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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午后方晴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txt下载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百零六章 首相(四)

    没移皆山这一年是坐了一趟过山车。

    当初将女儿嫁给宁令哥,他心情无比喜悦,可不久后一件接着一件事情发生。决定投奔宋朝时,他心中还是产生无比的凄凉。

    没有立即投奔宋朝,又派使者潜入宋境,找到张臣。

    与王嵩一样,张臣想到枢密使是夏楝,忍不住胡思乱想。他在水洛城事件中代替狄青的角色,事后结果,尹洙、刘沪等人很悲催,他作为一个武将,还是没有任何身世的武将,在漩涡中一直平安无事。懂的。

    可水洛城事件多少在他心中留下一道阴影,若是郑朗在枢密院,问题不大,那怕郑朗在东府,也能维护,关健郑朗呆在贝州,不知道因为什么,王则很早就被剿灭了,郑朗却没有回京,不收留没移族,问题不要紧,一收留,那个美丽的小皇后就是一个天大麻烦。

    思去想来,夏琼不可靠,首相陈执中同样不可靠,本来没有关系,但因为首相这个位子,天知道会发生多大的事。于是想到宋庠,将没移皆山的信递到京城,并且让手下想办法将信亲自递到宋庠手中。

    不仅是收留,如何安置没移皆山,以及他的族人,得给没移皆山一个交待。

    王嵩此时已经到了京师。

    他是不可能等庞籍下值后,将庞籍拦住,直接将情报交给庞籍,不合规矩,一做必被言臣弹劾工但是有办法,东西两府官员有轮休制度,不是每一天所有大佬都当值的。花了一些小钱,打听西府大佬的轮休情况,到夏妹轮休时,才将这封情报递给西府,成功到了庞籍手中。

    结果出忽他的想像。

    当天下值,庞籍亲自接见了他。

    很客气地让他坐下,说道:“王嵩,许久未见了。”

    王嵩受宠若惊,说:“不敢当。”

    语良久,庞籍温言软语,让王嵩心折。临别时,王嵩差一点拜伏于地。

    看着王嵩为自己榫服,庞籍微微一笑。

    他的心思,岂是王嵩能猜得透!

    事实朝廷因为皇宫行刺案,继续在震荡尊中。

    夏球拍赵祯马屁,要和稀泥。赵祯虽准,但不喜。可是其他大臣看不穿真相,不服气啊。皇帝又怎的,天大地大,还有啥大,不是皇帝,而且道理最大。只要讲出道理,是皇帝也必须做出让步。

    言臣吵得一塌糊涂。

    不但反对赵祯的做法,一个劲的踩夏球,夏妹苦逼,最后推荐宋禧审查此案。

    这是一个很有娶思的人选。

    在踩张亢时,他公然与郑朗作对,出了一臂之力。这样的人去查行刺教,,,

    宋禧来查,内侍嘻嘻哈哈,不当一回事,经常拿他开涮,真相没有查出来,在皇后里转了转,看到内宫有许多参天大树,皇上,不好,这些树最容易招烛火,请禁中将临近屋檐的巨木一起伐去。

    赵祯看了看,觉得有道理,准奏。

    宴宫开始天天砍大树。

    然后又看了看,内宫不仅是宫殿,还有一些花苑的什么,有许多植被,一到夜晚,茂盛的树木容易招来盗贼,靠人力巡逻是一个办法,但万一有疏忽呢?所以最好得养一些罗江犬,也就是京巳犬,在宋朝时该犬被称为罗红犬与罗江犬,以四川的犬种为最佳。

    赵祯一听回了,是什么样的盗贼,敢闯入皇宫来偷东西,又不能说王胜能逃跑,不是正常的逃跑,平常根本就不可能让他逃跑。没有作声。

    终成了一件笑谈。

    宋朝京城养罗江犬的人不少,多与后世一样,当作宠物狗养的,就是**之用,也不可能用这种小狗做警犬。宋大人,你是查行刺案,还是操蛋的?开封判官曹颖叔终于看不下去,弹劾宋禧为查案制使,有辱皇命,请制裁。于是从侍御史降为同知谏院。

    但经过宋禧这次玩闹式的查案,要求查清此案的声音弱了下去。

    何郯无可奈何的上了一书,这些天内宫之中内臣轮流严值,又大肆伐木拆屋,修砌宫墙,虽是一个增备的方法,但不是根本。想要以后不能发生这样的事,必须用**绳其慢怠失守,举大刑以讨其奸。

    说得颇有些道理,赵祯虽仁,权操之术也非是后人所能想像的,但终偏于软,所以官员在他手中堕落更快,大户肆无忌惮,各种弊端在增加。可这件案子怎么用大刑?

    难道赵祯将自己处死?

    但赵祯有赵祯的手段,诏翰林学士、三司使、知开封府与御史中丞说道:“因为朕做得不好,左右朋邪,中外险诈,州郡暴虐,法令非便民者,乃朝廷做得不好的地方,请大臣上书己见。”

    大家想想怎样将国家变得更好吧。

    一是求良策,二是转移视线。

    可还是没有平息诸言官的愤怒,西夏使至,派曹颖叔与邓保信为吊慰使,赐绢一千匹,布五百匹,米面各百石,酒百瓶,后葬时,又再赐绢一千五百匹。

    但赵祯又问了一句:“西夏元昊丧,新君年幼,来历可疑,诸卿有何想法?”

    一个转移目标不行,再来一个。

    承认西夏国君的正统性,就要册封谅柞为夏国主,不承认西夏国君的正统性,就要准备战争。西夏因为宁令哥,闹得纷纷扬扬,实际知道内幕的人并不多,契丹听说,宋朝也听说,当然听到的只是假像。

    许多大臣认为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就着西夏动荡不安的时候,册封西夏诸将、权贵以节度使之名,使各统所部,使西夏产生分裂,以绝后患。也就是没有国主了,而是大大小小的节度使。

    若不听从,大兵垂境,或压迫,或开战。

    这样,必有许多权贵因为与没藏不和,支持宋朝的册封节度使政策,即便会有人反对,但不是整个西夏权贵部族反对有可能就此一举将西夏这个危胁一劳永逸的化解。

    可也有人反对,程琳上书说高兴人之丧事,非能示之外国之举,不如因而抚之。

    孙沔上书说伐丧非中国礼制。

    后一种说法也颇有市场,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理。但让人感到奇怪的是,郑朗又一次一言不发。

    两次成功转移目标,终于没有大臣再要求赵祯清查行刺案的真相。

    估计过了这么久,想查也查不出来了,但有一事让言官十分愤怒。本来是好查的,疑点诸多,为什么这四个侍卫居然一个活口没有留下?这中间必有古怪正是夏蟓这个小人的进谏导致皇上和了稀泥做老好人,耽搁了最佳时机。

    为什么皇上对夏妹一直很优待,是因为夏妹授过皇上的学业,是身边的亲信。想扳倒夏蟓太困难了,从去年开始就在倒夏,夏蟓却一直平安无事呆在相位上。

    何郯转变策略,得纠正皇上这一坏习侃,于是盯着另一个授过赵祯学业的大臣,丁度。

    国家最重要的大臣便是二府之臣,皆有副贰,以相参维,用之有功劳能力,固当进任,但试之不果,能否让他继续作为备员继续身为国家副相?但臣却看到丁度呆在参知政事上一直不作为,必须退之以礼。

    丁度做为参知政事,没有犯下大的过错,也没有多少功劳,他终不是夏辣,看到弹劾书奏后主动请退。赵祯不准,数请,罢度为紫宸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

    但何郯的最终目标不是丁度,而是夏球。

    看到丁度罢退,何郯等方臣信心大增,可这时又出了一桩事。因为张氏,张尧佐为兵部侍郎权知开封府。兵部侍郎问题不要紧,仅是一个实职官,也就是拿薪水的官,有职无权,类似的还有后来张尧佐节度使之职,同样是有职无权。后面的差官让言臣恼怒了,张鼻等人言张尧佐进用太快,非是天下之公。

    说了好几决,不报。

    言臣一看不对,这样七岔八岔的正主却忘记了,还是对付正主。刚准备再次转移到夏辣身上,庆州又发生一件事。庆州知州乃是杜杞,前平广西蛮,杀降,遭到言臣弹劾。杜杞很老实地说了一句,杀降,是臣指使的,与他人无关,但诸将臣立下的功劳至今未赏,臣不敢先受命。

    很“诚实”,承认错误就是好孩子,言臣放过。

    杜杞来到庆州,以前元昊虽称和,可在边境小动作做个不停,边吏避生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不知道。包括各部请求内附,一再拒绝,也不上报朝廷。杜杞来到庆州,西夏族酋孟香率其部族一千多人内附。这时,郑朗正好去了贝州,夏琼责杞如约当还。杜杞还奏说孟香得罪夏人,还必死,复有山遇惟亮之事重新上演,不能还,还,有可能为夏人所轻,又生边患工议未决,似乎杜杞说得有道理,且只是一个小小的孟香,若是连孟香都不敢收留,如何能收留没移氏父女?

    但看到宋朝的软弱,没藏派兵入境求孟香,孟香心中没有底,吓得躲藏起来,省怕宋朝将他交出来。西夏遂杀边户,掠了一部分牛羊,恫吓杜杞。这一举一度让宋朝君臣万分惊恐,以致传言西夏人围攻庆阳城。然杜杞始终不将孟香交给西夏。

    知道没移父女会带着更庞大的没移族人来投的大臣并不多,又为这件事产生争议。

    赵祯一直不作声,对杜杞做法始终不表态,不说做对,也不说做错,看到赵祯态度如此,渐渐大臣又不作声了。懂的,皇上这种态度,是对杜杞的默许。

    不知道岔了多少次,不能再拖,终于言臣开始向夏妹开火。

    这次庞籍没有再为夏妹提供任何支持,他比任何人都精明,清醒地看到大臣向夏辣开火时,皇上并没有替夏琼说话,大势所趋,夏琼这一次是谁也保不住了。

    两府丁度罢相,高若讷退回到御史台,再有夏琼之退,将会产生巨大的空缺。他没有奢望首相,但目标却盯着另一个位置,枢密使!

    又一次新的洗牌即将开始,谁笑到最后,也将揭晓。

    想得到枢密使职位,夏蟓只能作为一个牺牲品。看着王嵩离开,庞籍心里说道:夏公,委屈了。

    不通知夏妹,直接写了奏折,递到内宫。

    看着庞籍这篇奏折,赵祯啼笑皆非,对蓝元震说了一句:“人心浮动啊。”

六百零七章 首相(五)

    赵祯有些不悦,包括庞籍在内,看到权利带来的种种好处,却不知权利所要负担的责任。

    “陛下,申公曾以动操有术而闻名于天下。”蓝元震小声地说。

    动操有术未必是贬义词,半贬半褒,吕夷简留恋权利,为君子党所齿寒,最终引起党争之先河,可吕夷简的功绩变通,又是无几人能及之。然而赵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蓝元震。

    蓝元震心中发虚,眼神却很平静,讲大道理,他讲不过文臣,但论伪装,文臣又多不及他,平静地说道:“郑朗曾多次力荐此人。”

    提到郑朗,赵祯不能作声,继续盯着庞籍所写的奏折。

    郑朗施间此计,神奇般地将宁令哥从西夏弄到契丹去,会给宋朝带来种种好处。这个势有了,但好处还没有到来,如果利用这个势,将好处落到实处,还需种种安排与布置继续与之配合。

    比如庞籍此时的进谏。

    契丹得到宁令哥,必然与西夏再次开战。

    想要他们两败俱伤,而不是契丹乘机将西夏灭亡,宋朝要抛开眼下的战和争议,派使策封谅祚为国主,给予大义之名。让西夏有实力与契丹抗衡,这样才能斗得旗鼓相当。否则,一旦契丹人准备对西夏开战,必派使压迫宋朝,不得策封谅祚国主,甚至胁迫宋朝助兵,宋朝可以不答应,但到时候未免有些不美。

    一个很有理智的进谏。

    这就是庞籍的高明之处,原来王嵩成了一堆拉圾。一脚踢开。如今看到他的重要性,再次伸出橄榄枝,不但可以拉拢一个重要的人才。刚才言谈之中,特务营除了一些秘密名单外,几乎让庞籍掏出所有的真相。使他在第一时间。便能准确猜测出郑朗下一步的计划安排,故此写奏连夜送入内宫。

    至于要经过翰林院这道手续,见鬼去吧。

    何谓规矩?

    不懂!

    赵祯拧眉沉思,忽然说道:“去传庞籍谨见。”

    “陛下,天已黑了。”

    “传。”

    庞籍家庭贫寒,虽为宰相,没有其他收入,因此住所有些偏远。过了很久,庞籍才带到皇宫。

    施礼后坐下,赵祯问道:“近日朝堂纷争不休,多有言臣论宰执有误,庞卿有可意?”

    庞籍愕然,怎么不谈西夏太子,而问到宰相?颇出乎他的意料。但还是答道:“陛下,非是宰执有失,去年东府不平,乃是三相各不相率所致。今年夏竦来到西府,言臣依然不容夏竦。故云宰执有误。”

    说对一半,言臣之所以不容夏竦,乃是他在皇宫行刺案上的和稀泥,再次激怒何郯等清流言官所致,但赵祯也不怪,夏竦对庞籍有恩,知恩图报只要不太过份,是美德。

    “那你之意,两府官员不应变动?”

    这是不可能的,首先郑朗就不能搁在贝州,王则早就平灭,郑朗搁了数月时间,本就是不对了,但庞籍隐隐听出来了,皇上有可能不日即将召郑朗回来。再次细想一下,答道:“陛下,若想国家安静,首相仍以陈相公担任,再次郑朗辅之,陛下若改革图新,必须以郑朗为首相……”

    咬了咬牙又说道:“再以陈相公同平章事之职权枢密院使。”

    说得肉痛了,这一来,自己的枢密院就会成为白日做梦,休想。

    “为何?”

    “若继续以陈相公为首相,郑朗得不到支持,只能进行一些小的增补,而不敢大动,陈相公为相多年,资历深,加上郑朗辅助增补,国家必然会十分安静。若是想改革图新,有陈相公留在东府,对郑朗会有很大的掣肘,日久难免生怨,对郑朗种种政策必会产生恶性的结果,故臣以为必须将陈相公调入西府为首相,挪出权利空间。”

    答案十分中肯。

    赵祯语气柔和下来,又问:“夏卿如何之?”

    “夏相公对臣有恩,但私恩不能带到国务当中,夏相公也有吏治之能,然言臣清流皆不能相容,即便有吏治之能,西府首相之职不能居之矣。”

    应对颇为得体。

    但是庞籍背后冷汗涔涔。

    自己进奏的仅是针对宁令哥一事,与现在的人事变动无半点关系,皇上前者一句未说,只说后者,让他嗅到一份不安。

    赵祯是在敲打。

    自郑朗推荐庞籍后,赵祯一直在暗中观察庞籍,相比于郑范韩三大缘边大臣,在陕西庞籍是最不出色的一个。但进入朝堂后,不戒不燥,处理事务也算是得体,让赵祯对他的印象不算太恶。

    但只要是人,终是有私心的,庞籍与丁度、夏竦、宋庠、郑朗、贾昌朝等人不同,授过赵祯知识,私交深厚,庞籍与赵祯半无半点私交。相对而言,功绩又小了一些。所以赵祯只是观察,还没有打算重用。

    今天庞籍绕过夏竦进奏,让赵祯很不满。刻意敲打,你不要急吼吼的,即便朕以后大用你,也不是现在,现在安心的给朕老老实实地呆在枢密副使的位置上,脚踏实地的做事!

    庞籍理会赵祯这一层意思,并且去老实的执行,前途就会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若是绕不过去,这次给赵祯留下一份很不好的印象,前程到了枢密副使,也就到顶了。

    似乎应对还能让赵祯满意,语气缓和下来,说道:“庞卿,朕与郑卿两次谈论国家宰执问题,郑卿两次回答,论首相之选,卿当为第一,其次文卿。”

    “臣愧不敢当,”庞籍更加不安地说,但心中莫明其妙,为什么郑朗两次推荐自己?

    看出庞籍不解,赵祯又说道:“举贤不避亲仇。乃古之仁者之风也。”

    “喏。”

    “退吧。”

    庞籍走了出来,月亮半上柳梢,时值四月。往年已经临近五月了,开封城外有的麦田小麦都开始收获,天气也热了。虽是晚上略略清凉。但街上所有行人皆只穿了一件单衣,然而一阵凉爽的夜风吹来,庞籍却不由地打了一个冷战,心中默默想到,天威难测啊。

    还是做贼心虚的,若不是为了权利,做了一个小动作,就不会有畏惧的想法。

    随着赵祯与庞籍对答。夏竦进入倒计时。

    外界不知,何郯与诸御史继续倒夏大业,不能再让皇上岔开话题,何郯索性上了一篇长达一千多字的奏折,专论夏辣。

    治国安邦,无他道,核名实、别邪正任之。所以自古圣哲治世。以进君子去小人为戒。不能因为好恶而偏袒(讥讽赵祯之语),不能邪正杂猱而进(对郑朗不满,特别是郑朗的仁义一书,也不满郑朗当年替夏竦说公道话),否则国家兴衰退未可期。民之否泰未可保。以尧之圣,也有臣毁信废忠,以舜之明,也有臣谗说殄行,然虽始失而任,终悟而黜,此二圣所以圣明也。

    夏竦性邪,欲侈,其学非博,其行伪坚,有纤人阴柔,无大臣耿直之望,事君不顾其节,遇下不由其诚。肆己之欺诬,谓可以蔽明;任己之侧媚,谓可以矫正。犯纪律之所戒而不耻,冒名教之所弃而无疑。聚敛货殖,以逞贪恣,不可格以廉耻之行;比周权幸,以图进取,不可语以中正之方。夫以此厚禄,极竦之量,可谓盈矣;以此宠位,称竦之材,可谓过矣。而犹其求无厌,其进不止,动有觊望,务为奇邪,人之无良,一至於此。

    赵祯看到这里无语。

    居然将夏竦说得如此恶劣,简直比李林甫还要糟糕。又不得不耐住头皮往下看。

    卫兵之乱,突入宫掖,可谓寒心。凡在职守,失于防察,宜处大戮(按律相关的官员处死并不过)。但夏竦与杨怀敏交通,曲为掩藏,私相为恩,不顾主上安危,不顾民下非议,未尝公议其罪,致官司不均一,贼党不能穷究。居股肱腹心之任,所举如此,不忠莫大焉……

    不仅是何郯一人,其他言臣纷纷附和弹劾。

    想不通啊,都行刺到内宫里,居然也能和稀泥!

    偏偏皇上还默认夏竦的和稀泥,这些言臣都快发疯了。

    偏巧,正好赵祯召翰林学士坐便殿垂问政务,正好京城上空万里无云,却响起数声炸雷,成语便是晴天霹雳。赵祯与几个翰林学士看着贼老天,面面相觑。

    正好张方平从外面赶到,赵祯被炸得还有些发蒙,他真让老天折腾怕了,对张方平说道:“夏竦奸邪,以致天变如此,即出草制出之。”

    张方平问驳辞。

    废相总要一些理由才能罢废,不能稀里糊涂就废掉。

    赵祯怒稍解,说道:“以均劳逸命之。”

    即便废相,不能给夏竦戴上一顶奸邪的大帽子,那么会万世不得翻身。

    罢枢密使,判应天府。

    然而夏竦继续使用人不要脸,树不要皮的无敌办法,乞请殿学士职名留京师。

    何郯等人气得想将夏竦暴揍一顿,怒极,上奏说夏辣不顾知廉耻。况竦奸邪险诈,久闻天下。陛下出圣断,罢免枢要,中外臣子,莫不相庆。固不能让其留在朝廷,仍指挥其催促赴任。

    但象当年对待范仲淹那样,派着侍卫与太监押着夏竦上路。

    赵祯准奏。

    看似这次是言臣的胜利,实际非然,乃是夏竦卷得太深,让赵祯不喜,这才顺从言臣的弹劾。这时候的赵祯,已非是昔日的赵祯,岂能因为几个言臣,就能随便罢免数位宰相?

    边境终于传来消息。

    契丹陆续开始向西北增兵,西夏境内谣传纷纷。

    但宋朝京城终于安静了。

    夏竦终于弄出朝堂,何郯等人见好就收,安静了。

    赵祯也松了一口气,将视线转移到西北方向。他也在想,郑朗解释了原因,如何如何,所以没藏必须对元昊下手,但赵祯不是笨蛋,也会仔细默想,能在事情未发生前大半年,就算到西夏变故的走向,要何等的智慧。

    郑朗胡思乱想,为什么宫廷案正好在气艇返回前发作,赵祯并没有对他产生任何不好的想法,仅是一个巧合。吕夷简那样的心机,那样的自私,都敢用,为什么郑朗不敢用?

    不怕大臣有本事,就怕没本事。

    听到边境传来种种利好的消息,赵祯心情更轻松,对张方平说道:“替朕草诏,诏郑朗回京。”

六百零八章 首相(六)

    张方平心里说,早就到召回的时候。

    郑朗前去河北,安抚的任务是次之,主要任务还是平贼。王则已经平了数月之久,郑朗依然留在恩州,朝廷—声不吭,奇怪来哉。

    郑朗在恩州没有那么焦急。

    自己杀的人没有史上的多,但高继隆能力有限,正好拖—拖,拖到夏收到来,今年不是太平年,可夏收之前全国还算是太平的。真实的吏治之能,自己未必胜过吕夷简,可自己就是不开金手指,胜在有心,比吏治之能,宋朝有官员胜过自己,然不会很多。正好借着这个时间段,他在做—件事,重写仁义。

    儒家并不是仅只有中庸—仁义—三分,还有圣智—礼乐等等,才能构成—个完整的儒家学术系统工程。但圣智—礼乐,特别是礼与乐更麻烦,重中之重便是礼。

    这是—项浩大无比的工程,其实也不能说它是夫子的儒学,但恢复到春秋时真正的儒学,结合后人的思想观,与自汉以来的董仲舒儒学走上—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此事并无人知。

    张方平也不知,问道:“授何职?”

    不能就这样莫明其妙的召回来,算什么?

    赵祯却皱起了眉,不是不给郑朗首相,去年就给了,但郑朗未必授之。再想到朝堂上为了几个相公位子产生的混乱,—些大臣使的小手段,哑然失笑。想了—会,说道:“草诏给事中参知政事宋庠加检校太傅,行工部侍郎充枢密使,左谏议大夫为参知政事,富弼行礼部侍郎枢密副使。”

    张方平愕然。

    富弼此次也有功劳。

    当初王则叛变,在明镐攻击下,王则虽然将贝州保住,但摇摇欲坠,这才产生后悔,不仅派人通知深州信徒庞旦起事,除了深州,还有其他地方,齐州禁兵马达与张青也是他的信徒,另外还有—个游民张握。王则让他们起兵叛变屠城以应,策应贝州。

    张握的女婿杨俊听到这件事,这是谋反,不顾张握是他的岳父了。想了想,不能告诉齐州知州,无能,怕误事,于是逃到青州,通报富弼。他的运气好,碰到的人不是贾昌朝,富弼听闻后高度重视。

    将杨俊留下,好生招待。但有—个问题,齐州不是富弼管辖范围,正好内侍张从训奉命来青州公干,富弼乃让张从训为使,付事于从训,使驰到齐州,谕守臣发兵取之,无得脱者,将止场危机悄然化解。

    不过这件事做得不大对,终是违制之举,上书自己弹劾自己擅派中使之罪。赵祯嘉之,乃以资政殿学士给事知青州富弼为礼部侍郎,等于再结—衔。富弼辞不受。

    而且富弼与郑朗关系—直很好。

    在杭州富弼也做过郑朗的下属,樊楼宴,富弼乃是五位大臣之—,尽管张方平与富弼很不感冒,但也知道富弼出任西府副相,对郑朗有利。

    可是,耳如……

    陈执中为东府首相,大宋为西府首相,郑朗回来怎么安排?

    略略—迟疑,不敢犹豫太长的时间,会让赵祯以为他有私心的。

    也用不如此,是人都有私心,其实此时赵祯智慧十分成熟,对大臣之间这种正常的关系,能理解,并不会责怪。

    张方平说道:“喏。”

    诏书下,洗牌开始。

    来了—个大变脸,东府变成陈执中—庞籍—文彦博,西府成了宋庠—王贻永与富弼。

    当然,得看富弼受不受,若是富弼坚决不受,赵祯也无可奈尔

    但许多人产生与张方平—样的疑问,郑朗何去何从?

    大片大片的小麦开始收割。

    河北不是北方最好的地方,要看。整个河北西高东低,倾斜严重,特别是在北方,宋辽军事对峙,设置—些国营牧监,修建了大量塘泊,比海平面低,部分海水倒灌,形成许多盐卤地,利于放牧,也有着丰富的森林资源,但不利于种植。不过河北路东南方向却是全国农业最发达的地区。特别是桑麻与纺织业只河北的绢被称为精绢,正反两面皆是光滑—致,其他地方所产的绢很难做到这—点,不说南方的粗绢,即便是山东精美的丝绢,也比河北之绢每匹相差两到三百文。与技术因素无关,而是土质,这里的土质造桑叶营养成份不同,桑叶又造就蚕丝质量不同,蚕丝的不同又造就了绢的质量不同。

    贝州也是其中最好的地区之—。

    所以郑朗说这些老百姓是吃饱了饭撑着,除了大灾之年,何必要反?

    主要死的人太多,心灵的创伤难以抚平。

    但经过治理,贝州,也就是现在的恩州城渐渐走上正常轨道。

    来到城外,看着农民在收割麦子,郑朗亲切地问着—个农民:“翁翁,今年收成如何?”

    “相公,还好吧,侥幸风调雨顺,会有两石。”

    “两石啊……”郑朗低声道!”若是收成不好呢?”

    “收成不好就好说了,有时候颗粒无收,有时候仅能收—石麦子。”

    “那纳税怎么办?”

    按照宋朝制度,—亩地取十收—制,也就是—斗到两斗粮税,实际不止的,两税始重,有的地区—亩地的税务能征到三斗多,外加两百文夏税钱,两百文若是买麦子,都能买到六斗多,买米,也能买到三四斗。还有呢,各种各样附加税。

    “靠天收啊。”

    “相公,可不是,若是灾荒到来,我们生活便无了着落。”

    郑朗无言以对,在封建时代,论农民最好的时光,不是在唐汉,不是在明清,而是在北宋,北宋最好的辰光是在赵祯朝。

    凄苦如此。

    叹息—声,其实还有办法解决的,降低两税,取消各种附加税,百姓就能松—口气。但面对宋朝这种沉重的支出,比例占到百分三十多的两税谁敢取消?

    老农也盯着郑朗,略有些好奇。

    宋朝官员没有想像的那么好,但作为亲民,历朝历代的官员皆不及宋朝。

    即便是—个农民也能与宰相拉家常。

    老农看出郑朗眼中悲天悯人的情绪,嚅嚅道:“郑相公是—个好官。”

    “翁翁,我—年薪俸补贴,能接近三万贯,象你们这样的家庭,最少四五千户才养活我—人,敢不做—个好官吗?”

    老农听得有些发呆,第—次听到这种言论。

    郑朗又走向下—家。

    微热的夏风吹来忽然这个老农民想哭。

    转了转向城中返毋。

    蓝元震的圣旨到达。

    郑朗还是很客气的招待。

    对太监郑朗不是很排斥有时候看到这些太监,郑朗时常想到崇祯皇帝,杀了魏忠贤,将各地监司太监召回,压缩东西两厂权利,所有文官集团欢呼雀跃。

    但做错了!

    甚至这个为后来无数人讴歌的政绩,成了明朝灭亡最重要的因素。

    比小冰河,比没有重视推广杂粮占的比例更大。

    无他明朝之所以在中后期出现太监专权,不是皇帝副庸,而是形势需要文人集团肆无忌惮,不仅压缩着皇帝的权利,他们也利用手中的权利侵吞着国家的利益。有了太监,可以形成掣肘,使皇帝能够操纵国家大政。有了太监为各监司,他们不可能从普通百姓身上敛财,必拿大户下手,替国家将财富从豪强文人集团手中抢回到国库当中。

    崇祯杀了魏忠贤,将权利无限下放给评议人集团,明君了,错。几年下来,国库渐空,再加上积弊严重,数次辽东大战,再库不但空了,而是负债运转。

    陕西大旱起来,国库空空如也,不能及时救灾。注意,这里有—个及时救灾,不及时真能饿死人,老百姓能不反吗?若不是如此,国库里那怕有—半赈灾的粮食钱帛,给陕西百姓半温半饱的生活,会不会出现李自成张献忠这些王八羔子。

    这个道理,是他许久后才领悟的。

    不但对蓝元震,对其他太监,只要不过份作恶,他皆不是很排斥。

    先接旨。

    郑朗说了—声:“谢主隆恩。”

    并没有询问赵祯最后的安排,环儿沏茶,两人聊天,也没有聊回京后安排的事。

    蓝元震站了起来,说道:“郑相公,动身吧。”

    “好”,郑朗吩咐崔娴与环儿收拾行李。

    也不需交接,恩州城本来就有知州高继隆,实际后期郑朗也不需行使安抚使之职权。

    不但恩州,整个河北渐渐恢复正常。开始出发,出忽郑朗预料,听到他离开恩州城返京,涌来许多百姓送行。

    在他想法中,死了太多的人,能不恨自己就算不错了,根本就不指望老百姓会产生感激。

    冲大家不停地拱手,出了城门,又与高继隆以及恩州相关的官员辞别!上了马车Q初夏的天气不算太热,倒是城外大片大片成熟的麦子,以及青色的桑林,将大地染成—块漂亮的油画。在马车上,崔娴小声地问:“官人,你打算怎么做?”

    崔娴根本就不考虑首相,而是现在就接手首相,对丈夫有没有利?

    郑朗说道:“难。”

    这时接手首相对机成熟,而且有—件重要的事要做,正好夏收丰收,粮价下跌,马上就要筹备粮食。但这就会产生新的问题,王安石变法,也不能说—无是处,正好大旱到来,让王安石怎么办?郑侠画了—幅画,王安石悲催了。自己为首相,黄河出现有史以来的大决堤,对自巴会产生什么影响?

    不要说与自己没有关系,在这时代,十有**就能牵扯到自己头上!

    还没想清楚呢。

六百零九章 首相(七)

    其实两府虽然简单,人才却比去年更胜一筹,在君子党当中,庞籍、文彦博都算是有吏治之能的。当然,不能算德cāo,故郑朗樊楼宴中,只有富弼、蔡襄、王尧臣,外提了一个王素,这几个人不但有能力,私心不重,可以选择为战友,不会在后面放冷枪。

    两府诸位大佬当中,陈执中也不算太差,大宋稍稍欠缺,打酱油的王贻永,但人家就是摆烂,可以放在一边。若是调度得当,富弼再调回来,这个两府也是一种接近理想状态的两府人员配置。

    但谁能说清楚呢?

    郑朗一直进入京城,都没有想清楚。

    先到东府交接。

    宋庠淡淡说了一句:“恭贺。”

    至于是恭贺他有可能的首相,还是恭贺贝州大捷,不太清楚。

    回到家中。

    家中有客人,樊月儿的父亲。

    郑朗客气地说道:“见过翁翁。”

    “不敢,”樊父欠身说道。对这门亲事樊家很满意,尽管是小妾,可就是小妾,郑朗也相敬如宾,不算太委屈了女儿。但因为有了这门亲事,几乎没有一个人敢觊觎樊家的产业。

    “请坐。”

    两人坐下,樊父来说一件事。

    关于种籽的事,培育好几年,到了开始收获的时候。刻意选择一些地段进行正常的密种,最高的亩产达到两石六斗。

    “好啊,”郑朗说道。

    在恩州,刻意问过许多农民的收成,亩产两石就是高产田了。实际不可能的。整个北方亩产两石不足,这是指两季总收成,也不是一季只有一石,还有部分耕地轮耕,宋辽边境寒冷地区只有一季,加上灾年。正常年份,一季麦子收成只能保持在一石三四斗。

    这个同样有上升空间的。

    后世的种籽与化肥等等,不想了,但可以与民国相比较。彭老总的一分地九十斤麦子同样不想,然而在那种落后条件下,麦子产量已经上升到三石多,高产田能达到六石,造成这产量的变化,一是jīng耕细作,二是种子的进化。

    对育种。郑朗看得很重。

    樊父问道:“这些种籽怎么办?”

    “按照当初规订,同农民交换,以一换三吧。”郑朗说道。

    这些大户人家仅是向朝廷示好,无所谓,不过若是无偿交出来,不会有人学习跟风。对此樊父也不在意,换三换二换四有什么区别?难道在意这一点收益不成?

    说了一会话,起身告辞。

    月儿才高兴地站起来。与杏儿四儿簇拥到郑朗身边,眼中冒着小星星,虽然在皇后发生了诡奇的刺杀案。但朝廷仍然让气艇停留在京城上空一天时间,这才将气艇落下来,重新拆卸,将兽皮归于内藏库。

    这件事引起轰动,导致太学学习格物学的学生增加到一百余人,整个京城的百姓也在谈论此事。

    郑朗低声说道:“大床,大床。”

    几女一哄而散,跑到远处咯咯地笑。

    崔娴掐郑朗的腰,说道:“孩子都大了,你还这么邪恶。”

    正在笑闹间。又来了一个客人。

    种谔。

    张岊怕误事,正好种谔因功迁平夏城录事,于是张岊让他来京城办理此事。本来想将奏折想办法递给宋庠,朝堂上忽然来了一个大换脸,大宋调到西府,种谔不知道怎么办。又听到朝廷召郑朗回来,便在京城等郑朗。

    郑朗未任职,不能打开张岊写的奏折,但大约的种谔说了一遍。

    听完郑朗沉思。

    没移氏同样有些烫手,处理不好便是一个祸根,但处理得当,未来会有很大的用途。不但其父熟知西夏许多内幕,到宋朝正式对西夏征战时,这对父女号召力不亚于山遇惟亮。

    说道:“你再等几天吧。”

    “喏。”

    “种家五郎,你的马呢?”郑苹忽然说道。

    “那匹马?”

    “还是相公送给属下的那匹灰斑骝。”

    “你要不要那匹赤兔马。”

    “就这匹,我很喜欢,”种谔惊谎地说道。与这位大小姐仅是一面之缘,其古怪jīng灵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不敢招惹。

    郑苹抿着嘴说道:“那匹赤兔马还在我家马厮里,娘娘不让我骑,留着浪费,若你喜欢,我将它送给你。”

    “还是不用了,”种谔讷讷地答道。

    看着这对小人在对答,郑朗若有所思。女儿才十一岁,但这时代结婚比较早,妻子屡屡提及女儿的亲事,想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或者有出息的学子。可是自己却不喜。

    这时代士大夫虽宠,可是多喜风流,典型的例子便是苏东坡,有才华,但不是一个好丈夫与好父亲。相反,一些武将倒是中规中矩,前途虽差,却不是使女儿委屈。

    念头一闪而过,但种谔害怕郑苹,连忙起身告辞。大小姐,俺闪!

    前面离开,又有一个客人登门求见。这个人让郑朗意想不到,张尧佐。

    郑朗皱了皱眉头,颇是不喜。还是让他进来。

    没有必要与这样的人结恶,这才是郑朗的态度。

    未说几句话,小黄门便到了郑家,传郑朗入宫。

    来到迩英阁,赵祯正坐在椅子上等他。

    施礼后,赵祯递来陕西发来的消息以及王嵩的奏折递到郑朗手中。

    郑朗迅速看完,大喜说道:“陛下,可记得西夏是如何得到甘州的?本来西夏屡屡出击甘州不利,然契丹为了平衡之道,做了失策之举,出击甘州,使甘州回鹘大伤,这才让西夏成渔翁之利,拿下整个甘州。”

    “朕记得,你再看这篇奏折,”赵祯又将庞籍的奏折递到郑朗手中。

    计策也是好计策,郑朗不是很同意。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宋夏战争结束后,郑朗刻意留下几个缺,一是边境未明确划分。有人提议,但被郑朗否决,朝廷早迟收复西夏,一旦明确划分。以后会失去大义之名。这仅是一个借口。第二个便是没有禁止两国百姓反叛往来。于是导致一些看似不好的情况,比如西夏侵耕,特别是屈野河附近地区,侵耕严重。掳掠,西夏不敢出动军队,但边境地方一些强悍部族做小规模的掳掠,宋朝官兵仅是将他们驱逐出去。未作处理。还有私盐现象也十分严重。总体看上去宋朝虽是胜方,仍是偏软偏弱。

    不过与史上不同,这是郑朗刻意做出的假像,为将来征伐西夏寻找借口。

    这仅是一方面。

    第二个就是没移族的投奔,两相结合,会让西夏产生错觉,认为宋朝软弱可欺,将战火提前烧起。在契丹与西夏动手之前。宋朝没有必要趟进这一滩子浑水。徐徐将原因一说,郑朗又说道:“想要退,未必先去退。可以进为退。”

    “何进?”

    “先从陕西做出一些想要进攻的姿态,如今西夏国内混乱,契丹敌意浓烈,一旦我朝改为强硬姿态,西夏反而会产生顾忌,那么可以消除没移族来投奔所带的不好影响,再册封其幼主,效果也许更好一点。”

    赵祯踱了几步,忽然说道:“郑朗,接旨。”

    郑朗只好伏下接旨。

    “诏集贤殿大学士前枢密使郑朗除同平章事吏部侍郎集贤殿大学士兼枢密使。”

    同样为集贤殿大学士同平章事。但郑朗兼代着枢密使之职,凌驾于陈执中之上,已是名副其实的首相。

    但郑朗有些愕然,敢情刚才赵祯询问西北事宜,是给自己下了一个套子,让自己无法拒绝这一授命。

    伏在地上。望着赵祯。

    赵祯摇头:“失礼了。”

    郑朗无论接与不接,得谢旨,但赵祯嘴角露出恶作剧式的微笑。一直想让郑朗为首相,可是郑朗始终不同意,因此想出这个计策,关系到宋朝西北的未来,管不管?不管连庞籍都没有好策略,西北大好形式必会贻误。管,接旨担任首相吧。

    郑朗很无语地说道:“谢主隆恩。”

    “免吧。”

    “然臣还有一事相求。”

    “说。”

    “西北虽然我朝不会参战,但对我朝西北边境形式产生无可替代的影响,臣恳请陛下授王尧臣为枢密副使,王素为陕西转运使。”

    王尧臣丁忧未满,但丁忧也快满了,让他复出,夺情即可。

    赵祯看着郑朗。

    郑朗又说道:“臣为国家故也。对西北军旅善长的,莫过于韩琦与范仲淹,韩琦前去延州,然朝堂中诸臣对西北不是很熟悉,庞籍虽可,然过于保守,富弼虽曾为枢密副使,对西北仍很陌生,唯有王尧臣最合适不过。”

    其实论军事方面的能力,即便不是西北,富弼也不及王尧臣。但郑朗一点私心没有是不可能的,朝堂上有庞籍,有文彦博,还有富弼,并且是失去浮躁之气后的富弼,朝堂上人才济济。但是庞籍与文彦博心思缜密,郑朗对他们一直存在一些忌惮。将王尧臣也召进两府,那么至少在牌面上自己一直能处于有利的一面,就可以做一些实事了。

    赵祯又是微笑。

    笑后问:“为什么不召蔡襄。”

    “陈执中在东府,不能召。”郑朗中规中矩地答道。

    “嗯,去吧。”

    “喏。”郑朗走出皇宫。

    天空瓦蓝一片,有一份欣喜,也有一份担心。

    想做事,必须做首相,只有担任首相,手中才能聚拢最多的权利,实施一些良xìng改革。

    也没有那么简单,论功绩,自己远在两府其他大臣之上,论资历,如今自己也不差到哪里去。不过做为首相,年龄终是小了。只要自己犯一点儿错,必会引来群起而攻。宋朝的朝争不象明朝那么黑暗,但也不能忽视。

    终于担任首相了,可自己有没有能力将这艘破破烂烂的超级大船带向幸福的彼岸?

    但更多的是期待,看着天空,第一次郑朗觉得天是那么的辽阔,微热的夏风吹来,就象一曲无声的美妙乐符,使得一颗心飞了起来,飞向天堂……

六百十章 夏雷

    郑朗伏在电脑前,耳边传出一个声音,这些年发生的事,都是假的,只是一场梦,他茫然失神,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他多年位居高位,再做小宅男的生活,六神无主了。

    忽然一道炸雷将他惊醒,原来刚刚发生的才是一场真正的梦。

    鼻中传来一阵氤氲的香气,有薰香的气息,也有少妇身上的体香,一只柔软的手压在他的胸口上。这一场恶梦就是这个小手作怪的。

    将手推开,翻过身,看着月儿,乌发如云,斜披在凉榻上,白色的亵衣松散地穿在洁白的身体上,外面闪电不停的将亮光射进室内,能时不时看到春光从亵衣处泄出。

    月儿表情很满足。

    脸含着微笑,那是刚才欢愉后的结果。

    对自己几个妻妾,郑朗一直很心痛的,别的不说,只说性生活,自己这一世没有做宅男,经常活动,身体素质远比前世强,加上壮年,然一个月下来,房事也不过勉强维持在二十次。次数不少,可是五个妻妾分摊……

    但也许只有他一个人抱有这种想法。

    一场暴雨接踵而至。

    大雨瓢泼地下了起来。

    雨珠打在瓦檐上,发出一片嘈杂声。

    月儿也惊醒了,听着外面的声音,问道:“官人,又下雨啦?”

    郑朗重重地点头。

    他能用金手指,改变宋朝的一些不好的弊端,但不能改变这天气。今年自入夏以后,北方雨水很多。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征兆。

    所以他居首相两个月内,仅是做了一件大事,以北方仓储渐空的名义,力排众议,征调购买大批粮食。以至粮食价格一直维持在一千文一石,不能下跌。

    除了这件事,其他的事仅是微调。

    例如没移父女的投诚,他没有立即让没移皆山率族人投奔宋朝,但也不能说。于是又想到一条借口。写信给他,你投奔宋朝,不会亏待你,在秦州开拓出一片地域,专门安排你的族人,然后让你入京来为官,以六部尚书相待。

    尚书省权利在宋朝已经无限的缩小。实际成了一傀儡的职务,不过作为虚名,它还是一个很高的官职,比没移皆山在西夏官职还要高。况且西夏的官职能与宋朝相比?

    这是诚意。

    但让他不立即来宋朝,宋朝为了使其投奔减少危害。必须做一些准备。然后是一系列的人事调动。张岊继续知怀德军,但让老将王凯前去镇戎寨知镇戎军,兼任泾原路兵马钤辖。赵珣知德顺军,王吉知保安军,狄青知麟州并且掌管府麟路兵马,张亢知秦州。郭逵任环庆路兵马钤辖。包括府麟路五位大佬变成韩琦、狄青、张亢、孙沔、杜杞。

    若论差只有孙沔与杜杞稍差一点,但孙沔久居边旅,纵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至于杜杞。更是一个杀主。况且还有许多猛将拱卫,若是财政允许,如今西北都能发起一系列的战争。

    西夏侵耕、小规模的掳掠以及私盐现象继续发生。

    但这些猛将的派遣,本身就有足够的震慑力。

    随后又派出使者对没藏兄妹打招呼,一不得侵耕,二约束边境各部族。不得骚扰宋境百姓。主要是后者,现在对边境线观念很模糊。强势的就能将边境往对方挪,弱势的只能往后退。关健是不能影响边境百姓的生产。

    特别是府麟路,本来是一块肥沃的土地,因为侵耕与掳掠,府麟路百姓日渐稀少,许多地段出现大片的荒芜。郑朗交给狄青的任务便是先礼而后兵。打过招呼了,若继续出现掳掠,可以率部对其参与掳掠的敌境各部进行攻击。

    先形成一种威压,打出备战的姿态。

    以进为退!

    历史太多的经验,太软了,敌人必然会轻视,反而会产生更多的战争,往往适度的强硬,反而能避免战争。

    这是宋朝的准备。

    然后到没移皆山的准备。

    赏移口有二道,一大道西北出鸣沙川,郑朗二度攻入西夏境内,便是从这条大道向北进军的。这两次入侵对西夏影响力很大,不仅是使西夏境内诸族震恐,鸣沙川本来就是一个水草丰美之所,在西夏享有御仓之名。两国休战后,元昊在此道上筑了一系的关卡。还有一个小道,北出黛黛岭,放开的便是这条小道。

    西夏盐最有名的便是盐州四池盐,乌池、白池、瓦池、细项池,主产是青盐,还有白盐。但不仅是盐州盐,还有其他地方,例如灵州产盐量不亚于盐州,大盐池数量更多,有温泉池、两井池、长尾池、五泉池、红桃池、回乐池、弘静池。天都山南又有隈碱池,西夏谓盐名为碱,洼下者为隈,此池春夏因雨水生盐,雨多盐少,雨少盐多,远望似河,故在唐代称为河池。这是不科学的说法,主要这里是盐碱地,一落雨,盐涔出地面,形成盐巴。但这里产红盐与白盐,不见青盐。除了这三处地点外,还有凉州的武兴盐池、眉黛盐池,甘州的张掖盐池,沙州敦煌盐池,主要是白盐,不过离宋朝遥远,商业价值不大,仅是满足当地的自给。

    因此一旦放开黛黛岭道,灵州的一些池盐便能从黛黛岭道涌向泾原路。量不会很大,但对于贫困的西夏人来说,虱子再小也是肉。没移族正处在黛黛岭道上。

    只要放开此道,没移族会有更多话语权,以及操离逃向宋朝的空间。

    安排不可谓不细致,没移皆山的使者千恩万谢离开。

    但做这一切,主要还是为了时间。

    眼下不能做!

    即将发生的是有史以来黄河最大的决堤,在郑朗印象中第三大决堤。不做没有争议,一做便会产生一些争议声,若是再有一些人用此次决堤做文章,自己在相位就有可能不保。

    相位不保,即便施行一些好的政策,新首相即政,必会象贾昌朝对庆历新政,司马光对王安石新政一样,逐一推翻。

    因此,只能等。

    月儿抚摸着他的胸口,问:“官人,怎么流了这么多的汗?”

    “天热,”郑朗道。没有说她睡姿不雅,将自己抱得紧,手又箍在自己胸口,使自己做了一个恶梦。

    这个天气呆在京城不是很舒服的。

    唐朝长安与洛阳绿化都很好,开封却不及。地方比长安城小了一半,人口却比长安城多,本来就有一百多万人口,再加上几十万禁兵以及家属,全部挤在这片狭小的土地,于是老城居不下,百姓只好往外城区挤,朝廷不得不进行多次重修与扩建。人都住不下了,哪里来的绿化?于是一到夏天,特别是这种湿闷的暴风雨天气,又热又闷,让郑朗仿佛又回到没有开发时的太平州夏天湖区。因此,一到夏天来临,郑朗让几个娘娘全部回郑州乡下。京城虽繁华,但气候不宜,回乡下反而更养人。

    “官人,妾给你扇扇。”

    “你都一身汗,何必来服侍我?”

    “我是妾哎,服侍官人是份内的事,”月儿说完呵呵地乐,没有扇风,却跑下来穿了一件外裙,跑到外面打来一盆水,替郑朗抹着身体。

    郑朗又想起了刚才他那个梦,如今的生活对他来说,就象天堂一般,忽然将月儿紧紧搂住。

    大雨还在哗啦啦地下。

    突然外面传出一阵敲门声。

    门房商伯在外面喊道:“东府急报。”

    商伯心里面很不高兴,东府几个留守的官员是怎么办事的,这么晚了,也要喊自家主人去东府。

    郑朗却没有怠慢,能在这三更多时分将自己喊起,一定是有大事发生。连忙穿衣起床,外面雨下得大,只好打着一把雨伞冲向皇城。好在不远,一会儿也便到了。

    他在心中已经隐隐感到发生了什么事。

    但京城百姓不觉。

    这是一个有史以来,甚至是世界上有史以来最繁华的都市。即便过了三更时分,还下着一把雨,街上还有行人,郑朗还看到一群人围在哪里看关扑,至于扑的是何物,郑朗没有心情去看。

    这个关扑不是相扑摔跤,而是一种新的财博方式。双方将物品定好价格,用铜钱在瓦罐内掷,根据头钱字幕多少来定输赢,有时候为了简便,不用瓦罐,就在地上掷。不赌钱,而赌物,娱乐性质颇重。实际在宋朝黄赌泛滥的风气下,有时候赌得很大,以至车马、地宅、歌姬、舞女与小妾等等,皆能约以价扑之。

    胜负面仅是大小,若是赌偶然性,可以扑几字几面,往往比例高者一笏能扑三十笏。发源于古代的樗蒲,不过黑白五木子变成了铜钱,铜钱数量不等,猜字背数量。

    郑朗偶尔也玩过这种游戏,只是娱乐性质,赌博意味不厚。

    这种关扑往往导致有人一朝发财,有人倾家荡产。这个不管的,管不了,不但赌博在宋朝任何大罗神仙管不了,黄色风暴同样管不了。

    但开放的风气,导致开封城出现畸形的繁荣。

    匆匆忙忙来到中书省。

    小吏拿来邸报,果如郑朗所料,由于连日暴雨,黄河河水猛涨,河决于商胡埽(今河南濮阳东北),决口广达五百七十多步,也就是七百多米。百姓死亡数量没有上来,但只要听到这个决口的宽度,也知道出了什么样的大事。

    几个官员暗着脸,盯着郑朗看。

    郑朗喝道:“速传几位相公齐来东府议事。”

    郑朗执政最大的麻烦到来。

六百十一章 天命

    一会儿,陈执中、庞籍、文彦博先后到来。庞籍家底子贫寒,虽然官员薪水高,但京城居之大不易,物价昂贵,他又不是孤傲的陈执中,多有交际,又要花上一笔钱,也没有作伪寄居在寺观,于是在远离皇宫的地方买了一个简易的宅子。因此来得最晚,可为了抢时间,冒着一把大雨穿着蓑衣,骑马奔到中书省。

    郑朗看了他一眼。

    此人心思颇深,但是一个实干家,有时候郑朗不得不对其十分欣赏。

    扭头对一名小吏说道:“去拿一件干衣服替醇之换上。”

    小吏下去准备衣服。

    大家坐下,郑朗开门见山说道:“澶州河决,王德基立即奏报中书,河水一路行东北方向而去,可急命各州县严阵以待,准备疏散撤离百姓。”

    这次黄河决堤影响深远,甚至流到契丹境内,正好河北路东北低洼,流得那个欢快,很快大名府、恩州、冀州、深州、瀛州、永静军等地成了一片汪洋。

    最悲催的便是恩州,还没有从王则叛乱所带来的伤痛中醒过来,又遭到这个弥天大劫。

    但不是所有地方皆是一坦平原的,沿途还有少许山丘地带,一些河流分去部分洪水,阻是阻不了的,然而过了大名府后,抢得快,能赢来一点可怜的缓冲准备时间。没有中书省的诏书,也有一部分官员开始着手准备转移百姓,可是未必所有官员兢兢业业,这份诏书便是针对那些平庸不管事的官员,督促他们认真备洪。

    没有多少时间,大名府肯定是来不及通知了,但是恩州冀州深州等地,若是及时,能稍稍抢半天或是一两天时间,但对于这样的大灾。那怕是一个时辰,就能抢救上来无数生命。

    陈执中三人没有异议。

    郑朗说道:“写。”

    小吏开始书写,盖上大印,让禁兵骑马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几十封命令发向河北诸州。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

    雷电交加。就仿佛末日来临一般。

    出忽郑朗意料之外,赵祯在内宫也惊起来了,草草的穿着衣服,睡眼惺忪地来到中书。

    郑朗匆匆施了一礼,现在时间就是生命,没有时间慢慢行礼折腾,接着说道:“再传受害地区各州县官员有权征召任何商船、渔船。对灾区百姓进行抢救。诏灾区诸营官兵立即拨营,配合各州官吏拯救。”

    这就是他身兼枢密使的好处。

    三人对视一眼,再次额首。道理同样很简单,这一决堤,想不死人不可能的,还不知道已经淹死了多少百姓。不过有的百姓居住地方稍高,看到洪水到来,人略微机灵一点。还有赢来一份生机。不过河水越流越多,即便脱困于高处,若不及时救上来。还会被洪水淹死。没有办法,整个黄河成了地上河,河面远比陆地高。不决堤则罢,一决堤必然会淹死许多人。

    “传三衙急召一万善长水性的兵士于天明时务必**,于汴河边再征召诸快舟,向澶州驶发,配合诸州县救助困于洪水中百姓。若有反抗者,斩。”

    宋朝开封的漕运后人无法想像,在汴河上集中着世界上所有最优秀的客、货、漕、渡各式船只,特别是早晨的一幕最为动人。京城不产粮食。想吃饭得赚钱。或者为兵,或者为官,或者经商,或者做着各色行当、小贩、工匠,还有的没有手艺没有官职,又不会经营。只能出卖苦力。然后一早来到汴河边,实际不仅是苦力,木竹匠人、杂作挑夫、砖瓦泥工、道士僧者多早晨来到汴河的街巷口处,等候着商人与权贵来雇佣他们。权贵不会来的,但有女侩与牙侩做中介人,替主家挑选佣工。这些女侩与牙侩便是后世的经济人。郑朗也用牙侩雇过短工。这些短工时间有长有短,待遇有高有低,经济人根据情况向双方收费中介费用。被挑中者离去,没有挑中者,日上三竿之时自动散去。所以此时开封城宁静的时候仅只有四更这短暂的时间。

    最有意思的是赵祯,听到外面的丝竹声,笑闹声,不由问宫人,这是何处作乐。赵祯想像着外面的热闹,再对比,感叹着宫中的冷冷清清,对宫外的夜生活羡慕不己。作为一个皇帝,居然羡慕宫外城市的夜市,在宋代以前未曾有过,宋代以后也很少有过。

    这份繁华使汴河上每天停泊的船舶不计其数。各种船有各种的用场,有的船求载货量大,有的船求速度,郑朗打的正是后者主意。

    赵祯习惯性地说了一句:“准。”

    郑朗又说道:“再传开封府,立即准备各个货船,将各仓粮食向河北装运,准备开设各个粥棚,先将灾民安顿起来。再传三司,准备钱帛,征购衣服、竹席、蚊帐、束草,搭设灾棚,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以及防疫的药物,紧急发向灾区。”

    虽然陆续的裁兵,恩州安抚,花了许多钱,但在夏收之前,全国性的风调雨顺,夏收顺利征上来,出售平安监契股又筹得款项有近千万贯,国库比较充盈,无论钱帛或者粮食,对朝廷来说,暂时没有太大的沉重负担。

    只是征召各艘船只,船主必有所怨言。但人命关天,也没有谁认为郑朗做得不对。

    郑朗又说道:“再传各州县官员,务必将洪灾第一情报,迅捷送抵京城,以便能及时处理。”

    很果决。

    进入东府两月有余,但郑朗做事很小心,即便处理政务,也多与其他三人商议,陈相公,你看如何,庞醇之,你看如何,文宽夫,你看如何?很是低调,就象当年他象文彦博请教书法那样。

    然而这次却一反常态,一道道命令迅速下达,甚至都没有征询赵祯的意见。

    目标就是抢时间。

    随着一道道命令下达,京城不知道有多少官员与兵士被叫醒。

    雨略略小了一些。

    郑朗这才吐了一口气。

    庞籍忽然叹道:“王德基有渎职之失。”

    前段时间,看到黄河水势浩大,中书下达多次命令。让沿河各州县查看河堤,以防出事。没有想到澶州还是出事了,并且出了大事。决的堤口达到快六百步,要命的是后面没有什么山丘隔挡。而多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区,危害更大。

    大约王德基也感觉有失职之罪,所以前面一出事,后面将抵报送到京城。

    郑朗摇了摇头道:“醇之,非也,前日晴,我刻意去了黄河堤岸观看。水高于地表数丈。浊浪击岸,涛如奔雷,一顷东去,望之摇曳。根在水患,已经非是人力所及。不但这次,若是不治理,以后黄河决堤之事,还会时有发生。”

    实际在这之前。不仅是景佑年间那次决堤,开宝四年,河决澶渊。泛数州,其后又决濮阳,又决阳武。太宗时太平兴国二年,河决孟州温县、郑州荥泽、澶州顿丘,以致中原地区成为一片泽国。八年决滑州,泛数州,东南流又至彭城入淮,使淮河也受到牵连。真宗咸平三年,河决郓州,淹钜野。入淮泗,数州侵迫。其后又有澶州横垅埽之决、王八埽之坏,白浮图村河决、聂家口河决、天台山旁河决,最后一次规模同样很大,漫溢滑州城,水势历澶濮曹郓四州。注入梁山泊,又合清水,激荡入淮,再次肆虐淮河。

    天圣年间河又决滑州,六年又决澶州王楚埽,决口三十步。

    这些都是能铭载史册的大规模黄河决堤,然远远不及景佑元年那次决堤,,直接开新出的河流横陇河入海,但还不及这次。

    结果还没有出来,但可以从地图上以及决口宽度上分析出一些大约的结果。

    郑朗又说道:“圣人出,黄河清。黄河水势不及长江,然而危害却远胜过长江,正是河水浑浊,多夹泥沙,一路沉淀,抬高河床,使水面远远高于耕地所至。想要治理黄河,只有一策可行,自黄河源头起,沿途所有支流与主流一起退耕还林,退山还林,退牧还林,一百年后,黄河水清,便不会再有危害。”

    说完后自己摇头。

    这是不可能的,不要说黄河有许多河段在吐蕃与西夏境内,就说宋朝。

    宋朝面积有可能还不及后来的印度,就这点可怜巴巴的面积,还有三分之一朝廷不能控制,却养活着史上最多的人口,争田争到大海去了,况且河边之地,那都是优良的耕地与牧场,一旦放弃,得解决多少百姓的饭碗?

    不但在宋朝不可能,往后那一朝一代都不可能做到这一条。只能说多植树,会减少一些泥沙量,例如当初治理三白渠时,多植树,郑朗甚至在泾水上游许多荒山不惜重金植了一批树林。泾水生态环境十分恶劣,不可能起来立竿见影的效果,可这些年泥沙量并没有增加。未增加,就已有了效果。但效果太慢了,而且有的百姓自己也不自觉,看到树木长大,开始乱伐,当柴禾烧,禁之不绝。

    赵祯忽然问了一句:“为何?”

    不服啊。

    郑朗讲科学,赵祯不讲科学,他讲老天。

    看到郑朗连番命令下达,处理迅速,效率之快,自开国以来未曾有过,他越发感慨万千。例如去年大灾害,中书拖拖拉拉,吵吵闹闹,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对比。臣不可谓不贤也。

    自己也算是小心谨慎,不能说是昏君。

    可老天还降下这场灾难,为什么?

    问得莫明其妙,可四人全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然没有一个人能回答。

    这肯定与失德无关。

    但问题出在哪儿?

    郑朗也是无语,此次决堤并没有结束,后面接二连三的还有数次大规模的决堤。黄河水势稍稍平稳,又来了侬智高,以及其他诸蛮反叛。纵观赵祯朝,几乎就没有安生过。

    这可以说是史上最好的朝代,皇上仁爱,无几人君及之,人才济济,不但出现许多文学大家,也出现许多治世能臣,但天灾**,使得赵祯朝在史上最终只留下一个灰暗的背影。

    难道这就是天命?

六百十二章 贤相 (上)

    陛下不用急,这次决堤与陛下无关,要有关,是我们这些侄子做得不好,渎职,才导致的黄河决堤。”郑朗安慰道。

    坊里有一些传闻,说宋朝迎来最好的时代,皇上爱民,首相同样也爱民,从皇上到宰执,都是爱民的典范,老百姓有好日子了。实际说爱民,郑朗爱之,而且爱得平等,但远不及赵祯。

    比如适当的时候,郑朗同样漠视生命。赵祯则完完全全是一个滥老好人,最怕听到的就是有人死。否则不可能前面决堤消息一来中书,后面不顾一把大雨下着,从寝宫来到中书省。

    看着奏折,赵祯面容很萎靡,这种态度,让郑朗都觉得有些酸酸的。

    “郑卿,还有何策治理黄河?”赵祯哑着声音问道。

    刚才所说的不切实际,多植树可以,但不可能使整个黄河流域退耕还林,退牧还林,要来点实际的办法。

    郑朗徐徐说道:“有两策。”

    每一次危机,对郑朗来说反而就是一次际遇。

    决堤之灾,还是一次很好的际遇。

    这时候到了下半夜,加上闻听这个不好的消息,几人全部萎靡不振,听到有两策,一起精神焕发,盯着郑朗。

    郑朗说道:“先说治河。”

    “说”,赵祯郑重地道,然后看着边上的一名小吏,小吏懂的,开始拿笔记录。

    “陛下,治河之道从大禹开始,传说疏九河、凿龙门、辟伊阙,导河、济、漯注诸海,决汝汉,排淮泗入江。”郑朗用了一个传说二字,以那时原始社会的劳动力与技术,不可能活动范围有这么大,恐怕连注黄河之水入海,凿龙门都办不到若是有其事,多半只活动在河洛地区一带,也就是以洛阳为中心,改堵为疏,治理河水。所以除了一个堵不如疏能借鉴,其他的没有任何借鉴意义,一句话略过。又说道:“春秋时各国开始修筑堤防,但各国以邻为壑,堤防修建得很不合理,齐桓公才在葵丘之会上说了一句话,无曲防。但那时候河水相对而言,比较稳定。到了战国时人们数量越来越多耕牧也随之增加

    水土破坏严重,黄河始浊,多夹泥沙,到西汉时始为害,见于史载的决口泛滥有十一次。汉朝迫于无奈,于哀帝初年,公开征求治河方案。贾让献治河三策,其上策引黄河复走禹贡大河故道使在太行山脉与老黄河大堤之间,有一个宽缓而不迫的去处。中策乃舍黄河旧堤,另筑大堤,使黄河与漳水会合同出海,在河道两侧分建水门调建水理。然而地势变化,禹贡大河故道逼近太行山,地势高亢,难以恢复,上中两策设想不切实际工所以只有下策,单纯依靠堤防防洪,虽增卑倍薄,劳费无己,最为下策,却多为后人所用。”

    实际郑朗对所谓禹贡的太行山老黄河故道持着怀疑的态度,有可能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然尧舜禹汤已为圣人,没有必须抹黑怀疑,引起争议,只说地势不便。

    继续说道:“东汉便用此策,取得一些成就。然在王莽时间,张戎应征治河方案,又提出一个办法,根据水性就下,水流快则自然刮险淤积泥沙,使河床变深。不过王莽没有采纳,随后两汉更替。再到东汉王景治水,用贾让下策,但做得很细致,发卒数十万,与王吴修渠,自荥阳东到千乘海口修渠,景乃度山势,凿山陵,破砥绩,直截沟涧,防遏冲要,疏决壅积,使黄河入泗,又十里立一水门,顺着自然地势修建一条比西汉大河更近的行洪路线,用水门与大堤束缚,由于河流比降大,水流挟沙能力强,使汴渠成为黄河下游理想的分洪道,减少河床泥沙抬升的速度。这一工程使魏晋北朝,隋唐受益非浅。还有一个变化,由于黄淮泗灌通,泥沙入海,海岸线向大海延伸拓展。

    再者,我朝立都汴梁,也是由此工程受益。”

    赵祯与陈执中全部愕然工

    王景治水知道,可其他的多半不知道,特别是海岸线东拓一事。

    “到了唐朝,由于太宗安置胡人,从灵武到南北河套,多是胡人各族,以牧为生,危害严重,唐朝与吐蕃对峙时,又于大非川与浇河地区多开耕种植,自大非川起,一直到河湟地区、南河套,昔日的水草丰美之所,全部成为戈壁滩与沙漠,泥沙含量大,王景的水利工程已是力所不及,加上我朝百姓开耕又胜于往朝往代,河水泥沙含量更高,这才是河水多次泛滥成灾的主要原因。”

    娓娓而谈,从头到尾将黄河历史道来。

    但也没有人惊诧,郑朗学问好嘛,知道这些冷门的历史,也不奇怪。

    赵祯说道:“何策治水工”

    王景引黄入汴入泗,但现在往哪儿引?哪儿也引不了!

    郑朗沉思。

    黄河在之后,水患越来越严重,经过无数次治理。

    小的治理郑朗记不清楚了,但大的治理侥幸还记得一些。

    到了元朝,贾鲁与欧阳玄治理黄河,疏塞并举,疏南河,塞北河,使复故道,以收分杀水势之效。然经塞北河之后,水势不得泄,又出现连续五次决堤,这是失策之举。例是他的同伴欧阳玄写了一本《至正河防记》,详细的叙述了筑堤、修埽、开渠等方法,成为中冇国第一本有系统的水利工程著作。

    贾鲁治河失败,到了明代,潘季驯四任总河督,前后十余年,在摸索着治河方法,最后将张戎之策翻了出来,简单的一句话,便是束沙治河。筑堤束水,以水攻沙!

    具体办法就是筑堤,堤分缕堤、月堤、遥堤、格堤四种:缕堤近河,用以约束水流,意在束水攻沙;缕堤以内又筑月堤,作为前卫,以免水流直冲缕堤,起保护缕堤的作用;缕堤之外,另筑遥堤,作为第二道防线;遥堤和缕堤之间又筑格堤,万一缕堤发生事故横流遇格而止,防止水流顺遥堤而下,另成河道。又在沿河低洼处建减水石坝,洪水涨到一定高度时通过减水石坝宣泄到分洪区,以杀水势。

    前者可以说是最科学的治理黄河办法。

    但他将筑堤束沙奉为唯一标准,反对分流以杀水势,不顾黄强淮弱,筑堤障淮,逼淮敌黄,导致淮水倒灌为患,依然成为失败的治河法例。

    于是黄河之患继续留给清朝。

    勒辅与陈潢治河勒辅还是继承了潘季驯的束河冲沙之策但有所发展。认为治水必须从下流治起,下流疏通,河水迅速入海,则上流自不饱胀,于是在黄淮入海水道之间挑川字河,以浚通筑堤,将浚口与筑堤二者统一。并把施工范围扩展中游河南境内,其治河成效远过于潘季驯。甚至还提出黄河中下游束水冲沙仅是治标之策,只有从上游设法阻止泥沙下行才是治本之道的卓越远见。

    当然是不可能的。

    想要上游水清,只有郑朗网才的办法,退耕,退牧,使黄河与支流两边成为森林,成为草原,有道理,但永远不可能实现。

    将前后理了一遍。

    若是在宋朝就治理,只要方法合理,水土破坏还没有后来的严重,未必没有办法,但他略有些迟疑,说道:“陛下,治理黄河,若是标治,效果不大,想要取得一些效果,必须耗费庞大的人力物力。”

    “说说看,,,,,,”赵祯略有些惭愧。

    是为钱帛惭愧的,郑朗一再说国家要节约开支,以备收复西夏,这种说法不新鲜,赵匡胤很早就提了出来,算是祖宗家法,只是针对对象不同,从幽云十六州变成了西夏。

    然而国库一直很空虚,今年夏收略好一点,但出现这个大灾,国库积余又要挥霍一空。

    “用张戎之策,束水冲沙。”

    “何谓束水冲沙?”

    “束缚黄河之水,使水流增快,将泥沙冲入大海,使河床重新变深,减少地上河所带来的危害。”

    “那更危院,”

    现在都不断出现决堤现象,再次河水束缚,还不知道得决多少堤岸。

    “有方法解决,筑堤建坝,近河缕堤,约束水流,楼堤内又筑月堤,保护缕堤。楼堤内另筑遥堤,作为二道防线,遥堤与楼堤内又筑格堤,横流遇格而止,防止水流顺遥堤而下,冲垮堤岸,另成河道。再于低处建减水石坝,万一水势浩大,拉开石门,将水分到宣洪区,以杀水势。这个效果等会臣放在第二策中讲。”说着,怕大家不明白,用笔画出四堤形状。

    “这倒是可行之策,,,,,,”赵祯道。

    虽然用工颇多,但马上就有劳力可用了,还不知道出现多少灾民,反正也要赈济,不如索性等水势稍小时,用他们来筑堤。

    “仅是这一点是不够的,想要河水到达下游后很快到达入海口,必须治理下游,一是使泥沙迅速入海,二是减少上游囤水。必须于黄河、济水与淮河下游地区再修一道运河,使三水交融,再疏通入海各条河流,一利于漕运,二利于导水。并且筑堤范围自龙门峡便要开施,这才能取得效果。”郑朗又说道。

    勒辅疏导黄淮,是有一个前堤,元朝定都于北京,重新修建了大运河,改道山东,在这个基础上,这才实现了他的计划。宋朝却没有这个先天条件,而这恰恰是束水冲沙的根本。不然束了水,水不得迅速泄入海中,又会泛滥成灾。这也是潘季驯治水失败的另一个原因,不仅仅是堵塞了北道黄河。

    这样一说,比较合理。

    但君臣一起沉默。

    仅是从龙门开始筑堤束水,就不知道得用多少钱,再来一条运河,再有诸多配施的水门、堤坝,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帛?

    过了好一会儿,赵祯说道:“第二策。”

    “第二策不仅是治水,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臣曾说过,人有其长短,择其长,弃其短用人。地亦如此,想要治理地方,必须再地制宜。”

    这两个月郑朗几乎很少发言,但在这个风雨交加的深夜,终于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六百十三章 贤相(下)

    “因地制宜?”赵祯有些茫然。

    不算是新鲜的说法,郑朗在地方上多次提及,如太平州,因地制宜圈圩,发展港口,杭州因地制宜,发展平安监,渭州因地制宜,出了市易。但与黄河有什么关系?

    郑朗还没有说黄河,而是说了其他。

    徐徐说道:“地也有所长短,弃其短扬其长,全国便能更好的大治。”

    “何长何短?”赵祯问道。忽然来了一个太监,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赵祯说道:“到都堂议事。”

    京曱城各个相关的官曱员一起被惊醒,西府数人也来到枢密院,赵祯索性将两府宰执一起召到都堂,商议这个治河之策。太苦逼了,这样下去,也不用收复西夏,每隔几年,黄河折腾一下,再时不时来一个大干曱旱,国曱家再好的家底也会被老天弄光。

    来到都堂。

    西府如今人选还是王贻永,以及宋庠,还有王尧臣。

    富弼依然拒诏,俺越制,不处罚朝曱廷算是优待,哪里敢进入两府。估计他经过庆历新政,又经过贾昌朝与夏竦折腾,心中有些后怕。或者暂时不想贴上郑朗标签,以免被一些人攻击成新朋党,害了自己,也害了郑朗,这才推辞。

    郑朗没有着急,马上富弼在地方上会有卓越的表现,再召他进入两府,更有水到渠成之势。但写了一封信给王尧臣,西府需要精通军事的文臣,也更需要王尧臣。在信中耐心的劝说,终于使王尧臣夺情起用。

    所以西府是王贻永、宋庠与王尧臣。王贻永是打酱油的,宋庠对军事同样不大懂,仅是王尧臣一人,略有些吃力。不过不打仗了,也能勉强维之。若是富弼再进入西府,两府人才便会济济一堂。

    会先后坐下,赵祯将澶州快报。以及小吏刚才记录的话,递给三位西府宰相,让他们观阅。

    等他们看完后,赵祯又说道:“郑卿。继续往下说。”

    “喏。首先是京师地界,京师乃是平原地区,地势空旷平坦,水陆交通发达,利于商业与手工业,大多时候效外气候凉爽,水草丰美。也利于畜物业,也利于种植桑麻果树,故朝曱廷许多牧监多分布在京师地区,果树桑麻种植普遍,商业发达。但不利的地方便是土层多,土质劣,多是黄河冲积的细沙组成土壤,不利于粮食种植。有,但产量很低。”

    “地质学?”赵祯忽然想到郑朗格物学上的名词,问道。

    “是。陛下。”

    几个大佬一起低声议论。

    说盐碱地不利于庄稼种植,可京师许多地方并没有盐碱地,然产量一直不高,原来是这个原因。

    “说,”赵祯来了兴趣。

    若是郑朗说得对,用此来指导,各路会少走许多弯路。

    “京畿数路中要数京东路自然条件最好,产盐铁丝石,水陆交通同样很发达,土地肥沃。乃是北方重要的粮食基曱地。略差的仅是山东半岛东部,土质次之。然有渔业、商业、盐业、果树业,矿藏丰富,徐州冶炼业天下无双,臣在太平州时曾蛊惑当地商人聘请徐州工匠来太平州,带动太平州的冶炼技术发展。”

    大家会心一笑。

    那是郑朗初啼。但即便是初啼,岁数不大,也震动天下。

    不过面色迅速沉重起来,让黄河压的。

    “天圣十年又修建了新济河,陛下复召臣引梁山泊水灌溉,在梁山泊形成一个鱼米之乡,”提到梁山泊,郑朗心中总是怪怪的,实际真曱实的梁山泊与水浒传里有很大的出入,继续说道:“同时还有发达的制笔业与酿酒业,也是朝曱廷重要税务区。这里开发最为完善,朝曱廷要做的仅是修补即可。京西自唐末后五代替更,战乱不休,地广人稀,又经唐朝过曱度开发,地力贫瘠,因此在京畿数路中,京西路最为贫困。但只要治理妥当,西部多山,东部多水,自然情况较好,有着无数上升空间。总体南部不及北部,西部不及东部,但各有各的特色,南部适宜种植高产的水稻,渔业发达,西部有果业与木业,东部最佳,利于农业种植,又有煤业与瓷器业,离京师近,也利于商业发展。主要原因还是人口稀少,开发落后,导致远逊于京东路。”

    “河北路北方不及南方,北方低洼,西北多山,可是自安史之乱后一直没有得到恢复,特别是东南,臣即便在离京曱城很近的恩州,也看到许多沼泽荒地,若是开垦得当,最少能拓出本路二成以上的新水利田。”

    郑朗侃侃而谈,大殿里鸦雀无声。说到这里,就连太监也听出郑朗说的太重大了,甚至关系到国曱家以后的走向。

    “河东路气候高寒,山多、水少,不利于经济发展,也不利于农业种植,北方诸路中,河东路地利最为贫瘠,然有盐铁之利,又产煤炭、葡萄酒、墨、绿矾,铜器冶炼堪称天下第一,还有桑麻之沃,想要发展,只能从后者着手。陕西路地理远胜于京西与河东,自古以来,关中便是中曱国最发达的地区。再有三白渠修建,虽这些年因为灾害不断,常受困于旱曱灾,但仍是我曱朝最发达的地方之一。即便是秦渭等地,若是开发得当,土地肥沃,还可以重新恢复唐朝陇右盛况。臣在中书曾看到一封邸报,说当地有高产田亩产达到五石,臣估计不大可能,这个产量原因乃是当地田亩比中原实际面积大导致,但若是精耕细作,臣也在泾原路做过测量,两季产量合三石,却不是难事。这已远胜于中原其他地区产量。不仅秦渭,就是吐蕃的熙湟河兰等地,土地仍然很肥沃。较差的是北部,也有畜牧业之利。无奈,只是受困于西夏之逼。”郑朗叹了一口气。

    就是宋朝的陕西,也不是后来的黄土高原,许多地区仍是不错的,不过以军事为重心,大多数官曱员忽视开发,导致陕西除关中地区外。其他地方反成了落后的所在。

    “淮南路与两浙路乃是我曱朝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也是最重要的粮食产地,相对而言,淮南路开发最为完善。两浙路却陆续出现一些问题,浙东不如浙西,浙西有太湖浙江之利,可是大户不合理的圈湖,许多河湖失去灌溉机能,水灾日多。浙东多山,但有海鱼之利。又能发展青瓷与竹纸。江东东南多山,西北多水,不及两淮与两浙,但有高产的圩田,可是臣担心的豪强会吞并,再加上官曱府管理不善,会使圩田遭到破曱坏。又有,过于破曱坏湖泊。影响蓄水功能,会有长江破堤之害。江南西路多山,但中部土地资源优越。物产丰富,交通发达,自然条件虽不及两淮江浙,却胜过江南东路,乃是我曱朝经济发展上升最快的地域。川蜀四路中成都路府最佳,古之富裕地区,利州路次之,然只有兴元府与洋州地区稍佳,其他地区物产并不丰盛,梓州路多山田。又少灌溉之水,更落后,而夔州路最为糟糕,不仅大山深谷,还有蛮人之害,两荆路亦是如此。多瘴气山区,北路还不及南路,但是不是如此呢?陛下,请思福建路。若论自然环境之恶,这五路皆不及福建路之恶,可是福建路百曱姓勤奋,自发地与山海抢田,兴果树渔业,发展商业,虽多山,交通不便,却成了我曱朝人口最拥挤的所在。为何,乃是福建路百曱姓开化,又无蛮人掣肘,朝曱廷之政可以施行之缘故也。”

    虽是福建路发展很快,这也与宋朝开放的内治政曱策有关,然而再好的政曱策能施行到夔州路或者梅山蛮哪里?

    官曱员在哪些地方在气都不敢吭一声,还施行朝曱廷政曱策呢,想都不想。这才是数路落后的根本原因。

    “两广也与前几路相仿佛,除了广州一带,其他地区人烟稀少,多为蛮人控曱制,但水力资源发达,气候炎热,可以一年三收,但是……”郑朗摇了摇头,岭南上升空间才是最大的,不过宋朝的内敛政曱策,开发岭南都成了一个遥远的梦想,更不要说海外了。

    郑朗说这些,仅是一个引子,为下面做铺垫的。

    但几人全部盯着他。

    详细阐述全国的情况有人,如司马迁在《史记》里就详细的写了汉朝当时各地情况以及出产。

    可是不象郑朗,郑朗说得草草,却更有针对性,只说各路长短,发展空间,这已经等于是在替国曱家制订一项最重要的国策。

    再者,郑朗说这些话,提出了一个重要的命题,不同地区不同对待,不是一个善待一个恶待,而是根据不同地区不同情况去用不同方法曱治理。这都是在宋朝史上破天荒的第一次。

    郑朗继续说下去:“陛下,诸位相公,所以治理,要根据不同情况治理,土地贫宵的山区,例如河东路大多数地区,不能鼓励开垦,粮食收成少,反而破曱坏水土,收益也不高,但可以鼓励发展果林业,桑麻业。果树以及木材、桑麻的收益不会比粮食收益低,即便低,地广人稀,可以弥补过来。陕西乃是黄河上游地区,又有黄河重要的数支支流,泥沙重要的来源地,因此不得大肆种植,以保护环境山林为主,治理开发为辅,还有河东路的一些河谷小曱平原地区,京西路大部分地区,河北路南部,都可以开发。京师地区也可以开发,但先改善土壤,后才能开发。”

    “改善土壤?”赵祯不解地问。

    “是陛下,改善土壤是一部分,也是有关治理黄河第二策。”

    “继续说,”赵祯没有再问。

    “京东路与两淮路开发成熟,仅能是修修补补,例如扩大京东路的梁山泊地区的灌溉,在淮南路一些缺水的旱地兴渠引水,扩大耕种面积,江东与两浙开发要适度,必须留下适度的湖泊蓄水,江西福建开发同样比较成熟,但有许多地区缺少道路往来,交通不发达,可以兴修曱道路,农商并举。这是朝曱廷短时目标。还有更长远的目标……”郑朗又不说了,长沙乃是四大米市,湖北也不会差,不过受阻于各部山蛮,这个问题不解决。就不能对这两路开发,除非仅开发两路的东部。利州主要还是交通,这个有点难办,除非黄火曱药技术成熟。能够做到真正开山凿岭,才能将利州从半封闭的环境里解脱出来。夔梓路更难办,岭南同样头痛。后三路因为离京师远,或者因为山多,天气酷热,即便没有蛮人之逼,也很难短时间赶上其他各路。

    继续说道:“这是各路的情况。细分下去,各州府又有各州府的情况,各县又有各县的情况,不能一概而论。然后再兴农田水利法。”

    “农田水利法?”

    “不错,朝曱廷发展到今天,冗官严重,反正有许多官曱员无差在身,不缺少官曱员。”

    “……”赵祯无语。

    “他们又有职有薪在身。不如从他们中间索性挑选出一些对水利善长精通的官曱员设一条例司,再于各路设提举司,专门负责水利开发。鼓励懂得水利的官曱员与百曱姓参与。疏浚河道,利于灌溉防旱排涝,开垦荒地,增加粮食产量。”

    陈执中终于发言:“钱帛与劳力何来?”

    “劳力一是动用灾民饥民,二是差调民夫,以田代薪,三是动用军曱队。国曱家用了六七成收入养活一支庞大的军曱队,然战争不多,许多兵士荒废武艺,快到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地步。”

    “会不会有哗变?”宋庠迟疑地问道。

    “治曱国之道,用人之道,皆可以用四个字,恩威并用。朝曱廷对禁兵优柔,自古罕见,但是伯庠兄。为何这数年发生多次兵士哗变现象?非是恩不足,而是威不严也。飞将军李广自持勇力,治军宽松,兵乐为用,然敌阵时有胜有败,程不识与周亚夫皆以治军森严为名,可终身没有一败之失。这就是很好的前车之鉴。朝曱廷待王则薄乎?”

    有的禁兵将校快被朝曱廷养得要长翅膀飞上天堂了。

    这是活生生的例子,这几年兵士哗变,多与朝曱廷薄待无关,而是这些兵士不知好歹,欲所欲为产生的。

    几人又不能言。

    郑朗又说道:“钱帛也好解决,一是用工代赈,这几年用工代赈修了许多水利与道路,只是规模小,没有组曱织得当,但朝曱廷积累了大量经验,只要有官曱员专门组曱织,便可以兴修一些大一点的水利工程。这部分的劳力钱帛不用担心,反正也是在赈济,经费所用也不会太多。资金可以根据受益情况,再以田地做补偿,按户摊曱派,或劝谕富户出资,替乡里做善事,甚至可以在报纸上刊登他们的事迹,扬善去恶,或于乡里建祠设碑勒其功,用名喻减少大户豪强的贪婪之心,募得一批善款,朝曱廷也可以拨款,或者低息放款于地言受益者,臣在太平州就做过类似的事。然后再奖励有功的参与官曱员与百曱姓,让他们多出良策,集思广益。此法不用骚曱动天下,即可实施。”

    事实这就是加强版的王安石农田水利法。

    不同之处,提出了区域性,有的地区保护环境,不得乱耕乱伐,这个理念比较超前的。

    更具有灵活性。

    王安石有许多变法都可以借鉴,但郑朗却不知道会引起什么后果。想来想去,只有农田水利法弊端少,利处多,史上王安石实施农田水利法六七年时间,使朝曱廷三千六百万亩耕地受益。往后影响更深远,可以说到了宋徽宗时,户部在册的户数便达到两千多万户,有可能养活一亿五千万以上的百曱姓,农田水利**不可没。

    庞籍看着郑朗,眼神有些复杂。

    无论智慧,或者德操、才能,有可能此子乃是宋朝罕见的贤相了。

    自己能不能超过此子?

    这时,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而且他隐隐感到郑朗与范仲淹的截然不同之处,范仲淹虽好,多了迂阔之气,书生意气,想当然。但郑朗不同,那种务实与小心的精神已经刻入骨脾。

    “好策啊,”赵祯拍着桌面说道。

    樊楼宴郑朗对富弼五人说过农田水利法,但说得不详细,也没有区域性治理这一说法。直到今天郑朗才正式将这个新法抛出来。

    会牵扯到许多利益,但只是一个利益的分配,不会太多伤害到大户豪强的原有利益,容易执行。而且国曱家这几年十分苦逼,不仅是缺曱钱用,也缺少粮食,旱涝不断,一旦实施,会有效的阻挡小规模灾害所带来的影响。

    说完,又脸带微笑。

    郑朗在他心中乃是最大的亲信臣子,多次提拨郑朗,也与他力排众议有关,到了今天,才看到郑朗的智慧成熟,也在这一夜终于闪放出夺目的光彩。这一想,黄河决堤所带来的忧伤减少,内心充满了一份欢喜,对未来充满了一些期待与信心。忽然又问道:“但朕还是没有听明白,这与治理黄河有何关连?”

    “有,有很大的关连!”

六百十四章 古风(上)

    天终于亮了。

    都堂郑朗还在高谈阔论,外面却乱成一团。

    特别是三衙诸官员**军队,中书官员与开封府官员强征民船,引起很大的混乱。

    但上行下效,上面仁爱,下面官员也不敢马虎,其实若是没有勾心斗角,如今这个朝堂真的很不错,无论郑朗或者庞籍、文彦博、王尧臣,皆是第一流的人才。

    就是新三使司叶清臣,以及张方平、曾公亮等翰林学士,同样是第一流的人才。

    言臣高若讷与何郯等人也敢于进言。

    要才干有才干,要言臣有言臣。

    看这套班子,就象后世豪华的皇马足球队,但组合到一块,会发挥多少才干,那是郑朗的能力了。

    诸多官吏不懂什么恩威并用,不过被逼无奈,自发的这样做,一方面用郑朗杀无赦要胁,一方面劝说,人命关天,征你的船,权当做好事吧。商人不满,但人命关天这四个字,却温暖了所有的老百姓。

    宫中还在长谈。

    “陛下,还记得程师孟前年在河东做了一件事?”郑朗问道。

    这又是一个了不起的官员。

    若说吏治之才,欧阳修能打上六十到六十五分,勉强及格,那么许元与程师孟能打到八十五分。不过许元善长转运,程师孟偏于水利,在这个偏项上两人能打九十五分。欧阳修留下一个自己修建的醉翁亭,程师孟没有,可他所过之地,洪、福、广、越等州百姓却自发的替他立生祠!郑朗为政已算是善了,离任后也不过太平州立即立生祠,杭州与恩州则是犹豫几月后才立的生祠,渭州因为死的人太多,至今还没有立。可见其善政!

    但朝中无人哪,所以飘啊飘。以至后人都不知道有这个良吏存在宋朝史册上。

    “程师孟,朕知道,他在河东做了什么?”赵祯茫然地问。

    此人是官宦子弟,与郑朗是同年进士。因为有才干,升迁起来很快,数年间便历任知南康军、楚州知州、提点夔州路刑狱。泸州戎人多次侵犯渝州边界,提点刑狱使治所在万州,与渝州相距遥远,又多山路,往往一天后消息才能传到。程师孟奏请将治所移到渝州。由是渝州乃安。

    这是眼下的,泸州戎以后还会侵犯,直到宋朝对泸州用兵后,才得安宁。夔州没有常平仓储粮,程师孟建议设常平仓,是州仓性质。恰逢灾年,赈济灾民仓粮不够,师孟立即违制放仓。

    不是他的职权范围之内。又不上报,主管的官吏很害怕,反对之。程师孟说了一句话,若等到上报再批准后才能开放,饥民们早就死光了。于是灾民得活。

    结果他遇到封建王朝最好的年代,赵祯听闻,不但不怪,反而很欣赏,将他调到河东路任提点刑狱使。

    不过郑朗指程师孟那件事,赵祯却不清楚了。

    郑朗说道:“师孟在河东,河东多山,并且有许多土山。这些土山可以植桑麻果树,然到春夏之际,雨季来临,水从山上来,带着许多泥沙,就象黄河一样浑浊。百姓称之为天河。”

    几位大臣全部叹息。

    郑朗不说,很难有人产生超前思想,想到绿化破坏带来的水土恶化,不过提了,这几人都是最顶尖的人物,还是能明白。正是这以亿万计的天河,才使黄河成为地上河,灾情不断。

    “这些天河一部分冲入黄河各条支流当中,一部分在各个山谷沉淀下来,程师孟路过绛州,看到这个现象,劝说正平县南董村村民买地开渠,引马壁谷水灌溉,使五百多顷瘠地变成沃土,原来亩产仅是五到七斗,经过治理后,亩产达到两到三硕。”

    一硕十斗,与石相比,一个是质量单位,一个是容量单位,两者几乎相当,若是麦,硕多一点,高梁会少一点,稻米会更多。大约相当。

    赵祯说道:“快拿存档。”

    他不是真不管事,只是不喜折腾,又多将政事权交给诸臣,所以看上去是不作为。

    但若真不作为,以赵祯朝的多灾多难,如何成为宋朝最好的辰光?

    什么都懂。

    五七斗到两三硕,几乎提高三倍多,郑朗说得简单,可赵祯也知道不会花费多少钱帛,但这是五百顷,一个万春圩,当时有多少人翘首以待,动用了多少人力,也不过一千顷略多一点。

    心中郁闷,为什么朕没有注意此事?

    那可能一一注意呢?

    前年是贾昌朝在朝,以贾昌朝的能力,又怎么有眼力看出这其中代表的意义?

    赵祯要看存档,郑朗索性喝茶。

    说到现在,喉咙有些发干了。

    赵祯有些感激地看着郑朗,这时候他忽然感到刘备遇诸葛亮,符坚遇王猛,齐桓公遇管仲,周文王遇姜子牙那种感觉。若不是有其他大臣在场,他都想说一句:“朕得到了卿,也是如鱼得水。”

    对另一个太监说道:“备早餐。”

    “喏。”

    外面雨渐渐住止,不过天色阴霾,晨风呼啸,看着外面的天气,赵祯眼中再次充满忧虑。

    论效率,宋朝史上没有一次两府有这么快的救灾效率。前面邸报到达,后面各项救灾条例就下达下去。但有一个时间差,黄河水位乃是历年来顶点,决口又有这么大,这一夜有多少百姓被洪水淹死,赵祯无法想像。

    存档拿来。

    赵祯翻看,果有此事,但有可能程师孟仅是灵机一动之举,连自己都忽视了其意义,又不想自夸,淡淡说了,所以奏报到了京城,几乎所有人一起疏忽。

    若郑朗不提黄河,赵祯再看还会疏忽。但提了,他已隐约感到其意义,将奏折放下,看着郑朗说道:“郑卿,继续往下说。”

    “陛下,臣前面说过京师可以治理。便是此策。从河东到京畿两路,以及河北路,有许多地方乃是瘠地,还有许多盐碱地。除了种桑植麻外,若是种植庄稼,则是鸡肋之所,种之收益不高,往往一亩地一年产量不足一石,不种又为可惜。其实程师孟这个办法拓展开来,便是一条治地治河之策。将这些地划分出来。每隔几百顷就着各个山陵土丘设堤,只要就山陵矮丘设堤,不一定计其大小,用工就不会有太多。河水洪大时,设斗门放水,或者直接掘堤放水,泄洪压水势,等到水平之时。没有急流,将决口或与斗门关上,让太阳蒸发水汽。河水肥沃的淤泥便会沉淀下来,盐碱地还能冲涮其盐碱的含量。河水退去,用斗门或者再次决堤,将水势排去。一冬蒸发,围内所有水份全部蒸发,淤泥却全部积留下来,瘠地便会变成良田。一是能治河,二是能出更多的良田。这就是臣的第二条暂时治河之策。”

    不会起多大作用,可是会起一部分缓解作用。

    但有一个附带的作用,这个附带的作用甚至远远超过治河作用。那便是改良耕地。

    王安石就是用此策,使是汴河得到八万顷良田,河北北流黄河、滹沱河、漳河与御河得到四万顷良田,十二万顷良田,一千两百万亩,一年即可增加粮食两千多万石!

    因此沈括说了一句很公平的话。深冀沧瀛间,惟大河(黄河北流)、滹沱、漳水所淤,方为美田,淤淀不至于,悉为斥卤,不可种艺。

    特别是河北路北路比较最为明显,因为地势低,海水经常倒灌,多是卤地,无法耕种,但一用此法改良,卤碱降低,上面再覆有厚厚的淤泥,立为美田。两相对比十分惊人的。

    反对派领袖苏辙也不得不承认,黄河所淤,宿麦之利,比之他田,其收十倍。

    产量是三四倍,但同样的面积,需要同样的种子,肥料,以及人工,收成却提高了十倍之数!

    其实王安石变法,许多方面真的不错,只可惜宋朝底子太虚,王安石做得太急,主打方向为了国用,替国家敛财,导致许多方面没有做好,以至于失败,不能实现他的愿望,却引发党争,让郑朗时常想起来,十分叹息。

    说出来真的很简单。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想到?

    赵祯与几位宰相面面相觑。

    王尧臣心中幸庆,幸好郑朗从契丹逃回来,就凭借郑朗这些奇思妙想,也足以让他担任大宋的首相之职。契丹人说他是放大版的管仲,不过矣。

    赵祯说道:“准。”

    又说道:“你再写一份详细的札子上来。”

    不能就这样准了,还有许多细节呢。

    “喏。”郑朗答道:“这是以后之举,当务之急,还是黄河决堤一案。澶州本来地势比海高,河北向北地势越来越低,洪水东北而行,滔滔不绝,不等水势下去,就连决堤都无法堵塞了。”

    赵祯黯然。

    现在说如何治,那是不可能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黄河向沧州或者契丹那边淌,要治理,只能等到秋后,最少还要看它淌三四个月之久。多少良田被洪水淹没?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故臣以为先遣权发遣户部判官事燕度行视澶州决河。”

    权发遣乃是一个新词,燕度恶整君子党,王拱辰看着解气,提议让燕度权户部判官,但因为资浅,故命名为权发遣,反正宋朝官员是越来越冗,权利是越来越架叠,官员职称是越来越古怪。导致一个很搞的后果,现在郑朗职权不明,有许多方面他都弄不清是不是自己管辖的范围之内事务,还有笨一点的官员,都弄不清自己这个官职是用来做什么的。

    但郑朗一句说完,几乎所有人一起盯着他。

    郑朗与君子党不是一路子人,却以君子自居,那怕与夏竦没有交恶之前,相处都是很淡,相反的,所处的几个好友,未必是君子党,但都是忠厚的君子。因为其品行,对燕度这样的人物十分反感。

    为什么推荐燕度?

    赵祯狐疑地问:“燕度有何能?”

    难道与程师孟一样,又是一个自己忽视的人才?

六百十五章 古风(下)

    对燕度,郑朗当然不存在任何好感,倒是对他父亲,十分佩服,一个达芬奇的人物,又授过郑朗的画艺。然用人之道,不能因好恶而用人,想要实施农田水利法,必须要有许多懂水利的人才。

    懂水利人才的官吏会有很多,可郑朗不可能有金手指,知道所有懂水利的人才,只能等到实施后一一发掘。记得的仅只有数人,第一范仲淹,范仲淹老啦,况且赵祯也不可能再度将范仲淹提拨到庙堂之上。

    非是对范仲淹不信任,而是其他人。范仲淹在地方上太平无事,一旦回到朝堂,君子们会不会再次凝聚成党?就是郑朗自己都不敢打保票。

    其次是叶清臣,叶清臣倒是可以用上,然现在叶清臣是三司使,暂时不可能会去地方上主持水利事务。

    刚才所说的程师孟是一个,燕度也算是一个。但不能这么说,郑朗徐徐说道:“燕度昔为陈留知县,正是大旱,度劝乡豪出粟六万石,活济饥民无数,又行保伍法察盗,臣提出保甲法,便是在燕度保伍防盗法基础上改良出来的。”

    “卿用心了”,赵祯表扬了一句。

    除格物学外,郑朗这些改革不是凭空想像出来的,都是有前人实施的一些法令,再进行改进,才得出来的新法。事实不是如此,郑朗所站的肩膀远远超过这个时代,可不能说,太妖异,故说保甲法灵感来自燕度,淤田法灵感来自程师孟,束水冲沙法灵感来自张戎,等等。

    继续说道:“又,前年三司请榷河北盐,欲改河北盐法通商为专榷,以增国家收益,唯度与张方平言,川峡不榷酒河北不禁盐,此祖宗顺民俗,不易之制也(指梓州路与夔州路本身朝廷管辖不力,民风嗜酒一旦榷酒,会引起动乱。河北临近契丹,走私发达,一旦榷盐,大量契丹盐流入河北,民苦之,朝廷反不得利,让契丹得利)。前者为度为变通后者为法。虽德操欠之然知法度,便是良吏也。水灾浩大,正是需要这样的官员前去视察,朝廷才能得知真实的灾情。”

    原因说出来了,赵祯一声叹息,还能说什么呢,道:“准。”

    快!

    在郑朗带动下,速度全部快起来立下诏书,让燕度前去视察灾区。

    太监端上来早餐,一人一碗小米粥一个煮熟的鸡子,两块饼,几碟咸菜。

    草草将早餐吃完,郑朗又说道:“次之灾民安置,一为以工赈灾,二为以后安治。以前数年灾害,朝廷以工代赈,兴修了一些水利与道路,虽有收效,然十分零散,故臣有一议。”

    这次灾民数量巨大,具体的数字还没上来,然而河水北流之地经过大名府、恩州、冀州、深州、瀛州、永静军数州,不是这几州府百姓全部会被淹没,但是黄河水位正是最高峰,北流经过这数州,仅是指的是新河道,河北多是平原地带,一冲,岂止是这数州百姓,其他邻近各州百姓同样遭到波连。大名府户部在册近十二万户,四十万人,实际人口会达到七八十万人,恩州四万多户,冀州五户多户,深州七万户,瀛州两万余户,永静军两万余户,总户数将会达到三十五万户,没有景裕年间的大旱受灾户数多,那是旱灾,家还在,家里面的农具还在,然这次经过洪水冲泄,什么都没有了,真正的赤贫!包括部分地主。

    波及的百姓将会达到两百万之巨,并且是造就两百万赤贫百姓。

    还有更恶劣的后果,旱灾过后,田还是田,家还是家,可是决堤之后,形成一条长达一千多里的新河道,河道堤岸宽度最少会有一千多米,有可能近两百万亩良田变成了河道湖泊!

    家没有了,地也消失了!

    这必须考虑的。

    继续说道:“先说以工代赈。”

    赵祯额首,安治不急,要看冲出河道所经的地点,有的虽经水淹没,水退后依然能返回家园。当务之急,必须将这些一无所有的灾民组织起来,否则又会形成前几年全国到处起义的现象

    “重心治理漳河,再看灾民情况,修浚滹沱河与御河。”

    “行知,漳河不在东边决口,就在西边决口,何必劳动民力与财力浚修?”文彦博说道。

    宋朝水灾最严重乃是黄河,其他的还有汴河,汴河也经常泛滥成灾,两浙过度的围田湖田造成秋潦越来越严重,还有淮河之害,特别是黄河多次侵淮,这时候黄河水流量很大的,一入到淮河,就象四百斤的巨汉压在六十斤的苗条少女身上,少女会很不快乐,有可能立即被压得窒息,不入淮淮河都时常泛滥成灾,一入淮淮河百分之百的出现大洪灾。还有一个地点,便是漳河,这条河发源于太行山,经磁场州、洺州,入冀州与胡卢河汇合,乃是河北路一条大河。此河危害也不小,十年有五年决口,密度远胜过黄河,只是不及黄河流量,但因为时常决口,沿河一带本来是沃野千里,现在多成了荒地,百姓不敢耕种。官府也曾治理过,收效不大,如文彦博所说的,治好了东边,又在西边出事。治好了西边,东边复出事。

    郑朗摇头:“宽夫,之所以出事,乃是漳河与大河一样,是地上河,以前治河乃是堵法,加高堤防堵水,然上游树林遭到严重破坏,多夹杂泥沙而下,加高一尺,泥沙沉淀一尺,久而久之,成为悬河,故决堤次数越来越密集。此次治理,一是从源头抓起,保护植被,对一些人烟稀少的山林进行封山制度,不得砍伐,二是开一条新河。陛下,可有地图?”

    赵祯让太监拿来河北路的地图。

    郑朗画了一条路线,也就是重开一条长达三百多里的新漳水。画完后说道:“重开新河,使之从地上河变成地下河,所需民夫虽众,正常年份朝廷无法实施,今年却会有上百万的灾民,重修新河劳力足矣。

    朝廷虽花费一些钱帛然新漳河兴修得功,数州百姓受益,荒地变成沃田,数年后仅是税务就可以将朝廷投入的钱帛弥补回来何乐而不为?”

    文彦博又说道:“行知,虽淤田之策能改良土壤,然泥层太薄,我怕不会产生你所说的收效,反而伤民。”

    史上文彦博也曾用这个借口反对过王安石,郑朗以为文彦博是党争,刻意为了反对而反对。看来不是,这是一个很安静的大臣不喜兴师动众。耐心说道:“宽夫兄水土破坏已经很严重往后十年当中,必有一到三次大水之年,我说的前者治河之策,朝廷没有这么多钱帛实施,只能用我之第二策,大面积的放水入田入围,缓解水势。淤田之策一是用水势冲刷盐卤,二是积肥沃的淤泥于土壤表层。一年沉淀固然是薄若是四次五次呢?”

    文彦博对王安石变法很反威,但对郑朗不反感,便没有再争辨。

    “陛下臣推荐程师孟主持此项工程。另外就是灾民的安治,北方多妖教信徒,虽受王则蛊惑,朝廷亦宽大处理,以防万一,必须将他们摘取出来,抽调到南方治理御河,水势消退以后,可以仿效太祖太宗将晋云朔之民迁于京西之策,将他们也借机迁入京西,一是开发京西,以厚京隼,二也是以防妖教死灰复燃。”

    赵匡胤兄弟迁民之举,不是为了以厚京师,征伐后汉时,没有拿下来,但掳获了大批百姓,只有京西路人口最少,所以安屯在京西。征伐幽云十六州时,虽败,但从云朔迁来大批汉人,也安扎在京西。

    性质不同。

    但这次因为郑朗,杀的人不多,活民无数,可郑朗却是很担心,人心这个东西不大好说的,恩将仇报的事迹太多了,所以献了此策。一到京西,人地生疏,就是想造反也失去造反的条件,同时又解决新河道淹没大量耕地,百姓无家可回,无地可耕的问题。

    赵祯欣然道:“准。”

    郑朗又说道:“此次受灾百姓之广,难以想像,组织发放救灾物资,必须以一良吏前去承担,臣推荐包拯为河北转运使兼临时河北发运使。”

    “河北发运使?”陈执中疑惑地问。

    “非如此,不能拢权集中处理赈灾事宜。”

    宋朝路线最大的官员是缘边四路时所设的临时官职,安抚经略征讨使,不常设。常设最高的长官是转运使,主要权利有三,组织监督本路各州府按规定向中央输送财赋;根据三司安排调整各州府输送中央物品与地点,因此有了赋税折变、支移与科率的权利;在申报三司得准前提下,在本路各州府之间调剂财赋余缺,监督本路各州府财务开支以及理财官员行为。附属的权利也就是监督一些冤案,但只有监督权,没有审理权。

    可与唐朝的节度使,后来的总督不同,权利很小,无权在本路增加税目,无权擅自增减税率,遇到灾荒年未得朝廷批准没有赈灾免税之权,各路也不设路库。

    将唐朝的道,后来的省,这个二级编制权利两极分化,一分给中央,二分给各州府。州府权利集中,这个不怕,再谋反,仅是一州一府谋反,不会颠覆国家。

    所以郑朗又叠加一个发运使之职。

    发运使在唐朝掌管漕运,宋初主管粮食购买调度,兼制茶盐事,但在宋朝又设了一个度支司,下面有八案(八个下属机构),其中第五案便是发运案,掌汴河广济蔡河漕运、桥梁。折斛、三税,分化了发运使的权利。这个官职于是越来越成为鸡肋,先有京畿东西水陆发运使,江、淮、两浙发运使兼制置茶盐事,后有三门白波发运使、陕府三门发运使。但因为鸡肋之职,最后多保留江淮发运使,也就是许元担任的职位,还有一个三门白波发运使,后者掌管京畿与陕西的货物调度。到了南宋,进一步弱化,只负责购买粮食。

    两个职位看似大,实际权利皆不大。

    不过叠加起来,实权会增加,也利于便宜处理救灾事务。可是在宋朝史上还没有出现河北发运使之职,故陈执中有些疑惑。

    郑朗答道:“临时而。”

    就这几个月时间,过去了就象缘边四路那个古怪的安抚经略征讨使一样,不再设了。

    陈执中于是不吭声。

    不这样,调运分配物资,在宋朝种种分权政策下确实少了速度与机动性。

    忽然王尧臣会意过来,赞道:“行知乃有古风也。”

    推荐了三人,一人乃是郑朗不喜的燕度,一人乃是与郑朗毫无瓜葛的程师孟,一人乃是郑朗一再力保的包拯。孔子赞扬祁黄羊举贤不避亲仇,也不过如此。

    “岂敢,臣深蒙陛下宠爱,大灾到来岂敢有私心乎。”平时罢了不用斤斤计较这时候必须将适当的人选放在适当位置上,故让善长变通、对水利精通的燕度前去察看灾情,程师孟主持兴修水利,至于包拯更不用说子,陈州放粮是故事,但老包还是一个比较刚直的大臣。这次赈灾,再加上兴修水利、安抗灾民,粮食物资总价值会达到一千多万甚至两千万贯之巨让其他大臣前去,郑朗真的不放心。若是一个官员手长一长,国家损失就会有千万贯之巨。

    “准”赵祯又说兔

    速度之快,难以想像。

    决堤后几乎不到十个时辰,救灾民,后续的安置全部落实,甚至还有淤田之策,农田水利法之议。赵祯看着郑朗,眼中欣赏的神色越来越浓厚。

    再召诸位相关的大臣前来议事,从三司官员到两府两制言臣,阵有重要的官员全部召到都堂来议事。

    郑朗说的只是各项总条款,想要落实,还要划分一条条细琐的诏令,必须将相关的官员一起召集商议。

    天早就亮了,各部官员也入值,很快几十个重要的相关字员一起到达。

    等他们坐下后,赵祯让太监将刚才记录的君臣对答传递下去,其实主要就是郑朗说的话,略有些长,让大家先观看,再议事。

    到了开封府尹张尧佐时,他将这份记录看完,说道:“臣有一奏。”

    “张卿,说”,赵祯带着鼓励的笑意道。

    赵祯提拨张尧佐,主要是张修媛在后面吹枕头风的,但张尧佐本身处世小心谨慎,通晓吏治,熟悉律法,算是一个能吏,两相结合,这才迅速上位。可是自提拨张尧佐时,就遭到许多大臣反对,赵祯也希望张尧佐提出好的意见,以正其名。

    张尧佐说道:“郑相公两策治河,前策兴修一条新的运河,通达淮泗河济,臣估计至少长达一千多里,沿途又有京东大片山区,实施不宜,此策乃是疏水之举。澶州河决,出现新的北流是谓必然,为何不将北流修葺,让大河分数支入海。古代大禹治理黄河,将黄河分九支入海,由是天下乃安。若仅修葺新的北流入海,劳费小,用工省,又能有一条新的主流分卸水势,何必耗费巨大,兴修一条大运河南北分担水势?”

    似乎是一个好的办法。

    许多大臣抬起头,不解地看着郑朗。

    但不是所有大臣不懂的,叶清臣盯着张尧佐,忽然伏下去,大笑起来。张大人,你太好玩了,这样的馊主意居然还能一本正经的说出!PS:继续墨唧,让大家呕吐中,但这本书依然还是叫小说,只是合理的灼,再试图注入一点儿灵魂,个人对人六氧会、家国、国粹的反思,螳臂当车地想超出普通烟小说的层次。

    若真正分卷,北国行结束是上半部,自首相路这一卷是下半部开始,但是为了合理化,必须有首相路这一卷的种种变革做铺垫。直到下面一卷昆仑关才有**,请一些看吐了的大大们耐心等一等。然而这样写,已经超过我手中任何一本对宋朝研究的大部头资料书籍,很汗颜自己是不是在做蛇吞象的事。好在订阅不降而涨,难道各位大大也喜欢这种墨唧?再次鞠躬谢谢大家赏赐给我的衣食饭碗。

    (未完待续)【本文字由展翅更新组清风提供】【展翅招新中,有意请到展翅吧申请】赵祯提拨张尧佐,主要是张修媛在后面吹枕头风的,但张尧佐本身处世小心谨慎,通晓吏治,熟悉律法,算是一个能吏,两相结合,这才迅速上位。可是自提拨张尧佐时,就遭到许多大臣反对,赵祯也希望张尧佐提出好的意见,以正其名。

    张尧佐说道:“郑相公两策治河,前策兴修一条新的运河,通达淮泗河济,臣估计至少长达一千多里,沿途又有京东大片山区,实施不宜,此策乃是疏水之举。澶州河决,出现新的北流是谓必然,为何不将北流修葺,让大河分数支入海。古代大禹治理黄河,将黄河分九支入海,由是天下乃安。若仅修葺新的北流入海,劳费小,用工省,又能有一条新的主流分卸水势,何必耗费巨大,兴修一条大运河南北分担水势?”

    似乎是一个好的办法。

    许多大臣抬起头,不解地看着郑朗。

    但不是所有大臣不懂的,叶清臣盯着张尧佐,忽然伏下去,大笑起来。张大人,你太好玩了,这样的馊主意居然还能一本正经的说出!

六百十六章 远方(上)

    叶清臣笑得不正常,是耻笑,看张尧佐的眼神也象是看一个白痴。

    他是清流,所以看不惯张尧佐。有外戚,比如低调的曹家,德操颇佳的刘美与李用和,可是张尧佐上位很不正常,侄女得到皇帝宠爱了,来认亲了,之前兄弟死去,孤儿寡母的,你在哪里?

    张尧佐脸红脖子粗。

    郑朗扫了一眼,对张尧佐他没有太多的反感,有几人不贪图权贵?相反这种平民外戚对朝廷危害不大,最怕的就是象低调的曹家、高家这些豪门外戚,曹皇后与高滔滔不算恶的,然王安石变法后,她们俩人成了最大的反对派,原因很简单,变法伤害了许多权贵利益,包括高家曹家。就是对郑朗也有点影响,比如隐田,郑朗绝对不会碰真定府与亳州,否则等号就是失败。

    替张尧佐略略解围,说:“大禹时不同,土水没有恶化,黄河水泥沙含量不高,故只要疏通九河,使河水迅速泄入大海,便使涝灾降低。”

    就是这个郑朗都很怀疑,大禹时代有这个劳力与技术疏通黄河入海九河?

    “现在不同,黄河泥沙含量高,一旦增加北流河水,水势浩大时是有迅速泄汛之功用。不过水势一小,因有北流河水分流,水势更加缓慢,泥沙沉淀更烈,不用几年,南北分流皆会成为悬河,到时南北大河一起危害,后果不堪想像。故我前策说束水冲沙,从龙门起束水。又说修建一条新的大运河,功用有三,一为军事,我朝与契丹搭成盟约,互不侵犯,然未来之事,谁能说清,万一有害。南方物资会以最近的水路运向河北。二为民用,河北虽地势平坦,然产量低下,时有旱涝灾害。粮食终是不足,有了此条运河,不需要从汴河京师复向河北周转,时间快,成本也会下降,减少国家费用。新运河修建,也会拉动京东河北诸多州县商贸发展。利国利民。三为治河,新运河所在,乃是黄淮下游,离入海口近,再利用大运河分卸河水,这里不仅有黄淮济三大河流,还有其他诸多入海河流,因为离海口近。河水能及时泄入到大海,不会产生泥沙沉淀的危害。至于运河泥沙,可以用斗门、淀池或者其他实施来调节控制。那么中游泥沙因河水束住,会迅速冲向下游。下游又用运河作为扁担,将诸多入海河流联系,用斗门控制流沙,河水却能及时入海。这种治理河水的策略,只会产生一个结果,黄河入海处会多有泥沙淤积,海岸线会向大海迅速延展。那算不算危害呢?”

    懂者很简单,所以叶清臣象看白痴一样看着张尧佐。

    不懂者却是很困难,所以郑朗耐心解释了一遍。估计不是张尧佐一个人,其他大臣中至少有一半似懂非懂。

    但这种耐心与温和的态度,更为赵祯看重。

    这一回没有人再有异议,开始商议细节。一天下来,连续颁发了十几道命令与诏书,直到天色再度暗下来。一一散去。

    燕度很早就离开了,包拯当天晚上连夜筹备物资,他在陕西做了很长一段时间转运使,有了实践经验,朝廷在后方大力支持,国库有充足的粮食钱帛,于是有条不紊地经过一夜调度,第二天一天就离开京城,向澶州而下。

    决口处离京城不远,仅只有三四百里地,第二天包拯奏折到了京城,在奏折里包拯写道,千里平原,皆成汪洋,滔滔浊浪,遍见浮尸,堤坡之上,哀鸿遍野。

    绝对没有这么严重,宋朝文臣喜欢夸大其词,以示爱民。只能相信一半。不可能淹没的地区水面上,到处飘满了浮尸,那得要死多少百姓,但不会少。燕度也写了奏折回来,没有包拯说得严重,可是情况写得同样恶劣。

    郑朗在中书看到后,一声叹息。

    他心中产生一种负罪感。

    实际与他并没有多少关系,即便不怕人议论妖异,堤决的原因很多,郑朗怎能知道是那一种原因导致堤决的?有一个原因,水势浩大,但这个原因无法预防,即便不让澶州决堤,水势浩大的结果,也会在其他地方决堤,水势才得宣泄。

    已经做得很不错,如此及时的救灾,活人无数。

    看到朝堂上如此重视,各地官员发疯似的搜集船只,不顾滔天巨浪,搜索困于洪水中的灾民。又有数万相关州县的驻兵参与,大名府后面数州军及时预防,与史上相比,最少少死七成以上的百姓。

    但郑朗骨子里还是一个小宅男。

    看到包拯触目惊心的奏折,脸色阴沉,内心也有羞愧,回到家中,一直不开心,便问崔娴:“我家里还有多少金银?”

    郑家这时候很有钱。

    郑朗不养家妓,谦客用得少,更不会狎妓,应酬也不多,所以用费不奢侈。除了他的薪酬,还有郑州的产业。郑家上下不会鱼肉百姓的,不过到了他这地位,谁敢得罪,产业自己在滚雪球,简单的原因,比如团行的分配,谁家会得大头?仅是这一点,利润也会逐年提高了。家中有不少钱,但有多少,郑朗从不过问。

    以前官位低的时候,经常拿出一些钱帛救济百姓,位置越高,却不能这样做了,以免言臣弹劾收买人心,赵祯不会忌惮的,可是大臣难免会罗嗦一番。于是用费更少。

    但郑朗只问金银,贵,体积小,故不问铜钱与布帛。

    崔娴答道:“若是全部筹集,会有三千多金,两万两银子。”

    “在老家找几个生面孔的人,将这些金银匿名一起捐给三司吧。”

    崔娴嗔笑道:“自古以来,未有你这样做官的。”

    “不求做一个好官,但求做到心安。”

    崔娴也没有再反对,即便捐了所有的金银,家中还有大量钱帛,况且以后每月继续在累积财富,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对钱财二字,崔娴出身官宦世家,与郑朗一样。看得很开。

    随着将所有金银悄悄运到京城,又从郑州四儿家的亲戚中,喊了几个生面孔的青年,让他们来到京城。将金银装上小车子,蛮重的,整整三车子金条银锭,运到三司大门前,将金银以及核实的数量清单一起交给了三司门前的兵士,让他们将金银运到三司。

    兵士感到很奇怪,“正好碰巧”郑朗路过这里。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将它搬进去吧。”

    “喏。”

    叶清臣闻听此事,感到纳闷,连忙出来追郑家喊来的人,哪里追得上?

    这件事引起一个小小的轰动,赵祯感慨地说了一句:“谁说人心不古?”

    多好的一个人哪,做了这么大好事,也不留下姓名,这才是真正的善人。其实郑朗如他所说。只求心安。这么多金银,放在那一家都是一笔不菲的数额。但对于整个国家来说,杯水车薪都算不上。并且准备充分。朝廷并不差多少粮食钱帛,若说差,差的是未来之用,那么还不知差多少,得以亿来计算。

    让赵祯欣赏的还有另一件事。

    郑朗早就有谋划如何处理这次灾害,以前低调的进入东府担任首相,甚至让人一度以为郑朗心甘情愿的退居二线,将首相之权依然交给陈执中。但灾害发生后,突然变得高调。

    以前象这种大的水灾,难不在灾害发生之时。这是天灾,非是**,不能怪朝廷。有的官员良心不好,能希望人一起淹死,省得善后事宜。灾害发生时,该死的也死了。尘归尘,土归土,与朝廷没有关系,然而善后却与官府、朝廷有关系,这些灾民必须安顿。难就难在后面。

    此次恰恰颠倒。

    难就难在前面,这么大的灾难,产生一百多万赤贫的流民,随后中书在郑朗突然高调的情况下,就象一台精密度很高的机器,在没有任何差池地运转,灾民的安抚,物资的调动,有条不紊的进行,几乎没有出现任何失误。

    与去年的灾害中书处理,成了宣明对比。

    但郑朗因为内疚,每天面带忧色,两府大臣看着他的态度,几乎都是无语。

    更让大臣无语的是赵祯。

    郑朗的安排不可谓不周密,赵祯仍然不放心,又派张掞为河北体量安抚使,张掞也算是一个有政绩的大臣,为官善良,性纯善笃孝,幼年时曾听中医说大腿肉能治疗父亲的疾病,悄悄割下自己股肉给父亲吃。这样的大臣派往河北作为体量安抚使,不会太糟糕。

    赵祯又在都堂上对诸相说了一句:“春夏以久雨,不仅是澶州决堤,其他地区也饱受绵雨之害,朕日蔬食,夙夜祈祷上帝,然霖雨未止,朕当绝食,只饮水,期求上帝移灾于朕一人身上。”

    这纯是糟蹋自己,以赵祯的小身板子,不是绝食心诚,而是要大补,若动不动来个绝食,估计五十岁都熬不过去。郑朗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说。

    文彦博说了一句:“陛下,近来天气渐渐恢复正常,实乃圣德感通也。”

    但说来奇怪,赵祯前面说过这句话,天气从阴转晴,真的恢复了正常。

    天气一天比一天正常,朝廷处理及时,灾害带来的负面作用也渐渐化解,吏治同样恢复了正常。

    转眼间到了七月。

    赵祯又将诸相召入都堂议事。

    没移皆山写来第三封信,比较相信郑朗,不过时间拖得越来越久,虽然宁令哥逃向契丹,但没藏兄妹一直暗中怀疑是没移父女协助其逃跑的,暂时没有对没移父女动手,没移皆山却很担心。

    郑朗写的条件,他也感到满意,黛黛岭悄悄放开,为没移族举族投奔提供了便利条件,没移皆山按捺不住,又写了一封信问郑朗,你们宋朝什么时候收留我以及我的族人?

    郑朗身兼枢密院职务,可是主次有序,主要还是处理中书事务,信到了宋庠手中,没移皆山询问的是郑朗,但关系到国体,大宋又将信交到赵祯手中,于是赵祯将诸相**询问。

    几个宰相没有吭声。

    郑朗却飞快地答道:“请陛下恩准。”“为什么不收留?都不需要问的,早就商议好了。而且郑朗内心处还有一个小小的好奇,中国四大美女,他肯定是一个没有看到过,之所以称为四大美女,都是那种祸国殃民的级别。大约没移氏相比她们,似乎略差了一点,但也算是那种祸国殃民级的美人,美女他见过很多,可能让一个国家都产生巨变的美艳女子,至少元昊作为一国之君,阅人无数,阅美同样无数,却让元昊父子痴迷如此,没移氏会美艳到何等地步,让他忍不住常常产生一些遐想。

    想要看真人,只能让她来宋朝!

六百十七章 远方(中)

    大队人马终于翻过黛黛岭,但道路变得越来越崎岖。前方便是兜岭,翻过兜岭就到了宋朝控制的区域。

    在这里有两道,一折向西南,从赏移口大道再奔萧关,这是正常两国行军作战道路,也是两国重点控制道路。还有一条道路,便继续折向东南,越过兜岭进入宋境。这条道路崎岖狭小,人马难行,宋朝又于此设了数个小关卡与戍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直到配合自己,宋人才陆续地撤出关所,成了宋夏之间另一条私盐通道。

    过了兜岭,就是一马平川的葫芦川了,但难就是难在这一段路程。

    扭头看了看,族人庞大,又带了许多行李,严重拖慢速度,每天行程只有二十几里,他心中十分焦急。

    这一行有宋朝的帮助,还有好运,才将所有族人带出来。

    不是想离开就离开的,元昊在世时,族中有许多子弟在兴庆府为官,包括他的两个儿子,而且没藏兄妹也不放心。或者用省亲的借口,那么儿子怎么办?

    郑朗给了第一个配合。

    狄青兵出屈野河,痛击几个侵耕严重,又时常来宋境骚扰的强悍部族。并且连拨西夏边境四寨,击杀西夏兵士八百余人,数族百姓两千余人。至于狄青出了多少兵,没移皆山远离权利中心,却不能知道了。

    此事引起西夏所有权贵震恐。

    站在宋朝的角度,西夏非常麻烦,杀又杀不死,哄又哄不好。头痛万分。但没移皆山在元昊没有死的时候,还有一些实权的,却知道并不是宋人所想的那么回事。

    元昊就因宋朝,说过一段话,说汉家人对内是龙。对外是虫,已不是汉唐时有汉家人,得牵着他们鼻子走,想和时,只要派一使者。那些得益的、贪生怕死的权贵就会立马求和买平安,想打时继续打脸无妨,想怎么抽就怎么抽,动怒了,再耗一耗,然后再派一使者说说好话,那些权贵依然还会求和。清醒的人很多。可这些人清醒没有用,那些权贵不清醒,他们就没有说话权。至于老百姓的态度,元昊提都懒提。

    所以不怕。

    照侵耕,照掳掠。一涨自己国家的士气,二可以就此讨价还价。

    说到底,是汉人统治者的苟和心理,让西夏外交政策如鱼得水,虽然汉人文明长远,举世无双。却越活越回头了,只要灵活机动,完全能掌握主动权。可进可退。

    不过没移皆山却听出另一层意思,西夏本身也是色厉内荏。

    狄青仅是武将,他居然敢率兵入侵杀屠,拨四寨,焚之一空,又对诸族杀戳。难道宋朝要改变对西夏的态度?

    他还不知道另外一件事。

    契丹虎视眈眈,已在金肃州派驻大量军队。阴山那边又有契丹军队活动的身影。

    他同样不知道,郑朗此举不仅是给他提供一次逃跑的机会,还有西夏侵耕越来越严重,也要教训教训,同时表明一个态度,宋朝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为收留没移族留下空间,也就是以进为退。

    时机到来,没移皆山让女儿提出恳请,要去天都山皇宫避署,没藏氏没有答应。不过没移皆山准备了很长时间,在这数月中他得到一个隐秘的消息。没藏氏乃是一个十分水性杨花的女子,在野利遇乞活着的时候,就与自家的管家李守贵私通,野利遇乞被杀,没藏氏与李守贵分开,李元昊召没藏氏入宫,以尼为名,两人秘密来往,不过李元昊很快被自己女儿吸引,冷落了没藏氏。没藏氏寂寞难耐,又与自己的保细吃多勾搭成奸。

    或者很早两人就勾搭成奸的,那么连谅祚是不是李元昊的种,都成了问题。没移皆山不敢往下想。也不需要想,花重金暗中贿赂吃多,求吃多说好话。要感谢郑朗,若是没有宁令哥出逃契丹之事,没藏氏很有可能会借契丹之手,铲除没移父女。现在宁令哥逃到契丹,没藏氏没有动这个念头了。

    枕头风力量很大的,不论男女。

    没藏氏终于同意。

    但不止他与女儿,还有一些亲戚,族人,以及两个儿子,再求没藏恩准,让他们以护卫自己女儿名义,一道前去天都山。没藏氏又没有同意,结果没移皆山再次花重金贿赂吃多。

    到了天都山行宫,情况仍不理想,没藏氏派来许多侍卫,看守森严。

    没移皆山一愁莫展。

    忽然数天后,侍卫一起消失。

    没移皆山一家人等于软禁起来,不能听到外面的消息。

    这时,契丹已经对西夏动手了。

    元昊在临死前除托孤外,还忍痛说了一句话,他日力弱势衰时,宜附中国,不可专从契丹。契丹残虐,中国仁慈,顺中国则子孙安宁,又得岁赐官爵,若为契丹所胁,则吾国危矣。

    枭雄眼睛如烛,这段话说得很有远见,他在世时,两面派,时战时和玩得转,他一死,后代未必有他的手腕。契丹结了仇,必报仇。宋朝那边问题却不大,只要不给宋朝找到借口,仅是内耗,就让宋朝无法对西夏用兵。结果无人听,与宋朝继续交恶,幸好女真崛起,否则西夏早晚会被宋朝吞食掉。就是这样,西夏政权始终不能平安的渡过,也与宋朝时常攻伐,或者禁榷有关。

    没藏讹庞听了一半,对宋朝色厉内荏,但正规的军队始终不出面,对契丹却是严加提防,又重修了唐隆镇(山西偏关县)。以前这里叫偏头关,与宁武关、雁门关称为北方三关。西濒黄河,东连丫角山,地势十分险恶,乃是西夏通向契丹东边道路上的重要门户。

    辽兴宗闻听元昊死,就想用兵,史上契丹找不到理由。用西夏贺正旦使迟到为由,大举兴兵伐夏。这次理由充分,西夏国相谋害元昊,扶立一个不知道那个人的野种上台为帝,俺带着正牌太子来了。没藏你赶快将那个野种拉下台,重立宁令哥为帝,我们契丹就饶过你们兄妹。

    没藏兄妹怎能答应?于是契丹继续三路开进,先锋军乃是皇太弟耶律重元、北院大王耶律仁先,先行开赴。自己则率中路大军。韩国王萧惠为河南道行军都统,赵王萧孝友、汉王耶律斡不辅之,徐徐跟进。耶律敌鲁古为河北道行军都统,征发阻卜部诸军为偏军,兵出西阴山。规模不及上次,但也不小,近十万之众。

    大军渡过黄河。到达唐隆镇。

    唐隆镇经过修葺后,变得易守难攻,但是西夏守军看到契丹军队庞大,在契丹猛烈攻击下,一起落荒而逃。

    这不是狄青率几千宋朝骑兵来一个小小的教训。西夏举国震恐,才将看押没移皆山父女的侍卫抽走,以防契丹。

    还留下一些人,但不多。

    没移皆山于是上书要求回族省亲。

    没藏氏不是很同意,迫于契丹压力,也没有想到没移皆山会投奔宋朝。甚至都没有想过宋朝敢收留没移皆山,没移族终是一个稍大一点的部族。党项诸族中小者仅几十帐,大者数千帐。甚至上万帐。没移族也算是大的,近两千帐,但不是那种顶尖大族,如野利族、野龙族、咩兀族、伽罗腻族。一千多帐,顶多只能抽调两千甲兵,危害不大。

    契丹来伐。没藏兄妹又不想后方多事,勉强同意。但让没移皆山抽调一千甲士前来兴庆府,准备与契丹开战。直到这时,没移皆山才得到契丹入侵的事。

    没移皆山没有拒绝,虚与委蛇地答应。

    但一返回没移族,立即命令所有族人收拾所有行李出发。

    可是道路狭窄,行程很慢,让没移皆山很焦急。

    不出发没有事,一出发,没藏兄妹要不了多长时间便会得知。不到一百里的地,居然走了三天时间,才抵达兜岭,没移皆山有些急了。

    这个连郑朗也没有想到。

    能力的问题,若没移皆山很有能力,以元昊对没移氏的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移氏自己还没有要求呢,元昊便替没移氏修天都皇宫,又修贺兰离宫。幸好死得快,否则再过几年,没移氏到了年芳二十之季,更加貌美,元昊能不顾西夏国力,替没移氏修阿房宫。这样的宠爱,没移皆山都没有上位,可见他的能力。

    当然,若有能力,他早就到了宋朝,何必苦逼的等契丹入侵,才让他找到逃脱的机会。

    这是逃跑,时间紧张度比澶州决堤时更紧张。当年山遇惟亮为了逃跑,居然坐视年老的母亲**,无他,老妈妈跑不动,会拖累时间!这次没移皆山举族而来,还能带这么多李行,几乎坐看族人将肚兜子、烂袜子、抹布都带上。能快得起来吗?

    最后郑朗得知,气得几乎无语。

    登上莽苍苍的兜岭,天色已黑,孩子在闹,牛羊在叫,乱成一团,只好寻找一块山谷扎下营地。一万多人挤在一起,乱成一团。

    没移玛伊从车子里走出来问:“爹爹,什么时候能到达宋朝?”

    “明天下午。”

    “孩儿担心。”

    “没有事,那个小宰相在担任宋朝首相。”没移皆山抚胸,若没有这个小宰相做了种种布置,根本就逃不出来。

    “那个小宰相很有本事?”

    “没有本事,他怎能从契丹逃出来?”没移皆山很惭愧地说。自己这一行逃得多艰难,还有种种好运气,逃得都胆战心惊的,不知道此子是如何逃出契丹?听到一些传言,过于夸大,他不相信,再想,却想不出来,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草草休息一夜,不顾人困马乏,第二天一早,又拨营起程,翻过数道险峻的山峰,这时没移皆山精明起来,看到有的族人带着许多行李,攀登很慢,喝令他们丢下这些没有多大用途的行李。稍稍快了起来。就是这样,整个庞大的队伍依然象蜗牛在爬。太阳徐徐偏西,终于翻过最后一道险岭,前面还有山,但属于葫芦川沿伸地带,这个道路他熟悉无比的。虽有山,山不高大,渐渐以平原河谷为主,过了这里,便是真正的葫芦川。再往前去便是萧关……到了萧关,全族人平安无事了。

    下令道:“快到宋境了,大家快点。”

    就在此时,后面忽然有人说道:“不好,追兵追上来了。”

    “大家快点走,”没移皆山喝道。也不用他催,百姓疯狂地向前跑,什么行李牛羊也丢下不要了,西夏为了防止各部族叛逃到宋境,处罚很严的,抓住了全族屠杀,陆续已有数个小族被屠,有的离没移族不远,甚至族中有一些战士还参与了屠杀。

    没移皆山来到队伍后面眺望。

    越来越近,大约有三千骑。就是三千骑,自己帐下也未必是其对手,也要看,若是无能的将领率领,还能战一战,这里离萧关并不远,只要坚持一段时间,宋朝军队赶来,举族平安。但若是将领能征善战,凶多吉少。

    一边眺望,一边**部分族中的壮士,准备武器与战马,渐渐追兵更近,看到了旗号,没移皆山忽然毛骨悚然。

    来者还没有看清楚,但能从旗号上得知来者是谁,嵬名浪遇!

    没藏兄妹居然将这尊大神请了过来,对付自己!

六百十八章 远方(下)

    嵬名浪遇乃是李元昊的弟弟,曾随李元昊出征,多立下赫赫战功。不过李元昊必格多疑,容不得这个弟弟出风头,多次打压,由是名声不显,宋朝人对他不熟悉。

    西夏一些权贵还是知道的。

    没移皆山更知道。

    因为李元昊对女儿相信,所以说了一些话。例如对各国名臣的评价,包括郑朗,说了一句话,郑朗军事不足虑也,若让他再次率兵与郑朗对战,准会赢得胜利,之所以败,认为他是文臣,准备不足也。

    事实这是错误的,李元昊军事能力长在战略与对政局时机的把握,这一点当世无人能及之,无论唃厮啰,或是狄青、种世衡,可以说他是一个缩小版的诸葛武候,但有一个缺点,不长于战术,战略行,就象诸葛亮一样,还未出茅庐呢,便三分天下,牛得一塌糊涂,但具体到各场战役的战术变化上,在三国中却不算最顶尖的,也不及周瑜,甚至不及被他再三打压的魏延与赵云。李元昊便是如此,战略眼光天下无敌,在战术变化上,却不及狄青,不及种世衡,不及唃厮啰。

    郑朗军事天赋肯定不及李元昊,可他有金手指。若重新推翻再来一次定川砦之战,郑朗保持虚心的态度,战略上利用金手指做补充,战术上放手给狄青与种世衡谋划,再加上宋朝庞大的后盾力量,李元昊还会失败。

    这是李元昊在河曲之战胜利后信心膨胀说的一句话。

    然而有一次嵬名浪遇进谨时,李元昊评价一句,论军事天赋,能及我者,唯浪遇也。

    李元昊在没移皆山心中地位还是很崇高的,一个军事天赋能超过宋朝的小宰相,与李元昊相齐并论的大将率三千骑兵前来,自己还有什么好下场?

    一时间没移皆山差一点准备将女儿从车中拖出来,共同骑上马。带着儿子家中。不顾族人,准备向萧关方向逃路。

    正在这时候,前面又有族人找到他,说道:“大族长,好事,好事,宋朝率兵过来了。”

    此时没移皆山正站在一个土山顶上,看得有些远,往南方看去。看到一拨烟尘卷袭而来,心定了,喝道:“组织兵马,准备应战。宋朝援兵来啦。”

    但让他差一点气得吐血的是,听到宋朝援兵到来,一些族人不顾自己安危,又调过头,去收拾那些牛羊行李。这里马上就要成战场了。还有心思收拾这些做什么?

    匆匆忙忙地让族中青年子弟组织一支一千五百多人的军队,准备拖一拖。

    嵬名浪遇率先杀到。

    这一路他赶得也苦逼,多是根本不适合行军的山路,他帐下全部是骑兵,在这些崎岖的山道上速度反不及步兵。好在没移族赶得慢,这才追上。看了看对面,看到没移皆山居然组织了一支军队,准备应战。他笑了起来。勒住马,没有立即交战,看着山上,喝道:“没移皆山,下马投降吧。”

    没移皆山不答话,而是看着西南方向的烟尘,对两个儿子说道:“准备应战。将时间拖下来。”

    嵬名浪遇看到没移父子交头低语,冷笑一声。

    没移皆山看到西南方向的烟尘,他也看到了。问话是假的,顿一顿,是做一个观察。

    看到没移皆山让族人上马准备应战,他心中更是冷笑。

    若早在他兵马未至之前,没移皆山选择一个有利的地形,布置小小的防御工事,下马张弓,拖延一段时间,宋军必会赶来,现在马上作战……找死!也在对手下几将吩咐:“目标,没移父女!”

    没有时间尽灭没移族,只能尽量杀死没移父女。

    宁令哥、小皇帝、没藏兄妹以及没移氏与死去的哥哥恩怨不管,真相肯定不是没藏兄妹所说的那样,也不是宁令哥派人扬言的那样,真相是什么,他也不管,但西夏必须平稳过渡,否则在宋朝与契丹平缝下,必被灭亡。所以他在第一时间里,向谅祚表示效忠。

    别的人能投奔宋朝,没移父女象征意义太浓重,万万不能让他们逃到宋朝。

    “是。”

    “浪理,你率五百士兵先行冲锋。”

    “是,”他手下大将浪理率领五百兵卒向前冲去。

    没移皆山扭头看了看西南方向的烟尘越来越近,又看到嵬名浪遇仅派五百人向自己冲锋,心中大喜。

    他的部族临近兜岭,离宋夏交界处不远,故这些年族中勇士多参加征伐吐蕃、回鹘与宋朝的战争,自己军事天赋不及浪遇,手下族人战斗力并不比浪遇带来的士兵差。对长子说道:“你率一千人应战。”

    不管公不公平,先将时间拖下来。

    两军人马碰撞到一起。

    没移族战士并没有占下风,毕竟一千对五百。但战争不是没移皆山想像的那样,鏖战一会,最初的爆发力失去,嵬名浪遇手一挥,左右各自五百人杀了过去。

    没移皆山无奈,让手下全部出去应战。

    又鏖战一会,双方各有死伤,嵬名浪遇大手一拨,余下的一千五百兵马全部放了出去,左中右三路冲向了战场。仅只冲了一合,没移皆山手下士兵全部溃败。

    看到不妙,没移皆山只好向前逃命。

    族长逃跑了,没移族士兵逃得更快,溃不成军之中,大批的没移族子弟遭到杀害。

    追兵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追上,一个长相丑陋凶恶的中年大汉带着十几骑先行赶来,喊道:“谁是没移皆山?”

    来者没移皆山一个不认识,盔甲是宋朝的款式,于是问:“我就是。”

    “你女儿呢?”没有其他意味,这一行最重要的人不是没移皆山,而是没移氏。

    没移皆山指了指前面逃跑的百姓,说道:“她在前面。”

    “跟在洒家身后,”大汉说完,不再说话,掩护着没移皆山且战且退。看似丑陋,但这个大汉骁勇悍战。兵器所达之处。几乎无一人是其一合之敌。没移皆山隐隐猜到他是谁了。

    形势还是很危险,无论张岊再凶悍,先赶来的宋军太少,只有十几人,一会儿就有数名战士倒了下去。不过经这几个宋兵的血xìng与悍勇,一部分没移族的士兵停下慌乱,不能这样胡乱的逃,再逃前面就有自己的兄弟姐妹,妻儿老小。陆续的参战。依然没有稳下来,虽时有兵士过来参战,然人马越来越少。就在张岊与没移皆山眼看不支时,宋朝大股军队终于陆续赶来。

    嵬名浪遇勒令战士退回,对张岊他很忌惮的,况且这是在宋朝控制的土地,一旦形成鏖战,对己很不利。喝问道:“张将军。为什么收留我们的国母?”

    换其他人可以反问,你们西夏只有一个国母,是没藏氏,还是没移氏?张岊是一个粗人,嘴上功夫不佳,粗暴地说:“那你们西夏为什么收留张元等人?”

    “张元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

    “张元真是一个普通百姓?不但张元,还有我朝大胜,为了两国百姓。重新议和,增加岁赐,为什么你们西夏人继续侵耕、sāo扰边境百姓,还有大量私盐?对面的那人听好了,要战便战,少得罗嗦。”

    嵬名浪遇沉默一会,看到宋朝军队整齐有素。似乎远方还有烟尘扬起,拨马说道:“撤。”

    张岊也不追赶,刚才交战的一幕,他看到部分,这是一个悍将,而自己见没移族久不至,派了斥候打探,才探得后面有追兵,没移族行军速度缓慢,必被追上,故只带了萧关内五百骑兵以及五百步兵赶来,军队数量不及对方,指挥能力对方又不可小视,若是败,连萧关都会失守,所以眼睁睁地看着嵬名浪遇撤走。

    没移族的百姓才缓过神,许多百姓家中的孩子在刚才一战中牺牲了,一个个返回头收敛亲人的尸体,许多百姓号淘大哭。张岊看着一地牛羊,以及大量破烂的行李,与一些小车子,不满地问道:“没移皆山,你们是在旅行,还是在逃跑?”

    没移皆山脸涨红了,不能回答。

    张岊没有再斥责,护送他们一路进入萧关,又派人将他们送到秦州,在秦渭交界处,有一片河谷,很早就挪了出来,专门安顿没移族的族民。离萧关很远,好几百里路,顺着葫芦川到镇戎寨,还有从镇戎寨往南翻越陇山,再到渭州,从渭州转向那片河谷。不过,过了萧关,没移族平安无事了。张岊派专人护送,将情况逐一写了奏折,向朝廷禀报,又介绍了嵬名浪遇这个人,不可小视,可能军事指挥能力还在当年的野利兄弟之上。

    奏折到了京师。

    郑朗并不仅关注这件事,不担任首相则罢,一担任首相,才知道这个国家一天要处理这么多事。

    继续以安抚灾民为主,又陆续发下大批药材,大灾之后往往多有大疫,一旦瘟疫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种种措施不可谓不细,但代价是沉重的,朝廷花费了大量钱帛。

    然后议铁钱事。

    先是郑朗所议,请罢河东铁钱,朝廷准议,罢治铁钱官炉,然市面上有许多铁钱在流通。若是朝廷回收,损耗巨大,只好坐视其继续流通。但当初之所以罢铁钱,非是铁钱不是钱,这是一个货币,只要没有弊端,纸钱也能做为货币。关健一是铸铁钱利大,私铸钱者多,二是契丹铸就大量铁钱,涌入宋朝,与宋朝铜钱兑换。

    不收回来,这种情况仍然在发展扩大,因此转到并州做知州的郑戬上书献了一策,河东现有铁钱且以二当铜钱一,先行一年,再以三当一,再行一年,以五当一。

    泽州知州李昭遘又上书说,河东产石炭(煤),民多以烧石灰为业,家有橐冶之具,盗铸者莫可制止,而契丹亦能铸铁钱,以易并边铜钱而去,所害尤大。

    于是翰林学士张方平、宋祁、御史中丞杨察与三司使叶清臣先后上书言铁钱不可再流行,对于已经在流行的铁钱,请陕西与河东以小铁钱三当铜钱一,陕西与河东官炉皆罢。又罢商州所铸黄铜钱,也就是一种含铜量极少的劣质铜钱,当初为了铁钱流通。起初铸了一批大钱铁。成本与铜钱相差,准充其与铜钱一样流通。

    朝廷准旨。

    看起来是好的,小铁钱以三当一,成本还略略超过铜钱成本,至少契丹是没有办法用铸铁钱易边赚取其中差价了。

    实际这是朝廷失误,百姓买单的最好例证。

    就象击鼓传花一样,朝廷为陕西战役所迫,铸了一批铁钱解了少许的燃眉之急,契丹赚了不少钱。一些私铸者也赚了不少钱。可这些钱在百姓手中,诏书一下,财产立即缩水三分之一。

    诏书出,百姓怨之。

    郑朗无可奈何,钱铁与大铜钱是张奎与范雍弄出来的产物,庆历年间战争开始,国用不足,范雍上书请铸大铜钱。以一当十。划算啊。但这是货币,怎可如此儿戏?张奎又借后蜀之例,请铸铁钱,一个个对货币不懂,以为这样做是谋利,铸造工艺又不jīng,钱钱粗滥,这才为私人铸钱币与契丹盗铸钱币提供了机会。

    但宋朝庞大的商品经济。以及铜钱多方流失,包括流向诸国,以及还钱为器,铜钱一直不足,史上后来又铸铁钱,又有交子,以及楮币。想要整顿这种混乱的货币关系。只有一条,银行!

    而且银行必须有充足的金银铜币兑现交子,否则以现在百姓的经济观念,又得非出大事不可。 那么需要多少铜币?不是宋朝一年一亿多贯税务那么简单的,朝廷税务有可能仅占国家收入的百分之五,甚至不足,另外各大户豪门一年收益有可能要战去百分之五十到六十,其余的散落在各处三四五等户手中。

    也就是最少需要铜币,或者等价的金银,达到二十五亿贯以上,才能满足宋朝的供给。现有的铜币与金银全部流通起来,有可能还会差口十亿贯以上的货币或者准货币。现在因为平安监,一年铸币九百多万贯,再加上金银,有可能一年会有一千五百万贯新的货币产生,可至少有三四百万贯又回流到其他诸国。

    一百年时间,才能满足!

    但若是国泰民安,经济总量继续在放大之中,一百年后仍然不能满足。一旦满足,国家意味着也在走向衰落。

    郑朗感到自己想法哪里错了。

    不知道错在哪里,但铁钱必须要制止的,这些年国家铸了几百万贯铁币,若是加上私铸的以及契丹铸造的,会达到一千多万贯。用国库将它收回来,已经不可能。

    只能让百姓分摊这个损失。

    这种变态的经济,让郑朗时常想起来,哭笑不得。

    接到张岊奏折,赵祯关注,问道:“郑卿,你可知道嵬名浪遇这个人?”

    郑朗只答了一句:“陛下,臣若生在吕雉朝时,会是何等下场?”

    死!

    吕雉能容得下一个才能如此妖异的大臣么?

    赵祯一笑,没有再问。嵬名浪遇未必会死,不过连李元昊都感到忌惮,他又是现在西夏的王叔,没藏兄妹能不忌惮?再有本领,继续不会得重用。

    又问道:“郑卿,朕听闻契丹在大河上大造楼船,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比较关心的,在海外,宋朝就是一个巨无霸,平安监盈利在慢慢扩大,虽契股朝廷占的份额越来越少,然各矿规模在扩大,又因为用木易货,与倭国、高丽交易量增加,以及倭国陆续用了郑朗图纸找到若干金银矿藏,等于有了钱,多易宋货,实际收入仍在缓慢增加中。但若是契丹有了船舶技术,后果不是很妙。最简单的就是倭国之矿,在河北宋朝都不敢与契丹开战,在海外有什么胆量与契丹交战?

六百十九章 耳光与枣子(上)

    吃一堑,长一智。契丹在河曲大败,得到教训,改了一个办法,在黄河上大修战船粮艘,绵延数百里,侦候不绝,颇有些曹cāo当年百万雄狮下江南的味道。

    这条消息引起赵祯很大的困惑,契丹那来的造船技术?

    郑朗倒是知道的,他记得稍许契丹历史,又在契丹呆了很久,契丹大约的情况,郑朗能了解一二,答道:“陛下,可记得当初定安国如何与我朝联系的?”

    当时宋朝也搞不懂,甚至以为定安国乃是当初的渤海国,是渤海国的种,但规模远不及渤海国。直到郑朗返回,宋人才能这个定安国彻底弄清楚。

    赵祯说道:“他们自渤海来登州,谨见太宗皇帝。”

    “乘何而来?”

    “船……”

    “是船,但不是定安国百姓兴修的船舶,而是长白山临近鸭绿江各部兴修的船只。当时不但定安国,就是长白山各部对契丹多有不满,于是资助定安国来中国。定安国失败,我朝又败于高梁河,见复国无望,长白山各部才陆续投奔契丹,然至今还有一些部族对契丹不是很诚服。原先渤海国临近海滨与鸭绿江之地,从唐朝得到一些技术,会兴修海船,利用海船或渔或商。但自契丹占领渤海,控制鸭绿江入海口后,渤海诸族渐渐处在一种封闭的环境中,船舶技术多有遗失。蒲卢毛朵部投降契丹后,其部大王蒲辇以造舟人来献契丹,这些造舟人还保留着祖先一些技术,没有丢失。然海船技术多有遗失,剩下的多是江河船只,胜于契丹造船技术。此次契丹于大河之上,广造楼船,便是此部造舟人带领的。对我朝海外诸矿不足为害,纵然能造海舟。不过近海航行。想要航行到远方,契丹包括长白山各部,已经没有这种技术了。”

    赵祯额首。

    虽然郑朗契丹一行,让他很担心,收获也是巨大的。

    许多契丹宝贵的第一手情报,随着郑朗回归,也带了回来。又问道:“此次两军交战,孰胜孰败?”

    不大好回答。

    史上西夏是惨胜,然此次契丹有宁令哥这张王牌。也成为一个不可确定的因素。

    沉思片刻道:“不好说,但臣认为契丹败的机率很大。”

    “为何?”

    “主将也。”

    “主将?”

    “一是主帅,仍是契丹皇帝。汉高祖曾问韩信,我能将多少将士?韩信曰十万。汉高祖复问卿能将多少?韩信曰多多益善。汉高祖不悦,韩信乃说,陛下非是能将兵,而是以用人也,用臣之将兵作战。张良谋策。萧何谋粮,故臣为陛下所用也,此乃陛下之天生之才能,非是后天努力能达到的,所以陛下乃是陛下也。或如陛下,陛下是好皇帝,调控群臣,故臣等皆乐为陛下所用。万死莫辞也。但若让陛下前去行军作战,可否?”

    赵祯莞尔一乐。

    “唐太宗,两次伐高丽皆无功而返,李绩等人于唐高宗时,伐高丽胜,陛下需要前者,还是需要后者?契丹皇帝想彰显武功。其实又不懂军旅,他前去为帅,非为利也,而掣肘了臣下作战谋划。或如当年先帝,御驾亲临澶州城下,仅是激励将士,先帝可否控制帅印?由是逼退契丹。”

    郑朗是替宋真宗遮丑。

    宋真宗让高琼与寇准两人弄到前线,两个小腿都打冷摆子了,还敢亲自指挥?

    但这种怯弱,反成了好事。

    若让宋真宗来指挥,那可糟糕了。

    赵祯用手掌击着桌子,大乐,不管怎么说是他的老子,适当的赞誉,让他感到十分高兴。

    郑朗又说道:“其次是萧惠,此人臣十分熟悉,不算是那种jiān臣,可才能平庸,特别是军事才能很弱,次之是萧惠之兄萧孝友,也不算一个很恶劣的大臣,但同样不懂军旅。十几年前契丹西羌反叛,萧惠为招讨使,以威压西羌,诸羌叛不能灭,反而更烈。辽帝又换萧孝友前往,萧孝友不敢征讨,只好收买,用厚货买其安,每次诸西羌入贡,往往数倍赐物返之,羌人虽得以安,可久而久之,浸成姑息,诸夷桀骜不驯。情形类似我朝对南方诸蛮,甚至有过之而不及,议者多讥之。可见其军事能力。”

    赵祯小白脸一红,其他几位宰相默不作声。

    这就是很好的例证。

    郑朗也再三说过,恩威并用。

    不过做到这一点同样很难,恩到何种地步,威到何种地步?

    郑朗又说道:“此三人为主帅,纵然契丹军队强大,又能有什么样的下场?再观其前锋军,前锋主将乃是耶律仁先,此人乃是因在我朝出兵西夏时,与刘六符前来我朝勒索成功,得功进封,并没有多少作战经验,军事能力同样让人怀疑。倒是另一个先,耶律义先乃是一名勇将,然让契丹宠臣萧革打压,不得重用。至于契丹皇太弟之军事能力,还不及其兄,前锋军又危矣。耶律敌鲁古倒是一员能征善战的勇将,然率其偏锋,其部又是从阻卜征召过来的军队,虽有能力,但在这次即将来到的战役中,起的影响并不大。故臣以为契丹败多胜少。”

    赵祯微微松了一口气。

    辽夏战争对宋朝肯定有利,两国多是征兵制,作战成本低,不及宋朝五分之一,但这样大规模的两国战争,人员伤亡抚恤,物资消耗还是有的,例如宋朝与西夏数年战争,西夏民不聊生就是最好的佐证。

    最好的结果便是两国僵持不下,打上三年五年的,那么契丹不会危害宋朝,西夏也不会危害宋朝。再次之,西夏胜,三国中西夏最小,国力最弱,无论胜负,都吃不消,对宋朝影响不大。最坏的结果便是契丹胜,若是契丹大胜。有可能就将西夏吞并下来。

    听到契丹败的机率比西夏高。赵祯怎能不高兴?

    不过宋朝自己也有一大堆事务。

    时光渐渐向八月滑行,因为灾民安置妥善,除了老病有灾民死亡外,没有疫情,没有不满,相反,因为这次朝廷救灾快得让人无法想像,几个主持赈灾的官员又十分清廉,此次居然第一次出动大规模的军队参加救灾。这是在史上还从未有过的事,灾民对朝廷感恩戴德,就包括一些王则发展起来的弥勒教徒,心中都产生了后悔情绪。

    虽灾害不断,让赵祯伤透了心,心中也略略松了一口气。

    继续观注着辽夏战局的发展。

    还有一件事,让他略感到有些头痛,问道:“郑卿。那个皇后怎么办?”

    “陛下。我朝只能承认没藏氏一个太后、皇后,不能承认没移氏是皇后,国无二主,天无二rì,皇后乃是国家主母,怎能有二人呢?她来到我朝,就是平民百姓,而不是皇后。我朝需要的是她与其父的号召力。不是皇后这个称号。”

    赵祯懂的,再次莞尔一笑。

    于是不诏没移氏,而是直接诏其父等他将族人安置妥当后,来京师为官。

    没移一家人还没有从渭州动身,西夏使者到来,杨守素、吕尼如定聿舍、李守贵,后者乃是没藏氏的姘头。没藏氏让他来出使,是给其立功机会,好加官进爵。

    三使来的速度很快,前来责问宋朝为什么收留西夏皇后,难道想撕毁盟约?

    责问是sè厉内荏,还有其他的事,准备重新商议,两国不得收留对方百姓。不能让宋朝这样做下去,否则有可能与契丹交战后导致的贫困,会使一半百姓有逃向宋朝的心思。

    郑朗看到国书后大笑,想的全是好事,在他心中这个猥琐的西夏与后来的倭国差不多,钓鱼岛继续打脸,又想与中国发展经济,敢情以为中国人全部是傻子。

    但若郑朗不在朝堂,说不定还真让西夏人得逞了。

    主动请命,与西夏使者谈判。

    三使很快来到京城,郑朗与之谈判,没有说虚的,开门见山问道:“我朝收留没移族人,你们西夏人是不是很不开心?”

    说完,还用眼睛扫了一眼李文贵,三十多岁,一个大白脸,长得很俊俏,使他想到史上另一个人,武三思。

    面对郑朗强势,三个使者有些害怕,倒是杨守素出使宋朝多次,从容答道:“我国先主与贵国和好,贵国不当收留我国百姓,况且其中有我国的皇后。为了两国和好如初,还望贵国将没移一族以及皇后交还给我国,签订协议,自此以后,两国皆不得收留对方叛民。”

    “嗯,我国与你们西夏之战,孰胜孰败?”

    杨守素不能回答。

    “作为战胜方,我朝每年赐你们西夏岁赐达到二十万之数,加上青盐之榷,实际价值有可能达到五十万贯之巨,诚意足不足?”

    “郑相公,然我国自和议后,再也没有侵犯贵国。”

    “无妨,侵犯就是,我朝有一些大臣苟和,但我不喜,只要你们西夏敢与契丹、我朝两面开战,我不介意抛弃相位,再去陕西。”

    **裸的恐吓!

    杨守素又不能作声。

    “虽你们西夏没有入侵我朝,我朝表达诚意,州官于屈野河西禁民不得耕,以为闲田。有少许百姓耕之,你们西夏各族辄夺百姓牛,甚至越过屈野河,抢劫百姓财产,同时曰,汝州官不敢耕,汝何为至此?不知道你们西夏有什么资格嚣张如此?”

    这是前几任府麟路官员无能软弱导致的,其实这些疆域全是宋朝领地,还是那种毫无争议的领地,结果在这些官员软弱态度下,西夏不但掳掠,还公开侵耕,不但原丰州地界一大半被侵耕,都侵耕到府州与麟州地界,差一点逼近传说中穆桂英娘家的神木寨。

    原来府麟路至少有五分之一领土被西夏人不知不觉的蚕食。

    杨守素无奈地说道:“我可以将贵国的要求代为奏禀,然后桥、蕉蒿堡、十二盘等领土皆是我国旧界,望贵国归还。”

    府麟路是侵耕最严重的地方,还有延鄜路与环庆路。延鄜路西夏占领的是原闲田地界,类似萧关到平夏城这一段疆域,难以划分,郑朗占住了就是宋朝的,西夏人占住了就是西夏的。在哪里,西夏得到好处,不提。同样,在泾原路萧关以南,宋朝得到的好处更多,防守森严,西夏人也没有奢求讨要回来。

    丰州是宋朝的,西夏侵占得狠,但怕宋朝不满,于是元昊偷梁换柱,提出用贵庞、吴移、已布等九寨交换丰州,将府麟路疆界推到没宁浪。其实这九寨已经在宋夏交战后为宋朝占领,因为换了名字,宋朝君臣不知,郑戬上书说到另一件事,没宁浪在丰州南边,深入到府州腹部,一旦交给西夏人,府麟路必然不保,再加上郑朗一直反对划分疆域线,此议作罢。

    迫于宋朝的强势,契丹入侵,杨守素只好退而求其次,要求后桥等地。

    这是范仲淹的功劳,花了几千万贯堆出的移动长城,侵占环庆路后桥等地,面积不及丰州,但也不小,并且部分延伸到横山西南尾部,对西夏夏州地区形成威胁。

    杨守素说完后,看着郑朗,要讲理,大家一起讲理。你们要求我们退还丰州,但你们宋朝也得将这一块土地交出来。实际这一块土地同样被西夏严重侵耕,并且多筑旧堡,所剩不到一半了。

    “行啊,原先李继迁叛乱之前,麟州之境,西至俄技、盘堆乃宁西峰,距屈野河百余里,西南至双烽桥、杏子平、弥勒、长乾盐院,距屈野河七十余里,皆是宋朝旧境,就包括贵国于东侧的重寨浊轮寨、军马寨等皆是我朝旧地,请你们西夏归还我朝。”

    这一拨拉子,多大面积了?

    而是得到这一大片土地,宋朝就可以在府麟路形成厚势,丰州都不会成为一块飞地,怎能归还?

    郑朗继续说道:“杨守素,你们也可以不答应,无妨,我朝开始禁榷,禁私盐!”

    杨守素冷汗都下来了,马上西夏就要与契丹开战,一旦禁榷,禁私盐,没有这笔收入,西夏只能坐等灭亡。

六百二十章 耳光与枣子(下)

    参与谈判还有大宋与庞籍、王尧臣,毕竟人家是皇后,拐带了别国皇后,宋朝好象还是第一次这么做,赵祯很担心,又派出三名重臣同时参与。

    不过现在看起来不需要了。

    面对郑朗强势,大宋直皱眉头,他是老实人,郑朗这种强势法,与他xìng格不符。庞籍一脸深沉,始终一言不发。王尧臣脸上却绽放起笑容,就差一点扑过去,将郑朗抱住,老大,就得这么干!

    好歹咱们宋朝还是当世一大强国,为什么对外就那么软弱?

    一下子掐中西夏命脉,然郑朗开始做退步了,张驰得有道,还指望西夏好安心与契丹拼命呢。继续说道:“休说侵耕,还有私盐,你们西夏一年走私过来的私盐有多少?当真我朝不知道?”

    “那是民间交易,如契丹禁马通往贵国,然马可禁否?”

    不但契丹禁马,西夏也在禁马,没有禁住,然有效果的,除了战争时,这几年宋朝得到两国的马匹数量越来越少。好在郑朗再三请求下,宋朝于缘边数路开设马监,正确的地点饲马地点,又多用蕃子养马,颇类唐朝于陇右、河套、西域养马制度,效果显著,战马数量不缺少了,只是规模小,牧监面积也小,更不能满足农业耕地牲畜的需求量。

    似乎也是一说。

    郑朗冷哼一声:“行啊,那么我可以下令,让陕西各缘边州府在所有私盐通道上设立关卡,严密盘查如何?”

    杨守素又要掉汗,但这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忽然会悟,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问:“贵国是支持……”

    “支持什么!我不懂。”郑朗喝道。

    懂的,西夏与契丹交战,至少牌面胜面不大。况且有一个宁令哥让契丹人利用。宋朝也不好公开支持。但可以秘密支持,你们西夏大量走私私盐吧,等于宋朝支持西夏许多钱帛,让西夏支持这场战争。

    宋朝未安好心,意图让两国两败俱伤,但知道又如何?至少比亡国强。

    杨守素差一点想离去,立即将这条消息送回国内。

    可这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郑朗又说道:“以前,山遇惟亮投奔我朝。我朝为了两国和好,将他们一家交给你们西夏。诚意可足否?然你们先主如何对待我朝的?此次没移父女来投,不可能再送返回去,这是给你们西夏一个教训。没移父女来投,是他们自愿来投,不是我朝蛊惑,我朝不会主动蛊惑你们西夏各部来投奔我朝,这是我朝给你们唯一的答复。但若是你们西夏敌意不诡。继续侵耕。sāo扰边陲,或者入侵,那么没移族就是一个榜样,我朝会大肆吸纳你们西夏各族来投。进与退,在你们西夏一念之间。”

    又回到这个话题。

    天下也不是郑朗一个聪明人,杨守素也很聪明。

    看似这是一次交换,我们宋朝收留没移族以及没移父女,也给你们一些补偿。放宽私盐数量,给你们有更充分的经济与契丹作战。

    可事实是西夏与契丹持续交战下去,对宋朝十分有利。

    短期是得到一些钱帛,可这是在宋朝掌控之中,说禁就禁了。没移氏却能活上三四十年,寿命令长说不定能活五六十年,最少在这十几年内都有号召力。

    于是杨守素不作声。

    郑朗继续说道:“杨守素。你看到过天上有两个月亮吗?”

    “没有。”

    “天上没有两个月亮,地上一国何来两个国母?没移父女为什么逃往我朝?无他,你们的太后对他们父女十分忌惮,迟早要加害他们。”

    “没有的事。”

    “你相信没有?”

    “没有,”杨守素又答道,但答得很心虚。

    “何必强行替自己遮掩,休说你们西夏不懂礼仪,就是放在我们中原各朝各代,皇上年幼,太后掌政,若是有两个太后,早迟不容,如今她投奔我朝,也仅是一个平民百姓,我朝主动替你们西夏化解一次严重的危机,难道不感恩么?”

    “这是狡辨!”李守贵愤怒地说。

    说得中的。

    与李元昊一样,郑朗偷梁换柱,即便将来因为没移氏,导致一次小规模的内乱,也比她投奔到宋朝结果的好。郑朗只一笑,也没有想这句话能打过马虎眼,又说道:“朝廷也备使准备册封你们年幼的小王子为国主。”

    李守贵不作声了。

    对谅祚政权,契丹没有承认,但宋朝也没有承认,只派使吊唁李元昊丧事。一旦得到宋朝承认,无形中有了许多正名。这是看不到的,却对于如今西夏十分重要要。

    杨守素嚅嚅道:“让我们考虑考虑。”

    “好,静候佳音。”郑朗带着庞籍三人告辞。

    然后谨见赵祯,将结果说了出来,又说道:“无论没移氏或者宁令哥,得之有一些作用,不过负面作用更大。宁令哥是太子,有正统之名,作用更大,负面作用也更大。因为有宁令哥,又有契丹之逼,我朝又做了一些看似的让步,负面作用会消除很多,特别是册封国主。”

    数月前朝廷就想册封宁令哥为国主,让郑朗拦了下来。

    这是一副好棋,不能当大白菜就扔了出去。直到这时,才看出它的作用。

    “西夏必会默认我朝收留没移父女,也许他们心中愤恨,不过有宁令哥之逼,纵恨也只能放在心中,然臣担心最后契丹看到交战不利,西夏再给他们一些好处,契丹会将宁令哥交出来。故臣以为,可以派一使前去金肃州,带五万匹绢,贺契丹得到宁令哥,张扬正义。”

    “为何?”宋庠莫明其妙。五万匹绢可不是小数字,价值十万贯,得救活多少灾民?

    “伯庠,五万匹绢看似一笔不菲的数字,然用在战场上,甚至不能支持一场小的战役。我朝贺契丹得到宁令哥。将此事放于桌面之上。契丹人再不好意思示弱,主动将宁令哥交给西夏。否则以后有何脸面纳我朝岁贡?只要宁令哥在契丹人手中,无论没藏兄妹,或者这个长大的小王子,必与契丹交恶。若是我朝用私盐方式,支持西夏经济,西夏会与契丹进行持久xìng的战役,到时,两虎必皆重伤。这个价值是多少?”

    宋庠不能回答。若真取得郑朗所说的效果,即便是五百万匹绢也值得的。

    这也是必须的。

    明朝皇帝朱祁镇被鞑靼人当作奇货可居掳去,但奇货作用没有显现出来,相反,激起明朝士兵的哀兵之气。鞑靼人一看不妙,杀是不敢杀,怕明朝愤怒之下,与他们鱼死网破。勒索人家一个子不给。反而养朱祁镇花了许多金钱。最后无奈,得,俺们还是将这个皇帝送给你们。

    偏偏朱祁钰置若罔闻,好大哥,你还是乖乖地做草原王子。明朝这种态度让鞑靼人十分苦逼,最后费了许多心血,才让朱祁镇返回明朝。至于好处,什么也没有得到!

    两者很相似。

    若是契丹发觉宁令哥不是他们所想的奇货。战争僵持下去,必将宁令哥送返给西夏。

    不能让他们送。一送两国便没有恩怨,不送两国永远有恩怨。

    赵祯认真的想了一下,说道:“准。”

    宋庠又迟疑地问:“我朝一方面贺契丹得到宁令哥,又册封西夏小国主,会不会……”

    “无妨,我朝一惯很软弱。这种做法也合乎我朝以前的表现。”郑朗毫不客气的讥讽一句,也是实情,又说道:“契丹虽有些不满,但有五万匹绢,对于贫困的契丹人来说,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怨言自会消失。战争僵持下去,契丹也害怕我朝与西夏联手,如同西夏害怕我朝乘机对西夏用兵一样。形式与庆历初颠倒过来,当时担心的是西夏与我朝,现在担心的是契丹与西夏。我朝没有象契丹那样乘机勒索,他们就要说声谢谢了。”

    赵祯一笑,即便有能力勒索,又能勒索什么呢?两个穷邻居,两个恶邻居,想要从他们身上榨出一点油水,还不如将他们杀了。

    商议出使人选。

    郑朗再次推荐王素。

    论出使的人选,还得用这些君子。

    也是想使王素增功,朝堂上自己的知己太少,不为权利着想,至少得等到六塔河过后,农田水利法完全实施下去,自己才可以离开首相之职。况且国家未来还得用大笔银子……

    杨守素也在写信回去。

    将大约情况通知没藏讹庞,宋朝打脸了,但又赏了一粒小红枣。人是不会交还的,可以册封谅祚与放宽私盐做补偿。

    接着实话实说,宋朝没有安好心,包括狄青在府麟路完全有能力构筑堡寨,将失守的丰州疆域夺回,宋朝却没有这么做。杨守素私下琢磨,宋朝存在着不良之心。

    狄青出兵,是让府州百姓心安,否则在西夏侵耕掳掠下,百姓皆会远离府州麟州,没有了百姓,就没有了折家军,府麟路荒废,宋朝失去一个重要的养马基地,又因为无百姓耕种,粮食产量减少,必须从中原将粮食运向河东,再从河东运向府州,成本巨大。所以出兵,让百姓在后方安心耕作。

    但又不夺回丰州,让它成为闲田地带,可能是为以后出兵寻找借口。故杨守素认为,必须等到与契丹战争结束后,与宋朝谈好边界事宜,再商谈不得收留对方叛逃百姓事宜。

    两者必须说清楚,否则后祸无穷。

    一个很聪明的人,但信发走后,他十分担心。屈野河水草丰沃,宜耕宜牧,多为贪婪没藏讹庞占有,从去年元昊在世时,没藏讹庞便组织人手,在此侵耕,为自己敛财。

    自己虽说了,没藏讹庞未必听,说不定这个小宰相留下的一个坑,没藏讹庞会主动跳下去,认为不谈疆域界线,对他有很大的好处,好继续侵耕下去。

    然他死心不改,宋朝象郑朗这种强势,眼光长远的大臣很少,多是昏庸无能贪婪之辈,并且郑朗年龄不大。身为首相。必然有一些大臣心怀不满,于是暗中派人打听,还真让他听到一个能说得话的大臣。

    因为郑朗推动,三国关系越来越复杂,宋朝肯定开始笑了,但谁能笑到最后,还要看三国大臣的眼光与能力。

    第二天上早朝。

    何郯上奏道:“陛下,臣以为收留没移族是谓不妥,两国承平数年。国泰民安,对我朝有利也。没移氏乃是西夏国母,收纳之,后患必无穷也。”

    说完退下。

    郑朗也不生气,当时为了保密需要,知道这件事的大臣不多,直到西夏使者抵京,言臣才知道没移父女逃到宋朝了。徐徐问道:“何御史所言。无非是八个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是,”何郯沉声答道。他对郑朗也没有敌意,至少在救灾一事上,他对郑朗的及时反应十分敬佩,就事论事嘛,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这是言臣的本职工作。

    “何御史,若有人行凶杀人后放下屠刀,说我不杀人了,朝廷要不要按照律法处罚?”

    何郯所说的话,表面上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剖开来说。实际就是敌人不招我,我也不招敌人,但敌人打了一个大耳光子,我也要打敌人一个大耳光子,前面是对的,还有后面呢,敌人将耳光子打完了,举起手说对不起,俺们不打了,以和为贵。既然敌人不打了,那就听敌人的话以后为贵吧。然没有多久,又打来了,打完了说俺们以和为贵吧,周而复始。

    世上怎么能有这样的傻冒呢?

    真有,出了无数顶尖人物的三百年宋朝,至少有两百年就在充当这个傻冒的角sè。宋朝亡了,后面继续。

    也不怪何郯,若不是自己在西北表现出sè,自己就是将利害关系剖析开来,包括宋庠在内许多两府大臣依然会反对,即便如此,至今宋庠依然忽信忽疑。

    不知道哪里出现错误了,本来赵匡胤不盲目开边,是想老百姓有一个安定的生活,但经过文人集团篡改后,内敛得一个个全部成了傻子。即便不让武人集团得势,至于内敛到这种懦弱的地步?

    何郯听出郑朗话外之音,皱眉道:“然边境安宁。”

    “何御史,当真边境安定?我朝为求安宁二字,明明是胜利一方,却一年支付二十万岁赐,然边境呢?私盐、侵耕、掳掠,每年都有一些边民为对方杀害。这就是所谓的安定?”

    “狄青于西北已经向对方出击。”

    “若出击失败呢?或者西夏刻意用侵耕引诱我朝边军出击,却于半路之中设伏如何?”

    “臣有一议,”知谏院吴鼎臣说道。

    “奏。”

    “郑朗所言似有三分道理,然没移氏乃是西夏国母,收留对方国母,有违国体,此例不可开也。”

    郑朗想上去给吴鼎臣一顿狠揍,收留对方国母?若自己不改变这个王朝,几十年后赵家这些公主、皇后、妃嫔们一个个被女真人轮,轮完了做小妾、婢女、军jì,还不知道变成什么。

    忽然郑朗眼睛冒出一丝jīng光。

    吴鼎臣弹劾,让他察觉到一点不对,他是贾昌朝的人。

    是那一个那一个的人,不象YY小说那样,秘密躲在一个黑暗角落里聚会,整天到晚商议着如何害人。一在宋朝,特别是北宋中前期,几乎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二到了这地步,都是人物尖子,不能这样做,一旦抓住把柄,一辈子仕途也完了。那一方的人,皆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有时未必成了好事,例如范仲淹要去河北,富弼公事公办,强行拆掉范仲淹的台。但那时,富弼绝对是范仲淹的人。

    可今天贾昌朝远在洛阳,夏竦贬到南京府,高若讷不久前又被调回枢密院为枢密副使,实际高若讷到西府就成了打酱油的,在台臣反而会起更大的作用。这个郑朗不大去管,宋朝是全能制,大臣能文能武,能吏能商,能做福尔摩斯,还要必须做水利专家,农业专家,不知道多少大臣用错了地方。新的御史中丞乃是杨察,与自己同榜进士。接手太平州。与自己关系不恶。

    况且自己至少在朝堂军事上,很有权威xìng的。按理说言臣不至于太反对,即便弹劾也要询问一下原委。也不象吴鼎臣挑起来的,贾昌朝在洛阳,没有贾昌朝,吴鼎臣用什么来与自己斗?

    他感到其中有隐情了,徐徐说道:“吴知谏,其中利害关系我早与几位相分剖析了,也做了诸多布置。至于国母,西夏国母乃是没藏氏,与没移氏有何关系?难道拥有两个国母,就是国家制度乎?”

    有些大臣窃笑,元昊这厮,不但抢了自己儿媳妇,还弄出三个皇后,自古以来一个后宫之中。能同时拥有三个皇后的吗?可怜前面一死。儿子逃到契丹,妻子逃到宋朝。

    吴鼎臣有些不甘心,但听到郑朗说与几个宰相早就商议过,其他十几位言臣皆不吭声了,自己一个人说没有作用,只好寂默不言。

    散了朝,郑朗刻意去了特务营,秘密对王勇嘱咐几句。

    也算是以权谋利。主要是为了国家。

    杨守素在京城等候没藏兄妹消息,郑朗没有再去谈判,他手中的事务还多着呢,那有jīng力全部用在这次谈判上?

    隔了几天,又是朝会。

    吴鼎臣再次进谏不可,经过数天准备,证据更充分。一说侵耕掳掠,西夏乃是部族制,元昊新丧,约束力很小,与西夏政权无关,况且狄青报复,西夏并没有用兵。这个说法很有市场,不想打仗的大臣太多了,许多大臣点头附议。

    二又说西夏国主年幼,这时朝廷应当培养关系,使西夏国主对宋朝产生好感,此乃国家长久计也。没移氏乃是元昊皇后,亦是西夏国主另一母亲也。收留没移氏,必为谅祚痛恨宋朝,引以为耻辱,宋夏之间未来必交恶矣。这个似是而非的言论再次获得许多大臣赞同。

    几个言臣也同时进言,若是收留西夏一个部族,无关紧要,那怕是当年的山遇惟亮,他身份虽贵,终是西夏的臣子。没移氏却为皇后,国母,远远超出臣子的范畴。宋朝绝对不能收留此女。

    郑朗闭目养神,等他们说完,才说道:“陛下,臣也有一言。诸位言臣之议,也是为国家着想。之所以产生这种想法,乃是儒家以仁为本也。臣曾以为儒家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平,带有杀戳讨伐之意。又,儒家核心乃是内圣外王,所以王也,乃是恩威并用,有仁之道,有霸之道,因为儒家自西汉后多为篡解,故历代以法家充之。而臣以为错矣,儒家之义,就是法家的法。为何有内圣外王之区别,为何有治与平的区分?实际还是以仁为本,以义节之。以恩为本,以威节之。然区分就在轻重之别也,内圣外王,对内重恩而轻威,对内重威而轻恩,毕竟内才是国家的根本所在。治国平天下,国内以治为本,以仁为本,以抚为本,杀戳征讨辅之。而对外乃平也,杀戳征讨,武力震慑为本,辅以仁、抚,此乃平也。不过这终是臣对夫子儒学的看法,包括吴知谏在内,未必能赞成臣的看法。治国也,儒家为本也。吴知谏说以仁为本,以抚为本,包括外国亦须如此。”

    说得多好啊,我有我的想法,你有你的想法,不能将我的想法强加到你身上。事实这种对外国也需以仁为本的神马狗屁理论,在宋朝许多大臣中颇有市场。

    至于古今往来中国养了多少白眼狼,自动疏忽。

    继续说道:“不过西夏自李继迁以来,一直背信弃义惯了的,本身又是一个强悍难以征服的国家,想要对他们说一些道理,说什么以仁为本,恐怕难度极高。然臣却想起一事,南方交趾多侵占我国领土,西夏是一头难以驯服,贪得无厌,狡猾无比的野狼,交趾却仅能算是一头可笑的猴子。然在南方交趾野心勃勃,臣担心迟生会生祸乱,故臣以为让吴知谏前去出使交趾,让他们不得sāo扰我朝边隆百姓,以及岭南各部族。”

    不是要讲道理吗,不需要让你与西夏人讲理,只要你前去交趾,与这些小越南们讲讲道理去。

    说完,退回班列。

    他脑海忽然浮现出西门豹的故事,怎么办呢,老百姓都相信有河伯一事,那么女巫,你去与河伯交谈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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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61/ 第一时间欣赏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节! 作者:午后方晴所写的《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为转载作品,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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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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