为人有节气。史上延州百姓曾称,得谊,当得二十万jīng兵!与自己女儿很般配了。

    当然现在不能说,先搁几天。

    郑朗又道:“我去那边。”

    “去吧”,虽崔娴知道有的事不可避免的,但发生终是发生。

    低调地来到没移氏新买的宅子,走了进去,见到赵念奴。赵念奴问道:“郑相公,父皇病如何了?”

    只看到郑朗一封信,说得也不清楚,仅说好了,至于好到什么地步,赵念奴仍然很担心。

    “殿下,我来的时候,陛下曾召我入宫相见,还带来你的衣服首饰行李。”

    赵念奴低低哭滟

    “等到年底时,你返回京城好好孝顺他。”

    “嗯。”

    “这时,你要看开一点,勿要太多思念动了胎气……”,郑朗道。毕竟这时候医疗条件太落后了,即便怀孕,未必能有始有终,保胎是一个环节,生产更是一道鬼门关,生下来长大chéng rén,又是一关。

    “我知道”,赵念奴还在抽泣,脸上却出现一丝羞涩,轻声问:“父皇有没有怪罪我?”

    “肯定是怪罪了,可事至此,陛下又能何呢?但我来的时候,陛下气sè开始红润,进食也逐渐恢复正常,基本康复了。”郑朗道。这是宽慰的话,这次病对赵祯影响很大,过了数月后,赵祯才能正式再度主政,现在受病情影响,仍做不到,政务继续被迫全部交给富弼与文彦博。

    但女儿平安的消息,会对他病情康复起到一定良xìng作用。

    “父皇没有怪你吧?”

    “怎能不怪,唉,孽缘”,郑朗叹了一口气。

    “怎会是尊缘呢,郑相公,你看你多年无子女,殿下却有了身孕这是一神征兆……”,梁怀吉道。

    “梁怀吉你别再掺合了……”,郑朗很不满地说,又对赵念奴说道:“已经做错,不可再做错。”

    对赵念奴很不公平,一旦回去,进入深宫,两人再也不能相见,必须让她做好心理准备,以免又发生不好的事。

    “我知道,郑相公可是我很满足……”,赵念奴抚着肚子,轻声说,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没由地,看着她清丽脸上的笑容,一丝丝母xìng的光辉,郑朗忽然心中一酸。

    迟疑了很久说道:“殿下,陛下已经旨书让你与驸马和离,不过这天下间好男子很多,可以再找一个。”

    “郑相公,你不要替我担心了,我真的很满足,这些年你为父皇做了很多很多,父皇常叹无以回报,就让他”,赵念奴指着肚子说道:“替父皇回报你吧。”

    “奴奴……”郑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回去后郑朗将经过说了一遍,崔娴也叹道:“这个公主也痴了。”

    然后咬牙埋怨郑朗。

    不过因此,崔娴时常前去看望赵念奴,没有吃味,相反问寒问暖,给赵念奴带来一份欣慰。

    外界不知道,看到崔娴经常去没移氏家中,产生误会。

    无法解释,崔娴难道想替丈夫将没移氏也纳到郑家为妾?这根本就不可能。

    不过另一件事出来,外面的百姓替崔娴的做法想到一条借口。

    种谊离开郑家,去了他哥哥处,种谔关切地问了一些,又不敢问得太明显。即便郑朗将种谊带到南方,意味很厚,种谔还是不敢抱有多大的希望。

    郑家,郑朗没有问,而是崔娴问,将郑苹喊来,问道:“苹儿,种八郎如何?”

    “八哥哥人很好啊。”郑苹答道。

    “是啊,他人不但好,而且长相英俊,能文能武,你爹爹很满意他。”

    “娘娘,你说的是什么呀?”郑苹倒在崔娴怀中撒着娇。女儿的心意崔娴明白了,虽不大喜,可丈夫喜欢,女儿喜欢,无奈,这门亲事终于提上议程。

    对此,郑朗五个娘娘不会作主的,郑家若不是郑朗突然发恨读书,也仅是一个小官宦人家,还不及种家呢。

    搞笑的是种家一直认为两家不般配,郑家有意,可种家不声不响。崔娴只好写信含蓄地通知种夫人,咱们俩家联亲,你意下如何?

    种夫人接到崔娴的信后,还认为是做梦。大半天清醒过来,立即高兴地派媒婆前往潭州议亲。

    这门亲事传出,天下大哗。

    当时郑家在选女婿,很轰动的,甚至一些好事者在议论那家儿郎最终能得偿心愿。不管那一家儿郎成功,最少会因为这门亲事,少奋斗十年功夫。但怎么排,也排不到种家。

    于是联想到郑朗许多官职都弄没了,认为朝廷刻意打压郑朗,郑家自污,学萧何与张良呢,用来避祸,才有了这门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

    又想到崔娴与没移氏来往亲密,大约这也是一种自污的手段。

    各种各样的传言传出,弄得种家没有自信心了,写信给种谔,种谔亲自找到郑朗,问:“郑相公,若不般配,这门亲事就取消了吧。”

    郑朗微微一笑道:“种谔,你多想了。我是选女婿,非乃是选官员。我看重的是本人人好,父母贤惠,非是家世,况且你父亲生前时与我关系交好,两家一直有来往,有何不当?”

    种谔语塞。

    “写信给你母亲,不用多想,等到明年我离开荆湖南路的时候,顺便返回京城,将这门亲事办了。而且对八郎,我也很满意。”郑朗道。虽说种谊称不上百万里挑一,那也算得上万里挑一了,郑朗真的很满意。

    但是外面的传言不能中止。

    就连赵祯听说后,也产生误解,写了密旨责问。郑朗不得不又做了解释。

    赵祯无奈,立迁种谊为东上阁门使雄州团练使,权衡州录事参军事,还没有成亲呢,就少奋斗了二十年。但又给外界新的解读,郑朗乃是避嫌自污,赵祯乃是宽慰,这是君臣相处的典范,皇上信任,大臣知进退的最佳表现。

    然而有许多人替郑苹感到可惜,以郑家如今的地位,什么样的女婿找不到,何必找一个武人为婿?

    当真如此,郑朗只问崔娴一句,便打消崔娴心中的不满:“娴儿,示问,当今有几个士大夫不狎jì的?就是我不狎jì,看看我做下的种种事。”

    还有的人就联想到了六塔河,不联想也有人会让百姓往上面联想。

    不为六塔河,郑朗就不会那么急返回京城,不返回京城,就不会让言臣找到借口弹劾,郑朗就不会自污。但为什么言臣会弹劾,后面站着两个人,他们不想郑朗破坏六塔河。

    此时六塔河已出事了。

    这一年有一个闰三具,到了四月,实际也就是往年的五月,雨水天多,河水浩大。但出事时间比史上要迟,史上四月初一出事的。因为六塔河比史上的更宽更深,储水量增加,因此多坚持了十来天。

    从三月下旬起,因为雨天密集,黄河水量大增,经过郑朗提醒,从朝堂到地方皆慎重起来,派专人查看巡逻堤岸。就连贾昌朝也有些着急了,一旦出事,连带着大名府也会受到洪水冲击。不提醒能推责任,一提醒若淹死许多百姓,就是自己的错。

    各个相关的官员广派官吏,通知六塔河到商胡埽黄河以北的百姓做好随时撤离准备。

    到了四月,水势越来越大,富弼也急了,亲自下去观察。

    郑朗提示过的,于是富弼观察水势走向,果如郑朗在那个巨型沙盘上所展示的那样,水势在六塔河到商胡埽堤岸之间撞来撞去,特别是商胡埽那个九十度角,水流撞击强度最大,看得富弼心惊肉跳。

    不顾会不会发生了,将临近商胡埽的百姓赶紧撤离开。

    做法比较英明,算是亡羊补牢,正因为如此,最终没有死多少人,否则更悲催。

    一天天过去,水势在增加。

    实际上这更糟糕,四米深的水位决堤与八米深的水位决堤,形成危害截然相反的,这也是郑朗到了六塔河看后,越看担心的原因。

    决堤时间不同,决堤地点也不同。因为钱多,所以六塔河堤岸修得十分坚固,水势激荡,始终没有对六塔河形成严重的危害。可是水势却再次冲向商胡埽。

    随着六塔河蓄水越来越多,冲击力越来越大,富弼派人组织抢险工作,对商胡埽河堤加高加厚,但底子浅了。非是一年两年的,数年撞击下来,立在这个陡弯上,河堤内部松散。黄河水势大,本来对商胡埽就形成危害,再加上六塔河河水倒灌的冲击,四月十五,月亮正圆的时候,商胡埽传出一声巨响。

    之后,一个长达五十多米宽的决口出现,河堤的泥土随着滚滚洪流,迅速冲向平原地带。大水却仍然奔腾不息,向东北方向的平原流去。一直漫过清丰、南乐,大名府,再入新河道。大量洪水滚滚加入,大名河堤摇摇yù坠,冲击数回,再次出现一个宽达二十几米的决口。馆陶、临清、宗城、恩州、枣强、武邑全部变成一团汪洋。直到再度进入黄再新道,水势才消解下去。

    贾昌朝站在大名府,看着四下里无边无际的洪水,郑朗成功地做了一回预言帝,可是大名府一半地区被洪水淹没了,贾昌朝不知是高兴还是悲愤。一条六塔河,加上赵祯的病重,终于引起一件又一件的大事。

七百三十五章 其实不重要(上)

    白浪滚翻中,来回穿梭着许多船只。

    人命关天哪。

    贾昌朝就听到一件事,关于吴育的,吴育在洛阳有功,调回京城,替皇上讲读,赵祯与吴育闲下来谈心,就评论了一些大臣对错,吴育说了一段话。陛下言之要切,是四海之幸。然而知而达于语言,不如察知而行于实事。自古人君,因信谗而致乱,察jiān险而致治,一安一危,不出爱憎二字。能明白这个道理群书不足观,不明白虽博览也无益。就是人主也有不可不密者,有不可不明者。语言乃军国大事或者权要,不可不密。若指人姓名,yīn言其罪又没有明显证据,不可不明也。若不明,则谗邪得计,忠正难立,曲直莫辨,爱憎遂行。故言偏听生jiān,独任成乱,是故圣王之行,如天地rì月,坦然明白,进一人使天下皆知其善,黜一人使天下皆晓其恶,则邪险不能陷害,公正可以立身,此百王之要道也。

    也就是你是皇上,不能武断地随便对一个大臣下评价,进黜要分明。

    赵祯大悦,不过吴育也是一个大嘴巳,听到皇上想要对吴育重用,于是谏官诬蔑吴育一件事,放贷。

    郑朗实施青苗法与银行,有一部分就是针对于向贫困百姓发放低息贷款的。

    不过改良型的青苗法实施下去后,仍然出现种种弊端,导致郑朗心灰意冷,宁可不放,也不鼓励下面官吏发放低贷。郑朗都是这个想法了,下面官员谁愿意向贫困百姓发放?收回来还好,收不回来谁敢强收?

    银行纯是遂利而行的商业工具,更不会向百姓发放。因此有的百姓穷得走投无路时,依然借高贷。于是吴育便向这些百姓发放了一些低息粮贷与钱贷。

    用心是好的,谏官却弹劾吴育强行贷民谋息。

    不是宋朝官员好到将老百姓当成上帝的地步,但作为宰相,如果也鱼肉百姓,赵祯定是不喜。于是出吴育判延州。

    那件事与贾昌朝并没有关系,隐隐地贾昌朝反而认为有文彦博的影子在里面。此时两府大臣,皆缺少资历,王德用有资历是武将,就当作空气了。可是吴育很早就为相,资历略胜文彦博一筹,一旦吴育挤到两府中,对文彦博地位危胁很大。

    贾昌朝知道了,是一笑,大家彼此彼此,五十步何必笑一百步。

    不过得做做样子,这个表面工作做得越好,政绩就会越突出,才有重新上位的机会。

    因此贾昌朝闻听郑朗言后,做了jīng心布置,派官吏巡逻,又指导百姓万一出事时,及时逃向各个高处,保往自身平安与家人平安。

    出事时,前面大决口,后面各村各寨敲锣打鼓,迅速组织百姓撤离,好在上半夜出事的,不过大水突然到来,还会有一些百姓受害。

    下面官员正在组织救援工作,尽量地使百姓及时逃离险境。

    他的一员心腹道:“贾相公,这场水来得及时啊。”

    “胡说,夏雨不断,大名府人口稠密,这次水灾还不知有多少百姓受害,又因雨天密集,难以安置,老夫正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是,是,贾相公才是真正忠君爱民。”

    ><首><发>天灾**啊,不但天有奂,人还有祸,这两个宰相作的孽哦,”贾昌朝痛心疾首地叹息。

    贾昌朝痛并快乐着。

    文彦博与富弼二人几乎一夜急白了头发。

    两人几乎同时来到皇宫,向赵祯请罪,要求处罚。

    赵祯心情不大好,忽然想到郑朗那段话,无力地摇乎说道:“一事归一事,你们及时组织人手救灾,朝廷失误,不能让百姓受委屈了。”

    “喏,”两人退下。

    外面的雨还在哗啦啦地下。

    幸好是四月,若是五月出事更糟糕,大雨下得使开封诸城诸县都出现严重内涝之灾,京城淹了一大半,那时若出事,富弼与文彦博这一辈子休想抬头。

    大雨给救援安置带来难题。

    不及那两次决口危害大,可是牵连到三州九县百姓,受害的户数几达六万多户,这么多百姓想要一一安置,会有多大的难度?

    而且百姓也不服气。

    各个地主不要说了,家产让一场洪水荡之一空,百姓也不高兴,生活渐渐过得好了,就是少地的百姓从棉花移载上也得到一些启发。不但棉花,高梁同样可以移载。因此以前一年两收十分困难,通过移载就将一年两季轻松的实现。正准备收割夏麦时,这是北方最主要的收成,大水来了,什么也没有了。

    若是天灾,不能怨怪谁,但多半是人为造成的,以前一些百姓对富弼还有好感,这下子终于好感皆无,怨声载道。

    赵忭刚从岭南赶回来,路过澶州上堤岸看了看,看到灾民的惨状,大怒,上书弹劾李仲昌、张怀恩等人,说他们用意乃是急功,想要恩赏,不计败事如何,必须严惩不怠,以正典刑。

    书上不报。

    上了也没有用,些时文彦博与富弼是首相,为什么李仲昌能通过,就是他们同意的,怎么处罚?

    可是二人更加忧惧,赵作纯是一个捣蛋的,谁都敢喷,喷得小公主生生让他逼得离家出走,他弹劾没事,主要还有一个人没有出手呢。

    但一场及时雨到达。

    原先赵祯病重,几个宰相很担心,文彦博、刘沆与富弼述有王尧臣四个东府宰相便进谏,让赵祯早扶赵宗实为嗣。

    赵祯那时还不能开口说话,是真不能开口说话的,中风嘛,四肢麻木了,但脑袋渐渐清醒过来,想了一想,额首。仅是额首。然后赵祯身体一天天变好了,又不想答应。

    此事拖了下来,高滔滔与赵宗实有些急了,不急高滔滔也不会找郑朗,然而郑朗没有同意,高滔滔无奈,也不反感,这是忠君的表现,国家需要一些听话的人,也更需要这些忠臣,国家才能平稳。

    于是又找到另外一个人。

    王尧臣的弟弟王纯臣为王府官员,主持赵宗实王府事宜以及教导赵宗实,高滔滔很含蓄地说了几句。王纯臣懂的,禀报了哥哥。

    六塔河一案与西府关系不大,主要是东府。富文二人责任最大,刘王二人也避免不了。

    王尧臣看到一个机会,在东府将事情经过一说,说赵宗实如何如何的贤明,皇上chūn秋已高,这样下去不行哪。

    几人眼睛同时一亮。

    这个连郑朗都没有想到的,过了很久后听到一些传言,才分析出来。

    出了这档子事,怎么办,得用更大的一件事来转移视线。

    这才是赵祯大病后皇嗣没多少大臣提,赵祯病情渐渐康复,忽然皇嗣无数大臣进谏的真相所在。

    但是做得很小心,先前几位大佬一直没有出面,而是认真的在组织抢险救灾工作。不过有的大臣让他们蛊惑后,激动万分。

    范镇。

    五月初三,范镇上了一篇长奏,论国家需要立皇储。

    赵祯虽不能主政,不过身体在康复,也不是原来那个植物人了,看到奏折后,将文彦博喊来:“范镇意yù何为?河北几十万百姓因六塔河流离失所,这时候不关注灾民,为何想到关心皇储?朕还没有死呢,就想得到拥立之功!”

    最后一句说得极重极重了。

    范镇还真没有想到这个拥立之功,只是为一些人蛊惑,腐气发作,强行上书。不仅他,后面还有更多更多的人被文彦博当作枪杆子使了。

    文彦博派官员责问,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通知中书?

    范镇说道,我自抱必死之心才进谏的,若通知中书,中书反对,岂不是中辍乎?

    什么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范镇就是。

    文彦博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将范镇原话禀报,赵祯默然。

    其实死什么死啊,犯的事比这个重十倍的,赵祯也未处死个那个士大夫。但这一节,终于使文彦博等人不敢再继续下去。

    贾昌朝听闻后,骂了一句:“呆子。”

    但朝廷呆子不是范镇一个人,还有一些人,若这些呆子一起发作,大事去矣。

    因此出手。

    他派人暗中勾结宦官刘接,让刘恢秘密告诉赵祯,六塔河一案,导致几千百姓死亡。这不算诬蔑,虽然提前做了准备,但大水迅速而来,淹的地区人口又十分稠密,又不象江南,许多人家有船,一些离高地远、离决口近的百姓来不及逃离,被淹死了。

    郑朗返京及时,富文二人不是很恶,组织得当,虽死了一些百姓,相比于几万户百姓淹没,这个数量还是很低的。

    仅说这个不管用的,又说六塔河凿土之rì乃涉禁忌之rì,六塔河口地名与赵姓、赵祯名字有冲突。

    赵祯也未信,而且他想得也清楚,六塔河失误不仅有文富二人,自己也失误了,不能让黄河就这样流淌吧,大家用心皆是好的,只是因为不懂,犯下大错。

    但出了这件事,总得给天下人一个交待,因此让宦官审理此案,又让吴中复与邓守恭前往澶州调查开河真相。

    贾昌朝听到消息后,又加了一把火,再次说北方开河,影响龙脉,导致龙体欠安。

    一时间谣传纷纷扬扬。

    吴中复下去仔细核实,种种谣传是失误的,不过李仲昌等官员在开凿六塔河过程中确实出现失误。

    于是下诏相关的官员一律处执,施昌言贬知滑州,李玮的哥哥李璋贬为邢州观察使,匆匆忙忙赶回京城想要再度立功的燕度贬为都官员外郎,内殿承制张怀恩编管潭州,大理寺丞李仲昌编管英州衙前。两个主要负责人处理得最狠,李仲昌变成一个小小的衙前了,还是英州的衙前。

    贾昌朝听到这条处罚后,心中不服啊,这么大好的机会,怎么就处理了几个小罗喽,继续在下面煽风点火。

    赵祯迫于无奈,越是在这时候,国家越是需要安定,不然指不准就出了大事,于是下罪己诏……两河之间,决溢为患,皆朕不德,天意所谴,其令中外实封言时政阙失,毋有所讳……

    各位不要再争了,要错也是朕的错,难道废掉朕?

    本来这件事赵祯出面,也就消解下去,可是东北面那个水还在淌,五月到来了,大雨瓢泼,京城大半地方内涝,那个收拾六塔河那逼烂摊子?

    一个个推辞,富弼与文彦博只好再度将施昌言调往澶州主事,将功恕罪。

    这岂不是等于没有处罚,于是争议又起。

    始终在围着六塔河,富弼与文彦博多尴尬哪,没办法,还得将视线转移。

    这一回二人等于半公开了,直接找到枢密使王德用,说到立皇储的事。王德用对士大夫畏之如虎,再加上不懂,听后合掌称善。

    又成了一个被利用的枪杆子。

    仅是王德用六个人还是不够的,于是富文二人又找到另外一个人,天下文章宗师,大宋最大的二杆子欧阳修。

    三个大佬齐上门,欧阳修辈有面子,况且范镇走火入魔了,一篇接着一篇奏折上,要立储,要立储,赵祯也不作声,大约没有事,那么这事儿怎能少了我?于是欧阳修出手。

    他写的文章可不是范镇写的文章。

    长篇大论,花团簇簇。

    为什么出现这样的大祸,皇上临御三十几年,储副未立,礼说,一人元良,万国以正,天下根本未正,怎能没有事。

    近来以雨水为灾,可从未入国门,京城浩如陂湖,人畜死者,不知其数。其幸而存者,屋宇摧塌,无以容身,缚筏露居,上雨下水,累累老幼,狼籍於天街之中。又闻城外坟冢,亦被浸注,棺椁浮出,骸骨飘流(虽惨,能到这种地步?)。四方来报,或云闭塞城门,或云冲破市邑,或云河口决千百步阔,或云水头高三四丈余(难道海啸到了河北河南?)

    为什么如此,未立皇储,然后写了近千言立皇储的好处。

    忽然转到狄青身上。

    狄青出自行伍,遂掌枢密,初议已为不可。虽三四年来未见有过,不幸为军士所喜(上下不悦,如何掌兵),臣深恐因此陷青以祸。为国家省事,请罢狄青枢密一职,任以一州,既能保全狄青,又能为替国家消未萌之患。

    这是当务之急的两件大事,正是这两件事,导致种种灾祸,包括陛下病情发生的。

    说老实话一开始文彦博未想到狄青的,只想到用皇储来转移。

    看到欧阳修的奏折,他突然灵机一动,于是想到狄青的种种。

    第一个狄青的仇人便是韩琦。

    以前狄青是韩琦的下属,韩琦也没有将狄青当作一回事,好水川打得惨不忍睹,狄青这样的勇将继续留在后方放鸽子。当然,韩琦也不是对狄青,他对所有武将都轻视。

    现在狄青突然成了他的上司,韩琦很不习惯,你是上司怎么的,见了俺还是尊重。狄青无奈,他一生受过好几个人的恩,范雍、范仲淹、郑朗,包括庞籍,对他皆不错。唯独未受过韩琦的恩,但韩琦确实做过他的上司,于是反了过来,狄青身为西府首相,见到韩琦还是行礼,就连看到韩琦的几个儿子,也平起平座,以平辈相称,也就是将韩琦当成长辈。

    这样做,韩大先生,应当满意了吧。

    错,韩琦根本就当没有看到,继续对狄青持着倨傲的态度。天长地久,狄青也不服气了,凭什么呀,论功劳俺比你高,论政绩,你做了什么,不过搞子一出让天下动荡的庆历新政。说了一句牢sāo话,我与韩琦官职相当,不过差了一个进士。

    说得很谦虚的,实际此时韩琦哪里有他官职高,韩琦不过曾经担任一段时间枢密副使,无论东府或者西府,从未担任过首相的。

    但这句话传出后,触动了整个士大夫集团的怒气。

    到文彦博这地步,什么看得天高云淡了,可下面还有人从未攀登到他这样的高度,例如欧阳修。

    其决狄青还得罪了工个人。

    狄青来到枢密院,身为枢密使,沉默不言,文官们也没有将他当成一回事。但有的人不自在,例如王尧臣,王尧臣未调到东府前,他正好身为狄青的嫡系下属,心里面屈,碍于与郑朗的关系,不大好说,盯着狄青脸上的刺字说道:“狄相公,你越见光鲜了。”

    狄青是泥佛还有三份火啊,反驳一句道:“你若喜欢,我送你两行如何?”

    王尧臣心中大怒,认为狄青严重羞侮了他。

    象这样的事,还发生过数起。

    主要狄青心中还有着一股傲气,无论郑朗怎么嘱咐,他xìng格养成,这种傲气压不下去的。

    想让他象王德用那样谦就文臣,你若打脸,我再伸另一边脸让你打如何,你如吐口水,我不擦,反而赞扬吐得好如何,就是这样,王德用也捞不得好。不过眼下先将狄青解决掉。

    这些事与文彦博没有多大关系,可许多人感到委屈,不断向他打着小报告。

    朝中百官也只有他与富弼比狄青官职高了。

    富弼与郑朗关系默契,虽不喜欢狄青为枢密使,可对狄青一直沉默不言。只好向文彦博投诉了。

    文彦博以前仅是安慰,何必当真?狄青虽身为枢密使,仅是一个朝堂上的傀儡,计较自己就当真了。说不定还会得罪南方那个大佬。

    然而在贾昌朝逼迫下,一个皇储还是不能转移目标,经欧阳修的提醒,文彦博终于想到第二个转移目标,一旦成功,自己危机便可化解。

    其实狄青心中有数,自六塔河出事后,他就愤愤不平的等着这一天孙来。

    听到欧阳修弹劾后,很想修理欧阳修,不用多,一拳就解决所有问题。当然,这是他私下的想法,不敢真揍的,但心中很不平静,写了一封信问郑朗,我身为枢密使,几乎一言不发,为什么两位首相决策有误,却说是我的错。六塔河管枢密院什么事。还有皇上的病,与我有何关系?

    他想错了,小菜才开头呢。

七百三十六章 其实不重要(中)

    真的说起来,也许六塔河是好事。

    这一年的雨下得特别大,不要说开封城外,就是开封城都出现严重内涝,一个若大的开封城,到处能行船。可想黄河水涨到什么地步。若没有这个缺堤与淹没的地区做为巨大的蓄水库,说不定黄河又会发生大决口。

    当然城中一片惨淡,先是狄青自家出事。

    狄家拜祭要烧纸钱,文雅一点的说法叫做醮事,如果夜里做醮事,要通知厢吏,防止意外失火。不过狄青身为枢密使,于是家中管家就疏忽了,未通知,夜里就烧了纸线。

    听到此事,许多大臣眼中一亮。

    这要看,一是皇储案,一是狄青案,有许多呆子在中间充当了枪杆七百三十六章 其实不重要(中)子,例如王德用,例如范镇、赵抃。

    还有一些人是自愿做枪杆子,他们心中明亮,例如欧阳修。

    最后又有一个群体,是自发的维护。

    朝中宽松地要分,分成两个群体,一个是庆历后的君子党成员,富弼是,文彦博是,韩琦是,当然现在别当真,同样一个个变成保守党。还有一个是老派的保守党成员,原先代表是吕夷简晏殊,后来转化为贾昌朝陈执中。

    两派成员大多数变得丑陋不堪,不过因为原先的争斗,自发地绑在一起。

    很模糊,例如富弼与王尧臣又能划成郑朗为首的中间派。未成党,但心中有数。

    富弼与文彦博倒下去,贾昌朝此次救灾有功,境内数县受损,只死了一百余百姓,赢得百姓纷纷喝彩声。那么必然是贾昌朝上位。

    于是自发地替文彦博富弼转移目标。

    第一个人隆重上场,知制诰刘敞来到曾公亮家中,说狄青家中怪光冲天,你看五代史,朱温家离狄家不远,他在谋反前一夜,就是怪光冲天,邻里以为是火灾,前去相救,却什么也没有。七百三十六章 其实不重要(中)你看是不是很相似。

    他找错了对象。

    若是王素不因为赵念奴一案贬到地方,王素与君子党倒是很近。曾公亮不是,他与郑朗走得近,但与君子党走得不近,情形颇似张方平。刘敞说得严重,他也不敢忽视,下去一查查出来了。

    看到狄家烟火升腾,如今是西府首相,烧纸钱也要烧多一点,这一多烟就大了,于是邻里呼喝。而且对狄青也有好感,这是一幕草根上位史,英雄的传奇史,因此前去救,厢史闻讯赶来,什么事儿也没有。这件事就备了档的,放在开封府。

    曾公亮如实对刘敞说,朱温的事不知真假,但狄青不是怪光冲天,仅是烧纸钱。君就不要大题小作。

    一策不成,第二策又来了。

    不是狄青思虑不周密,想找麻烦简直太容易。试问,天下有谁敢自称自己做得完美无缺,一点把柄也找不出来的?孔夫子不行,如来佛不行,耶稣也不行。就算找不到,完美无缺就是一个最大的把柄!

    雨越来越大,京城多数地方皆泡在水里了,狄家也是。穷人只好忍受着,富贵人家便往高处搬。狄家也在搬,搬到相国寺。相国寺不仅是佛寺,还是一个商业中心,里面不可能有菜园子的,施耐庵有些想当了。当然,此时也不会再有集市了,佛门嘛,做好事,将原来集市所在一起安排了百姓做为临时居住点。

    因为商业xìng质,使它品味低下,还挤来了许多贫困百姓,士大夫们是不会搬到这个乌七八糟的地方。

    狄青之所以搬来,一是他没有嫌弃贫困百姓,二是不想与士大夫们呆在一起,三是想低调。

    但他想错了,若是真与士大夫们挤在一起倒也罢了,顶多受一点气。然而他搬到相国寺来,与贫困百姓挤在一起,多醒目哪?

    并且狄青上位,士大夫们不服,可百姓服气,那是热血打出来的功绩,是草根们的梦想,是大宋最缺乏的东西,血xìng、武力与进取jīng神!

    狄青的相貌又替狄青加分,这么一个秀气的男子,怎么就能杀了那么多敌人?

    不但百姓,就是狄青进宫,那些小宫女们眼中都放光。

    这样的一个人挤在相国寺贫民里,引起多大的轰动?有一天狄青闭目养修,无意中穿了一件黄sè的衣袍,关于黄sè衣服,往往与宋朝的风气一样,引起后人的误解。

    唐朝后期对黄sè衣服**很严格,宋朝也禁,宋人陈昉在《颍川语小》中写道 :“国朝之令,非妇女、小儿不许衣纯红黄。”

    因此要看穿什么样的黄sè衣服,如是纯黄sè那就违禁了,如是浅黄sè、淡黄sè、莺黄sè或粉黄sè等,就不算犯法。诗词里也有证明,群芳围坐引杯长,满目深红间浅黄,浅黄。淡黄衫子郁金裙,长忆个人人,淡黄。碧玉篦扶坠髻云,莺黄衫子退红裙,妆样巧将huā草竞,莺黄。粉黄衣薄沾麝尘。作南华、*梦乍醒,粉黄。这些诗词皆是出自大家之手,有几人乃是朝廷重要官员,可以证明民间也有黄sè的衣服。

    狄青若不穿纯黄衣服,倒也不算是违禁。

    事实百姓不是惊叹黄sè衣服,而是赞叹狄青盘坐于殿前神像下,外面一把瓢泼大雨,殿中神像庄严肃穆,更映得军方第一人神彩飞扬。

    百姓看得如痴如醉。

    但传出去,惹起士大夫愤怒了。

    这一回不是自发地替文彦博转移目标,而是彻底地想要将狄青扼杀。

    还是刘敞,接着来。将种种传说无比的夸大,写到奏折里,反正这不是真相,是好几出神话故事,又说狄青想要学习宋太祖想要皇袍加身,然后说道,外说纷纷,虽不足信,要当使无后忧,宁负狄青,不能负国家。

    想想后来秦桧的莫须有,何其相似!

    为了国家,乘早将狄青弄死吧。

    不过他未成功,赵祯也不是傻子,敢情你将民间神话小说当奏折来写啊?不报。

    没用,还是另外一个人来,欧阳修,写了第二篇奏折,叫《论狄青》,不讲皇储,专讲狄青。

    这是一篇很有水平,很高超,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的奏折。先是大讲特讲狄青的功劳,还夸赞狄青在枢密使数年无错,很不容易啊。这才叫真正的先扬后挫。

    突然一转,说道,推其所因,盖由军士本是小人,面有黥文,乐其同类,见其进用,自言我辈之内出得此人,既以为荣,遂相悦慕。加之青之事艺实过于人,比其辈流又粗有见识,是以军士心共服其材能。国家从前难得将帅,经略招讨常用文臣,或不知军情,或不闲训练。自青为将领,既能自以勇力服人,又知训练之方,颇以恩信抚士。以臣愚见,如青所为,尚未得古之名将一二。但今之士卒不惯见如此等事,便谓须是我同类中人,乃能知我军情而以恩信抚我。青之恩信亦岂能遍及于人,但小人易为扇诱,所谓一犬吠形,百犬吠声,遂皆翕然,喜共称说。

    欧阳修的小人别当真,在他心中只有两人不是小人,一是范仲淹,二是赵祯,其他的人需要是皆是君子,不需要时皆是小人。

    但这个小人不是彼小人,而是指粗俗低下的人。

    不但狄青,所有兵士皆是这种jiān诈、无德、危险、悍勇的小人。

    正因为狄青是小人,所以不可不防,又得军心又得民心,现在又有水患又是下大雨,上天示jǐng更不可不防。

    但他不会象刘敞一样说弄死狄青吧,怎么办,只能外放到一小州,省得以后朝廷到了不得不杀狄青的地步。说得多好啊,既维护朝廷,又维护了狄青。

    狄汉臣,你还不得感谢俺?

    说老实话,后世有许多人一味替欧阳修辨解,但在郑朗眼中,欧阳修的做法既不忠国,也不为国,更不会维护狄青。

    欧阳修的奏折递到赵祯处,狄青都拿欧阳修没有办法,倒是对刘敞痛恨万分,说道:“刘舍人居然污蔑我如此?”

    狄青看不穿,赵祯能看穿,接到奏折,压住不报。

    但欧阳修的奏折给诸多大臣开拓了新思路,一篇接着一篇奏折递上。

    狄青知道自己坚持不的,听闻两府大臣商议如何罢免他,找到赵祯,问了一句:“臣无功而受两镇节麾,又无罪而出典外藩,不公平也。”

    赵祯默然,不知何言以对。

    狄青不知道的更多,无论贾昌朝、吕夷简或者文彦博都将手伸到皇宫,在皇宫里有无数眼线。

    前面狄青说完,后面文彦博就知道了,这一回他再次赤膊上阵,亲自弹劾狄青。他也害怕,不懂军事,而狄青逼到这一地步,万一为了自保,将士得心,学习赵匡胤来一个陈驿桥兵变,不但国家乱了,自己这些人必死无疑!

    赵祯叹息道:“狄青是忠臣。”

    注意忠与能二词的区别。国家未必会用能臣,曹cāo与王莽之流皆是能臣,但也是篡位之臣,越能对国家妨碍越大。忠臣却能用,本事越大的忠臣对国家作用越大。

    郑朗再三谢拒高滔滔伸来的橄榄枝,高滔滔不怒也就是这个原因。国家需要忠臣。今天能为了明天的荣华富贵,变节赵祯,后天就能为自己更多的荣华富贵,变节篡位!

    文彦博就反问一句:“难道太祖不是周世宗忠臣?”

    宋朝政治风气宽松,赵匡胤照样能拿来说事,不算是犯错误。

    赵祯如何回答?

    实际赵匡胤算是一个忠厚长者,若是论臣子之道,哪里算得上忠臣?但赵祯能说赵匡胤不是忠臣,而是一个贼子?

    文彦博出了宫,看着天空,长松了一口气,两件大事,朝野上下终于将六塔河抛之脑后了。但危机还没有渡过去,狄青仍在朝堂。于是乘着赵祯沉默之时,加紧商议处执狄青一事。

    狄青找上门来了,问:“我到底有什么罪名,让大家一起污蔑。”

    文彦博粗暴地答道:“无他,疑尔!”

    到了这时,文彦博才真正脱变,变得比贾昌朝更不要脸。

    狄青半天未说话,他在脑海里反复地想着郑朗继继续续地说的那些话,忽然惨笑道:“文相公,这样也好,正好西北须得防范西夏人,让我到西北赴任。”

    这个要求很不过份的,也是为了宋朝大局着想。

    然而文彦博高高在上地看着狄青,冷冷说道:“朝廷安排,岂是你能参与的?”

    此刻他忘掉了,狄青还没有贬职之前,仍是枢密使,国家的真正亚相!

    不但如此,若是没有扭变,狄青贬到陈州后名义上是背疽发作,实际有许多疑点。到陈州前,狄青也有直觉,对手下说道,陈州有一特产梨名曰青沙烂,青此去必死。

    然后朝廷很隆重地每半月便派人前去“慰问”一次,是怎么慰问的,为圣贤讳,史书不载,郑朗也不知道,但仅糟蹋半年,狄青就死了。

    正当狄青生死悬于一线之时,一个人赶回京城。

    狄青写信求救,郑朗将前后一想,自己在潭州是救不了狄青的。但发生了一件事,使他耽搁一些时间,回来得有些迟。

    因为对文彦博感到气愤,直接进宫求见,而是非去中书。

    赵祯听到内侍禀报,摇了摇头,知道郑朗为何事而来的,不过还是让郑朗谨见。

    郑朗先伏下道:“恭贺圣安。”

    到了八月,赵祯身体真正康复了,也开始处理政务,早朝正常。

    赵祯道:“你起来吧。”

    “陛下,先容臣再禀奏另一件事,殿下产下一子,母子平安,臣刻意回来禀报。”无奈也,这件消息万万不能在奏折里说的。按理,奏折先到中书,后才能到内宫,就算是写密折,天知道在路上会发生什么事。

    “是儿子?”

    “是儿子……”郑朗理怯,嚅嚅道。

    赵祯也郁闷了,郑家一直无子,不过在那山洞里暧昧那么几回,就生出儿子?

    “时间不对啊。”

    “陛下,公主殿下身体不大好,略早产了大半个月,但调养得当,臣回京之前,母子十分平安。”

    “回去后,将她移到鄂州。”

    “臣知道,连王嵩都扣在潭州,没有让他回去。”

    “你回来恐怕不仅为这事吧?”听到这条消息,赵祯同样高兴,不过正事儿为主,继续问道。

    “是,不瞒陛下法眼,臣回来还是为了狄青。陛下,国家缺少大将,若有兵革之灾,国家将才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狄青此时万万不能出事。文彦博与富弼二人厚颜无耻,为了逃脱贾昌朝的攻击,先用皇储转移臣民的视线,后用狄青再次转移臣民的视线。狄青对国家有功,不能成为文富二人推卸责任的替死鬼。”

    到了这地步,郑朗毫不客气地将过程说出。

    “范镇、赵抃他们皆以耿直见长。”

    “虽耿直,也易于利用。”最可悲的还是范镇,为了皇储一事,急白了头发,纯不知道自己被人当傻瓜一样利用。

    赵祯终于醒悟,在殿中走来走去,道:“文富二人会如此?”

    “人是会变的,当初文彦博与富弼生xìng耿直,但经过宦海的起伏,变了。臣要辞职,富弼规劝,我对他说过一句话,经过种种磨历,人会变得稳重,作为首相更要稳重。可稳重有两种,一是不作为的稳重,二是继续保持赤子之心,再加一份稳重。会变向那一种稳重。”

    “朕知道了,难怪这段时间富弼不作声。”

    “文富二人皆不适宜做首相了,陛下还是召回庞醇之吧。”郑朗道。无论韩琦或者欧阳修、富弼、韩琦、文彦博皆是后世鼎鼎大名的人物。往后就是这几人轮番做首相的。

    史〖书〗记载很美,再看其文章更美。

    但有一件真相,为什么赵顼为帝后,将国库账目一查,一年亏空一亿多缗钱!如果不算战争,郑朗几乎将两广与荆湖南路几乎来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用度也不过与其一年亏空相仿佛。

    当然,有许多是赵祯朝留下的积弊,可做为前任首相,治啊,史上赵祯朝就开始出现亏空,但并不多,为什么赵顼登基就出现那么多亏空?是谁的过错。看看前任几位首相吧。

    “庞醇之啊。”

    “是,有的人越变越好,有的人越变越差,数位宰相当中能有首相之材的,富弼都欠缺了。只有庞醇之。”郑朗不提自己,自己犯下这个滔天错误,休想做首相了。

    赵祯同样心中也恨恨,但怎么办呢,将郑朗活活掐死不成?

    “还有,陛下,请允许臣明天上早朝。”

    “准。”

    还是无奈之举,赵祯如今jīng力不足,对付不了满朝士大夫,文彦博能赤膊上阵,自己同样也能赤膊上阵,反正官职贬到这地步,还怕什么。光脚的才不怕穿鞋子的。

    赵祯又说道:“郑卿,对狄卿仅是外判,你也勿要多疑了。”

    “陛下,这终是一些人心中的诟点,狄青活着,这些人必不安。狄青身上多处负伤,又有背疽,担任枢密使都遭此羞侮污蔑,一旦外放,再三羞侮会有什么下场?陛下可记得范增乎?”

    赵祯悚然一惊,范增同样患有背,不算什么不治之症。可一旦严重发作,大罗神仙也保不住了。范增就是生了背疽,气项羽不听自己的话,预料到大事必去,一气之下返乡,背疽发作而亡的。

    若仅是贬一贬,倒也罢了,赵祯也不想狄青因此而死,道:“如何?”

    “明天早朝臣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郑朗匆匆返回京城,诸臣愕然。

    许多大臣纷纷来郑家拜访,包括富弼、王尧臣,郑朗命下人将门一关,什么人来了,也不接见。

    第二天群臣上早朝。

    文彦博在待漏院里未看到郑朗,一颗心定了下来,先将事情拍板,举起牙笏说道:“两府协议,决定罢狄青枢密使护国节度使之职,加同平章事判陈州。”

    似乎还是很中听的判决,幕后的故事无几人能知道了。

    赵祯盯着文彦博,没有立即答复,而是说道:“宣郑朗上殿谨见。”

    七个字,大殿里鸦雀无声。(未完待续。!!!

七百三十七章 其实不重要(下)

    早朝人数非是后世所想像,很多人,京官有近两千名,不会所有京官都有资历上早朝,但上大朝会的也会站着数百名官员。需太监大声传话,才能将赵祯口旨传出去。

    随着太监嘹亮的宣旨,郑朗带了进来。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他怀中还有一样东西,两张不大的软蔑席子。

    远远地就伏了下去,道:“参见陛下。”

    “郑卿,平身吧。”

    郑朗站了起来,东张西望,然后往文官里挤,仅在司马光的前面,很后很后,前面几乎站着近百个大臣,若加上西府武臣,他排到两百名开外,后面还有,当然,他只剥夺了国公与平章事加上翰林院大学士职务,身上还有一些官职在身,虽坐在龙椅上几乎都看不到他这边,许多官员职位还是比他更低的。

    然而这一站,前面许多官员感到尴尬了,不能当真啊,一个个面面相觑。

    赵祯只是一笑,内幕仅是几个人知道。郑朗必须要惩罚的,那怕以后立下大功再赏不迟。但笑完后,心中又在叹气。道:“郑卿,你不是有话要说吗?请出来说话。”

    郑朗将席子放在司马光手中,低声说道:“三郎,做得好。”

    史上无论是在皇储案或者狄青案中,司马光皆扮演了重要角已认真剖析,是很不光彩的。

    特别是狄青案。

    然后走出来,举着牙笏,先未说,而是扫视了前面诸位大佬,道:“陛下,臣很久未上朝了。”

    仅一句,无数大臣感慨万分,说下就下,这一南下,多是瘴痨之所,多与粗野的蛮人打交道,还有十万火急的战争,被人绑架。郑朗并没有任何怨言,有功未赏,反而因为不相干的两个小错误,一贬再贬。这份气节,一般人根本做不到。

    赵祯略有些惆怅,轻声道:“是啊,你这一南下,快有四年时间哪。”

    “快了,我是看诸位臣工,当年有许多耿直热血的年青臣工,皆一一成长起来,如今名震朝堂,有许多人又分别进入两府两制或者谏台,仿若是一场梦一样。”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心,未说正事呢,先来了一顿讥讽。

    当年你们耿直敢言,大斗吕夷简,如今呢?

    郑朗又扫视了一下诸位臣工,道:“自去年秋天来发生许多事,公主离家出走,陛下病重,臣一度为同平章事却被绑架,今年六塔河决堤,河南河běi jīng东路大雨,多处地点决堤内涝。七月丈余慧星漫天,八月初一太阳有食。有人为的,有天灾。自陛下朝,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当年仅是一场灾害,陈执中、贾昌朝、宋庠等诸相逐一依汉例,降去官职。怎么今年发生了那么多事,臣却没有听到任何进奏弹劾呢?”

    东府数人全部sè变。

    这些事接连地发生,全部是在富弼与文彦博担任首相之时。

    不仅如此,为什么没有人弹劾呢。

    再想一想曹皇后要权,两府大臣不给,一度把持了国家所有朝政,问题就严重了。

    郑朗没有再多说,自己发生了不好的事,懒得想说,不然今天就能因为这数件大事,在朝会上掀起狂风巨浪!

    他从司马光手中将那两张席子拿出来,走到前面,分别递给富弼与王尧臣,道:“富相公,王相公,莫要逼我用刀将它们割断啊。”

    两人脸上全部露出惭愧之sè。

    他们曾很长时间在郑朗手下担任副职或者下属,郑朗对他们有提拨之功。六塔河事件中,他们二人缺少担当了。

    又冲西侧说道:“狄青,朝廷处执,能上能下,我听闻陛下夸你是忠臣,何谓忠,听范希文一句,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作为朝廷的官员,我朝对官员优待自古难及,想的要替皇上分忧解愁,想的是天下百姓黎民苍生幸福,想的是国家繁荣昌盛安危。若只考虑到自己的官职与手中的权利,失去君子之道,失去大臣之道。昔rì我曾做为首相,执掌两府政务,如今我仅是一个潭州知州,在朝堂上位居班中,前列许多人作为我下属,难道我就愤愤不平?”

    “是”,狄青眼中有些湿润。

    能让郑朗再一次冒天下之大不韪,亲自赶回京城,替自己讨还一个公道,还有什么怨愁的?

    郑朗又看着王尧臣说道:“王相公,狄青虽是一个武臣,他不能在文章上为陛下效力,可他多年征杀疆场,保卫国家安宁,也是立下大功的。国家乃是一部机械,需要各种部件,士大夫重要,也不能完全忽视将士。陛下以狄青为枢密使,是多方面考虑,鼓励将士为国效力,为西府增加一名jīng通军事的大臣,作为臣子,若反对便进奏,不进奏便要服从陛下的任命,为何不服?”

    王尧臣还是不服,可手中拿着郑朗的席子,不敢辨解。

    郑朗这才谈正事,持着牙笏徐徐一拜道:“陛下,臣又没有得到中书旨意,返回京城,刚刚又在朝会上失仪,请陛下下旨,免去臣的正奉大夫兵部侍郎一职。”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这一免,郑朗还剩下什么官职了?

    赵祯已经会意郑朗意思,道:“准,欧阳修等会草诏,因郑郎草率返京,朝会失仪,黜正奉大夫兵部郎中,改任为工部员外郎奉直大夫上轻车都尉。”

    “谢过陛下”,郑朗唱了一个大肥诺。

    大家再次瞪目结舌,升朝官有宣奉、正奉、通奉、正奉、奉直五个大夫,奉直乃是最后一等。员外郎又比郎中低了一级,勋官最高的乃是上柱国,郑朗当初乃是柱国,不能当真全部升到顶,以后怎么办?其实各项官职差不多都接近这个顶点了,然后是柱国、上护军、护军、上轻车都尉,轻车都慰、上骑都尉,骑都尉,骁骑尉,飞骑尉,云骑尉,武骑尉,一共二十级,轻车都尉仅是中间的勋官,相比于郑朗的身份,简直什么都不是。

    最古怪的是皇上居然答应,贬官者看样子其乐融融。看到这对君臣二人,许多大臣心中不是滋味。

    但学是学不来的,郑朗虽所有官职一贬再贬,可是得到一样最重要的东西,皇帝的心!

    其实此事关系到昨天郑朗与赵祯的谈话,郑朗淡淡说了一句:“陛下,这几年来大臣文章写得越来越好,可士风却越来越下降。”

    赵祯同样感慨万千。

    当初他才执政时,许多君子们虽让他头痛了,但士风是没话说的,坚持真理,将官职当成空气,一点儿也不在乎。其中包括欧阳修、富弼、庞籍、文彦博等重臣。现在呢?

    因此,默许郑朗自求处罚,让天下大臣看一看,士风应当是这样的。这才是孟子嘴中所说的,富富不能yín,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

    郑朗又道:“臣奏其二,秋天渐渐临近,臣规划荆湖南路,向中书请求朝廷支援一千五百万数钱粮帛与其他物资,大约相当于一千两百万缗钱。然文彦博仅给臣拨来五百万,远远不足,故臣亲自来京,向陛下请求,荆湖南路花了不少钱帛下去,不能让它废于一旦。”

    文彦博持着牙笏走了出来,道:“陛下,国家遭受此大灾,国库紧张,还有那么多百姓至今无家可归,臣无力筹集更多的钱帛拨向荆湖南路。”

    说得很小心,郑朗如今什么官职都没有了,有,剩下的官职等手是空气,真正的赤膊上阵,一旦发生朝争,两相罢贬,自己不敢火拼啊。

    郑朗淡淡地说道:“文相公,这我就不懂了,当初你与我共为首相对,国家也有灾害,可年年多有积余。我离开朝堂时,国库积余七千万,价值五千多万缗钱。一年积余近四千万,价约三千万缗有余。臣虽在南方用了许多钱帛,却又从银行里拨款近四千万缗钱,为什么国库不足了?”

    淡淡地一段话,让文彦博脸上开汗。

    小账算不出来,大约的还能清楚的算出来。

    若保持皇祷三年的势头,一年积余三千多万缗钱,如今四年多时间,就是这个钱能足以支持南方的花费。

    算是出台了一些优惠百姓政策,轻徭薄敛,加上六塔河带来的浪费,原先那个五千委万缗钱的积余也足矣。还有银行的四千万缗钱呢?

    不能全怪文彦博,与文彦博或多或少有些责任。

    南方遭受侬智高与交趾之害,朝廷暂时未但得利,相反拿出许多钱帛安抚百姓。今年大灾,受害面积非同小可,加上六塔河,一进一出之即,损失更重。

    但这不能当成待口。

    主掌国家也象持家过rì子一样,不jīng打细算,钱花起来很快的。若会jīng打细算,就会有积余。

    这方面乃是文彦博的短项,并且他与后期的陈执中一样,喜欢收买人心,多赐官赐爵,实际与郑朗共同为首相之时,他与陈执中就有了这个倾向,大肆向官员赐爵。

    看到的是上面,还有下面的。比如官员,宋朝许多官员有官无位,就是身负实职官,却无差遣官。要候补才得到差遣官。不过这个官员并无定数,例如一州,有知州、通判,录事、司户、司法、司理等参军事,还有节度掌书记、观察支使、判官、推官等幕职官,又有负责主管仓库经济的官员,负责征收茶盐酒税、矿治、造船、仓库出纳。名目繁多,不过常不全设,仅设部分。

    紧一紧,冗官现象就会下降,松一松,冗官就会多起来。

    文彦博看到庞籍让士大夫不满下去,对官职管得很松,与郑朗无关,庞籍小心地经营的省官随着陈执中与文彦博上位后,全部告吹,冗官再次沉重,这又增加了支出。

    官员不仅是年薪,逢年过节还有大量的赏赐。手松一松,大量钱帛又用下去了。

    多方的问题,因此本来充盈的国库渐渐出现紧张。

    极少数大臣眼中出现惊喜。

    他们可不管是什么原因花下去的,同样的多灾多害,为什么以前钱帛一直不紧张,反而积余。现在那么多积余,居然说花没了。

    这本身就是天大的问题。

    甚至变一变,又能说文彦博刻意打压郑朗,不仅利用言臣将郑朗官职一一剥夺,而且干涉郑朗在荆湖南路要做的事,好让郑朗不能立功,不能回朝!

    赵祯对王拱辰说道:“王卿,你查一查三司账目,交给朕过目。”

    “喏”,王拱辰也头痛了。

    郑朗又说道:“臣再奏六塔河。六塔河一案严重,是失误。可无论是文富三人,或者陛下,皆是想造福百姓,治理国家,黄河危害益重,终是要治理的。只是低估治理黄河的难度。这是失误,用心却是良苦。谁能没有失误,因为臣之疏忽,发生了那么多事。”

    郑朗摇头。

    只有赵祯会意,指郑朗与自己女儿的事。

    抛开这内幕,郑朗评价倒也公正,不偏不倚。

    “其实不重要,我说两件事给大家听一听,西夏拿下霓谷,威逼吐蕃河洲。这一战打得十分惨烈,西夏人虽损失惨重,可是没藏讹庞名声rì高,没藏太后不喜,他们兄妹的冲荡直接关系到西北边陲的安全。契丹新皇帝登记基,对皇叔耶律重元十分看重,他的xìng格颇似其父,因此给了耶律重元很多的权利,再加上萧褥斤太后手中的权利,耶律重元不可小视了。萧褥斤对长子不熹,对长孙也不喜,反复在耶律重元面前挑唆,耶律重元心态发生变化,又是长辈,迟早会发生什么?”

    “相比于这两件大事,六塔河算什么?河决了,救灾,安置百姓,大雨倾盆,多处河决内涝,安置灾民。这些年来,天气反常,不但是我朝,交趾也是如此,契丹同样有许多灾害,大家岂不是一直过下来了?夫子不讥犯错,认为知错能改才是君子。不怕犯错,就怕犯错不知改正。”

    矛头开始露出来。

    六塔河是大事,可相比于西夏与契丹发生的事,是不算什么。那是一国的内乱!非是一场灾害了。

    郑朗又说道:“臣在南方听到了什么?先是有人借机大肆攻击六塔河,诬蔑文彦博与富弼。然后呢,皇储案与狄青案接踵而来。对皇储案臣不发表意见。

    赵祯有赵祯的心态,才四十几岁人,虽说年龄越高,养子女难度越大,不过不是没有机会。况且后宫里备了两个帝国未来接班人供挑选,怕什么?

    大臣有大臣的意见,赵祯得的中眩风,也就是中风,说不定说倒就倒下去,若不名正言顺,怕将来国家有事。部分大臣虽被文彦博当成枪杆子利用了,但他们心中也是想为宋朝好的。

    主要郑朗知道赵祯以后无子,不然他还会支持赵祯。

    不想参预这件事,那个高滔滔也让郑朗多少有些头痛忌惮。

    又道:“然而为什么陛下病重之时,未见多少舆论,却在六塔河产生争议,陛下身体全部康复之时,忽然出现大量扶立妾储的声音?”

    有的大臣想反驳,可有的大臣已经会意。

    文彦博脸sè惨然。

    不想火拼郑朗,可郑朗处处就是针对着他来的。他已经感到这个相位难保了。

    郑朗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六塔河一事本来就是中书之错,然而中书两相未向天下百姓认错,反而将责任推于狄青身上。管狄青什么事?”

    “此事谬矣!”欧阳修站了出来。

    “谬什么!做错事的人不追究,难道用一些莫明其妙的话,就能用他人身上推卸吗?陛下,请将天下所有犯人释放吧。他们之所以不顾国家律法犯罪,乃是朝廷用狄青为相也,而非是本人想要犯罪。”

    “不同。”

    “有何不同,若知道,朝廷开此莫须有罪名的头,会给大宋以后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欧阳永叔,请你退下。”郑朗喝道。

    郑朗此次并不打算有多少争执,因此强压着心头的怒气,包括准备与富弼来一个划席绝交,最后也忍住,但这时终于暴怒起来。

    事实这次诸臣攻击狄青,与秦桧的莫须有差不多了。

    岳飞虽死,可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狄青却死得莫明其妙。

    欧阳修尴尬地站在哪里,未退,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郑朗继续说道:“我说过,其实不重要,外面污蔑文彦博与富弼,陛下有没有相信?你们用种种莫须名的罪名攻击污蔑狄青,陛下有没有相信?但是你们再三的强迫陛下同意你们的做法。何必如此,朝廷为相,贬贬升升,乃是祖宗法度,狄青是武将,按照祖宗法度不当担任枢密使,直说便是,诸位是读着夫子所著的圣人书籍进入仕途的,难道夫子教导你们这样做人做臣?还有文相公,西夏取得凳谷,下一目标不是河州就是我朝陕西,狄青主动请命前去西北为一州刺史,为何不准?”

    对些,文彦博都有了准备,道“狄青此时非是彼时,兼负同平章事之职,前去西北,作为武将,威望太高,也是有违祖宗法度。”

    狄青大步跨出来道:“陛下,臣愿意去西北为陛下国家分担,这个同平章事臣不要了。”

    陈州是什么地方?就是在京城附近,这些士大夫们如果愿意,随时都能弄自己,不能去。到了西北,离京城远了,在军方自己还有一些威信,可以自保。

    士大夫们这段时间疯狂的污蔑攻击,让狄青害桕了。

    文彦博根本就不理他,头痛的是郑朗,一个武将能怎的,看着赵祯说道:“陛下,无论兼不兼同平章事,狄青去西北皆有很高威望。故臣不同意也。”

    不管怎么说,就将狄青钉死在陈州!

七百三十八章 儒家的核心

    郑朗脸色很平和。

    这次回到朝堂,主要任务就是倒文扶庞。狄青能下去,你文彦博同样也得下去。

    很平和地说:“文相公,若西夏犯边,朝中大将青黄不接,一些有用的将领又留在潭州不能分囘身,何人镇守西北。难道你会去吗?秦州你指挥的战绩如何?”

    郑朗是那壶不开提那壶,北宋与无昊议和,郑朗返回开封,文彦博在秦卅,蕃人谋乱,文彦博统兵大败。当然最后镇龘压下去,几个小部族叛乱,又如何成大垩事。

    说明文彦博对军事不懂,郑朗又道:“狄青仅是知一个扑,非是唐朝节度使,更非是安禄山,掌控着河北河东大部财政军权,仅是一个知州,就可以动摇整个大宋?不要说是狄青,李靖卫青在世,他们也休想成功。若是连知一边州也要防范,以后边境有事,还用不用武将?不用武将指挥,用士大夫指挥,然后亲自上阵杀敌?诸位,你们谁能说自己敢于亲自上阵杀敌?”

    郑朗又大踏几步,逼问道:“文相公,你们皆说狄青乃是武将出身,不能担任枢密使,西北乃战乃军,陈州是什么所在,国家的要害所在,是治是防。不让一个武将前去西北防御西夏之知,却让一个名声赫赫的武将担任陈州,威胁国家京畿安全,又不善长治理。

    文相公,你是何居心?狄青问何罪当贬,他多少也是一个国家的枢密使,君却答曰无他,疑尔!休要你是一个臣子,陛下敢不敢这样回答?国家就是这样的祖宗法制,宰相就是这样做的宰相!”

    既然用制度攻击狄青,郑朗也用制度来反驳文彦博。

    说完又说道:“陛下,臣犯了廷争之错,请陛下将臣的奉直大夫上轻牟都尉全部黜去。”

    这一黜,郑朗几乎快成裸官了。

    赵祯又奇怪地道:“准。”

    但文彦博额头汗水越来越多,郑朗再三辞官给他带来极大的威胁。逼上绝路了,叹了一口气说道:“陛下,臣也是为国家着想,不想国家有失若郑朗再三狡辨,臣无话可说,六塔河一案,臣有失误之处,请陛下准许臣辞去宰执之职。”

    没有办法了,郑朗就是对着他来的,不辞,郑朗可能还会继续火拼下去自己六塔河有错是逃避不了的火拼下去自己更难堪。

    赵祯沉吟一会道:“准诏文彦博以翰林院大学士判权并州,诏庞籍返京为同平章事,诏韩琦返京为枢密使,敞为潭州通判。”

    丝丝,大殿传出一阵冷气声。

    一个宰相倒下去不算,还搭了一个知制诰,潭州是什么所在,刘敞去还能有何好下场?

    这份诏书也出忽郑朗预料之外他想到一件事,傲傲的韩琦与庞籍若共事一堂,会发告什么?似乎也不大美妙。脑海里浮现出庞籍与韩琦对眼的情节郑朗脑门上也涔出细密的汗珠。

    赵祯哪里想到,又看着狄青,道:“狄卿,虽你无错,引来这么多争议,也等于是有错了。朕让你判权延州,可乐否?”

    “臣愿意”,狄青大声答道。同样的下放,一个是带错下放到陈州,继续受士大夫的折磨,一个是无罪下放到延州,不会再受折磨,性质成了天壤之别,为什么不高兴?

    “还有,朕听闻你身患背疽,去了西北,乃是苦寒之所,要多加疗养。”赵祯说道。这时赵祯过了巅峰时期,智慧还是有的。郑朗昨天与他语良久,拨开云雾见明月,意识到狄青对国家的重要性,也意识到狄青的忠憨。这次狄青真的很冤枉,不但贬放,还遭到文臣的污蔑,心中略有些歉疚。

    赵祯的温言软语,与郑朗风尘朴朴地赶回来,替他讨公道,对于狄青来说,已足矣了。

    狄青伏在地上,哽咽道:“臣谢过陛下。”

    赵祯更是唏嘘,看着诸臣说道:“狄青之事,孰对孰错,诸卿以后就不要再追究了。祖宗法制是让朕重用士大夫,可也不能让将士太过寒心。还有,诸位,随朕出城,看一样好东西。”

    富弼这才醒过神来,说道:“陛下,六塔河失误,臣也有错,请将臣也外放以作处执,警戒诸臣工。”

    赵祯含义深长地看了富弼一眼,道:“庞籍过京时,朕以得二相为喜,庞籍曰,不主事人臣不恨也,一主事人臣必怨,或用国家钱帛爵位收买大臣,那又不能称为忠臣。”

    有很多话外之音的,但赵祯却没有贬放富弼,喝道:“备驾。”

    走在路上,包拯脸色不大好。

    他初回朝堂,公私分明,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经历宦海沉浮,略略脱变,算是耿直的大臣,但与传说中包青天形象不大吻合,因为他是郑朗与文彦博派系,遭到陈执中打龘压,贬到池州,献药有功,文彦博推荐,先出任江宁知府,刚刚又调回京龘城担任开封府尹。他人生中最大的传奇开始。

    算是一个好官员,与程戡、程师孟等官员十分相似。不过包拯名气是最大的一个。

    郑朗火拼文彦博,将文彦博弄下去,可文彦博在包拯心中地位还是很崇高的,经此朝会一争,郑朗与文彦博无疑以后会成为生死对头,这让他感到迷茫。

    郑朗来到他身边,自己扇的翅膀够大了,许多官员命运在改变,命运改变,对其性格会带来一定影响,也会带来不同的脱变,他不想包拯消沉,悄声说道:“希仁,不能将私情带到公事当中,希文是希,你字也有一个希字,希望你向希文学习,以天为己任,公就是公,私就是私。”

    “是。”

    “还记得你当初进京候补官职时写的那首诗吗?做一个好官吧。”

    包拯悚然一惊。

    郑朗满意地一笑,经此大变,影响最大的两人不是文彦博,文官起起落落很正常,而是包拯,夹在自己与文彦博之间必然产生困惑,还有狄青。只要他心情不郁闷,不会中年早逝,再等到江西的那个王先生出现,宋朝武将不缺人也。

    “郑相公明年返京?”

    “希仁,我身上官职几乎贬完了,不要提相公二字,喊我行知吧荆湖南路事了,我计划先回郑州。”

    “郑州?”

    “是啊,我有错啊,回郑咐反思去。”

    “也不算错。”包拯以为指他逾制,两次逾制,这次略有争议,为了一个狄青,弄得朝堂乌烟瘴气但上次返京却是情有可愿的若郑朗不提醒,还不知得淹死多少百姓。

    郑朗不敢说出内情,摇了摇头道:“希仁,你不懂。”

    “就算你致仕,陛下必不准。”

    “再说吧,就是陛下不准,我也不打算任京官,继续在地方上飘着吧以作惩罚。”

    包拯无语,敢情这是七伤拳哪,伤人也伤己。

    出了南薰门渐渐到了郊外,由于百姓增加,即便真宗时修了外城,在外城外还居住着许多百姓。然而经过大内涝,百姓遭到严重的损害,秋天到来,并没有完全恢复。

    能看到百姓搭起许多新房屋,可偶尔也能看到一些百姓面露菜色。

    郑朗大步走上前,来到富弼与王尧臣、刘沆身边,三人皆算是他的老下属,说话不需小心,道:“彦国兄,伯庸兄,冲之兄,看一看,虽有灾害,可国家久未战,休生养息数年,却有那么多贫困百姓,这是京龘城,若到河北河南其他诸州县,局面会有多严重?中书有没有失误?”

    刘沆道:“朝廷拨下了大笔款项用于救济。”

    “我听也说了,可是朝廷有没有做到能将这些款项用最少的浪费,高效地拨到灾民手中?”

    这就是问题所在。

    不但冗官增加,导致朝廷支出增加,处理政务不当,贪污受贿现象多,效率低下造成不必要的浪费。同样的一千万缗救灾款,产生效果截然不同的。

    为什么有这种事发生,不作为也。

    能说三名宰相不是好大臣,富弼乃是赵祯后期唯一的真君子,王尧臣是能臣,刘沆是真宰相。无论三人再有本事,出工不出力,便不会产生良性作用。

    郑朗说完,没有再说了,退后。

    即便不是在朝堂上,随着玉辂出巡,各叮)大臣前后也有规矩的,郑朗再三地自我贬官,站位更后了,比司马光还要后了几十位。

    是按规矩来的,可前面许多官员后背上似手是长着刺儿,很不舒服。

    民舍越来越少,真正到了郊外。

    乃是军械监调给时恒研发武器的所在。

    诸官吏一起伏下迎接御驾。

    时恒搬出来十几样东西,真正的火炮。

    郑朗与他研讨,给他带来启发,终于第一种火炮技术难度一一攻克。

    不成熟,还有许多问题,不能上马正式大龘规模的生产,但可以提前试一试。

    花了不少钱,也要给大家信心。

    但郑朗让时恒在自己回桌后拿出火炮,还有其他的用意。

    一门门火炮摆好,是模仿明朝虎蹲炮制造的,给了十几种火炮图纸,皆是明末清初时的火炮。后世的火炮技术难度太高,不是郑朗所能掌握,更不是这个时代所能掌握,但明朝前期火炮技术太落后,威力不大,也让郑朗一一放过。

    虎蹲炮在这十几种火炮当中,技术算是简单的,就是如此,前后投入研发近十年时间,还没有完全成功。

    长度略长,长八十公分,也重,重五十六斤。不过这叮)重量不妨碍运输。同样配有铁爪铁绊,发射时可以用大铁钉将炮身稳定于地面,防范发射时的后坐力与跳动,形似一头蹲着的猛虎。

    不过炮弹技术要稍稍先进,用了棉花火囘药作引信,虽还是黑火囘药,可黑火囘药配方更标准,这使得射程更远,达到三百多步。炮弹里不仅是火囘药,未用砒硫毒药,因为爆炸力更大,里面除了黑火囘药外,还装着一些铁蒺藜与铁弹。杀伤力远比史上的虎蹲炮更强。

    当然研发的资金也是一个天文数字,这些年仅是这个作坊,花了朝廷八十多万缗钱。

    作坊里的工匠,又摆了许多稻草人,让稻草人穿上暴废的盔甲。

    然后试炮。

    一个个稻草人迅速炸飞,有的草人身上的盔甲被铁蒺藜炸成一个个小洞。

    唯独不满之处,就是一门火炮再度出现炸膛。

    瑕不掩瑜,大家看得很明亮,威力不及火龘药包,但速度与射程啊。

    火囘药包威力虽大,用投石机发射的,速度慢,才开始用还好,用到后来,敌人皆有防范,成本高昂,杀伤力却在下降。而且因为重量大,又是用投石机抛投的,射程不远,发射的速度也很慢。

    那象这个炮弹,三百多步,足以笼罩冷兵器时代,最威胁的大部战场。并且它速度奇快无比,几乎都看不到炮弹抛射的轨迹,想防范都不大可能。

    试射结束后,赵祯心动了,深情地来到火炮前,用手抚摸着发烫的炮管,说道:“好啊,当抵十万精兵,不是,当抵五十万精兵。”

    可以想像的,虽现在未成功,一旦成功之后,战场上出现数百门这样的火炮,会对敌人有多大的杀伤力。

    特别是一些武将,王德用与狄青看着这十几门火炮,眼睛都绿了。

    郑朗走上前道:“陛下,诸位臣工,这仅是落后的火炮,后面还有一些武器,包括一些便于携带,更容易发射的火统,不过难度更高,没有很长时间,研发不出来。”

    “不急不急,赏,赏。”赵祯激动的宣赏,赏官赏钱帛。

    然后激动地在火炮前走来走去,说道:“好格物学啊。”

    这一回终于引起赵祯无比的慎重。

    不但他,就是曾公亮心中也是激动万分,军械监一开始就是他主持的,前后花了无数钱帛,虽发明了一些武器与小玩意儿,实用性不大,花的钱多,使得一些大臣产生怀疑。

    现在终于能交待了。

    并且军械监还面临着一个难题,懂格物学的人不多,包括时恒在内,研发时都磕磕碰碰的,想要人手多,就得学习的人多。然如今虽郑朗写出几本格物学的书籍,学的学生却很少很少。这也掣肘了研发速度。

    走上前,将这个问题就势说出来。

    此时他已迁为翰林学士兼知制诰,实际上赵祯已经打算让他进入两府,中书几名大臣这段时间作为让他心中也不大满意,准备注入新格局。不过因为狄青,还有中书变动过于频繁,还没有任命。

    赵祯额首道:“好,你写一篇札子献上来。”

    “喏。”

    继续围着火炮转来转去,这一年来,几乎就没有什么好消息,国家多灾多难,刚刚又发现国库没钱了,一个个沮丧的消息传来,赵祯之所以迅速同意文彦博外放也是因为气的,那么多钱帛哪儿去了?这个火炮也成了这一年的亮点,也让他心情略慰。

    然后看着郑朗,赏了军器械工匠与官吏,要不要赏郑朗呢?

    郑朗摇头。

    朝堂上刚才发生惊天动地的一幕,两位首相下去,不能在这时赏。

    但郑朗走上前说道:“陛下,不能用格物学来形容,实际它还是儒学,真正的儒学。”

    欧阳修在边上本来就不大高兴,听后气愤地说了一句:“胡说八……”

    道字未说出来,太粗了,不能爆口。

    郑朗笑了一笑,不想计较,道:“欧阳永叔,它不仅是儒学,还是儒学的核心所在,只不过儒家让后人一味曲解了。”

    赵祯产生兴趣,问:“何解?”

七百三十九章 种籽

    郑朗正等着赵祯这句话,徐徐道:“夫子之道,核心乃是入世,救世,治世。 78 ”

    这无法反驳的,甚至有人绝对地将道家说成出世,儒家说成入世,以做区别,说得太笼统,不完全对。但儒家确实讲入世治世。郑朗说的核心就是这个入与治。

    又道:“chūn秋时代,王室衰退,诸礼崩坏,于是诸候争霸,战火不休,黎民涂炭,生灵痛惜。故夫子重礼法,许多典籍讲礼,chūn秋又是刻意择出郑庄公养共叔视做开端以明礼。”

    “中的也,”赵祯道,经过郑朗那个中庸的洗礼,很容易就明白这段话。

    “想要治世,仅是一个礼是不足的,故有了仁义,有了乐,有了圣智,有了忠恕,有了孝慈。可是人一生寿命是有限的,而儒家又博大jīng深,夫子悟道,从无到有创出儒学,已到中年时候,许多未来得及修便去世了。其中包括儒家重要的中庸,也是后人编著。想治世,仅这些是不足的,或者夫子并没有详细地写出来。”

    “虽说孟子嘲笑墨家乃妇人之仁,甚至创出种种奇技法门来止杀止战,其实这也是儒家仁的一种体现,只是偏向片面xìng,重仁而疏忽了义,故成妇人之仁。不过墨家中的奇技yín技虽是用来止战止杀,也能用在民生上。还有兵家,以戈止戈,这是从儒家的平天下,内圣外王中的外王法则延展的学术。再说农家重视农业生产,同样也是一种治世。法家用酷法制订规则,又是片面的择取儒家的义延伸而成的学术。这是其他诸家所短之处,也是所长之处。”

    “夫子未来得及将儒家修正完善,但它的宗旨思想就是入世治世,其他诸家多从儒家吸取了一些片面xìng的jīng华,但儒家可否又能从这些诸家身上吸取jīng华反哺儒家,使夫子学术更加完善?兵家之道,其实说来同样是儒家的一个分支。平天下的平,仁义的义,外王的王,结合儒家的仁,内圣的圣,便会发动合理的战争,而避免穷兵黜武现象发生。也就是儒家可以修兵,但修的是儒家的兵。”

    “再说格物学。墨家的奇技yín技择取的同样是儒家的格物致知,奇技yín技未必足取,可儒家的格物致知却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比如这些发明,可以用来保卫疆土,比如药剂。可以用来冶疗疟疾,比如火药,可以炸山开路,易于开矿。而非是奇技yín技,用来玩乐,一旦用来民生,就是大道,就是儒家核心所在,治世所在。故臣说它是儒家的核心学问。”

    “这也是一种狡辨。”欧阳修气坏了。从早朝到现在一直在生气,现在看到他心中的儒学被郑朗曲解到这地步,忍无可忍,反击道。

    “欧阳永叔,是否是狡辨,我已经写了一篇文章投于报纸,君也可以撰文反驳。政事不能弄一言堂,学问也是如此,况且关系到治理国家的大学问。”郑朗微微一笑道。

    事实上也在曲解。

    但看大家如何想了。不过随着各种厉害的武器与各种有用的物事发明出来。最后大家看到成果,会有更多人默认自己的曲解。

    一旦将格物学真正纳入儒家学问。而不是奇技yín巧,更不是工匠,科学才能真正发扬光大,甚至若干年后,科举也会将格物学当成考试的学问之一。

    到了这一步时,科学前景才会变得光明。

    甚至让他这个论述得到更多的人认可之后,将士同样也能归于儒家,虽略略比士大夫低下,但不会再象现在这样,为文人所轻。

    不矫正是不行了,甚至发展到后来,一个小知县就能抹岳飞面子。

    因此,今天的火炮,与儒家所谓的核心,是替未来种下了一粒种籽。

    欧阳修只能恨恨地退下,在想如何反驳郑朗的话,反正报纸上的文章,郑朗的能刊登,自己的同样能刊登。

    赵祯也不在意。

    不仅是郑朗与欧阳修此次学术冲突,为诗歌体,文章散文化,还有经义,这几年推陈出新,产生了无数争论。特别是报纸,每一期都看到士子们为这些争执大肆喷口水。

    究竟是谁的对,赵祯绝对不插言。如郑朗所说,这几年文章越写越好,赵祯的水准想插都插不进去。

    这次郑朗火拼文彦博,生生地将文彦博拉下马,让许多大臣倒吸冷气。

    憎恨的人不多。

    就事论事嘛,郑朗不顾言臣会弹劾,匆匆忙忙前面一脱险,后面从潭州返回京城,前去六塔河察看,反复提醒,也说了知错必改,并没有责怪两府宰相。

    但文彦博为了推卸责任,给狄青扣上种种莫须有的大帽子,用来达到转移臣民视线的目标,这种做法是不好的。并且这一年,出了那么多事,两府说一点错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就是如此,郑朗仅将矛头对准文彦博一人,未做任何牵连。

    隐隐地,又让大家看到前几年那个温润相的影子,有的大臣还在心中感慨,这几年发生太多太多的事,若郑朗在朝堂上,还会如此?

    想得美好,若没侬智高之事,郑朗权控两府,再呆下去,出的乱子更大。

    郑朗达到目的,也要返回潭州了,临行前来到狄家,狄青同样在收拾行李,准备去延州。不想呆在京城这个伤心地了,因此带着所有家眷,准备一起搬到西北去。

    听郑朗到来,大开中门将郑朗迎了进去。

    到中厅后,狄青伏下,深施大礼,说道:“谢过郑相公。”

    都准备到陈州等死了,却没有想到郑朗为他回京,力挽狂澜,救了过来。

    “汉臣,不必多礼,”郑朗将他扶起来,说道:“我也要回去了,临行前有几句话嘱咐你。”

    “请说。”

    “如我没有猜错,今年冬天没藏讹庞必动手。”

    “郑相公,我也做了一些安派。让那六名密探暗中相助没藏讹庞。”

    “做得好,不但此时暗中相助没藏讹庞,以后也要相助他。谅祚现在还年幼,不过时间很快的,一旦他长大chéng rén,必与没藏讹庞发生冲突,到时候相助没藏讹庞击杀谅祚。让没藏讹庞不得不篡夺李氏基业,那么到时西夏名位不正。上下混乱,就是我朝出兵之时!”

    “好计。”

    “这是将来的事,我说眼下,一旦没藏讹庞取胜,为了立威,会向我朝发起一些小范围能够承受的战役。到时候你必须能够果断地反击。我在南方会关注此事,到时候相助你出兵,同时也会写奏折,全面禁榷。那么战事规模不会很大,可会频繁发生数月之久。最终将西夏重心逼迫转移到南方,让西夏与唃厮啰发生正面冲突。因此,你一去西北,必须做一些准备。”

    现在郑朗失去了权利,但可以利用狄青之手。与一些进奏,同样能将宋朝边境推向有利的方向。

    狄青去西北,不仅利于狄青本人,也利于郑朗这个推动的进行。

    “好。”

    “还有,两府宰相变动,庞籍对你一直袒护有加,他回来担任相,对你十分有利。不过你要提防另一人。”

    “谁。”

    “韩琦。文彦博唆使大臣污蔑你,只是想保住相权。可是韩琦一直对你很不满。”

    “嗯。”狄青又有些忧虑了。

    “不用担心。勿要小视了庞醇之。”庞籍重新上位对郑朗也有好处,一个政令通畅的朝堂。自己在下面也好做事。自从庞籍下去,郑朗已经感到自己做起事来,遇到许多困难。又道:“我还会写一封信给韩琦,关照一二。”

    眼下与文彦博扯开脸皮了,但暂时还没有与韩琦破开脸面。昔rì,他与韩琦多少还有一些交情的。

    “谢过。”

    “不用谢,好好保护自己身体,”郑朗道。狄青就是没有在陈州莫明其妙死去,可身上多处有伤,又得了背疽,非是一个长命的人,庞籍同样只有六七年好活了。

    而这一文一武,才是郑朗真正看重的大臣。

    郑朗与刘敞南下。

    庞籍返回京城,一到京城就让赵祯召入皇宫,直接说道:“庞卿,郑朗评价你老辣弥姜,能否当乎?”

    有数的,闹出这么大的事,庞籍怎能不听闻,知道自己再度为相,还是郑朗一手力荐上去的。他坦然答道:“陛下,臣愿意为陛下做一块老姜。”

    赵祯呵呵一乐。

    但事情并没有结束,随后王拱将三司账目报上,赵祯看得触目惊心。

    一怒之下,又连做了两个人事调动。

    将王拱辰贬到陈州,而非是狄青去陈州,随着又将刘沆贬知应天府。

    其实还是一些士大夫倒的鬼。

    文彦博带着群臣倒狄,只有刘沆一人独奏,御史去陛下将相,削陛下爪牙,此曹所谋,臣莫测也。

    倒狄青是假的,不安好心是真的。

    因此得罪了诸多士大夫,而他在中书,位居富弼班下,却在王尧臣之上,三司账册出了一个大黑窟窿,文彦博已经下去,总得要人顶上,于是让刘沆杠了。

    说到底,刘沆资历不足,政绩略略欠缺,于是张昇带头,一连十七奏,再加上刘沆为狄青得罪了其他言臣,一起弹劾,很快将刘沆弄了下去。

    刘沆下,曾公亮上。

    接着又轮到王德用,王德用让士大夫们弄得怕了,凡有什么动静,皆与士大夫们附和,让文彦博一挑唆,王德用在皇嗣案中上跳下窜,最为有力。赵祯颇感不满,郑朗说过一件事。为什么这一年来出了那么多事,居然没有多少言臣弹劾两府?这是很不正常的。就包括郑朗为相时,也时常遭到言臣的弹劾,而这一年来两府所做所为,如何能及是郑朗那几年的两府?

    因此让王德用下,贾昌朝上。

    用以平衡朝堂。

    欧阳修不服气,一封接着一封奏折呈,贾昌朝jiān邪,是小人,还是回大名府吧,天下幸甚,赵祯睬都不睬。jiān邪小人,对现在的赵祯根本就不会动摇。何谓jiān,何谓君子?仔细想一想,大家差不多吧。

    但也给郑朗带来了麻烦。

    庞太师再度为相,依然还在做一块老姜。

    有可能会脱变,可郑朗的保荐,赵祯的信任,也逼得他继续做老姜。

    财政是败坏了,不能全怪文彦博。从陈执中时财政就开始逐步败坏,不过那时没有大灾大害,底子又好,看不出来。这个颇象乾隆到嘉庆时一样,乾隆承蒙一个好爷爷,一个好爸爸。留下很厚的底子,还有一个会敛财的jiān臣和坤,因此看上去花团簇簇,但到嘉庆时,和坤斩了,国库空了,清朝走下坡路了。

    扭转过来,问题不大,扭转不过来。宋朝会十分头痛的。

    庞籍开始扭转。

    但这非是一rì一月之功,先就是官员,这几年官员渐渐泛滥成灾。官员来历,一是科举,但仅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立功大臣或者武将的儿子,这部分是以将士为主,最后一部分就是荫补。

    若想官员不冗,中间的不能少。不然将士缺少拼命的动力。只有两头去,特别是后者。近些年。因为范仲淹开的头,逐渐又出现卖官现象。但还不是致命的,官员分为两种,一种是无差官,一种是有差官,无差官虽有官职,也拿部分薪禄,开支还不是很大,特别是有差官,也就是正式官员,养一个有差官,平均养一人一年就得两千多缗钱。还不包括隐形的职分田等额外补助。

    然庞籍也不敢硬来,太得罪人了,不长寿的。

    只能慢慢来,禁止卖官,科举现在未举行,但逐步控制荫补。再者就是对有差官进行控制,不敢将这些年来增加的有差官强行裁去,谁怕谁啊?本来群臣见了相,还得行拜伏礼,以表示相领导群臣之意,但自郑朗起,又到富弼,渐渐取消这一礼度,相是有权,可整个成被整批的对象。不敢强裁,因此只能控制。

    一些官员病死的,或者致仕的,但有差官减少增加,数量就能慢慢降下去。这一招也是自郑朗裁兵取得的灵感。

    继续保留一些禁兵子女参加禁兵的权利,但不强行,也不鼓励,反而对禁兵不让他们子女参加禁军表示支持,禁止一些额外增加禁兵的来源,原来多从厢兵中择取勇壮者进入禁军,郑朗却改成三年大比一次,各个军种中挑选强壮者参加禁军。没有得罪多少人,也没有采用多少暴力措施,仅是体弱有病或五十岁以上者劝退,六十岁才强行劝退,却渐渐将禁军数量控制。即便是三年大比,一些新禁军兵士进入,数量并不大,而且个个勇猛过人,增加了禁军实际战斗力。

    这种温和的方式比较好,可有一个缺点,就是很慢,特别是官员,没有十年之功,是看不到效果。可谁能保证自己能做十年相,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只能说控制比陈文二人泛滥成灾要强。

    其次是节减对官员的滥赐滥赏。这个会立见成效,可太得罪人了。无奈也,财政吃紧,不得不为。特别是到了元旦节,庞籍将赏赐控制起来,哀鸿遍野,引来一片抗议声。

    做老姜了,只能辛辣到底。硬着头皮做恶人。

    再者,就是效率。

    这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大臣,颇似吕夷简,郑朗在做,他也在看。

    郑朗未必做得多好,他也未必全部学下去,但两相弥补,并不比郑朗做得差。要么,仅缺少郑朗的那些金手指,其他方面可能还略略在郑朗之上。

    这个效率很重要的。

    特别是宋朝冗官冗政,政事冗,办事效率差,就会形成严重的浪费。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政事通畅时,一斗粮食运到最前线,所需不足三百文,若是政事不畅之时,能达到一千多文的天价。不一定全是贪污了,大部分就是政事不通畅,同样一斗粮用五十天运到前线与一百天运到前线,形成的浪费就会成天壤之别。

    钱就是这一笔一笔省下来的。

    往往一笔不多,几百缗,几千缗,可几千几万笔省下来,就会是一个十分惊人的数字。

    然而这需要时间。

    实际抛开苦风凄雨的北方,南方开始变好了,大批的移民,给福建路减少了土地压力,甚至包括江南西种与两浙路,土地压力全部得到释放。

    两广也有灾,水灾,还有一些百姓水土不服,带来一些掣肘,但宽松的土地,先进的耕作技术,百姓辛勤劳动,特别是汉户,相比于汉户,蛮人确实十分懒散了。今年两广终于出现大丰收。

    已经开始替朝廷谋利。

    不过烂摊子多于好现象,六塔河无人敢再提了,又不能让它一个劲的流淌,还得强行开口子使黄河水至此不会产生回流,冲击商胡埽。口子还不能开得太小,否则上游水大下面不得泄,又会将堤岸冲垮。史上六塔河没有这么大规模,麻烦反而小一点,现在六塔河规模远胜于史上,麻烦更大。不仅六塔河,商胡埽再次开出一条新河,从澶州到大名府整个被乱七八糟的河流反复地肢解。

    现在契丹军队是不会到澶州,否则朝中也不会着急了,一道又一道黄河分流就成了最佳的天堑。

    大批灾民还得要安置,不仅是商胡埽决堤的灾民,许多地区内涝以及决堤,整个灾民数达到几十万户,几百万人。

    庞籍未出面,找到新三司使张方平,让张方平写信给郑朗,替俺省省吧。

    郑朗非得要,庞籍还会挤,不过领了郑朗的情,商议的口吻让郑朗替朝廷节约节约。

    但说明庞籍做得还不错。

    至少没有因为权利而迷失了自己。

    这也是一粒重要的种籽。

    不是郑朗一个人做好相,庞籍同样也能做好相。那么其他人为什么做不好,不称职也。

    当然,许多事是郑朗到潭州后才发生的。

    一路匆匆南下,潭州还有许多事务呢。

    刘敞一直心情不佳。

    郑朗将他喊来,问:“原父,你是王伯庸的内兄,平时伯庸恐也与你谈到我的为人。为什么我要替狄青讨还公道?”

    “我不知道。”刘敞不能答,狄青乃是你手下爱将,当然护短啦。

    “一场庆历战争花了多少钱帛,不仅花的钱帛,因为前线有三十万兵士驻守,再加上为前线输送物资,至少还有八十万百姓耽搁生产,也就是一百多万户百姓被战争直接拖累,试问宋朝有多少户?更不要说战争所带来巨大的费用。前方不稳,后方如何大治?当然,后方不大治,前方又如何取胜?二者是相辅相承的。虽祖宗法制,节制武将的权利,以防安史之乱,藩镇割据,但仅是节制,不能认为武将一无是处。”

    “狄青仅是贬职。”

    “为何狄青主动请命去西北,文彦博不同意,非让他去陈州?”

    “西北是……”

    “别,你不要也将文彦博那套说辞拿出来,谁相信?还有,你说宁负狄青,不能负国家,我是不是可以这样来解释,宁负狄青,宁让狄青死,也不能负士大夫。”

    “我非是说让狄青死,更非是说士大夫。”

    “那负到何种地步?烧纸钱变成了异光冲天,穿一件普通的黄sè衣服,变成太祖皇袍加身,这似乎都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啊。还有,这个国家是指赵氏江山,天下百姓,还是指士大夫这个群体?”

    “你不能曲解。”

    “那为何你能曲解狄青?难道我比你身份卑贱,你比狄青身份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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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介绍:
这是一个文人最向往的年代,在这个朝代的文人过这一种非正常的文人生活,不必战战兢兢的担心掉脑袋,你可以跟皇帝叫板,把唾沫星子溅皇帝一脸,衣冠不整的去上朝也无所谓;你不必满口的主子奴才,哭哭啼啼的说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是理直气壮的回答问你“天下什么最大”的皇帝是“道理最大”,你更有一帮以“左右天子”谓之为大忠的同僚……
在这个美好的时代,被漏电笔记本电晕了穿越而来的郑朗,悲催的发现在成为一个读书人,跨入士大夫行列过着这种堕落腐败的日子之前,他有着更为严峻的难题要解决,例如怎样扭转先前纨绔恶少的名声,怎样应付走因听闻自己争风吃醋被人打晕而上门意图退婚的未来老岳父……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