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七十六章 刑关
赵祯先是一笑,然后看着萧杜二人。
算这笔烂账也可以,但要看,事关国体,不要说两万两银子,二十万两银子也要争的。二使一心要如此,宋朝很难推辞,不但很难推辞,有可能两国关系会非常的恶化。
萧塔烈葛与杜防低头商议一会,杜防抬起头说道:“若如此,那两万……”
“杜节度使,请想好了再说。女直人不多,仅一千来丁,加上他们的亲人,也不过三千余人。贯籍也可以让你们调查,来自东海、里眉、完惹、秽貊、鼻库德(绥芬河东北,俄罗斯境内)、剖阿里(五国部最东一国,今伯力),仅有数人来到兀惹部,这也最西的范畴。”
也就是这些女真人皆是地道的生女真,对这些地区契丹掌控能力很弱,某些方面相当于唐朝对西域的管理力度,甚至还不及,仅相当于唐朝对河中地区(阿富汗、到哈斯春斯坦一带)管理力度。
宋朝若是代替契丹入主这些地方,那是不对的,仅是花钱买一些奴隶,做得并不算过份。对于宋朝其他大臣可以忽悠,但不可以忽悠郑朗,郑朗随着契丹君臣,呆了很长时间,对契丹大多数事务十分熟悉。
不想开战,只好讲道理。继续说道:“若是贵国反对,我们可以停下来,以后不买这些奴隶了。但说两国的事,贵国出兵西夏,因为不备与大意,惨遭失利。我朝是怎么做的?有没有落井下石。然我朝与西夏鏖战,贵国却出兵威胁,使我朝不得不增二十万。也无妨,在我朝忍受范围之内,增二十万,虽一些兵民不服,但会使两国友谊更加牢固。可是两国和好,需要双方都要付出努力。例河曲战前。贵国于西南多修城寨,虽是贵国对付西夏而修建。按照盟约,自盟后,双方皆不得在边境处修建任何军寨,开挖壕沟,以免产生误会。战后,这些军寨贵国仍然保留。今日是为了对付西夏,明天它们未必不能对付我朝府州。”
大殿上响起一阵嗡嗡声。
实际这个理。讲起来很容易的,只是宋臣对契丹无论何人,就包括富弼在内,过于担心,有了这份担心,于是谈判时多占据下风。其实应对有节。以契丹那些马大哈,也不是马大哈,而是不将宋朝放在眼里的态度,会有许多把柄能找出来。
“为什么?乃是我朝想全两国和好也。一千几百贵国遥远东海边的各部女直部曲,对贵国当真那么重要?如今因为贵国之命,强迁回去,这些部曲心中会不会诚服?贵国除非将他们全部处死,不处死,以后休想他们对贵国产生忠心。相反,可能生起不好的举动。若是处死,为什么不能全两国和好,坐收两万银子之便?这也是贵国的和平之心。凡事都有度的,这些女直部曲对我朝有所贡献。前端,我出使贵国,贵国意味将我扣押,今者,再让有功之将士。无端地强行送返。我朝百姓会产生什么想法?天下者。天下民也,陛下也要顺应民意。若是贵国担心因为我的事。而使岁币产生不测之走向,那么勿用担心,事情过去了,为了两国未来,我朝就会当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两位贵使,请三思。”
有理有节,赵祯眼中露出赞许。
萧塔烈葛与杜防又低下头商议,杜防说:“若如此……”
“杜节度使,一切勿用多言,两国相处之道,贵在真诚。我朝已增二十万,又付出一个纳字,若要再逼,贵国会适得其反,过犹不及。此时我朝非是彼时,与西夏僵持不下,贵国非要给我朝一个反毁这二十万加一个纳字的机会,我朝同样会毫不客气地接受。”
说得很客气,实际带着浓浓的威胁。
杜防怂了,问:“那岁币之事?”
“岁币不用担心,我已安全返回,会当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我朝乃以儒家治国,重信也。记得我与贵国主于鱼儿泺时,贵国枢密使马保忠进言说,强天下者儒道,弱天下者吏道。今之授官,大率吏而不儒,出儒道则乡党之行修,修德则冠冕之绪崇,自今非圣帝明王孔孟之教者,望下明诏痛禁绝之。贵国主不听。又问我何富国之道。富国之道,便是儒家之道,顺应民意,鼓励百姓休生养息,民自富,国自强也。两使前来,还有数天才能回去,我下朝后,会送一些儒家书籍给两使,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儒家思想。”
赵祯已经想笑了。
经郑朗多次开解,他也想通了关节,契丹不能学儒术,一学儒术,准得完蛋。让游牧民族从马背上下来,读之乎者也,成了什么?
“那谢过郑相公了,”杜防说道。
也是一个台阶下,不然怎么办,杜防说俺们契丹错啦,不该讨要这一千几个女真人。让契丹认错,现在宋朝还没那能力。
一场两国公关危机,悄无声息地化解。
赵祯对郑朗越发地欣赏,到了今天,郑朗处理事务的手段越发地灵活,已绽放出夺目的风采。
但随后出了一件小事。
特务营在组建,保丁也在组建,这是枢密院的事务。东府如今很混乱,天天吵,但西府很平静。庞籍与郑朗显然不是一路子上的人,不过郑朗没有抹庞籍面子。庞籍很聪明,也不会刻意挑战郑朗尊严,这种不理智的事,他不屑为之。
西府的平静,也导致西府事务有条不紊地落实下去,组建很顺利,包括特务营。一开始赵祯很疑惑,郑卿,这样的人选如何挑出来?
郑朗做法十分简单,命令京畿四路各营指使,以及邻近京畿的河东河北路各营指使,按照他所说的标准,每营选出两到三人,送到京师。各指使也犯疑惑,不知道朝廷要这样的人选做什么?有的这样想,有的那样想,挑出来人选各色人等皆有之。
一共两千余人,送到京师。郑朗派了枢密院官员进行第二步挑选。应当来说,这是从各营挑出来的精英人士。但郑朗的特务营要求太高,先让官吏选,看举止是否得体,家庭背景是否良好,对国家是否忠心,有没有一技之长。有的人要孤身深入敌后,必须有一技之长。才能做隐饰。
选了后,一部分兵士落选,挑剩下的兵士仅有一千三百余人。这已经是精英中的精英,郑朗又让王勇二人进行第二步挑选。必须有一定的应变能力,语言能力,伪装能力。也要有一定的武艺。别看王勇在西夏时装作软弱,这是性格上的软弱,真是软弱可欺,那真成了人人欺负的怂货,也不会有作为了。
这些兵士被挑来,挑得莫明其妙,但是西府的命令,不敢不听,这一次挑选。仅剩下七百余人。
但还有最后一关,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交给了王嵩。
这个大和尚自用计将野利旺荣处死,又初搭宋与西夏和平之桥后,被调到京城,担任一个中层武官,但宋朝现在流行的儒术主流还是以前那种又臭又呆板的仁爱神马的儒术。虽立了功,许多人认为王嵩的做法有些不齿。王嵩担任了官职,实际是一个闲官。拿着朝廷的薪水。闲养在家。直到郑朗回来提到特务营,才将此人翻出来。
知道的人不多。郑朗只说了军事意义,并没有说其首领需要担任多大多大的官职。
本身它与明朝的锦衣卫、东西两厂性质也是截然不同。锦衣卫对付的是国内大臣,特务营仅是刺探外国的情报,或者在敌境执行一些策反、暗杀活动。对此各个大佬是抱着能成则好,不成拉倒的态度。比较轻视。
郑朗偏要用王嵩,也没有人计较。似乎这种低下的勾当,也只有这个猥琐的大和尚能担当之。
王嵩在做最后的挑选。
郑朗没有过问,相反的,他在注视着保丁,年底进行一次大比,让赵祯看到战斗力,正好还有一个神棍要闹事,借机提出精兵与裁兵事宜。要么便是一个军械监。
其他的计划,看样子不敢实施。
郑朗也不想步子跨得太大,看到每一法下去后,演变成的种种样子,郑朗越发地担心。所以一边走,一边在关注,以调节为主,变革为辅。
但这几条,必须要全部实施,无他,他在枢密院时间不会很长。到时候要与文彦博争一争。本不想争这个功的,可是文彦博与贾昌朝走得有些近,所以必争。一争,自己十有**之进入东府。况且东府这个样子,大约皇上也不大满意。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必须将主要的事宜安排下去。
他关注着西府事务,别人也在关注他。
赵祯看了几遍他那个仁义,第一次看有些看不懂,看第二次略明白,特别是其中有一段话让赵祉颇为赞同。
经君子党的诠注,这个君子已经不再是夫子所说的君子。别要谈什么五常五德,俺的君子不是这个。那是什么,也没有统一的标准,后来司马光说了一句,德大才便是君子,才大于德便是小人。狗屁的瞎话。若是按照这种理论,那怕一个人再没有本事,只要略有德操,便可以重用?一个人的才华优异,胜过德操,反而这个才华是错了?
但这句话却说中君子党的内心,比才华肯定不及吕夷简,那么只能比德操。
郑朗引用了后来司马光说的这句话,又予以反驳。其中所用,有两例,一是吕夷简。现在吕夷简死了,但范仲淹还活着,可以再问现在的范仲淹,吕夷简对国家有没有贡献?
第二例便是陈平。
陈平居家盗嫂,事魏不容,亡归楚,归楚不中,又亡归汉。刘邦死后,吕雉欲立诸吕为王,问王陵,王陵不同意,问陈平与周勃,平说,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称制,王诸吕,无所不可。王陵怒不可遏,责备陈平,陈平反而说,于今,面折廷争,臣不如君;全社稷,定刘氏之后。君亦不如臣。
此时刘邦刚刚去世,尸骨未冷,陈周二人便背叛了白马之盟定,还为自己卑劣的行为进行狡辨,再加上他以前的种种做法,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臣子。
陈平患诸吕,力不能制,恐祸乃己。注意。他深受刘邦宠信,刘氏垂危旦夕之间,足智多谋的陈平担心的仅是自己。直到陆贾见,出策说,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将相和调,则士豫附;天下虽有变,权不分。为社稷计,在两君掌握耳。臣常欲谓太尉绛侯(周勃),绛侯与我戏,易吾言。君何不交欢太尉,深相结?计划乃定。
按照君子党的标准,找陈平的麻烦,太多了。
但谁可否认。陈平乃是汉王室的最大功臣之一!
郑朗模糊了君子与小人的界线,也没有承认李林甫之流是对的。因此,郑朗设立一个标准,爱国,爱人,爱这个民族,这是法,国家的利益必须大于个人的利益,这是法。
在这个法上可以适度的调节。乃是度。
李林甫看似勤政。一度睡在政事堂昼夜办公,可之所以如此。乃是不希望权利为人所瓜分。再看他为了节制有功大将回朝为相,任用胡人为节度使,以便没有人妨碍他的相权,导致安禄山大权在握,于是有祸。这是一种将个人利益极度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的行为,故为真正的小人,奸臣。陈平虽略有过错,最后还是保助汉王室。其实何需如此,他不动,富贵然有之。德操不及,但并没有真正将个人利益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再如吕夷简,明知道范仲淹起用,必将对自己不利,国家需要范仲淹,还是将范仲淹起用,调到西北担任重臣。同样是没有将个人利益极度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所以这两人乃是德操上的小人,但对于国家来说,却是功臣,忠臣!
这一段话最得赵祯欣赏。
因此载于报纸。
太学为了慎重轰动,刻意用了雕版印刷。
毕升刚死,可在毕升的研发下,铜活字技术出现飞跃式前进。
但技术还没有完善,排版技术落后,排版时粘合剂技术也落后,开始实用了。成本略略下降,还是没有将雕版印刷挤下去,象论语这些常见的书籍,各大书铺依保留着雕版,省事,沾上油墨,一印便成功了。而铜活字,印完后,必须融化粘合剂,重新排版,用粘合剂粘上,比较麻烦,也费工时。
可是比较冷门的书籍,或者象是报纸类一次性印刷的刊物,还有科考的考卷等等,陆续全部改用铜活字。雕版的少。对此,郑朗不急,宋朝的印刷十分普通,也商业化了。既然商业化,就会有人研究,进一步节约成本,技术就会再度前进。
以前报纸多用铜活字。然而郑朗回来时,大约心情愉快,这几万字写得轻快,龙飞凤舞,太学的博士看了喜欢,拓摹下来,改成雕版印刷,以便让更多的人一睹郑朗书法。
仁义陆续刊出,先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糊里糊涂,不知道在说什么。慢慢地回味过来,还有一部分人反对的,有的含蓄反对,有的直接怦击,后来包括欧阳修在内,都怦击郑朗是有意颠倒黑白。
郑朗也没有说自己一定是对的,对外界的争议,没有过问。相反,他认为自己思想还没有成熟,否则这篇仁义不会写得如此模糊不清。理论大胆地写,实事却是小心的做,便是郑朗的态度。
五百七十七章 窗
时恒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个长颈嘴瓷瓶。
瓷瓶乃是市场上常见的定州瓷器,还不大好,虽是白瓷,可带着浊黄色,瓷色不纯净。但是有釉,瓶口有一个尖勺嘴,还有一个瓶塞。花瓶不象花瓶,茶壶不象茶壶,样子很古怪。
然而时恒捧在手中,却象捧着一个点燃的火药包,面色慎重。
曾公亮狐疑地看着郑朗,问:“行知,这里面是什么?”
“乐正兄,一会儿你便知,”郑朗说完拿出一个瓷碗,又拿了小半只剥光鸡毛的鸡,放在大瓷碗内,朝时恒努了努嘴。
时恒将长瓶里的物体倒出来,但郑朗将几人用手一拨,离得远远的。这玩意儿太过危险。
曾公亮盯着碗内,眼睛瞪大了。
瓶内似是水,似是蜜,清色,微泛黄,然而却象一团火一样,碰到鸡肉,鸡肉迅速传出滋滋声,就象烧起来似的,一会儿只剩下一团焦炭。郑航大大的眼睛问:“爹爹,鸡煮熟了吗?”
“不能碰!”郑朗喝道,心中发誓,不能再让时恒与自己住在一起,否则这些东西一定会出事。
“行知,这匙……
“它是好东西啊。”
“我懂了,若是浇到敌人脸上……”
崔娴与江杏儿、月儿心中一起打着冷颤,用不满的神情盯着曾公亮,这个曾公亮别看温文尔雅的,也不是好东西。
“浇不起,太贵。但飞是不是很厉害?”
“是很厉害,太厉害了,”曾公亮转来转去,畏惧地看着碗内的液体。
这便是在郑朗指导下,时恒捣鼓出来的硫酸。似乎在唐朝,炼丹家孤刚子在其所著《黄帝九鼎神丹经诀》卷九中就记载着“炼石胆取精华法”,便用干馏石胆获得了硫酸。
不过郑朗没有采用,而是用了更进步的方法。自回来后派人寻找黄铁矿石,这种铁矿石在铁矿石内不占主流,但有之,宋朝就有一度在古代也让人产生误解。然后又找来硫磺的原石,以及木炭,在城外买了一个小院子,在里面将这三种物质放在一起燃烧。又在外面盖上一层打碎的黄铁矿石,再盖上干土和野草,留下通气的窟窿。
其实整个慢烧的过程便是一个化学反应过程。
十几天的加热,这一堆黄铁矿石变成硫酸铁、硫酸铝、火石、炭渣与灰烬,再将它们放在一个盛满水的盆子里搅和。硫酸铁与硫酸铝溶于水火石、焦炭与灰渣沉淀。要的便是这种溶液。
但这种溶液仍不是硫酸工业生产所得硫酸需要一系列的设备显然在宋朝不具备,或者郑朗也不知道具体的设备。因此采用了试验室办法。又在京城找到几个会缎烧硫璃的商人,肯定不是玻璃,烧出来的不纯净,还略有一些釉舟,大半不透明体,看里面的物质会很模糊。郑朗也不是想制造玻璃,没有想的那么简单。他所需要的仅是一些特殊的器皿包括粗陋的蒸馏器皿。
再将这些溶液结晶,结晶体再放在密封的器皿里加热蒸馏,水汽经过长长的琉璃管道后注入瓷瓶里。这才是硫酸,还是纯度很高的硫酸。
说得比较简单,实际过程中很复杂,各种手续比倒,十分繁琐。好在郑朗条件好,能调动很多资源。时恒学习了格物,也有好几年时光,对此比较了解。
终于将硫酸研究成功。
硫酸才出来,也不是曾公亮所说的,往敌人脸上泼,说得太恐怖了,初始它才出来,百姓用它来制造蜡烛,鞣制皮革。
实际不是这样的,这也有一个认识过程。
如果说蒸汽机是工业革命的开始,黄火药是工业革命的催化剂,那么硫酸的出现,是打开工业革命的一扇门窗。它与各种金属反应,可以得到一些很纯净的硫酸盐,甚至可以提纯石油,可以制作化肥,总之用途会很多,还有一样东西,只要硫酸制作出来,硝酸便只有一步之遥!
时恒很小心地将下余的硫酸拿走,碗里面的东西一起放在院子里埋下去,太恐怖了。
但还没有一个人明白它出现的意义,郑朗也未讲,坐下来说道:“这是一个开始。”
“行知,怎么说?”
“再过几天,我会让你看到另外一样物事。”
“何?”
“一种新火药,它的威力将是黑火药的几十倍之巨。”郑朗答道。还是试验室制品,在试验室里不计成本可以研究出来,但不能投入实际生产。曾公亮不言语,只是滋滋的吸着冷气。
火药的威力他是知道的,比火药威力大上几十倍,会是什么?
“之所以我今参喊你来,也是因为这件事。”郑朗道。展示这个硫酸的恐怖,郑朗是有用意的,过几天那样东西研究出来,军械器便会借机提上议程。
可缺少一个领首的人,郑朗看中了曾公亮,想让他在担任知制诰的情况下,再兼知军械监之职。首先他为官保守罢,革新罢,但为官比较清廉,也有一些吏治之能,再者,他对这些新奇东西不排斥。换其他人,郑朗未必放心。
“为什么要兼歉……”
“过几天你便知道我兼务各作的原因。”
两人又说了特务营的事,曾公亮终于明白原因,为什么前面营刚成立的,后面皇上便下诏,一个个封官进爵。但有的郑朗没有说,这也是有许多计划的,长者西夏,西夏放在西边终不是办法,牵制太多。国家会浪费大量财力与兵力,有了西夏掣肘,更没有办法与契丹对抗,宋朝衰退会成为必然。不可能每一个皇上都象赵祯这样的,能兢兢业业的将国家勉强维持下来。郑朗可不想后来子孙们成为亡国奴,还不是很远,仅是七八十年时光。有可能自己孙辈就会遇到。
中者是梅山蛮,还有那个民族起义者。前世有许多人不顾对错,一再的美化,这次给他一个机会,看看此人究竟是一个什么玩意!
短者还是西夏,无昊死了契丹那个小皇帝来捡便宜,没有捞得好,两年后又退出去。得让他们将规模扩大化,进一步削弱西夏的实力。
特务营在中间就会起一些很重要的作用。
这是郑朗的长远规划没有必要说的。
将经过一说,曾公亮并不排斥,败也就三百几十人,成功一小半,那怕有五十人象前期那几个斥候,也会取得不小的收获,长叹道:“是啊,我朝过于古板不然战争之初不会那么被动。”
接下来还是太平无事。
郑朗却利用换假时间去了郊外那个小院子里。
后面这个事物更危险。
这需要两样东西,一是甘油。想要甘油,必须动物性的脂肪,以及小苏打。很悲催,小苏打也不好弄出来,宋朝出现碱面,但碱面不是小苏打,一个是碳酸钠一个是碳酸氢钠,看似功用相差不大,也仅是少了一个氢字效果却会截然不同。
可有一个笨方法得到一些甘油,只要到了海边,找到海蓬子、番杏等马尾藻科,然后放在坑洞里燃烧,所得的灰色粉末便是天然小苏打。再将动物脂肪放在陶罐里,再用小苏打碱化脂肪,分离出来的物质便是甘油。所以郑朗说它是试验室产物,上哪里找那么多马尾藻科?还必须是马尾藻科,其他藻科皆不行,也许行,但郑朗不知道。
这个先前条件的制约,就无法得到大量甘油。得不到大量甘油,下面的那种物体就无法大量生产。
但不急,可以慢慢来。
这个分离的结果,还可以用利制造肥皂,用石灰分离脂肪也可以制造肥皂,但不能溶解于水,没有实用性。只有小苏打分离脂肪,才可以制造出真正的肥皂,再放一些香料,还可以用来制造香皂。但没有办法得到大量小苏打,也不要谈什么肥皂了,郑朗用意不在此。
得到甘油,师徒二人再攻克下一难关,用硫酸与硝石化合,这个结晶蒸馏后便是另一种更可怕的东西,硝酸。郑朗看着这瓶液体,郑重的叮嘱,它太危险了,有可能碰到一点儿金属粉末,就会发生大爆炸。就连蒸馏时也在离得远远的,它的蒸馏气体对人会产生极大的伤害。
看着这几个大大小小的瓶子,郑朗又仔细叮嘱,说道:“时恒,跟我出来走一走。”
“喏。”时恒用特制的大铁锁将门锁上,里面东西不管值不值钱,但太恐怖,万l有一个小偷进来,十有**会将性命送掉。
师徒二人缓缓的沿着道路向前走,天气很好,这一年的天气都很好,多是万里无云,晴朗的时光。但这种时光,让农民很悲催,不但朝廷祈雨,百姓也经常组织祈雨活动。
可是效果不大,也下雨,可雨水很可怜,挤了两滴眼泪,立即停下。虽在京城郊外,也能看到这种不好的状况,临近河畔,有了灌溉水,庄稼长势未受影响。没有灌溉水,庄稼一个个无力的耷拉着脑袋。高梁与豆类还好一点,比较耐旱,关健是京城郊外还有一些稻田。不是致命性伤害,但最少今年北方收成会减产两到三成。
不远处便是汴水,虽灾害连连,对京城商业的繁荣影响不大,浑浊的汴河上,千帆羌过,充满了诗情画意。
坐在棒河的河坻上,郑朗说道:“时恒,这些东西很危险,你一定要小心。”
“喏。”
“还有,从穷苦人家寻找几个聪明伶俐的学生。”
“喏。郑相公,你书中所说的那些东西会成为现实吗?”
“会,但需要几代人努力,不过若是你用心,在你手中,便会有部分物事会出现。”
消息很快让赵祯得知,不是赵祯派人盯梢郑朗,而是曾公亮说的,有时候他替赵祯开讲,坐下来闲聊时,说到格物学,便说到硫酸的恐怖。
赵祯刻意来到枢密院,问:“郑卿,朕听说你发明了一种新物事?”
“是我指导,学生弄出来的。”郑朗答道。他一直没有承认王安石他们是学生,以免因为避讳影响几人前程。但对时恒,没有这个必要。
“能否将它让朕一观?”
“陛下,那种东西最好不要流入皇宫。”郑朗道。本来皇宫里就是乱七八糟一团,各种阴谋诡计让外人无法想像。即便是赵祯朝,后宫里依然少不了这些勾当。万一有妃子吃起醋,将硫酸往对方脸上说……郑朗打了冷颤。
“无妨,朕只是看一看。”
赵祯一心要看,郑朗只好派小吏向时恒要来一些,当着西府大大小小官员的面,又表演一次。高若讷呆呆地问:“这若是浇到人身上猾
“不死也得重伤,若是浇得多,必死。“
“设监,”王贻永难得地说了一句话。
“不行,成本太贵。
但陛下若有兴趣,还有一样物事,臣带陛下与两府相公一观。”
“是什么?”
“另外一种火药,技术不是很成熟,但威力很大。”
“带朕一观,”赵社产生了兴趣。赵祯与宋神宗很好玩,想强大,又怕死人,于是拼命的制造武器,想利用武器优势来减少伤亡。但武器仅是一部分,人才是最主要的。结果李宪大败,宋神宗伤心地痛哭,这种沉重的打击,影响了他的寿命。那有打仗不死人的几郑朗也有类似的想法,因此先行着手的便是军事,而不是民事。赵祯不提出来,他也会邀请赵祯与诸相一观,以便下一步进谏通过。
“走。”
“陛下,不行,让臣准备准备,后天。”
“兔”
到了第三天,郑朗领着玉辂,浩浩荡荡出了城。但后面跟着许多老百姓与大大小小的官员,郑朗皱了皱眉头。到了目的地,时恒早就在一队禁军保卫下,站在一处土山下。
在土山的脚下,提下凿了一个很深的洞窟,里面放着一个大号的瓷槽。在时恒身边,还有一些瓶子罐子,都塞上了口。
来到近前,郑朗说道:“陛下,派禁兵将百姓驱至一里开外。”
不能再跟,会有危险的。
“一里地?”
“它的威力不会幅射到一里地,但此处乃是石灰岩,石质松软,爆炸时必然冲起大量石片,以免误伤百姓。”郑朗后悔地说。当时为了证明它的威力性,刻意派侍卫选择这个地方,没有想到跟过来这么多百姓。
赵祯也没有不相信,派禁兵下去驱散,百姓仍然站在远处,这也是赵祯风格造成的,属于亲民的皇帝,多了一份亲近,但百姓不怎么畏惧。
时恒开始在布置,郑朗看了看赵祯以及诸位大佬,说道:“我们也退下。”
布置好了,就到了下一步,将甘油溶液与硝酸溶液通过水槽平稳地注入瓷槽内。这个过程按理说是很安全的,不过这玩意儿性子太不稳定。有时候拿在手中晃一晃,就会出事。后世因为它死的人太多,科学家们又想出一个办法,使用多孔能吸收液体的一些物质,例如粘土与糖,与它混合起来。但还是不稳定,继续出事。
说不定这个缓慢倾倒的过程,就能发生爆炸。
“一里外?”赵祯不确切地问。退到一里外,只能看到几个人在活动,具体的看不到了。
“必须一里外。”
“陛下,听从郑朗之言,”高若讷说道。自己危险没事,别让皇上今天在此炸上了天,那么宋朝整乱了。
赵祯踱了几步,听从了建议,退到一里开外。时恒开始指导士兵缓慢注入,几个士兵听郑朗说得这么慎重,拿瓶子的手开始发抖,时恒不得不说:“小心,小心。”
越说小心,几个兵士的手抖得越厉害,抖得时恒心都提到嗓子眼。很想给这几个兵士大耳光,奶奶的,你们不想活,俺还想活。
还好,没有出事,终于将二十几升溶液按照一定比倒平安的倒入瓷槽。
赵祯在远处问:“郑卿,不用密封?”
黑火药严格与郑朗并没有任何关系,他的作用仅是指出最佳比倒,以及密封性,对此,郑朗也讲解了它的原理,因为密封,产生大量气压,威力也就是这个气压。
但今天试验却没有办法密封,因为郑朗还差一样重要的东西,**。答道:“密封更好,不过它的威力大,不用密封也能看到一些效果。”
远处时恒已在准备最后一道程序。
没有**,若是用导火索点燃,而缺少冲力,只能使这个硝酸甘油燃烧,而不是爆炸。**必须要雷贡,这个郑朗没有,或者没有将它试验出来。于是想到一个笨方法。
这也是摸索着进行的,前世上化学课讲到其中一部分知识,但老师也不可能让学生们没有事,在学校里制造火药,当烟花鞭炮玩。若那样,整所学校不要多,半年多半给学生炸光了。
大约的原理还知道一些,除了**,还有一种方法,只要这种火药出来,便很容易的制造棉花火药,为什么看重它,便是这个棉花火药,它可以作为枪炮的发射药。
可用棉花火药还是很危险。于是郑朗再求次之。
硝化甘油很不稳定,往往滴几滴滴在石头上,用锤子一敲,马上就可以爆炸。所以郑朗想到一个方法,用一根植物纤维的绳子将十几斤重的铁块吊在炸药坑洞的上方。再用导火索系在第一根绳子的中央,另一端拉到离炸药十几米以外的地面。点燃导火索,会很快地烧到两根绳子的接头处。第一根绳子就会烧断,导火索烧到硝化甘油,铁块会重重地从木架上落下来。爆炸的条件便有了。
布置妥当,时恒点燃导火索,然后喝道:“跑。”
虽离了十几米,在这里呆着还是不安全。几个人抱着头向后面就逃。
窗户随着这一逃,开始打开,不多,但能看到那么一点儿光办……
五百七十八章 并
赵念奴从赵祯身后走出,问:“郑相公,为什么他们会逃?”
郑朗不知道少女心中的心愫,就是有些头痛,怎样才能让赵祯将这门亲事退去。樊月儿问了问,问出一些结果,甚至偶尔还与那个李夫人见了一面。李玮的人呢,也不能绝对性的丑化,比较风雅,但与其父不同,生活很奢侈。这也是后人所传的暴发户由来。
郑朗心中也在盘算,他没有将李玮丑化,奢侈的不是他一个贵族子弟,况且他的身份特殊,其父是赵祯唯一的舅舅。这是李玮缺点,但说多恶,此人也不算怎么恶劣。
问题可能就出在这个奢侈上,小家伙深受赵祯喜欢,受赵祯影响很重,甚至其朴素无华的生活作风。她耳闻目睹,父亲是皇上了,都如此,你一个小小的驸马又算什么。再加上其他自己还不知道的原因,所以两人才爆发矛盾冲突。其婆婆仅是一个爆发点,大不了求父亲将其婆转到李璋家哺养便是,何必闹到离婚这一步?
当然,仅是一个猜测。
或者自己那天出面,让李玮改正这个作风?难也不算太难,郑朗与李用和关系还是不错的,见了面,皆会额首示意,因为避讳,两人没有多言,但一切皆在不言中。
可细想,又不知道从哪里着手。若仅是从月儿得来的消息,李玮还算是不错的,人家是外戚,又没有大恶,凭什么要人家过着朴实无华的生活?闹将起来,赵祯都会认为自己是脱裤子放屁,多管闲事。
这是月儿听来的李玮情报。
另一个消息就不大好了,李用和的夫人。说感情,其妻对李用和也不错,当时李用和仅是一个小官,其妻虽出身粗鄙。但对李用和十分忠心。维持家务,有井有条,又为李用和生下两个儿子。后来发达了,李用和因此对其妻也不离不弃。
可正是赵祯的厚赏,李妻越发的骄傲自大,一次妇闱间的聚会,月儿碰到李妻。虽说是郑朗小妾,但郑朗对家中几个小妾态度世人皆知的,而且月儿出身不算很俗。至少比李氏娘家高贵得多。然李妻很鄙视地看着月儿,一声不吭,离开,就象月儿身上带着肮脏的东西。大约这是一个矛盾激化点,以后越来越狂傲,加上自幼没有受到什么良好教育,最后连公主也不放在眼中,吵闹后。污言秽语。乱说一气,将这个小家伙气得半夜往皇宫里跑。
月儿都回来气哭了,她在郑家,崔娴虽比较强势,但懂得进退,颇有大妇风范,几个母亲受大娘娘影响,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她自己也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哪里受得这个气。
郑朗怎么办呢,只能安慰。
最后终于产生一个想法,无论李玮如何,有了这个老妈子,赵念奴多半在其家呆不下去。除非对方出身不那么尊贵。能受得了这个强势母亲的气。若是尊贵,休说小公主,就是换自己女儿,恐怕也受不了。
可一直没有想出办法,赵念奴问,他也答:“不逃,哪里太危险。”
赵念奴用大眼睛看着四周,忽然低声问:“郑相公,你……”
“你还小,早,”郑朗怕了,你老子就站在身后,不能在这里问,会让赵祯以为自己与他女儿有什么勾当呢。
赵念奴努了努嘴,想说话,看到父亲眼光投过来,没敢作声了。
赵祯没有想到,又看着远处,远处几人在拼命地逃,刚逃两百来步,一声爆响,就象晴天霹雳一般,在身后传来,时恒大喝道:“伏。”
样子很搞笑,但没有一个人笑得出。
巨响声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作响,接着大片大片的石片飞起,腾起漫天的烟尘。尽管离得有近一里路远,还有一些石屑飞溅过来,不用吩咐,一些兵士举起盾牌,想要保护着赵祯以及诸位大佬。
烟尘久久散去,赵祯拍了拍龙袍上的盔尘,带着群臣来到这个坑洞前,现在不是坑洞,而是一个深达好几米的巨坑,看着这个石坑,赵祯张口结舌。刚才可以看到的,仅那么二几十升的液体,居然产生这样大的威力。太厉害了。
走了好一会儿,才扭头对郑朗说道:“这就是格物的力量?”
“远不止,故夫子说要格物致知。”
“好一个格物学。”赵祯来回地走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郑朗试探性地问:“陛下,是否在太学专开一科,传授格物学,平时让臣的学生传授,臣也可以抽空去教导。”
自己写的那本书搁着,一直吵,不知道怎么传,放到太学,太学那些博士们又不大懂,于是一搁便是好几年。但一开始的方向,对着军事而来,威力太猛,这一支力量放在赵祯朝没有事的,放在其他君主朝代,未必是好事,有可能会让君王产生忌惮,反而弄巧成拙。赵祯心中一点想法没有,那是不大可能,果然听郑朗说完后,立即说道:“准。”
“陛下,再请观。”后面还有节目要表演,让兵士准备一些稻草人,外面披上盔甲。时恒又派人抬来一个木箱,看到那个箱子,所有人下意识的退后好几步,得离它远远的。
郑朗看着禁兵说道:“你们谁臂力好,投掷准,请出列。”
没有一个人吭声,刚才也将他们吓着。
郑朗又说道:“没有事,待会儿让你们上山顶,会很安全。”
这才走出来十几个胆大的人。
将这些披着盔甲的稻草人拖到山崖下,让时恒将十几个兵士带到山顶,并不高,只有三十四米,不过好在南面有一个陡崖,正好用来投掷。在山顶上,时恒又再次小心的按比例重新调和。
但不是大石槽,而是一个个密封的小瓶子,只灌了一点儿硝化甘油。不能多,多了会出事的。
用红旗向山下摇动,郑朗再次让大家退出近两百步,这一回没有刚才危险。可必须退到安全区外。时恒这才让兵士狠狠地将小瓶子扔向那些稻草人。这又有一个先提条件。没有火,但有撞击力,还必须与金属撞击,才能爆炸。
小瓶子砸中盔甲,瓷瓶破裂,硝化甘油再度猛烈的爆炸。一个个盔甲就象纸糊的一样,向天空飞去,腾起好几米,才破烂不堪的重重砸在地上。一干大佬看得目瞪口呆。
轰隆隆的爆炸声平息。赵祯说道:“可否用来守城?”
郑朗叹息一声道:“不容易,至少现在它还不能作为武器使用。太不稳定,容易出事故。仅是试验的产物。不过只要继续研发下去,最终能在战场上发挥威力。”
但在心中滴咕,不是守城,而是用来攻城。若是大规模的火器与黄火药出现,城墙会逐步失去作用。未必不好,若是热武器能出现。游牧民族的骑兵同样也失去优势。
这是一个梦想。在自己这一代,想实现太难了,自己仅是打开一扇窗户。若是经过一段良性改革,延长北宋的寿命,科学重视,那么一百年内热武器必然出现。
这些不用多说了。
文彦博忽然说道:“能否用它开凿三门渠?”
三门峡在唐朝很苦逼,一个三门峡成了关中的恶梦,在宋朝关中地位下降。三门峡还象一头吃人的老虎,拦在黄河漕运上。但中书省其他一个人没有想到,偏偏文彦博想到了,也说明一个问题。
郑朗颇有深意地在中书几个大佬脸上扫过,答道:“若技术成熟,休说是三门峡,就是将丹水从汉水打退到关中。也不是幻想。甚至可以挪山填海。不过现在嘛,不行,制作费用太高昂,用来凿通整个三门峡,必须在神门岛、鬼门岛,以及鬼门半岛,人门半岛同上凿出新运河,进行分流,使河水不再湍急,特别是那颗砥柱,上面光滑,无法凿炸药眼,又不易操作,费用高,技术不成熟,必不成功。只能等以后。”
文彦博脸上略有些失望。
郑朗又说道:“岂止是三门渠,还有一渠。”
“何?”
“灵渠。一旦将灵渠扩大,整个岭南与江南会联成一线,其意义远超过三门渠。”郑朗道。现在对岭南根本不重视,想开发岭南,必须朝中各大佬支持,所以郑朗一次次的灌输,唤醒大家重视的意识。
赵祯听着两人对话,忽然说道:“回城,诸卿于崇政殿议事。”
今天看到的种种,对他冲击力太大了,不仅是两府大佬,也要群臣回去一道商议。而且设在崇政殿,可见他心中的慎重程度。
上了玉辂,心中忽然冒出一抹冷汗,还好,还好,郑朗对宋朝忠心耿耿,设法从契丹逃了回来。否则让契丹人收买,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又说道:“郑卿,让你那个学生也进殿议事。”
“喏。”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返回京师。
分尊卑坐下,赵祉看着居末的时恒说道:“时卿,你坐于你先生之侧。”
时恒紧张地看着郑朗,这不能坐,郑朗的下面是什么人?庞籍、高若讷,那一个人都能将自己活活踩死了。郑朗示意太监,搬来一个凳子,挪到郑朗身后,不算是正规的座位,与主次不相干了。这才让时恒坐下。
赵祯没有坐,走来走去,忽然问:“郑卿,何时才能推广实用?”
“臣不知,不过格物学要推广,如今多是我在指导,时恒主手操作,人手太少。”
“可以设一监。”
“陛下,不用,请让臣奏一件事。”
“奏来。”
“在臣奏事之前,先请陛下观一样东西。”
“何物?”
郑朗手一招,招来一个西府的小官僚,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这名小官出去。过了一会儿,在他带领下,让兵士抬来几具盔甲,标准的宋朝步人甲。很重的,一具盔甲重量是后来的四十余斤。
禁兵将盔甲放在大殿中退下,郑朗说道:“这是臣挑选的一些盔甲,你们看,厚度可有问题。”
招来几个武将,让他们看。并且让他们掂了掂重量。几个武将点点头说:“没有问题。”
郑朗又冲一个太监招手,让他过来,从外面禁兵手中拿来一把大刀,对这个太监说道:“麻烦你用力往下砍。”
太监不知郑朗何意,听从吩咐地用力往盔甲上砍。大刀下去,这个太监也没有多大力气,但就象切豆腐一样,盔甲被砍穿。君臣一起色变。
宋朝冶炼技术比以前发达,但这不是钢。而多半是铁。因此在铁水下来后,还要经过一道程序,经过炭炉煅烧,在鼓风机与高温作用下,炭变成氧化炭,使铁中的氧化铁还原,释放氧气,还有其他一系列的化学过程。再经冷水一浸。杂质排除在铁的表面,经铁锤用力的敲打,铁更精纯。所以古代的百炼钢就是这样产生的。
铁水下来,制成盔甲,敲打一百次那不可能,但往往要敲打数次,除去杂质,这才煅造盔甲。原理古人说不出。但经过数千年的摸索,有一套完善的实用技术。
若是盔甲制工精良,一个大力士用刀也劈不穿,这很好地保护兵士的安全。实际不可能有那么多优良的盔甲,但最少能经过得起普通的刀剑砍上数次。若象殿中这具盔甲,那何必花重金打造盔甲?一具盔甲得多少钱?仅四十贯。这个钱用得还有何意义,不如让兵士穿上棉衣。还能挡一挡,又没有盔甲那么沉重。费用仅是几百文!
但不会那么严重,这几具盔甲是郑朗反复挑选出来的极品。
之所以如此,是一些工匠与官吏勾结,为了节约成本,好将钱省下来装进自己腰包,于是不经锤炼,便打造出盔甲。外表看起来,厚度有了,重量有了,铠叶具全,一样不少,实际是用大量杂质铁打造的,所以刀用力往上一砍,就象削豆腐一样。
可不管怎么说,若上了战场,那个兵士穿了这样的盔甲,会很悲催的。还不如不穿呢,象王吉那样,将兵人甲一脱,凭借灵活的身手杀敌,至少没有重量拖累自己,生命安全还能得到部分保障。
庞籍低下头不作声。
这似乎是郑朗的一个特点,将宋朝不好的事物,逐一放大,给皇上看。宋朝眼下还没有败坏到这地步,但又不知道郑朗做得对与不对。至少与欧阳修这些人相比,郑朗做事十分理智。
赵祯走下来,看着这些盔甲,科学道理他不懂,但盔甲的制作过程,他能明白,当太监一刀下去时,他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手掂了掂说:“朕很失望,这几具盔甲出现那个作监,那人之手?”
郑朗说道:“陛下,不用动怒,想想仓粮。”
赵祯蔫了。
郑朗又说道:“故臣有奏,我朝成立之初,制造军器有军器作坊、弓弩院、诸务诸季料籍,虽无明文规定,但多属胄部掌管,胄部又归盐铁部掌管,盐铁又归三司掌管。”
张方平脸成了苦瓜,想说,郑行知,不是这情况啊。
郑朗瞅了他一眼,事实与三司关联不大,这正是郑朗今天要说的,又道:“可归属一直没有真正明确定落,直到先帝才隐隐成形。陕西战争开始,因为需要大量兵器,陛下先后让杨偕、姚仲孙、李用、曹琮钗制置军器司,林潍、方偕、岑守素同勾管,这乃是临时性的机构。太祖时对兵器很重视,多次亲视,所以器精,于扬州平李重进叛乱时,设治所,制弓弩,制作精妙,后来远不及之,时过七八十余载,而胶漆臣听闻仍不脱。”
这就是一个问题了,宋朝技术在发展,并且发展得很快,可开国时的武器却比后来精妙,不得不让人深思。郑朗继续说道:“太祖时,分作坊为南北,别置弓弩院,先帝时又置弓弩造箭院,又设广备攻城作,军器所,斩马刀局,万全指挥,除了京城的诸作外,又于诸州设作,陛下还将某些州府的大作升格为都作院。一分再分,本意是好的,可以细化,便于管理,技术提高。然而分得越多,胄案掌控力度越弱,且有的大都作院,几乎与盐铁部平起平座,根本就不听胄案调动。管理看似方便,实乃混沌不明,下面官吏看到这些情况,不免会有混水摸鱼的事产生。臣在前线指挥军队作战时,多有弓箭、弩、盔甲、兵器不合格者,造成兵士时有意外伤亡。因此,臣想进谏,将这些军器作合而为一,成立一个新监,名曰军器械,专门掌管全国的兵器生产研发情况,包括臣试验的那种新型火药。更利于调动,也减少了贪墨可能性。”
实际各部门一分再分,层层权力重叠,正是宋朝特有的产物。
在宋朝象王莽、杨坚那样权臣替代国家的现象不可能了,然而造成诸多弊端。这不属于冗官冗兵的范畴,而属于冗政的范畴。郑朗的做法,是在矫正,不必要的重叠架空,将它们一一收拢,减少冗政的蔓延。
牵动的利益不大,但会造成一些麻烦,郑朗忍了好久,才借今天的机会将它说出,又说道:“另外臣推荐曾公亮兼知军器械,至于臣的学生,让他跟着曾公亮后面做一些事,或者抽空前去太学传授,或者研发,或者指导工匠。”
曾公亮终于明白郑朗那天说的话,这个好啊,能将郑朗这个学生放在身边,可以询问这个格物学的学问。经过硫酸之后,曾公亮显然对这种新学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因此站起来说道:“陛下,臣愿意担任此职。”
赵祯看了看殿中大臣,这些大臣们也在思考,不是很尊贵的职务,而且亲眼所见,这些武器威力太大,也要朝廷掌控,而不是放在郑朗家中瞎捣鼓,很多大臣说道:“此乃良策也。”
“既然诸卿都认可,朕准此奏。曾卿,草诏。”赵祯说道。不过今天他兴趣很高,与群臣尽欢而散,也许他脑海里在想着与西夏等敌人交战的时候,一个个小瓶子扔出去的场面。
诸臣散去,郑朗将曾公亮喊来,说道:“若要研发,必须在城外偏僻所在,设立一作,这些物事太过危险。”
“行知,放心,我知道了。”曾公亮答道。不用郑朗说,也得要小心哪,这些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利器。
郑朗又说道:“还有我这个学生,喜欢钻研格物,不大懂世务,请乐正兄多担待些。”
“无妨,”曾公亮大笑。不懂世务有什么关系,郑朗这个学生用得好,可是一个宝贝。
郑朗走出皇宫,太空蔚蓝一片,太阳亮得刺眼,天气很热了,郑朗心中却是十分欣慰,这粒种子终于开始破出泥巴,开始成长起来。然后又去了郊外,在哪里还有一件事要安排。特务营!与格物无关,而是南方。
五百七十九章 红颜
但没走几步,张方平追上来,:“行知,三司受不起啊。”
让郑朗一拨拉,军器械又归到三司去了。是一份责任,也是一份权利。
实际此次郑朗也是一种改革,这个改革连王安石都没有想到的,真正的简政,而不是冗政。
宋朝相反,严格意义上后勤归兵部,由兵部负责武将考选,协调户部调拨军粮军饷,上疏条陈,商议军政武备之事。事实上随着一步步的分化,兵部如今成了喝茶聊天侃大山,玩纸牌的疗养院。
这些权利分到什么地方呢?
各个衙门,有可能连赵祯自己也清不楚。例如兵器的制作,天知道是三司,还是地方,或者是其他部门。再如兵器保管贮藏,宋朝制法颇严,也十分精细,包括各部划分更是严密,有备御物库,军需库,安抚司军器库,旧甲杖库,东甲仗库,中甲杖库,西甲杖库,新甲杖库,民军军器库,甚至还有炮库,火攻库,民炮库,划车弩库,防城库,无敌库,等等,听名字就知道会出问题的,有朝廷直辖管属,有各路管属,有各州府管属,中冇央的,地方的,东府的,内藏库的,枢密院的,就连郑朗自己在枢密院,都不能清晰的知道枢密院具体对后勤有那些职权。这种情况,能不出问题吗?
仅是军器上的,还有,粮秣布帛与钱银的后勤。
粮仓原先叫粮场,仓是一个更复杂的机构。例如盐仓,仓储仅是其中一部分,而原来仓储叫场。叫什么不管。就连个这也出现乱,各地叫法不一,仓、场、库、务。
立国之初。仓有三用,一是纯军用,二是军用与官吏合力,三是非军用。若这样划分倒也细密,关健是三者区分并不严格,管仓的吏都不知道自己这一仓是用来何用的。然后又出现问题。
下水井盖被偷偷走,一个百姓不心,踩了进去。腿摔断了,百姓义愤填膺,各位大爷们,你们少喝一顿私密的酒宴,最少几百个井盖就省下了。打电冇话问。若是功绩,会有许多部门出来承认,关健人摔伤了。这个责任谁为负责,问了十几个部门,一个部门也不承认。然后老百姓眼泪汪汪地看着老大们开洋车,住洋房,喝花酒。泡美妹,但那个黑窟窿一月还在,两月还在,三月还在。
这个问题不大,大不了再摔伤两个三个老百姓的腿,真摔断了十几个老百姓的腿,当真能坐得住?
可关健到军队的后勤,特别是在宋朝,动输又不方便,职权不明,岂不更要命。于是出现好笑的一幕,几年后三司因陕西河东岁减西川所上物帛,而军衣不足,又河北入中粮草数多,未有绸绢折还,请贷内藏库绸十万,欲输左藏库缗钱二十万,余计其日直,以限追偿。让三司向内藏库借贷,还要给利息……
不知道三司还不起,内藏库会不会带着一群衙内,对三司来一个抄家抵押?
这是最明显的例子,其实整个军事后勤,从兵器的生产保管,到粮秣布帛钱银,能涉及到几十个部门,而且每一部门职权都不清晰,相互扯皮扯在一起。
刚才的盔甲追究下去,几个工匠肯定要倒霉,然后问上面谁负的责任,某地方的下水井盖事冇件会上演了,能推出几十个部门,最少恐怕郑朗与包拯合力,都难断清是那个部门出现的错误。
郑朗所做的事,便是将这些冗政消除,将职责明确,既然多与三司沾上边,于是划给三司。也不敢动多少,到现在只明确了粮仓与军器生产两项。离整合整个军队后勤供给还很远。可国家不仅是军队的后勤,民政经济等等,都有类似的情况。再加上党争,这样的国家会驶向什么样的彼岸?前几代主君都不错,包括哲宗,所以宋朝在勉强运转着这个雍肿的机制。可只要一到徽宗,良心话,他比起史上那样更牛更猛的昏君,还差了一筹。然而大问题出现了。
但败也萧何,成也萧何。
宋朝有许多方面能让后人借鉴的,比如勘磨制度。
欧阳修馆职贵,贵在何处,先在馆职里当一些年的文员,秘书的啥,不定皇帝还问问话,留下应象了,于是贵。不是这种工作不好,也是一种勘磨,到了任上,整理公文会更有经验。但最重要的却是地方上的勘磨,才能熟悉吏事。做得好,一步步进入庙堂。而非是做做秘书,文员就能当好官的,这个作用甚至不及某些重臣家的门客。
正是在地方长达九年多时间的勘磨,从民事到财政,到军事,郑朗细细经历过一遍,再来与脑海中的资料对比,才产生更多的明悟,也比任何人更加洞察到宋朝的种种弊端。
这是一步一步的尝试。
看着张方平道:“安道兄,为何受不起?”
“要么将平安监交给内藏库。”
“安道兄,当今是明主,若不是明主,将平安监交给内藏库,会造成什么?”郑朗低喝道。
“或者将军器械交给枢密院。”
“军械器本来就多属三司管辖,全权托于三司,变动不大,若是交给枢密院,会波连多少人事调动?”郑朗道。实际张方平还没有明白郑朗心意,宋朝制度便是重叠架空,为什么如此,乃是分权也,下面在拢权,集中,上面最少得做一个样子,三司权利扩大,两府权利必然下降,这符合宋朝的“祖宗家法”。
郑朗语又顿了顿,道:“安道兄,记住我一句话,谨慎微。”
得心了,如今的三司绝不是史上三司。仅是一个平安监与一个糖坊,一年产生的一千多万贯收入,就让许多人眼红。再拢权国仓与军械监。眼红的人会更多。
张方平无奈,看着郑朗往前走,问道:“行知。你去哪里?”
一直往西走,显然不是去郑家,郑朗答道:“安道兄,我去特务营。”
这三个字不是丑化的代言词,相反,是特别军务,看上去十分地尊贵。但知道具体情况的还是不多,就在开封西门外。
来到特务营地。
王嵩与王勇正带着这三百几十人操练。没有什么器械,不过比郑朗想像的要好,比如爬树,登山,暗杀,这玩意儿是王嵩最拿长的,不然他不可能在宋朝与西夏之间来去自如。这是何等不易?要知道郑朗派一些斥候打探消息。还费了九龙二虎之力,结果仅在西夏边缘地带活动,除了王勇二人,皆不敢深入,怕暴冇露了。
但张方平顶着太阳。看了一会儿,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王嵩授得很用心,可那些招式太阴险了,让他目不忍睹。
王嵩声地问:“郑相公,要不要他们停下来?”
这也是一个苦逼的主。在西北种世衡罩着,但庞籍与种世衡不是很合得来。老种一死,他在京冇城无人过问,庞籍用过他,但用过了也就丢下了,当成一堆拉圾,看都不看一眼。
郑朗让他主持特务营,不傻不呆不笨,相反,很聪明很机灵,杀人越货是一回事,抱大冇腿是另外一回事,得将郑朗大冇腿抱紧。
“你继续。”
“好的,”王嵩向这些属下开始呼喊。
“子,你没吃饭?”
“子,你这个坑都跳过去,当初你们的指使怎让你来京冇城丢人现眼的。”
手中皮鞭子抽个不停。
能选到这一步,没有一个兵士是差的,然而无奈,自己是吃了这个大和尚的许多苦头,但升官加薪是真的,怎么办呢,有气没气忍受。但这些人身体素质是真的很好,现在六月末,正是一年中天气最热的时光,可这些兵士经过这些剧烈训练,居然没有一个人趴下。
张方平叹道:“虎贲之士啊。”
郑朗没吭声,开玩笑,这可是从三十几万兵士中挑出来的三百几十人,再不行,宋朝军队真的完蛋了。但看着这支龙腾虎猛的兵士,郑朗心中产生一个灵感。
是否建立一支强大的特种军队?
宋朝也有一些军队冠以强大军种名号,不过实际战斗力很让人质疑。其实不用多,一路保留四营到五营强大的特种军队,那么在战场上将会发挥无可替代的优势。
但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在宋朝将从中御病态的制度下,即使有这数支强大的特种军队,若是让不懂军事的文臣或宦官指挥,又能发挥什么作用?
忽然兵士积极性提高了,一个个表现更出色。
“好。”张方平喝道。
事实他们也不知道,是王勇在远处低声通知属下的,郑朗与张方平来看他们。一个是当朝宰相,一个是当朝财相,而且这两人都是从西北战场上下来,对武将不薄,所以一个个表现更出色。
就是这样,王嵩还在用皮鞭子抽,张方平道:“郑相公,王嵩做得过火了。”
郑朗呵呵一乐,:“无妨,这些兵士身体素质好,不怕。想要他们更出色,训练必须严格。今天浑汗三分,明天就会少洒血七分。否则也对不住他们身上的官职。”
手招了招,又将王嵩喊来。
“郑相公,有何吩咐?”
“你估计他们最快能在什么时候放出去?”
“郑相公,仅凭武艺,现在就能放出去,但不是武艺一样,还有其他。”
“我懂,但最快能在什么时候放出去一批人?”
“不大好,若是能实用,最快要得明年,他们勇猛有余,应变不足。”
“王嵩,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在九月末,放出去五十人,潜入西夏,听候朝廷命令。”
“九月太早,”王嵩抖着手中的皮鞭子,拧眉道。抖皮鞭子不是想抽郑朗,而是在想用这个皮鞭子提高训练强度。九月份能不能完成任务。
“必须在九月以前,另外你在营中挑一挑,准备一百人。潜入南方。”
“南方?”王嵩一失神。
“南方?”张方平也不解地问了一句。
“正是南方,”郑朗道。未来战争不是在西北,也不是与契丹。而是南方,不仅是侬智高,其后苏茂州蛮反宋,下溪州蛮反宋,梓夔路夷人反宋,丰州洞蛮反宋,火洞蛮攻邕州,邵州蛮反宋。交趾扰宋,交趾甲峒蛮攻宋,苏茂州蛮攻邕州。这是六七年间大的叛乱,的叛乱更是不计其数。
是否是宋朝对他们太差?相反,赵祯死后,包括四川到荆湖南路百姓全部在哭泣。
宋朝对这里态度很消极,梅山蛮划为禁梅山。不得进出,让他们成为国中冇国,逍遥自在。从夔州路起往南去,叫南荒。就象荒地一样,不去过问。自生自灭。至于重敛,更是笑话,既是荒地了,还指望它有什么收成?即便是荆湖南路,熟蛮一丁仅征三斗三千丁口粮,并且负责其治安,计口划田,除了这些丁口粮,多不事其他赋役,何来重敛而言。
但是这些生蛮的谋反,不仅动乱地方吏治,所过之地,寸草不留,无数百姓被杀,房屋被烧之一空。即便是侬智高这个大英雄,他杀死的几十万百姓,非是汉人,若按后来民族来划分,其中七成是壮族本身。
后人要颠倒黑白,神志不清地美化侬智高,郑朗不会去管,但作为宋人,宋朝宰相,不会坐视这些生蛮欲所欲为。可这个要细细谋划,赵祯被这些生蛮逼得无奈,派了潘美孙子潘夙前去镇冇压,平灭九十九峒寨,也就是九十九个山村,因为地形不熟悉,不得不退兵。
朝廷管不好,不管不好,于是兵力一次次掣肘,导致赵祯死,国家财政一点儿也没有扭转,留下一个超级烂的烂摊子给了后人。况且从湘江往西,一直到湖北西部,四川成都南部,到两广,这么大的地区,要占可怜巴巴的宋朝疆域三分之一面积,郑朗怎能不管?
他的心思没有人猜得透,王嵩为难了,:“郑相公,若西夏贼子,属下还知道一点,南方,属下不知道啊。”
“无妨,我会授命狄青将军,派几个人过来协助你。这个可以不急,年底先选出几十人,先前去向南方,以后徐而图之。”
“南方哪里?”
“梅山蛮,南荒所有地区,岭南,以及交趾。”
郑朗一个名词,王嵩脸色就难堪一份,只有岭南稍稍好一点,其他三个地方都不是好地方。
“王嵩,你知道这一营一年得花费国家多少钱帛?”
“是。”
“好好做,有可能你会因此名载史册。”郑朗道。不是夸张的,史上象这样专门的情报部分,还未曾有过,尽管孙子那句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搁在哪里好几千年。
“是。”
“一旦行动开始,我将追加五万两银子供你们调用。”
“是,”这一回王嵩答得更有底气了。到哪里,不管是在西夏,或是南方,没有钱是不行的。
在回去的路上,张方平问:“行知,你当真想对南方动兵?”
“若是湘水开发得当,当抵半个江东圩,你我会不会动心?若是一个岭南开发得当,当抵两个江东圩,你我动不动心?”
“行知,可岭南再开发,粮秣如何运回京冇城?”
将郑朗问愣住了,他不会回答若是朝廷重视科技研发,未必蒸汽机,包括蒸汽火车不是梦想。这个制造出来容易,若大肆发展,自己那些知识被这时代更多的人接受,有可能自己晚年这种物事便可以出现。关健蒸汽火车制造出来容易,铁路怎么办?将宋朝从上到下一起挤压,也凑不出来这么多钢材。没有铁路,造船运输,从哪儿运?海上运?再大的船舶,也会使粮食产生高昂的成本。
郑朗不知如何回答,于是粗暴地答道:“比现在好。”
……
郑朗准备派奸细去西夏,西夏巨变已经逐步开始。
元昊遇到没移氏之前,还遇到一个女人。他中种世衡反间计后,日久起疑,终于明白上当,心中后悔。听从野利皇后之言,寻到野利遇乞的家人,起初之意乃是封赏其家人,以作补偿。野利皇后想补偿娘家人,但她这次会大大的后悔了。
惨烈的故事开始发生,野利遇乞一家带来,元昊了几句安慰话,可他眼睛亮了起来,因为在其家人中看到一个美丽的女人,托人打听,才知道是野利遇乞的妻子。得,索性补偿得更彻底一些吧。派人将野利遇乞的妻子没藏氏接中宫中,一个是干柴,一个是烈火,立即勾搭成奸。但不久后,让野利氏发觉,便吵了起来。你已经错杀了我的哥哥,不求你补偿,为什么还要霸占我的嫂嫂?
野利氏年青时貌美如花,品性淑良,甚得元昊欢心。此时生下两个儿子,也到了三十多岁,色已衰,不过李元昊还考虑了她的感受,赐没藏氏为没藏大师,出家为尼,居兴庆府戒坛寺中。
今年春,纳没移氏为皇后,渐渐将没藏氏疏忘,不过听她有孕,去两岔河狩猎时,将她带上。正好在狩猎期间,生下一子。因生皇子没藏氏立为皇后,一个西夏,居然有三个皇后。
又让没藏氏的哥哥没藏族讹庞三月为国相。而自此野利氏日益失宠,不免有怨,于是没藏兄妹施了一些推手,导致元昊于六月黜野利氏,使居别宫,不复相见。
这仅是没藏氏前路上一道障碍,还有两头庞大的拦路虎。第一个便是太冇子,太冇子是野利氏的亲生儿子,一旦他为帝,没藏家族必被灭掉。第二便是没移氏,少冇妇经过人事之后,越发的容光潋滟,风流靡漫,被李元昊当成掌上明珠,于天都山修了一座行宫,两人欢悦其间。
元昊自废野利氏,太冇子李宁哥形单影只,孤立无依,前有夺妻之恨,后有废母之怨,心中愤恨。李元昊也有所闻,他不想闻,也有人将李宁哥的话送入他耳边!但李元昊极喜欢这个儿子,认为他颇类己,是西夏未来的好接班人,二是也知道自己行为乖张,又为酒色所迷,索性我行我素,在六月底下诏役夫数万,准备在贺兰山侧营造离宫数十里,高十余丈的台阁,以便与后妃们游宴其中。
这纯是不想好了。
可关健他与没移妹子,以及其他一群妹子欢乐,却忘记了另外一个嫂子,没藏氏虽美艳,终不是没移氏那种红颜祸水级别,是一朵带刺的野花,玩过了,儿子弄出来,李元昊也就忘记了。这本来没有什么,但此时他不管政事,全部交给国相没藏讹庞,没藏又是没藏氏的哥哥,又有李元昊的一个儿子,名份也有了,权利也有了。一场阴谋就此发生……
……
具体的前线情报还没有得到,只知道李元昊开始在贺兰山大修离宫。
看着邸报,郑朗叹道:“红颜祸水哪。”
若没有这个没移妹子,李元昊万万不会到此地步的。只不过与历史上的貂婵一样,这样“出色”的女子,最后下落何处?
五百八十章 指桑
到了七八月,下雨了。
赵祯差一点在宫中活活被老天气死。
几月前祈雨,雨不至。眼看是大好的收获时季,老天一个劲的下雨。这可是致命的雨。
这时候人们收割很简单,菜籽成熟了,在地里晒干,放在油布上用篾片做的连耙击打油菜,将籽粒敲打下来,扬干,再压成菜油。大小麦与高梁,则在晒谷场用石碾压,稻谷也要晒干,然后用一个木制的大谷桶,拖到地里,抱起稻杆,用力摔打,将谷粒敲打到桶内。总之,需要大太阳照上几天。这也是废话,若是没有大太阳晒上几天,即便有收割机,也脱不全谷粒。
这个雨下得绵绵不断,无比的**,特别是大米仓江南,过了黄梅天后,依然还是阴雨绵绵,稻谷很难饱米。就算长了半粒米,也是米,关健不见几日晴天,稻谷怎么弄下来?
还不急呢,明年继续……
所以郑朗不想进入中书,若是没有这么多大佬掣肘,进入中书,安心救灾便是,但大佬太多了,一个个心思复杂,进入中书是找罪受的。若不是文彦博有可能与贾昌朝走得近,他明年都不想进入中书。
郑朗的心思,没有人知道,以为他是低调谦逊。
情况也不是很恶劣,经过各个御史清查后,收回来许多粮食,有了粮,诸臣心中底气也hou了一份。本来是好事,可是中书严重分裂,灾情看似【展翅更新组】严重,实际很分散。于是各地陆续地出现一些问题。
……
江南。
江南更**,如今江南要远比史上的好,前后十几年间,陆续开垦了四万顷圩田,从江南西路一直到江南东路。覆盖大片地方。人口也远比史上此时密集。
变化缓慢的是两浙,这里开发更成熟,没有多少开发的空间,要么与山争一争,与海争一争。争的空间不是很大。在郑朗带动下,意识到占湖的危害,继续还有豪强在占湖,不过速度也比史上要缓慢。
一个江东圩,一个两浙围(圩与围的区别是圩相比于河面,要低一点,必须有大量圩堤。多在江宁以西所在。)成了朝廷重要的指望。
可是今年情况很不好。
江东仅是稻子无法收上来,七八月到来,汛期不那么严重。两浙不但稻子无法收上来,与江东不同,江东是长江水系。入海缓慢,水容量大,汛期主要是在五六月份,但两浙汛期不一样,它的水系离海近,水容量小。五六月份汛期不严重,相反,到了七八月份。受台风影响,山洪多有暴发,河流又狭小,再加上这个古怪的天气,两浙还要受着秋潦的危害。
艰难的八月过了,九月情况仍没有变好。昔日的繁华之地杭州都变得惨不忍睹。说田地里颗粒无收,夸张其词。但收上来的稻谷很少。原本杭州米价因为江东圩的冲击,一石只有三百来文,然后一个劲的猛涨,很快攀上一石一千文,一千五百文。
两浙一石米若涨到一千五百文,缺粮的北方会涨到什么地步?
杭州府尹吕向高急切的向朝廷求助,中书几个大佬也没有办法,若是北方缺粮,还能从南方调运,但南方缺粮,从哪里调运,难道从岭南调过来?让吕向高下令,每石米价格控制在五百文内,若超过这个价格,查没其粮铺,违者斩首示众。
这份命令便是出自陈执中之手,与夏竦无关。从另一个侧面也反应了陈执中缺少变通之能。
陈执中出现失误,吕向高变通能力更差,没有想到,接到中书命令后,立即颁发榜文。几天后,派心腹到各县巡查,不一会儿属下回来禀报,知府,不好,街头到处是饿殍的百姓,有的活活饿死。你快想办法,向朝廷求援吧。
吕向高不相信,亲自出去看。
情况比小吏禀报的还要恶劣,是不错,用工代赈,杭州也执行这一政策,关健在下雨,想做工都没办法做工,只能将灾民组织起来,设粥棚。这个做法也似乎没有问题,可是粮价在一个劲的上涨,普通的市民也想省一省,特别是那些贫困百姓,一起挤到粥棚去排队。这样一来,粥棚成了无底洞,根本就没有办法,有效的救济真正需要救济的灾民。
这便是零碎灾情的为难之处。
真要象前几年那场大灾,又是旱灾,又能顺利的将灾民全部组织起来。但还是有办法的,主要根源依然出在中书,陈夏二人争斗越演越烈,这时候即便郑朗也不敢插手进去。因此不仅是杭州,其他地方陆续出现了不好的情况。
杭州有财力,可是要上交国库的,吕向高又不象郑朗、庞籍、韩琦他们有那么大的魄力,这个财力不敢动用,因此,粥棚时断时续。这种情况反而使局势更糟糕。
禁价令下后,没有粮商敢违反朝廷旨意。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们也有办法。你不让俺们涨价,俺们不卖米了。这后果更严重,原本虽苦一点,那怕米贵一点,半饱不饥的,一天也就熬下来,现在米商联合起来不售米,有钱都买不到米,百姓日子怎么过?特别是因为平安监的出现,杭州城以工谋生的百姓更多,都是“工人”,都是靠买米度日。所有粮店一起关门大吉,难不成组织人手,去哄抢各大米铺。
于是在整个宋朝最繁华的城市里,居然饿死了许多百姓。有的百姓一看形势不妙,向其他地方出逃。吕向高急了,在赵祯朝,比较重视人命的,遇到灾年,有老百姓被饿死,会有发生,但不是很多。关健发生在杭州,京冇城中的大佬如何做想,皇上怎么想?不顾面子,向京冇城求急。中书也傻了眼。自宋朝拿下南唐以来,都是南方将粮往北方调运,那有粮食从北方向南方调运?一来一去得多少成本?因此对吕向高说,自去年冬天以来,陕西与整个北方都遭到旱灾。粮仓并没有多少米。
这是不对的,北方各大粮仓有米,不过不多,也怕明年再有灾情延续,所以不愿意反调向南方。又说。吕向高,江南应当还有粮,你自己儿想办法。
吕向高苦逼了。
一愁莫展之时,他的一名属下匆匆忙忙地进来禀报:“知府,大事不好,剡县出事。”
“剡县?”吕向高狐疑地问。
无他,此时剡县有一个鼎鼎大名的人物。王安石。
王安石父丧丁忧后,郑朗回家丁忧,朝中是贾昌朝,在他的有意打冇压下,王安石提拨得很慢。并且有意让他在江南两浙转悠,远离京师要地,做了变动,此时不是在鄞县,而是去了剡县。一个是在明州,一个是在越州。
都知道他在剡县时间不会很长。随着郑朗回归,王安石早迟会上位。但比起鄞县,剡县情况更糟糕。它后面便是多丘陵地带,阴雨绵绵,加上秋风杀人,秋潦泛滥,远比鄞县更恶劣。
幕僚也感到头痛,王安石不用担心。可他身后站着一个庞大的巨人。在吕向高的催促下,他拿出一张盖有印鉴的官府告示。不顾朝廷限价令,明文公告允许米价上涨,出三千文一石收购大米。
各地在限制米【展翅更新组·梦水】价上扬,闻听剡县米价涨到一石三千米,原来是三百几十文,整涨了九倍,江南各地的米商都疯掉了,一窝蜂雇佣船只,顺着大运河将米运向杭州,又从杭州顺着两浙运河(杭州到宁波运河)运向上虞,从上虞顺着曹娥江运向剡县。好在曹娥江过了剡县后,到上游剡溪水才变浅,曹娥江水位还是很深,不影响船只航行。不但其他地方,连杭州本地的米商也大量地将米价运向剡县。
吕向高看完榜文,吃惊万分,说杀头罪过了,但明着对抗朝廷诏书,这可是犯下重罪的行为,可王安石是郑朗的学生,怎能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虽不解,还是小心翼翼,带着属下,不顾能不能过界的忌讳,直闯剡县。人命关天,管它能不能过界。
来到剡县,王安石闻听他到来,率着手下迎到城门外。吕向高大怒地问:“王安石,这份榜文可是你书写的?”
“正是。”
“王安石,你替奸商哄抬价,可知罪?”说着,命人将王安石绑了起来。
就在此时,一名小吏跑过来,看着王安石,面露难色。吕向高看他鬼鬼祟祟的,让手下将他捉来,喝问:“你家知县马上快成朝廷死囚了,有什么事不敢说的?”
小吏伏于地上不敢作声。
王安石道:“你照实说无妨。”
“禀知府,自从王知县发下命令之后,各地米商纷纷涌进剡县,他们为了感谢我家知县,不断地送我家知县银两。可有一些米商不自觉,装聋作哑,我家知县便派我向他们索要,若不给就不让他们在剡县售粮。那几个米商最后答应了。”
吕向高气疯了,俺们杭州每天都在饿死人,你帮助这些奸商哄抬米价不算,还要敲诈勒索,收取贿赂,就是你的老师在此,俺们也要讲一个道理。咆哮如雷,喝道:“将那几个米商带来。”
一会儿几个肥胖的米商带了上来,看到这架势,连县大老爷都被捆绑了,吓得面如土色,一个商人说道:“知府,草民有罪,可不全是草民的错,剡县公告上明文这里允许米粮涨价,我是商人,自然逐利而行,至于送礼,更与草民无关,是知县派人强行勒索,不送hou礼,就不让俺售粮,还说,按米粮的量收礼,一石最少要给他一千文钱。我们粮食运到这里,不能再运回去,算算账,除了一千文,还有利可图,只好送礼给他们。”
吕向高一听更气昏了头,一石米收礼一千文,这些天剡县收了多少贿赂。这简直是大宋立朝以来第一恶劣的贪墨案。看着主bo问:“你们一共收了米商多少贿赂,可有账目?”
“禀府尹,有账,全部有账。”主bo在衙役的押送下。将账册拿来,吕向高翻了翻,这可是明确的罪证,即便有郑朗,也保不了你。压住心头的怒气。将事情原原本本向朝廷禀报。
……
这件事影响深远,至少让王安石与张方平都产生一个不大好的思想,不相信商人,认为商人便是奸诈的,所以在他们经济思想里。都赞成国家经济。因此后来王安石有了均输,有了市易,这段经历不可谓不重要。
暂时朝廷还不知道,老天下雨下得太过份,赵祯只好派礼官祈晴。非是祈雨,让老天弄得仙仙欲死。
其实郑朗有好几次想提醒,但此时陈执中与夏竦在中书杀红了眼。郑朗也没有办法参与,只好将自家一亩三分地管好。九月来临,郑朗再次来到特务营。
王嵩让郑朗逼得快要跳脚,只好从中间挑选五十个比较机灵的人,不停的开小灶训练。将这五十人带来。应郑朗要求,用药将他们脸上的刺字抹去。还有一点痕迹,不过已经不是很明显,再过一段时间便看不出来。
郑朗看了看这五十人,问道:“你们可做好了准备?”
“属下已经做好准备。”一齐回答。
“这一去时间会很长,快三两年内朝廷便将你们召回。慢有可能十年八年,你们不能回国。若不同意,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这个时间不好确立。有的可能会很快完成使命,返回国内,有的可能还不止十年八年。有的是一次性任务,有的是多次性任务。至于效果如何,郑朗同样不敢确定。
没有一个人答话。
事实这段时间,王嵩与王勇多次提及此事。不讲清楚不行的。不然到了敌国,马上叛变。则成了天大的笑话。
郑朗看着他们坚定的表情,心中也很满意。至少现在看上去,让人放心。将王嵩拉到一边低语一会,王嵩额首。说完后,王嵩回来,点了二十人出来。这些都是五十人中的佼佼者,不仅人机灵,还识得许多字。后者对于普通的兵士来说,十分难得。其实筛选到了这五十人的地步,没有一个是差的。说完后,王嵩带着余下三十人离开京冇城,前往陕西。
但还没有余下的二十人重要,具体任务郑朗也没有多说,而是将他们带回去,塞进皇宫巡逻的禁卫当中。这是培养他们的气势,至少看到尊贵的大人物不会怯场。
然后又让他们在下值后,进入太学进行一些粗浅的学习。为了进一步培养其气势,让他们晚上居于郑朗自家府邸中。至少经常看到皇上,看到郑朗不怯场,那么看到没藏讹庞也不会怯场。
郑朗还是不大放心,又时常喊一些美妓于家中表演歌舞,也让这二十名兵士观看。内幕赵祯也不知道,听说郑朗一反常态,经常喊大量美妓在府上表演歌舞,他十分纳闷,难道郑朗也开始堕落了?竟然亲自到枢密院询问情况。
郑朗答道:“这些人,臣让他们投奔没藏讹庞。”
“那个西夏新国相?”
“就是他,臣得到一些消息,元昊昏庸了,于离宫不理政务,挟美作乐,将政务交给此人。其妹原是野利遇乞之妻,为元昊一时看中,侥幸得子,成为西夏新皇后。然此时元昊并不宠此妇,专宠那个没移氏。又因此兄妹排挤,原先的野利皇后被黜废,太冇子却是野利皇后的亲生儿子。”
“郑卿,你是说……”
“所以臣设立特务营,正是为了此事。私盐通道一直在保留着,我朝一些百姓不知羞耻,想学习张元,时常逃入西夏,但这些人多象高衙内,没有才华,不得大用。故臣让这二十人进行一些训练,看能不能接近没藏。陛下,一旦没藏氏成为西夏的太后,其夫是我朝用反间计杀死的,对我朝必有恶感。”
“倒也是啊。”赵祉慎重起来。
“陛下,也不用过份担心,一旦如臣所想的那样,西夏有变,契丹会借机捡便宜,然未必能真正捡到便宜。但不管怎么说,边境都会有一些小麻烦。就看这些特务们,能否用小博大。现在一个问题是他们一旦为没藏重用,面对荣华富贵,美色时,能不能倒下。臣不说,但刻意用这些艳妓表演,看他们的表情,若是能通过美色关,才能让他们接近没藏。”
“原来如此,不过动用了卿……”
“陛下,不可小视,例王嵩、王勇、陆陵……且也无妨,士大夫都在挟妓作乐,臣请几个美妓回家表演,又有何妨?”
一句话说得赵祯啼笑皆非。
事实许多大臣不解,可言臣也不能弹劾。若这个也要弹劾,三分之二的士大夫会中枪。
除了这件事,枢密院静悄悄,但战火很快蔓延到郑朗身上。
张亢因功迁知渭州,主管泾原路事宜。
宋朝南郊赏赐,一是钱,二是物,前线也分了许多。可是京师物价与缘边物价肯定不同的,有时候物良而估价贱,有时候物下而估价高。这引起前线发生了一些纠纷。
对此,几个缘边大臣态度截然不同,三司送特支到庆州,物恶而估高,军中汹汹,优人因而戏之。孙沔怒喝道:“此朝廷特赐,何敢妄言动众。”
命人将其拖出去斩首。众将求情,此戏尔,不足深罪。孙沔呼还,杖脊发配岭南。因此诸将士于是不敢言。这是孙沔的做法,强制性的压制将士们不满。
也不能说不对,三司有三司的难得,那能面面俱到。
张亢做法不同,用估价高的与估价低的互相交易,均其直赐以军士。这似乎也是一种良策,转运使将张亢擅减三司所估上奏朝廷。夏竦奏张亢违纪。
夏竦的说法也不能说不对。
泾原路还保持着市易,但不打仗了,郑朗自动收了回去,仅限于商业性的市易,军士只有护送权,不得参与。毕竟这样的市易会产生大量不好的后果。而且保持市易的用意不仅是敛财,还有一些军事用途,现在还没有看出来,但针对的是整个河西走廓,郑朗刻意做了解释。未必成功,不成功,敛得一笔钱也是好的,又能得到一些大牲畜与战马。成功了更好。
张亢做法显然违反这一条规订,直接用军用赏赐进行交易,看似良策,往往也在开一些不好的例端。
夏竦说张亢做错了,也能说。
不过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的,赵祯看了看夏竦,又看了看郑朗。郑朗没有作声,只好宣旨,降张亢知磁州。
事情并没有甘休,御史宋禧再议,说张亢在代州时,曾用库银市易。也有些事,张亢比较爱惜将士,想改善将士的一些生活条件,于是在代州学习郑朗,做了一些类似市易的事,这些钱没有装进口袋,全部赐给了兵士。做得很隐蔽,可想人不知,那是不可能的。宋禧又将张亢在府州的事迹翻了出来,再弹劾张亢挪用公用钱。
这都是事实。
于是中书出张亢再降为右领军卫大将军知寿州。
听到寿州二字,郑朗眼中出现暴怒,盯着夏竦与陈执中。
五百八十一章 帝王心
诸臣也看着中书几个大佬。
若是按理分析,中书的处执并没有做错。不是挪用公用钱,虽贾昌朝用这个对付尹洙,但郑朗回归,提公用钱效果不大。况且当时府麟路面对十几万西夏兵士的攻击,这样做情有可愿。
张亢在代州做的事,就有些讲不清,但还能说一说,契丹攻击西夏,宋朝没有弄清楚,议论纷纷,做了一些变通,收拢兵士之心,以备战争。况且后面还暗中参与了河曲之战。
最说不清的便是夏竦的弹劾。
渭州。
也许后人都无法想像,不就是三司将朝廷南郊祭的一些赏赐物品均其直赐于兵士吗?这样做减少兵士埋怨之心,岂不是很好?
但就是这个做错啦。
渭州不仅是渭州,有三军三州百姓,有数万精悍的将士,还有市易,还有自垦的荒田,也就是钱兵粮都有之。张亢身份不明,半是武将身份。不顾朝廷制度,收拢兵士之心做什么?
当初贾昌朝还授使几个御使用富弼与杜衍安民,说他们收拢民心,意图不诡,差一点将富杜二人再贬。那个还有些说不过去,张亢的做法,恰恰是宋朝最忌讳的地方。
可以均其直,但提前通报一声,得到朝廷允许,才能均其直。
就是这一条看似很荒谬的理由,夏竦弹劾张亢,郑朗却不能替其辨解。
现在更恶劣。
寿州乃是何处,当初郑朗查隐田,刻意挑选的地区,张亢又是郑朗的亲近部下。去了寿州可想而知。
现在就是一个很大的难题,郑朗不替张亢辨,张亢去寿州会十分为难。弄不好,又会生出许多事来。张亢是郑朗亲信,都不替其辨。以后又有谁替郑朗做事?替张亢辨,张亢是做错了,几位大臣一起出来争,有可能水洛城事件再次上演,郑朗不但进入不了东府。有可能贬出朝堂。
可是问题不是在这里。
张亢的做法固然有违制度,在宋朝还是一个人治大于法制的年代。不看僧面看佛面,张亢做法警告一下也可以,没有必要设这个难堪的局,让郑朗选择。
郑朗眼睛盯着陈执中与夏辣。
陈执中在郑朗注视下,摇了摇头。
他与郑朗颇类似,孤芳自赏。从不结朋,因此在朝中根基深,是名副其实的首相,与夏竦相争,却居于下风。
懂的。与我无关。
郑朗眼光又转到夏竦身上。
夏竦坦然一笑,干嘛呢,行知,张亢仅是一个武将,你不会与俺拼命吧。
王贻永与宋庠低下头,拧眉。坐到这个位置。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当真王贻永是打酱油的,若是如此。不可能能在这个位子坐得那么久,西府这几年换了多少宰相?这是一个大智若愚的人物,也想到郑朗的难局。
庞籍与文彦博在深思,有可能也没有想到破解之策,但这是夏郑之争,他们没有必要参与进去。
郑朗又转向赵祯。
这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中书之议,为什么皇上会通过?
赵祯也在注视着他。眼中神情却是十分平静。不错,正是平静。郑朗忽然心中一阵明悟,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心?忽然也微笑起来,低下头不语。不是要贬张亢知寿州吧,俺默认了。
夏竦起先不解,过了一会,脸色变得十分难堪。
散朝。
张方平悄悄跟上,问:“行知,为什么你不替张亢说话?”
贬降磁州足矣,何必弄到寿州?
“为什么要替张亢说话?”郑朗反问道。
张方平一愣,他不能说张亢是你的嫡系,难道你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一贬再贬?
郑朗悄声说道:“我不说是有原因的,你看到夏竦脸色没有?”
“不懂。”
张方平不懂,郑朗也不解释。然而这件事意义非同小可,意味着夏竦不仅与陈执中争斗,也向郑朗发起挑战。各种小道消息也传到崔娴耳朵里,崔娴抱怨地问:“官人,为什么夏竦要对付你?”
想不明白啊,自己丈夫与夏竦又无恩无怨,在夏竦最艰难的时候,丈夫还力挺过夏竦,替他争辨。传将出去,会让欧阳修等人笑掉大牙的,丈夫在做愚蠢的事,养虎为患。
“他担心我进入东府。”
崔娴明白了,夏竦与陈执中争得头破血流,无外乎争的是首相。丈夫一去东府,无论夏竦或陈执中,就成了蚌与鹬,丈夫则坐收渔翁之利。所以将丈夫卷进来,成为一场浑沌局。可又想到另一件事,问:“为什么皇上也同意了?”
“娴儿,这是帝王心。”
“帝王心?”
“我与吕夷简不同,你看看朝堂诸相,夏竦我替他正过名,陈执中有严荣的联系,庞籍与文彦博担任过西北官员,同属于西北重臣派系,王贻永与世无争,宋庠呢,虽因为包拯弹劾王逵一案,我略说了说,可迅速掠过,给大宋小宋保留了面子,原先与大宋还有点交情,不会因为我一说,对我就产生反感。上下和气一团。在军方我又有威信,民间又有着很高的声望。我在枢密院,无关大雅。去了中书,这样的首相,不学范希文,却更胜过范希**为人君……”
“妾明白了,陛下想调你进入中书。”
“不知道,但对中书两相之争,陛下肯定有些失望。”
“官人以后做事,会有人掣肘……”
“这是必须的,若是良策,陛下会配合,若有疑问,陛下会默视这种掣肘,一切必须由陛下来掌握。是一次考验,也是一个征兆。”
其实过程很简单,西府安静,没有争执。至少该做的事,全部能得到落实。是伴相,不能用政绩斐然来形容,但至少与东府相比,成了天壤之别。夏竦与陈执中相争。不为首相之争,两虎也难以相容。自己主动辞去首相之职,,不代表着以后不担任首相。年龄资历一天天的在增长,两府相比较,更有了担任首相的资格。
因此夏竦在与陈执中争执中。也在暗中观注着自己。正好转运使包拯下去,换其他人不会说的,都知道张亢是自己人。但包拯是青天嘛,尽管自己对他有恩,可是公私分明,张亢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向朝廷提了出来。
夏竦看到了机会。趁势设一个玲珑局,等自己往下跳。至于陈执中摇头,他是没有参与,但默视了整个过程的发展,否则在中书就得不到通过。内耗中,夏竦之议便不得通过了。
到赵祯手中,赵祯也产生了一些小小的想法,这便是郑朗所说的帝王心。不是赵祯对自己不信任,相反,是更加信任。如果自己一个政敌没有。上下齐心,未必对自己有好处,说不定就害了自己。即便对自己有好处。也为后人开了一个恶例。自己是忠臣,万一后人也学习赵祯用自己,用了一个李林甫式的权相怎么办?乘势让自己与夏竦矛盾扩大,这不是让朝堂产生分裂,而是在自己身上开一个缝隙,有了这个缝隙。赵祯就能掌握主动权。对张亢同样给予一个小小的敲打,不然其他缘边将臣学习张亢。有可能又产生不好的趋势。
想法似乎是对的。
郑朗默认了,但不认同。一旦自己入主中书,必须进行一些改革,这需要一种和谐的气氛,上下一心,改革才能顺利的进行。若是有许多人对自己掣肘,改革必不能顺利进行。
即便没有自己,史上依然产生了蔡京。
但郑朗不能对赵祯说出来,你就相信俺吧,将国政全部交给俺处理,还让所有大臣配合俺,才能将国家治理好。那还不如对赵祯说,你将位子挪一挪,让俺来做。
崔娴也渐渐想通这个道理,说:“官人,那你为什么不提议,让张亢换一个地方?”
呆在寿州,那一群豪强们不敢对付郑朗,可有胆量对付张亢。时间呆长了,准得闹出许多矛盾,张亢下场会更惨。郑朗说道:“无妨。”
就是张亢下放到寿州又如何,数月后自己就有机会让张亢重新上位。呆得越憋闷,上位才越有资格!
但赵祯在宫中郁闷了,想不通,难道这个郑行知是误会朕了?为什么一声不响?
郁闷的不仅是赵祯,还有夏竦,郑朗一声不响,自己弄了大半天,整成一个跳梁小丑。难道郑朗想丢车保帅,通过一个小小的张亢,将自己火拼掉?
下面的大臣也在关注这件事的发展。
不知道最终会有什么动向,可是树不动风动,幡不动风更动,西府这一回想安静,是不可能了。
正好吕向高的奏折到了京城。
这是何等的大好机会,夏竦说道:“陛下,当重惩王安石。”
郑朗,张亢你敢丢车保帅,你的学生敢丢弃么!
赵祯同样狐疑地看着这份奏折,还有附带的大量账册,公开违抗朝廷圣旨,哄抬粮价,收了这么多巨大的贿赂,杀头也可以了。但他对郑朗这几个学生记忆深刻,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看着郑朗问:“郑卿,那个王安石怎么做出这些事?”
郑朗未答,向夏竦问:“为什么重惩王安石?”
“为何不重惩王安石!”
郑朗讥讽地说:“夏相公,庆历三年国库空虚,国家要钱无钱,要粮无粮,又发生了那么大的灾害,各处流寇烽起,最终却安然渡过。今年灾害虽严重,却远不及四年前的灾害,国家要钱有钱,要粮有粮,又有了用工代赈法安置灾民,然各处都有饿死的百姓音讯传来,你不觉得东府是失职了吗?”
“郑朗,虽有饿殍出现,然没有流寇出现!”
没有起义军吗?郑朗心中想笑,马上就有了,而且远胜过张海与郭邈山的起义军规模。但郑朗不说,到时候老账新账一下算。对赵祯说道:“恭贺陛下,至少两浙粮食朝廷不用发愁矣。”
“郑卿,何来此言。”
“陛下,不用多久,吕知府便会再上奏折,解释其中的原因。”郑朗还是未答,又盯着东府数相喝问道:“各位相公,你们身居东府高位,却不及一个小小的知县,岂不让天下人失忘乎!”
五百八十二章 糖衣
夏辣对赵祯说道:……陛下,臣弹劾郑朗强词夺理,颠倒黑白。”
随你怎么说,这个账册摆在这里,而且粮价一石三千文,涨到这个份上,几个老百姓能吃得起?
赵祯如意了,夏辣与郑朗矛盾终于公开化。对此郑朗也没有多排斥,就事论事嘛,以前夏妹还是不错的,可后来那些事做得就有些过火。自己进入中书,必然调动员数人,特别是王尧臣与富弼,富弼有执政经验,可以做自己重要的帮手,王尧臣有武略,可以进入西府。当真学习陈执中?那个独善其身,能做出什么事?最后什么事做不了,还要落得一身骚。为,有人找麻烦,不为,同样是宰相的失误,还会有人找麻烦。郑朗会选择那一种结果?用富弼,必然会得罪夏球。不如顺水搬舟,索性将矛盾公开化。
赵祯问:“郑卿,王安石此举有何用意?”
东府几相想不明白,赵祯也想不明白。
“陛下,为什么江南米价一石在三百几十文,价高时仅四百几十文,但到京城却有六百多文,七百多文。”
“有运输成本,损耗,商人盈利。”
“国家库粮成本几何?”
“略高一点。”
这个简单的对答,牵连到另一个问题,看到灾年粮食涨价,范仲淹曾建议,丰年备粮,荒年售粮,平稳粮价。为什么一直没有得到通过?其实不仅是范仲淹,还有其他许多大臣也上过类似的奏折。
看似不错,可皆忽视粮食在储藏中的损耗。以前储藏损耗曾高达五成,只是一年年的储粮,裹了进去,大家没有注意到。直到郑朗将仓法翻开,各个大臣眼光才投向这个仓粮的损耗度上。
各个御史下去清查,追回来许多粮食,可历年的损耗下来,累计相加无论怎么追也达到了三成多。其实这算很幸运的,追得及时,不然损耗更重。为此,几位御史下去好几月还没回来,怎么办呢,得一个个粮仓慢慢细查,最少到年底才能完成这个任务。
此时仓粮情况算是好的,成本都达到一石一千文钱以上。
郑朗又说道:“陛下,臣粗算过,若是从北方将粮食往南方调运,不说北方缺粮也更需备粮仅是成本有可能达到一千五百文。”
赵祯在心中盘算一下额首。
夏殊冷哼,即便是一丰五百文,也比三千文好。
郑朗又说道:“问题不仅在调运,北方缺粮,也不敢调动,故中书下令,让吕向高在杭州就地解决难题。”
赵祯再次额并。
“北方无能为力,可南方粮食在哪里?有粮食但不在州仓,各州虽备了一些粮食,可江南乃是鱼米之乡多是往北方调运。备粮并不多。但还是有粮食,在何处?就在各大商人之乎。中书下令,不准超过一石五百文钱,限制粮食涨价,平稳粮价,以供百姓得以生存。这道命令却是严重的错误,也是中书的重要失职!”
赵祯怀疑地问:“为什么?”
“江南阴雨绵绵,不到明年夏天夏收上来,粮食危机都不得解决,商人逐利而行,让他们不涨价怎么可能?因此诏书一下,各粮商索性将各个米店联手关闭,不向百姓售任何粮食。陛下,试问能不能下诏书,强行他们售粮?”
“不能。”赵祯苦涩地说。
如郑朗所言,这个天下不是老百姓的天下,也不是赵祯的天下,而是天下权贵的天下。一旦所有权贵精英人士联手反抗,便是皇帝,帝位都会出现危险。所以各地隐田,朝廷就象一个烫手的山芋,不敢轻易碰之。所以粮商联手关闭粮店,朝廷束手无策。
“陛下,现在江南有粮,但不在官府手中,不在朝廷,而是在各大豪强粮商手中,他们又关闭粮店,不向百姓售任何粮食,这才导致连最繁华的杭州居然出现百姓饿死街头。而官府没有粮食,就连用工代赈都无法实施,又谈何赈灾,救灾民于水火之中。陛下,请问有何良策解决?”
赵祯不能回答。
“故中书之命乃是严重的失误。”
“郑朗,为何不说?”文彦博问道。
“彦博,我主持的乃是西府事务,又有何权利插乎东府事务?”
文彦博语塞。插手也能插手的,至少进谏可以,但郑朗不插乎,也不算是失职,相反,是安于职守的表现。
“那与王安石高价购粮有什么关系?况且一县之资,又能购买多少粮食?”王贻永不解地问。
“问得好,故决窍便在于此,这是一次很有智慧的表现。
江南限价令出,各地粮商虽联手不售粮,但终不是办法。一旦百姓死得多,朝廷动怒,他们未必有好下场。听闻剡县公开高价购粮,他们会怎么做?一起将粮食运向剡县。至于资本,剡县县库是没有多少钱,可百姓有钱。两浙乃是全国最富裕的地区之一。即便三千文很贵,百姓勉强能食之。”
“贫困百姓如何食之?”陈执中反问道。这可是相当高的价格,若是按照后世价格计算,一斤大米涨到近十四块钱,贫困百姓肯定吃不起。
“奥秘就在此。”郑朗拍了拍桌面上的贪污账薄。
赵祯已想通了,嘴角露出笑意。宋庠还是不大明白,说:“我不懂。”
“伯庠,世上那有贪官公开将自己贪墨的账册,记得如此详细?还公开放在县衙。”
“我还是不懂。”
“无他,强行让商人交出一千文,这个钱实际就是用来弥补贫困百姓的压力,至少让他们大半粮食,可以用此钱来购买粮食,免费发放到他们手中。那些能过得去的一二三四等户,吃高价粮,不会饿死。五等户吃补助粮,或者施以工程,兴修水利,免费向他们发放,那么也饿不死。这批钱用得光明磊落也要用得清楚明白,以防手下小吏借机贪污,故记载详细,放到县衙公开。”
“原来原来……”老实的大宋显然是想不到的,张大了嘴。
“还有,王安石执棠的是一县,仅是一县,又有多少人,又有多少百姓?若是有意将风声弄大,刻意隐瞒实际人口的用粮,粮商形势又十分的尴尬剡县是一个机会。伯庠会有多少粮商将粮食发往剡县?若是两浙附近的粮食在粮食价格巨跌后,还能忍气吞声地将粮食从吴越运河、浙江运回本处。但其他地方呢?要运回杭州,从陆地将粮食重新搬运到大运河的船上,成本增加几何?粮食越积越多后,若是王安石忽然降价,将一石粮降到一千文,威者一千五百文,粮商会怎么做?”
全部恍然大悟。
价陡跌一半多后难道搬回去,卖还能赚一点,至少比朝廷限价令要强。那么就将粮商中的米逼了出来。虽比五百文高,可会比朝廷从北方粮仓反哺回去的成本要低。
将这个粮食疏散到两浙,米到了朝廷手中,连带着其他有粮在手的粮商,也不得不以一石一干文到一千五百文销售。还是贵,但一斤米价格仅是四到七块钱,即便五等户以下的百姓,也能勉强食得起,能吃得起,就不会再饿死人。
郑朗又说道:“以一县之力,撬动整个两浙粮价,甚至连带着撬动整个江南粮价,陛下,这是何等的功劳?可以当成一个成功的法案,铭载史册。臣因为避嫌,不说其功,但夏竦,我问你,为什么要重惩王安石?昔日,诸臣无错弹劾你,使你不得拜相。我没有辨赢,可多少替你做过一些辨解。因此你痛恨君子们,先以侍妾临摹石介文字,以污石介与富弼。石介去世,你又污石介未死试图再污富弼与杜衍MT……”
忽然也明白为什么夏蛛要针对自己,不仅是要保位子,还有自己于樊楼宴中,聚结的五位重臣,其中地位最高的便是富弼。故夏球先发制人。
无所谓,既然进入朝堂,想平安无事怎么可能,斗就斗吧,继续说道:“可是我与你无恩无怨,昔日,我剿灭王伦,路过亳州时,你为此还与我把酒言欢。进入中书,你身为国家宰相,各地灾民没有安顿好,却川
摇头,面色沉重。
心中却在欢笑,这次不但报了一箭之仇,也将夏妹踩得半死不活。
“就算他用心良苦,可是诏文已下,为什么不禀报朝廷,以一个小小的知县,居然胆大妄为,行下此事!”夏球反驳道。
“你也知道他仅是一个小小的知县。他若上奏,文书到了中书,即便通过,最少一月过后。这一月时间会饿死多少黎民百姓。是稍越一点制度大,还是成干上万的百姓人命大!若是中书某人有私心,再将消息传将出去,各地粮商之米不得大量到剡县堆积,官府不但得不到更多的粮食,粮价反而哄抬起来。陛下,到时候王安石那可真是死罪了。他作何选择?”
“郑卿,夏卿,勿争。等吕向高复奏吧,若是如郑卿所说,王安石此举倒是良政也。”
不争就不争。
走出都堂,张方平不相信地问:“你那个学MT王安石有如此的妙思?”
郑朗微笑。
若没有金手指,恐怕自己都会被王安石的行为蒙蔽。史上王安石正是因为这件事,走入大佬的视野。他不象司马光,家门显赫,一起步便有很高的起点。父亲最高官职仅是江宁的通判,家中贫寒,是一步步以政绩出人头地的。
可因为这件事,大约让赵社不大喜欢,虽有功,胆子太大,王安石也乖巧,不重用也不埋怨,安心地一个一个地方辗转,所到之处,政绩赫然。而这种安然与不抱怨的态度,加上政绩,为许多大佬敬重。后来宋神宗一看国库账册,傻了眼,国家年收入是一亿一千六百万贯,很好很强大,要知道唐朝最高峰时一年只有两千来万贯,平常仅是一千万贯出头,明朝最低时仅是六百万贯。一年支出是一亿两千三百万贯,相差不大,问题也不严重。但还有支出,非常出,也就是赏赐、礼仪、豢养了越来越多的宗室子弟等等,一年费用达到一亿一千五百万贯。也就是一年支出竟然是收入的两倍!
赵顼要吐血,将张方平、韩维、韩琦、吴奎、司马光,甚至将在家养老的富弼都请来,前面几个人没有一个良策,都烂到这份上,怎么治?富弼也没有良策,但他说了一句话,陛下,人主之好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下面官员便会投其所好。
为什么郑朗对富弼敬重,就在此!
若是赵顼不动声色,下面官吏不以经营为投,王安石变法会不会有那么多不好的演变与走向?
但因为王安石在下面的种种表现,韩维等大佬向赵顼推荐子王安石,陛下,想要国家好,请用王安石。
王安石来了,但与范仲淹一样,在地方上做得不错,也扎扎实实看到地方上的问题,然却缺少一样最重要的经历,在两府的勘磨。大变法时代到来,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一团糟。
一切,正是从鄞县高价购粮开始。
不知道赵祯这时候因为自己有靠山,对王安石印象如何。随着赵祯的成长,他的心思越难猜测,这是好事,也是赵祯比赵顼高明的地方。帝王心思,怎能让下面人随意猜到卿但郑朗也猜不出此事对王安石的影响。
回到家。
郑朗心中还是有些小开心,他绝对做不到范仲淹那样的胸怀,夏蛛要踩他,让他忍气吞声,坐视夏球踩,那是不可能的。今天踩得狠,皇上用你,不是德操,而是吏治之能,可连一个小知县都不如,你又有什么能值得皇上用你为相的?
秋风凉,菊花黄。
心中畅快,准备让崔娴拿出那张建州献上来的龙凤茶饼沏茶喝。这是赵祯的赏赐之物,普通大臣很难得到,往往拿出来让人观赏,而不是用来喝的。何必?要喝,不过要在心情好的时候喝。
忽然听到环儿在对崔娴说:“大娘子,官人每天喊那些歌舞妓,不大好。”
“环儿,不得乱嚼舌头。”崔娴喝道。
“是。”
“不用吓着她,”郑朗走了进来,小环儿还是不错的,这是在替主母担心,一种忠心的表现。自己将这些歌舞妓喊到府上,多是行首,姿色出众,个个二八芳龄,虽崔娴姿色艳丽,但与这些行首相比,少了那种青春气息。不是后人眼中的青春,此时青春仅是指少女十四五岁到二十岁之间。还有一个江杏儿,这些行首心中有些想法,越发的将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看自己能不能看上她们,纳入府中,从此一跃龙门。因此环儿看不惯。
郑朗摸了摸环儿的秀发,说道:“环儿,我在契丹一年多时间,没有近女色,家中有了你们,我还能狎妓?”
“是,是,”环儿嚅嚅道,然后不解地问:“那官人为什么喊这些行首在家中表演歌舞?”
“是考验他们,”向窗外努了努嘴,几个侍卫正围着这几名行首转悠,大献殷勤。
这些人在王嵩的皮鞭下挺了过来,可一大半倒在糖衣炮弹下。
“奴不懂。”
“你不懂很正常,”郑朗说,但九月即将结束,到了用人之时,也到了揭晓之时,郑朗将这二十名兵士聚齐,指着这几名姿色美丽的行首问:“她们是不是很美丽?”
五百八十三章 坑
这几名姓女长相是很美丽,有几个兵士大着胆子答道:“美丽。”
说不定这个宰相一高兴,还能将她们赏赐给自己呢。
敢情想着好事,郑朗也没有动怒,孟子说得好,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可几人能做到呢?恐怕自己若是衣食因窘,也会被迫做一些不大的事。
又说道:“我前去契丹,带了一百名侍卫同行,真正回来的只有九十六人。那九人叛变了。当时还在我身边,我也再三说过,能带他们回家,仅是一年余,九人不得归,我心中常太息矣。”
二十人都不是傻子,相反,都是精明强干的人,几乎可以称之为三十万兵士中选出来的精英,能傻吗?一听,有数人脸上变色。
“为什么我将你们留下来,让你们进入皇宫巡逻,居于我家,每天看到许多贵人,培养你们的气度,又让你们进入太学,稍做学习,是培养你们的学问。这是让你们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所以不仅是培养,还有考核。这次考核不是皮鞭不是刑讯,而是一次香艳的考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并不怪你们。能爱之,但不可以过份留恋。谢纯、华审言、水三娃、陶建明袱一共点了十四人,让他们出列,说道:“你们收拾行李,明天我会给你们授书,不会太委屈,皆会安排你们担任都头等军职。”
也就是经过这次暗中淘汰,这十四人全部落选了。
郑朗还在留心他们的神情,其实都是不错的人才,况且这个社会狎妓之风盛行,仅是京城就有几万名妓女,若是没有怨言,也可以担任重用,出任各营指使。若是有怨言,只能做一个小都头了。
扫了扫,怨气不敢有的但有数人脸上不服。郑朗未多解释,这些人都是普通的兵士,顶多是上禁兵,仅是挑了挑吃了一阵子苦,朝廷授其实禄职,自己再授其军职,对得起他们。
仅留下六人。
单独将他们喊到房内,细细的嘱咐了一个多时辰。
这六人将会执行一项最重要的任务,冒充宋朝贪图富贵的汉奸,投奔西夏,想方设法表现自己接近没藏讹庞。比当初的王勇与王嵩执行的任务还要危险。
但没有让他们立即出行而是每人给三百两银子让其回家,与家人团聚数日,再来京师**。三百两银子是额外赏赐,每月他们的实禄官职还有薪水,按时向他们家人发放。
事实也是让他们回家交待后事的,这一去,牺牲率会达到一半以上。得将家人安排好,免得他们有后顾之心。
吕向高的第二封奏折很快来到京城。
王安石给吕向高上了一堂生动的教育课。一开始吕向高不知道认为自己做好,替朝廷抓了一个贪官,替百姓除了一害。奏折与账册一起送到京城。越州官员闻讯也赶到。严格说吕向高做法也有些不对,你是杭州的知府,丰嘛跑到俺们越州抓人。
吕向高将事情经过一说,越州官员不敢吭声,王安石有意高调购米,不但杭州,有可能江宁的米商都听闻此事,将米正向剡州运输,以便发一笔财,越州本地官员当然知道了。可王安石是郑朗的学生,一个个敢怒不敢言。
吕向亮做法越权,自己等人也算是失职,天色也晚了下来,大家休息。第二天吕向高走上街头,剡县街头很热闹,依然向往年一样,有各个打把式卖艺的,时不时传来阵阵掌声。
吕向高心中狐疑,其他地方包括杭州街头都是饿殍遍野,剡县怎么还继续繁华?没有想明白,也走过去看。老百姓看到他,一个个象看到瘟神一样散开。
吕向高不解地说:“各位乡亲,我乃杭州知府,来本地视察灾情,大家勿要惊谎。”
老百姓根本不理他,全部四散而走,连卖艺的也气愤的冷哼几句,将行李一收拾,俺不卖艺了,躲你。
吕向高挠头,不对啊,俺不畏权贵,替剡县除了一个大害,所过之处,应当听到百姓的讴歌声,怎么变成这种情况?十分郁闷地回去,刚准备提审王安石,但来到县衙门口,一大群老百姓跪下,替王安石求情。吕向高气得无语,斥责这些百姓不识好歹。一个老者说道:“敢问知府,这大灾之年,钱塘江两岸那一个州县不是市井萧条,可你再看咱们剡县,米粮充足,街市繁花,没有一个人饿死,这是谁的功劳?”
他刚说完,全部酥和。
不能让吕白高将王安石弄到大牢里,不然剡县也会象其他地方一样,马上自己这些老百姓就要倒霉了。
吕向高无言以对,直到这时候,他才隐隐看到问题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大半天后,严肃地说:“各位,我会好好调查,给大家一个交待。”
与越州官员公开审理王安石,先是喝问:“王安石,你为何哄抬米价?”
“吕知府,若是执行朝廷命令,不放开米价,那个粮商愿意出售粮食,剡县也会象其他县一样,会饿死许多人。”
外面传来一阵喝彩声,特别是那些米商,俺们粮食费了千辛万苦运过来,难不成让我们将粮食再运回去,这一来一去,得浪费多少钱?
吕向高瞥了一眼老百姓,又问:“这样高的米价,老百姓能买得起吗?”
王安石胸有成竹,吕向高不算是能吏,但也不算是庸官,剡县的变化,他能看到,只要察觉到这个变化,自己就会相安无事。镇静地答道:“江南历来富饶,不仅是鱼米之乡,商业也十分发达,普通人家皆小有积蓄。乍遇灾年,人们需要的只是粮食,米价虽高一点,但老百姓俭省一点,也能坚持一年半载的。那些贫苦家庭,我也可以进行救济,让他们熬过这一难关。”
说着让主薄将救500名册拿来呈给吕向高看。
一笔笔用费记得很清楚吕向高语气更缓,问:“救助的钱从哪里来的?”
“就是商人奉送的钱帛,”王安石道,不说强行勒索不说贪墨,而说是奉送。
吕向高终于醒悟,敢情是自己闹了一个天大的乌龙,气得哭笑不得,不满地问:“昨天你为何不说?”
“昨天知府气势汹汹,哪里给我说话的机会?”王安石戚戚地答道。昨天根本不能辨解,弄不好这个吕大人一怒之下,能让衙役抽自己嘴巳子。
吕向高更是啼笑皆非大半天后道:“放。”
一声放字传出外面百姓欢声雷动。
吕向高心中更不是滋味要命的是他将事情没有弄清楚,就写了奏折禀报朝廷。因此设宴,请王安石来赴宴,得让他替自己说说好话,而且剡县做法也让他深思。以前粮价虽贵,但老百姓还能买到米,日子过得苦一点,不会活活饿死。这些奸商!吕向高同样气得要命。
就问王安石怎么办。
王安石后面还有一个猛人,他老师郑朗回来了,怕个球。于是献了一个更大胆的计策,剡县继续保持一石米三千文,但让吕向高做配合,让他发布命令,允许商人在杭州以一石一千五百米价格出售粮食。就是一千五百文,粮商也有巨大的回报,以前丰年时成本不过三四百文,加上损耗运输成本,也不过五百文。
前面有一个剡县高价粮,后面还有一个更大的杭州市场,南方各地的粮商会疯狂地将粮食运向杭州。不要多,两三个月时间,从杭州到剡县粮食会堆积如山。可是百姓在这个高价下,不会囤积粮食的,那么粮食越积越多,不用调节,粮价也会一天天的下跌。或者双方做一个配合,来一个陡跌,粮价便能降到一千文。
这个价格不害人了,北方粮价即便在丰年,也在六百多文到一千文之间浮动。整个两浙粮食危机会随之化解,甚至两浙粮价一掉,连带着其他地方也会将粮价掉下来。
吕向高听得目瞪口呆,差一点流哈拉子,惊讶地问:“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
“是啊,否则就是三千文,百姓也吃不起。”
“那你在公堂为何不说?”
“能说吗?一说消息泄露,计策还能成功否?”
吕向高再次不能回答。
不过他没有王安石胆子大,回杭州后与属下官员商议,这才写奏折再次将此事禀报,请求朝廷许可。
赵祯看了奏折,摇头:“不成体统。”
郑朗随着接了一句:“是不成体统,以前只有商人想方设法赚取国家的利益,为了对付朝廷,居然不顾百姓活活饿死,联合拒售粮食,如今计赚这些商人,未免做得有些过份。”
这寺对的对答,大宋等人全部摇头。赵祯同样在笑,说道:“准了。”
商人能坑朝廷,为什么朝廷不能坑商人。
一道诏书下,江南粮商开始疯狂了,一时间大运河上布满了运粮的船只,一起往杭州赶,但杭州不是最终目标,而是往剡县赶。赶到杭州还好一点,赶到剡县,那是送死去的。
而且还嫌不够热闹,又杀出一支生力军。
当时几个商人无意中带了粮食,到密州卖,赚了一部分钱,这是权当放空回来的。郑朗那时在中书,刻意嘉奖,又免其税。这就形成一种制度,有的商人时不时带粮食回来。平时利润不高,那边价低了,人家宁肯养牲畜,也不愿意卖。正常价达到两百余文才肯出售。不会刻意为了两三百文差价带粮食回来,是看船载重量,船若空,顺带一点,赚一笔小钱。不过这无形中刺激了一些留守百姓种植。
广种薄收式的种植,但好在不用交税,又是无主之地,还有一季三熟,这些年积压许多粮食。郑朗倒不是完全为了备荒年,而是用来打压国内的粮价,才通过嘉奖,刺激商人,让商人刺激留守百姓种植的。
粮价在宋朝一直处于缓慢上涨状态。不是农民得利,一些五等户将租子与税交完,余下的粮食仅够度日的,四等户同样没有多少余粮销售。得利的是商贾与大户人家。
在双方有意哄抬下,宋朝粮价一直只涨不跌。但另一边生产出大量粮食,会对这种势头进行抵消作用。这几年带了许多粮食回来,但不多。直到三千文出和……
一个个都疯掉了,两百文利润不吸引人,海船成本高,海上有风险,多是运输贵重的货物。可是能出海的海船都很大,小者四百吨,大者能达到一千吨。化成石,是万石船与两万石船,一石能赚五百文,那么也可观的。正好九月西北风起,是南下的好时光,但这次南下不同,是刻意与那些据点的百姓收购粮食,甚至因为船渐渐多起来,有的人南下打交趾人的主意。将粮食装上船,不顾逆风行驶,用大橹拼命的划,将船驶回杭州。时机啊,一旦错过,机会便不可再来。结果到了年底,又从海外冲击过来三十几万石粮食。与南方所需的食用粮相比,三十几万石还不够杭州百姓食用数月之需。可粮食越积越多,三十几万石粮食到来,那可是致命的。
这笔粮食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郑朗将三十六个名册递给了赵祯。
最上面的六人写着绝密二字,这是三十名间谍的户册与卷宗,全部交给赵祯。也就意味着从此以后,那怕是枢密院的官员,仅能与这些间谍联系,都不知道这些间谍的家世,以免泄露。
赵祯将名册打开,主要盯着前六人:
周渊,二十九岁,开封京城人氏,家庭状况,父母俱在,有一弟,一妻,两子。
冯高,二十七岁,阳武上坡村人氏,家庭状况,父母俱在,有一兄,一妻,一子一女。
卫阳,二十八岁,东明卫庄人氏,家庭状况,父在,有两弟,一妻,一子一女。
吕毅,二十六岁,韦城刘河村人氏,家庭状况,父母俱在,有一兄,一妻,一子。
赵善金,二十九岁,原武寨口村人氏,家庭状况,父母俱在,有一弟,一妻,两子一女。
魏治方,二十六岁,尉氏魏家庄人氏,家庭状况,父母俱在,有一弟,一妻,一子两女。
这也是郑朗有惩九名侍卫之背叛而采用的办法,家中有父母,有妻子儿女,便有了牵挂,省得光棍一人,一人吃饱,全家吃饱,对方若是用美色诱惑,很容易就倒戈过去。同时还有兄弟,自己出事,父母亲与孩子有人照抚,再加上朝廷善待,有牵挂但没有后顾之忧。那么必然想方设法立下大功,返回家乡,光宗耀祖。
但赵祯盯着这份名单,迟疑地说:“六户人家哪。”
“陛下,为了大我,只好牺牲小我,也未必是一定会牺牲。”
别人说这句话时,也许能说事不关己,说话不怕闪舌头,郑朗却有资格说的,他去了契丹,同样是九死一生,却没有做半点退却与犹豫。赵祯慎重地将卷宗封好,放出暗阁中。又说道:“张亢马上要到京城了。”
他前去的任所可是寿州,你怎么一声不吭呢?赵祯不解,想了很长时间,没有弄懂郑朗心思,忍不住问。
五百八十四章 最缺的
“陛下,张亢是人才,可是因为其有才能,略有些恃才放傲,他本心是想使兵士保持高昂的士气,但就没有细想后果。故此,他在延州与许怀德发生矛盾冲突,后到代州与渭州皆有些越制之举。放在亳州也好,让他磨一磨骄气,让其反思。”郑朗答道。
“但亳州……”
郑朗心中无语,心想你也知道亳州张亢不能去,为什么同意中书的安排?但赵祯今天既然提到这个问题,郑朗顺便说一说,道:“陛下,我朝最缺的是什么样的人才?”
“是什么样的人才?”
“陛下,不是吏治之才,我朝虽然有许多官吏贪墨或者昏庸无能,但那一朝一代不皆是如此?其中有能力的大臣更远胜于他朝他代。故臣认为不是缺少能臣,最缺少的而是大将之才。我朝惩前代之弊,重文黜武,本没有错,武将乎中若是有兵,再象唐朝节度使那样,有财有粮有政,难免会生出不测之心。例如唐朝先是安史之乱,那是胡人导致的,但后来各个藩镇割据节度使却多是汉人。”
“此言中的。”
“是如此,可是兵权一划为三,后勤更不知道一划为几,已经是矫枉过正的措施。请陛下三思。”
赵祯没有作声,对军事不懂,即便郑朗劝,也未必听。郑朗也未必打算劝服赵祯,赵祯对他仅是信任,也十分宠爱,两人没有基情,郑朗也不喜那个,可略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友情,听闻自己从契丹赶回来,赵祯失措地迎到宣德门口,这在其他大臣身上是没有过的事。但赵祯毕竟是君主,不是自己的奴才,自己说东,便东说西便西。至少以赵祯软弱的性格,自己大多数进谏听了进去,算是不错了。之所以说起这个,是为了下一句:“陛下在这种风气下,我朝对武越不重。唐太宗以文皇帝舟居,可在帝范里清晰地写道,要尚武。我朝已经走向一个偏右的道路,不是尚武,而是丑武。民间有谚道,好铁不打钉,好汉不当兵。不但兵士连将领也日益逊落缺少名将。昔日西北四大名将种世衡久在苦寒之地,染病去世,王信年老,又多带伤,时常患病,只剩下狄青与张亢稍稍正常,可两人经常冲锋陷阵,特别是张亢乃是进士及第一个文人,更为难得,身上也受了许多刀箭之伤。朝廷就是不念其功看在举国仅有的几位能得大用的名将份上,也要优待之。请陛下三思。否则我朝会越加柔弱,不要说收复西夏,幽云十六州,柔弱到最后,自保都不能。
咱不说私人的坦护,而是为了国家。
“让朕想一想。”
“陛下不用多想,暂时让他知亳州吧,毕竟他前去女真,将臣救了出来,越是有瓜田李下之嫌,越要自重。所以这次权当磨一磨,过一段时间再迁他处。”
“也罢。朕还问你,朕听曾公亮说你那个学喜,在军械器试验什么火炮。”
“一种颇有威力的武器,不是石字袍,而是火字炮,用火药做弹丸的。”郑朗说着,讨来纸笔,画了图形,讲解了其原理。
“你说它的射程能达到一千娄开外?”
“仅是最笨重的火炮,若是先进一点,推力能将炮弹发射到十几里外。但想要成功,十分遥远,可能需十几年时间,才能有所进展。”无奈了,粗的原理他知道一些,关系到细节问题,他同样不明白,不仅是工艺问题,若是专业的,以一个国家的力量,现在宋朝一些技术,高明的枪炮制造不出来,可粗笨的枪炮,肯定能造出来。但对这个,他不太懂。只好先授时恒理论知识,再通过时恒的嘴巳,将这些知识在太学传授,带动一部分人掌握先进的科学知识,再将这些知识消化到实践当中,会有更多的人群策群力,那么研发才能取得一部分进展。十几年时间恐怕还是早的。
又说道:“且,这也是臣的猜想,是不是如此,也未必,这需要更多的人思考探讨。”
赵祯对此一点也不懂,说道:“是啊,你那本书朕也看过,似是而非,好生不解。”
“陛下也不用明白,陛下之职,一是带一个好头,为天下百姓树立一个榜样。二是统领万民,想要统领万民,只要将各个人才安放在适合的岗位上。那么陛下就是一个明君了。”
“郑卿,你说张亢与狄青谁的军事天赋更高?”
“论军事天赋,四大将领当中狄青当数第一,其余三人相仿佛,但即便是张亢,只要任用得当,也是罕有的名将。”
“郭逵与赵绚如何?”
“郭逵现在稍逊之,他的成长是在未来,赵绚更次之,但也是难得的将才……
“陈执中如何?”
前面说将才,很正常引起的话题,后面忽然问陈执中,问得郑朗一愣。定了定心神,郑朗才醒悟,史上王安石仅是一个小知县,无人注意,即便粮价下来后,稍有人关注,仅提拨到舒州做了通判。但现在不同,因为是自己学生,夏球用王安石攻击自己,没有想到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赵祯让自己一句话说得产生动摇了,之所以提拨你为相,看中的不是德操,恰恰是才能,才能都不及一个小知县,这让人不得不反思。
不但对夏竦,对中书赵祯也产生了不满的情绪。
问就答,郑朗说道:“陛下,陈执中从不结朋,德操无用置疑。”
赵祯点头,正是他最看重陈执中的地方,不象范仲淹,后面呼喝的人参多,说不清道不明,还一个个有理,觉得天大地大,范仲淹第三大,韩琦第四大,老子第五大,皇上第六大。
“吏治也颇佳,资历深,但缺少变通,为相可,为首相欠缺。”
“夏妹呢?”
“仅说智术,夏辣在陈执中之上,但自庆历三年君子攻击之后,夏妹心境产生变化,变是阴沉,行事略有些不择手段,为首相,有德操不佳的嫌疑。并且眼界、心胸、谋划皆远在申公之下。”与吕夷简相比,夏球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很公道的评价,并没有因为与己为敌,借机攻击诬陷。又徐徐说道:“两府中,适合首相者,先是庞籍,后是文彦博,其他数人,皆不适合担任首相。”
“你呢?”
“臣还没有想好。”郑朗施了一个太极,含糊地答道。
但张亢赴任赶到京城的时候,郑冉不顾嫌疑,依然将张亢喊到家中,开解。
这些人都有一个通用的毛病,气量不大,怕他想不开。
“谢过张将军”,崔娴说道。
“不敢”,张亢一颗心略定了一定,这个女子在郑朗心中地位极重,她能感谢自己,郑朗就能替自己说公道话。是很不平的,奶奶的,俺们立了多少功劳?这不打仗了,就将俺当成了猎狗,开始烹了?
“公寿兄,坐。”(前面将此张亢当作彼张亢,字号弄成季明,特此更正道歉)
江杏儿热情的沏茶,没有这个人,丈夫有可能就母不来了,那是丈夫的救命恩人。
“公寿兄,请用茶。”
“谢过郑相公。”
呷了一口茶,郑朗说道:“西汉大封诸候,也曾封七异姓王,赵王张耳,病死后张敖即位,因罪贬为宣平候。燕王臧余谋反,为汉高祖亲诛。后燕王卢绾也被形势所逼而叛变,老死在匈奴。楚王韩信功最大,先贬为准阴候,后被吕后处死。梁王彭越被贬,也被吕后处死。淮南王英布谋反,被汉高祖抱病征讨,被妹夫吴臣所杀。韩王信被迫投降匈奴,后为匈奴作战为汉军杀死。得善终的只有胆小的吴芮一人,长沙国历经五世而亡。为何,坐榻之下岂容他人憩乎?为律么李靖、曹玮、王德用等将立下大功,却更加小心谨慎?不但对你说这番话,对狄青,张方平,我都说过类似的话。”
若说嫡系,狄青只能算是一半,还有一半与韩琦没有关系,但是范仲淹与庞籍的。张方平与张亢却是自己真正的嫡系。
“郑相公,我仅是公其直,免得兵士不满。难道让我学习孙老匹夫?”
孙沔在边时政绩还是可以的,只是贪财好色,为张亢所不齿,但这个人也绝不是一个君子。
郑朗说道:“包拯与我有仇乎,与你有仇乎?”
“没有。”
“那他为什么不说孙沔,而说你?他还留了一份情面,只是请问朝廷,并没有弹劾你。”
张亢语塞。
“你是重将,又好施轻财,不但百姓乐为你所用,兵士更是如此。驭军严明,所至皆有风迹,甚至有百姓图像祠之。泾原路又有粮,钱,以及兵与民,你拼命的拢其士气做什么?”
“郑相公,我会有这样的心思么?”
“你是没有,可不是你怎么样想,而是别人会怎么想。比起政绩,你可及我?”
张亢摇头,论政绩,整个宋朝能超过郑朗的人不多,明显的只有两人,一个赵普,有拥国开国之功,二是寇准,有澶渊之功,不使宋朝沦为半壁江山。还有数人可比,但那仅是相仿佛,就是这个,也不多。
“可是我怎么做的?从不以功居之,甚至主动将功劳往别人身上推。功劳越大,做事越小心。我少年时行事肆无忌惮,可越来越谨慎。为什么,功高震主,你懂不懂?”郑朗为了开解他,掏了心窝子。
“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皇上也与我谈过……”,郑朗索性将君臣二人关于他的对话说了出来,道:“你眼下受些委屈,未来反而是好事。关健是寿州查田,有些豪绅恐对我不满。
对这些人你要应对得体,若挑衅,可做部分忍让,若是过份,按律制裁即可,不能从重处理,以防上了他人的当。”
“我听从郑相公的安排。”
一再的关照,其实也不要多,在京城耽搁一些时日,再到寿州,快到十月底,再有一两个月,便可以调向贝州。这个没有必要说。一个神棍而己,也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安排布置。
但没有想到张亢在京城没有逗留,立即奔向寿州。
听到此消息后,郑朗愕然,匆匆赶到长亭相送。张亢惊讶地看着郑朗,问:“郑相公,你怎么来了?”
“君有古风,我岂敢一昧的避嫌?”
相送的人先是莫明,接着会意,用艳羡的眼神看着张亢。郑朗这才说道:“张君一路保重。”
“谢。”
事情传到赵祯耳朵里,在都堂上看着郑朗笑,然后说:“郑卿,你也不用如此避嫌,朕心中清楚。”
说完后又是微笑。
当然,是一说,若是郑朗再不知进退,他又会不喜。
总的来说,还好,若是郑朗不出面,张亢又漂到和州去,最后到处漂,比范仲淹还要惨,一代名将,在府麟路中立下赫赫战功,可却被朝堂文臣的反复糟蹋,心情恶劣可想而知,最后没几年也过世了。比狄青更惨,狄青虽然让欧阳修等人搞死,好歹还捞了一个枢密使做做。
天就冷子下来。
西府很平静,东府还是一团糟。全国各地的灾害,安置又琐屑,于是陈夏二人拼命的吵,吵得赵祯心情无比的恶劣,在都堂将诸相与张方平一起召集。太监端来几个大炭盆,又拿来暖壶,一人一个,看样子要开长会。
大家依次坐下,赵祯说道:“诸卿,各地灾民安排未妥,有何良策,直抒巴见,让朕参考之。”
夏球与陈执中闭嘴不言,赵祯看着西府诸人,但出忽所有人意料之外,赵祯忽然问庞籍:“庞卿,你有何良策?”
一个个惊讶万分,为什么皇上不问郑朗,反问庞籍。
郑朗低头微笑,自己一再推荐庞籍,说赵祯一点不疑心那是不可能的,因此赵祯也在观察,最后确定庞籍与自己不是一路子的人,所以今天才发问,看看庞籍的能力。毕竟这个国家,也不能只用自己一个人,即便赵祯,也会产生疑虑之心的。若换朱元璋,早就将自己干掉了。
庞籍也讶然,不解地盯着赵祯,说:“陛下,臣乃是西府的……”
“让你献策,不是让你处理,有良策尽管说,无妨。”
庞籍眼光闪动,他不笨,隐隐感到这可是一个大好的机会,然后细想,又看着陈执中与宋庠、夏妹,说道:“将相不和,国必乱。国家有钱有粮有策,为何灾民不能安置?乃是东府诸位相公不和之故也,故政策时而产生分岐,上面分岐,到了地方分岐更重。政策一乱,即便没有灾害影响,下面吏治也会混乱。”
也不用什么政策,只要将夏宋陈三人中随便摘出两人出去,东府归一,没有争执,马上政务通畅,下面灾民也就安置妥当了。一句话,说中问题的关健。
也代表他的成熟,换以前的庞籍,会直接说三相失职,不顾大体,才导致的结果。但现在说得很含蓄,不说对错,仅说分岐的后果。不过也算是大胆的进谏。
皮球又踢回给了赵祯。
赵祯在东府三相身上扫了一眼,又问道:“可有其他良策?”
“没有”,庞籍很果断地说了一尊。
赵祯又看着郑朗,郑朗眼睛盯着大殿的殿顶,悠然神外,根本就不在听,赵祯气得想上去踹他一脚。但让郑朗怎么办?他也不是神仙,庞籍说的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东府五相,雍肿无比,不但如此,五相还五条心,五条心倒也罢了,五人中有三人有着很深的矛盾,这样的东府怎能办好事?其实不要多,不要去其二人,只要让陈执中或夏谏中一人驱出东府,马上所有的麻烦全部解决。关健这两人,现在赵祯还不舍得。这一不舍,纵然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看大殿殿顶吧,那个藻井上的彩绘有何含义,是那一朝的风格,有什么数字代表意义,得看清楚一点,才能好好的逐磨……
五百八十五章 儿戏
不能怪赵祯,起祯心中最佳人选还是郑朗,郑朗不愿意来东府,只好退而其次,他心中次之的人选是夏球,可反对的声音太重,于是让陈执中主之,夏球辅之,本来不错的,哪里想到发生这样的后果。现在择人,择谁?他根本就没有考虑好。
这次长会不果而散。
天降下一场雪,不是很大,酥酥的落下,终是冷下来,没有立即融化,月儿带着郑苹郑航在外面堆着雪人。郑濡郑晏两个双胞胎很苦逼,虽不是亲生的儿子,但是男孩,崔娴从严要求。不过让她很失望,资质与四儿环儿一个样,很平庸。越平庸,越从严要求。两个小家伙只好一天到晚埋在书堆里,有时候郑朗看不下去,劝,反而遭到崔娴四儿环儿一起反对。
郑朗无辄了,得,看样子从大食商人哪里弄一些上等的玻璃出来,替两个双胞胎准备两副近视眼镜吧。不对,还得多准备一点,再准备一个视力表,现在没有近视,但是早晚的事。
崔娴看着月儿,说道:“年轻真好啊。”
“你也不老。”
“妾早晚要老的。”
“什么叫相濡以沫吗?”
“官人,妾嫁给了你,好开心。”
“现在不后悔了吧?”
崔娴掐郑朗的腰,正在笑闹,在枢密院守值的一个小吏匆匆忙忙跑到郑家,见到郑朗说道:“郑相公,大事不好了。”
宋朝又一场闹剧发生。
闹事的是一个大兵,叫王则。本来是涿州人,正好遇到一场灾荒,那时候也没有用工代赈这一回事,虽然朝廷再厢军代赈,可兵士已经太雍肿,灾害又多,不可能一一将灾民收纳。老母亲一看没有办法,流泪对儿子说道:“儿啊,你逃荒吧。”
逃荒本来也是对的,不逃荒不能坐以待毙,可是母亲慈儿心切,就用一根针在他后背上刺了一个福字为记号,以便将来相认,顺便也是一个祝福。就是这个福字,引来一场天大的麻烦。
应当来说,这个王则很聪明的,从涿州流浪到贝州,因其乖巧,自卖给一户人家牧羊。卖了几个钱不清楚,但从此生活有了着落。而且因为其乖巧,这家主人还时常给他看一些书。但与欧阳修不同,欧阳修自幼看的便是儒家书籍,天份又更高,所以高中进士,这户主家喜欢释教,王则看到的多是佛经。
还没有关系,后来进入军中,因为其机灵,不但进入正规的宣毅军,还担任了小校。在宋朝做了正规的禁兵很是幸福了,再做了小校,生活可比一般的土地主。
因为他做小校,巳结的人多起来,正好看到他后面的那个模糊的福字,又看到王则喜欢看佛经,于是有兵士吹捧他这个福字是天生的。一开始王则要面子,但吹到后面,连他自己也难以分辨真假。终于他动了邪心。
想满足他的邪心,仅是这个佛字还是不行的,他又看到兵士多不识字,想到一个办法,将以前看的诸佛经篡改一番,胡编了《五龙经》与《滴泪经》。
简直MT
要知道何谓经,必须是佛祖本人著作,或者记录几个佛祖的言论才能称为经,那怕是其他著名子弟,仅能称为论等等。自古以为,中国诸多佛教子弟,仅出了一本坛经,其他的皆是论、律、观、录,连唐僧撰写的都不敢称为经。
但老百姓不懂啊,乖乖,都能写佛经,了不得啊。又有那个福,是佛祖转世,下凡来解救苍生的。从军营蔓延,到贝州百姓,再到河北许多地方,从兵士再到百姓,无数人争相信之。
信徒不知凡几,有可能达到几万,十几万,二十几万之巨。不反不行了,这么大规模,朝廷早闻要听闻的。换谁做皇帝,也不可能让他这个佛祖坐镇贝州,将信徒蔓延至全国。
这就是这次伟大起义的真相。
既然要谋反,得谋划一番,将手下几个重要的心腹一起喊来商议,并且其中几个心腹更让人无语,乃是州吏,居然也相信之,其中有贝州两个重要的州吏张恋与卜吉。
大家一起坐下来,王则说道:“诸位,赵氏江山昏庸无能,击败西夏,居然还向西夏人割地赔款,佛祖昨夜有法旨,让我们取代宋朝,建立佛国,普度众生。”
说着,拿出他早伪造好的图谶。
王则不反不行了,可张峦几人就没有想过,既然宋朝能击败西夏,他们又有什么资格造反,击败整个宋朝上百万军队?但没事,如来佛保佑,个个刀枪不入,一起附和。
接下来更儿戏,也不能刀枪不入,还得有计策,有什么计策呢,明年正旦举国狂欢,出其不意谋反,先将澶州黄河浮桥捣毁,这样京城三十万军队就不得过黄河,从容先拿下河北。
这算什么主意?
一座浮桥催毁,难道就不能渡河而北?况且何必要动用京城三十几万大军,河北驻扎了多少军队?
王则有一手下叫潘方净的,听到王则这些话,感觉不对劲了,何谓佛法,宣扬平静和善的宗教,何谓佛祖,普渡众生。从来没有听过那个佛祖做过造反起义的勾当。俺信仰你,是指望你保佑俺,不是带俺去造反的。
不行,得找活路,回到家中写了封告密的信,怀揣着书信,跑向大名府,不远,贝州就在大名府东北两百来里处。此时大名府有一个大人物坐镇,皇上的老师,前任首相贾昌朝。而且贾昌朝兼任河北安抚使之职,这也是贾昌朝管辖内的事务。
他是王则的亲信,知道王则手下有多少信徒,向其他人报案不能处理,只能找贾昌朝报案。一路飞奔,心中害怕到了极点,在怀中放着一把刀,手悄悄隔着衣服握着刀柄,一刻不敢放下,省怕王则发觉,派信徒追来将自己杀死。
来到大名府,到了贾昌朝家门口,一颗心才定下来,此时他全身发冷,让汗水将内衣全部打湿。定了定心神,对门房说道:“请转告你们家相公,贝州有妖教想要聚众谋反,这是我写的书信。”
后来叫邪教,宋朝叫妖教,一个性质。
门房听到有人要谋反,不敢怠慢,连忙将信转给贾昌朝。若是别人,那怕是夏妹在此也会慎重地将潘方净喊进来你虽进了妖教现在告发,迷途知返,将功折罪,恕你无罪,然后再问这个教什么情况,好做处理。贾昌朝一看信,却怒火冲天,朝廷养你们这些兵士容易吗居然信妖教,想谋反,不问青红皂白将潘方净斩杀。
潘方净临死前大喊了一声:“冤。”
真是死不瞑目,早知如此,不如索性跟王则一道谋反,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一路防范,怕王则派人追赶他,前来通风报信,却没有想到落得这个下场。
王则象儿戏,贾昌朝连儿戏都不如,既然谋反,派人下去查吧。若是真的,再派两个小吏将王则抓起来。小吏还没有出发,大名府也有信徒啊,朝廷要对佛祖不利,通风报信去。
王则一听不好,也不用等明年,得立即起事吧。时间很巧,正好遇到冬至日,在宋朝冬至很隆重的,在京城皇帝亲率百官拜祭天地神灵。全国各大城市也有类似的活动。
但也未必,于是派人出去打听一下,情况很好,知州张得一没有脱俗,也带着官员家属拜谒天庆观,出了城。此时贝州城没有作主的官员,王则对张峦说道:“走,去库房取兵器。”
就是打劫州库,将兵器取出来,武装信徒。轰,一大群信徒涌向库房,不但有百姓,要命的还有一些全副武装的兵士,看到如此,几个看守库房的士兵拨腿就逃。与勇气无关,这么多人,一人上来一拳,也会将自己这几人活活打死。看到如此轻松地取到武器,信徒们皆山呼万岁,认为是王则显灵才有的结果。王则看了看民情奋发,说道:“跟我去天庆宫口……”
仅获得武器还是不够的,得将贝州大小官员一锅端了。张得一正率领着群官祈求上苍保佑明年风调雨顺,能让贝州百姓有一个好日子过。做梦没有想到贝州老百姓正准备来干掉他。
正在拜神,属下气喘吁吁地过来禀报,说道:“知州,不好啦,城中有人谋反。”
“谋反?”张得一哆嗦,还不大相信,虽说今年年光不大好,可朝廷也尽了力,自己也尽了力,不断地组织灾民做工,到现在仅饿死几个人,在这个年光里,容易么?对得起老百姓啊,为什么要谋反?
迟疑间,王则越来越近,张得一拿来梯子,登上天庆宫的墙顶上,看着远处,不知道多少人,有百姓,有兵士,手中都拿着武器,气势汹汹地扑来。不相信也不行,逃吧。匆匆忙忙的,逃到保骁捷营。同时派人向大名府求救。
退到军营里,可来的人太多,密密麻麻的,前仆后继,并且保捷营里就有信徒,还在内斗,根本组织不起来反抗。让王则手下将军营门烧掉,轰,一下子密密麻麻的信徒们闯进军营,将张得一活捉。
贝州城其他地方还有兵士,因为其地理位置重要,通向大名府的咽喉要冲,驻扎十七营兵士,以过裁减后,还保留了十五营兵士。听到有乱贼谋反,贝州官员自始至终表现很勇敢,只是事起仓促,一个个没有秩序,形成了乱战。先是兵马都监田斌率领部分没有投教的兵士镇压教徒,在贝州各个巷子里混战。
人太多了,几乎三分之一贝州百姓都成了信徒,这才是人民的战争,没有办法打,手下越来越少,有的兵士看到不妙,也山呼教主万岁,投降过去。田斌无奈,只好负伤杀出重围,逃出贝州城。
提点刑狱田京、任黄裳做得更冷静一点,没有反抗,也没有办法反抗,整个城内百姓全部疯狂起来,但城门被王则手下控制,只好带着官印,连家人都不顾,用绳子放下城墙,逃出贝州城,退保相对比较安静的南关,不让叛乱规模扩大。这样做很有作用的,事后王则多少因为这个原因,只据贝州,没有波连到其他地区。
另一个官员没有逃掉,通叛董元亨,军资库的钥匙就归他保管。董元亨从天庆观仓促的逃回公厅,两眼茫然,不知道怎么办。王则见大局已定,也想到了他,是想到他身上的那把钥匙。派心腹赦用带着一批人翻过墙头闯入大厅。看到这些人佩刀着甲,董元亨手下皆溃。赦用喝道:“董元亨,大王派我来拿军资库的钥匙。”
董元亨拍案大骂:“大王谁也,妖贼乃敢弄兵乎!杀死我可以,想要钥匙不可能。”
面对这样的官员,郝用也不得不敬重,软语道:“大王已得到贝州,库帑当为大王所有也,你就不用反抗了。”
董元亨就是不给,一边大骂。赦用沉不住气,用刀将董元亨斩死,从他身上取来钥匙。
既然王则佛法广大,难道非要钥匙才开打开仓库?这个简单的问题,居然没有一人去想。再出狱囚,因为司理参军王樊执法森严,狱囚害怕,窜夺之下,王则听从这些狱囚之言,将其杀害。节度判官李浩、清河令齐开、主簿王渎也因不降,而被杀死。
贝州得手,王则行为变得很古怪,事起突然,他的信徒又多,就势多拿下几个地盘哉,岂不普渡更多众生。但他没有,僭号为东平郡王,以张峦为宰相小吉为枢密使,建立国号为安阳。但还没有接下来的更儿戏,派张恋下去拿来贝州城的地图,一楼为一州,比如张三家卖猪肉的铺子,就是太平州,李四家卖鱼的小楼,就是杭州。建立了三百多个州府,得设知州知府,以其徒为知州,但官职还没有足数,又设总管,一天之内,一千多个四品以上的大员就授出去。
编制建齐,建立军队,贝州百姓年十二以上者,七十以下者,皆刺其面,书义军破赵得胜六个大字,旗号就以名佛祖为旗号,这个旗是如来佛祖的,那个旗是弥勒佛祖的。
一时间,贝州上空,来了几百个佛祖。
五百八十六章 良策
贾昌朝这一回真傻了眼,急令大将郝质前去灭乱。*
郝质也是郑朗点将谱上的一员勇将,虽落后一点,但在郑朗第三级名将谱上。自幼以挽弓为第一而扬名,在护送物资去麟州时,道遇西夏数千骑寇抄,赦质身先士卒,斩首夺马数百。与田朏行边,至柏谷,西夏挖堑道阻宋军,让二将御之寒岭下,大败之,修宁远诸寨,以扼贼冲。其人德cāo也好,后来他的亲家董熙死,家贫无依,换作其他人,即便崔有节,还犹豫不决,直到看郑朗渐渐有了出息,才真正认可崔郑两家的亲事。然郝不同,自始至终没有嫌弃这门亲事,以女嫁董家子。
一个良将。
良将也没有办法,他手中的兵力太少,贝州城中举民皆兵,并且贝州为防契丹,城墙修得高大坚固无比,郝质去也攻不下来。
贾昌朝见事情捂不住,只好将事情经过禀报朝廷。
第一便是枢密院,因此贾昌朝拼命的捂,怕郑朗在后面使坏水,借机弹劾自己无能。但捂不住,没有办法,不但将情报往枢密院送,也往中书送,希望第一时间能让皇上知道。不能靠郑朗,得靠皇上。
郑朗看了贾昌朝的奏报,奏报上贾昌朝继续遮遮掩掩,没有将事情真相说出来,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次起义的强悍。去了枢密院,将枢密院几位大佬全部召齐,正准备商议,赵祯派人召他们去内宫。东府的几个大佬也喊了过来。
赵祯问郑朗:“郑卿,你怎么看?”
只有郑朗对军事最jīng通,所以询问郑朗。郑朗答道:“陛下,先令澶州、定州、孟州、翼州、德州、真定府、定州加强守备,以防贼势扩大。”
“准奏,曾卿,草诏。”
这是必须要做的。王则信徒很多,若是不设防,可能会蔓延到其他州府,波及更多的人。
郑朗又说道:“契丹派来贺正旦使。使其由他道至京师。”
贝州一塞,只能绕道而行,赵祯皱眉,补充一句,道:“不得对契丹使泄露。”
丢人啊。
第二道诏书下达,郑朗又说道:“陛下,勿用担心。只是一些乱民,选择一些良将,即可迅速扑灭。”
就是这句话,将贾昌朝送到当铺里。
赵祯再下第三道圣旨,贝州乃是国家要害之地,郑朗说得轻描淡写,赵祯仍没有怠慢,派宫苑使麦允言与西京作坊使、大将王凯前往贝州捕杀军贼。高阳关都部署大将王信听闻贝州乱,主动率本部兵前往贝州灭贼,即以王信为贝州城下招捉都部署。本来是很不错的。王凯与王信都是名将,难道还对付不了王则?
但赵祯想给老师一个正名的机会,又诏贾昌朝主持这次平叛事宜。
老虎好几个,王凯、王信、郝质,但领首的那个人连一头棉羊都算不上,进攻不得力。略取得一些效果,看到大批官军到来,贝州城中不是所有人都信抑王则这个转世的弥勒佛。有人就逃了出来,赵祯下了一道很仁慈的圣旨,对于这些人。若有家人在城中为乱,家属羁管,非为乱者,勿令忧疑。
一系列布置完毕,赵祯在都堂上问了一句:“诸卿,朕真失德了吗?”
不懂啊。他做得很好了,可是灾害连连,又无子嗣,西夏叛乱,连国内老百姓与兵士发生多起谋反,心中纠结了,想不清楚问题出在哪儿。
“陛下,此次与陛下无关,完全是王则个人野心膨胀,才产生的谋反,”郑朗说道。王小波与李顺起义还有些借口,朝廷实施茶法,让他们这些小茶商利益受到损害,张海郭邈山也有借口,官逼民反,饿得走投无路,但王则这算什么?如来佛让他造反的?若都象他这样,国还成国吗?
可是赵祯喜欢自虐,认为自己做得不好,先是加恩百官,授王贻永封遂国公,夏竦英国公,章得象郇国公,王德用祁国公,郑朗为郑国公。旧制,食邑万户,也就是一次层层累加起来的食邑,比如郑朗此时累加到四千余户,即封国公。王旦为相时,过万户,仍谦不受。这次诸人当中,只有夏竦赵祯为了弥补安慰,数次加邑,过了万户。
优待大臣,反正国公在宋朝也不值钱,仅是虚名。
郑朗拒之。
还是不受,并且写了一个谢表,国家如此,宰执有失,有何颜面受其国公。
赵祯刻意召他入宫,含蓄地说:“你不受,他人如何得受?”
“陛下,其他数人,皆是年高,陛下,臣还年青,不能被虚名所累。”
赵祯醒悟,未受。但终是让郑朗多少沾了一些虚名,再三拒赏,名声更显,而郑朗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个名声。弄得象范仲淹一样,天下瞩目,是自讨苦吃。
提前举行南郊大祭,南郊祭是假的,借着南郊祭,就能给兵士们种种好处,百姓们的善政,安抚人心。不能再象这样继续造反下去,因此厚贿天下。
张方平急了,上了一奏。自陕西用兵以来,内外增置禁军八百六十余指挥,约四十有余万人,虽略有裁减,数额仍为不少。按中等计算,约人给料钱五百,月粮两石五斗,chūn冬衣紬绢六匹。帛十二两,随衣钱三千。计每年给料钱近两百万缗,粮一千多万石,准例六折,米计六百余万石,紬绢两百万匹,帛四百万两,随衣钱近百万缗。
这是指增兵造成的财政支出,原来不计。还算好的,若不是陆续的裁兵,这一数字更可怕。
又说三路本道财赋不足,募商人入中粮草,度支给还钱帛,则例价率涨三倍,茶盐矾缘此法而贱,货利流散,弊却悉归朝廷。自庆历三年以后,再增给西北银绢,内外文武冗官。rì更增加,三司经用越发不足。这是范仲淹与韩琦造成的部分后果,陆续地增加西北驻军福利,边军太苦。对此郑朗一度也保持默认的态度。
南郊祭过于频繁,每次南郊最少出六百万缗赏钱,每年国家铸钱九百余万缗,内藏还需每年出三百万缗银绢,才足三司经费。今外州库搜刮一空,不知内藏蓄积几何?可供今后支拨?天下山泽之利,茶盐酒税诸sè课入。比之先朝大有增加,可谓无遗利也。若据国家天下之广,岁入之数,自古无此多者,然有司调度,rì见匮乏,不知所出何处?
自古以来,也没有看到那一个国家一年有这么多收入。可这个钱用到什么地方?张方平很不懂。
问题出在哪儿呢?
张方平仔细想,只有两个,因为范仲淹进谏。朝廷卖官公开化,六千缗即给薄尉,万缗即给殿直。当时朝廷是得了一笔小钱,可以后这些官员要发放薪酬的,再加上滥赏,造成朝廷严重冗官。
这是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是冗兵,使用郑朗的裁兵法,兵士数量严重下降,还是有许多兵士。正规的禁蕃兵七十多万,厢兵三十五万,还有大量壮丁、弓箭手,数万土兵,以及六十多万保丁,依然在冗。反观以前。太祖取天下仅养兵十五万,太宗征后汉,用兵契丹,养兵才四十几万。先帝备李继迁贼,御北敌,养兵五十几万人(指正规的禁军),及契丹请和,稍稍淘汰,天下才稍稍供支平衡。但如今增加这么多冗兵,国家用费怎么能满足?而且赵祯滥赏无度,以前南郊祭三四年,四五年一次,现在往往两年便有一次,一次南郊祭得用多少赏赐。
俺这个三司使没法子过了。
书上不报,赵祯有赵祯的想法,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国家有钱,为什么不用掉,而将它烂在国库里?
看到赵祯这个态度,连郑朗也有些发急,不行,不是这样用钱的,于其滥赏,不如轻徭薄敛,这才是真正造福于百姓。但张方平脑袋很清醒,盐茶酒矾都出现了弊端,张方平却说臣思之很正常,乃是势之然也。不敢动它,每动一样,皆会引起天大的麻烦。
急的是张方平,王拱辰留下的三司,还有些积余,但两次南郊祭,一场大灾害,国库又渐渐空荡荡,他肯定会发急。但对此事,郑朗没有表态,这次南郊祭不能说没有好处,一次南郊祭,朝廷会出台一些善政,抚恤,以及对兵士的赏赐。至少能安北方的民心,要知道王则这个弥勒佛信徒不仅是贝州,在他州也有许多。
……
贝州城下,依然在血战。
这是在替弥勒佛作战,即便战死,也能上天成为神仙,最少能做一个小罗汉的什么,信徒悍勇无比。最让王信等人气愤的是贝州城为了防御契丹,城中还有许多劲弩、投石机、火药,甚至还有几台床子弩。
倒也罢,关健贾昌朝在胡乱指挥,又摆着首相的架子,无一人敢违反其命令,也不敢违抗,让他用军令斩杀,也是白杀了。即便将王信斩杀,王信又上哪儿诉冤去?
贾昌朝又下了一道荒谬的命令,他在气愤之下,许贝州军民击杀王则党徒,也就是王则的信徒,重赏。官军攻得紧,重军云集,即便信王则,也没有人敢在贝州城外谋反。这一道命令下后,先是有军民杀真正的信徒,后来胡乱杀人冒赏,使贝州郊外一片混乱。
王信一看这样不行,秘密将王凯喊来,说道:“胜之兄,贾相公不懂军务。”
他一个人不敢说,得联手王凯。
“公亮,你说怎么办?”王凯同样愁眉苦脸。郑朗弄了一个名将谱,将他们排在最前面十位,却让一个小小的贝州城反贼困住,感到很丢脸。
“向枢密院写奏折吧,咱们请求郑相公换掉主帅,如何?”
“你说让郑相公亲自前来?”
“郑相公亲自前来……”王信很想,他与郑朗相处过一段时间,无论军事才能,或者对武将的器重,远远胜过贾昌朝,但随着摇头:“不大可能,若是副相还可以,如今郑相公乃是西府首相,如何亲来前线?”
这时候他有些后悔,早知现在,当初就不该主动请战,前来贝州城下,丢了一世英名。
王凯又担心地说:“我们写奏折向西府反应情况,郑相公一定会换人,可这个贾相公……”
对于贾昌朝的手段,王凯还是听闻一点的。他对付不了郑朗与吴育,但对付自己这些武将们,小菜一碟,自己六十高龄了,何必犯这个忌讳。
王凯害怕,王信更害怕,王凯出身名门之后,自己呢,仅是出身一个富农家庭,能不怕贾昌朝吗?
两人想不出好办法,正在这时候,又发生一件让他们气得不行的事。
朝廷派了沧州知州高继隆前来知贝州,这个人来头更大,高琼的第六个儿子。但还有一个更深的背景,他大哥的儿子高遵甫娶了曹玘之女,与曹皇后乃是嫡亲姐妹。若嫌背景不够深,还能攀出一位,高遵甫有一个女儿,就是曹皇后的亲侄女,叫高滔滔,与宫中赵祯收养的那位订下亲事。当然高家也是打出来的功劳,不但高琼,高琼长子,高滔滔的爷爷高继勋,次子高继宣皆是名将。高继隆稍次之,但在西北也有攻克西夏后桥寨之功。
这位主一来,王凯的家世也不够用了。
看看这位高知州有何良策,高继隆与贾昌朝密议大半天,良策出来,招安!
听到这个决策,王信与王凯身体打冷摆子。
张海能招安,郭邈山能招安,他们谋反多半是所逼而谋反的,更没有建国号,因此朝廷不是用谋这一词,而说盗匪。王则是因何而造反,身为小校,一年薪酬有好几百贯。朝廷并没有虐待其人。而且大建国号,让百姓与兵士脸上刺破义军破赵得胜,何谓破赵?这样也能招安,以后岂不是什么人都能谋反。反正能成更好,不能成也能被朝廷招安,说不定还能加官进爵。
好良策!
五百八十七章 跳坑的
郑朗不怎么关心王则,一个神棍,有什么值得可怕的,倒是后世那个民族英雄,稍有些麻烦,也仅是稍有些麻烦,最麻烦的还是梅山蛮与夔州土豪。他做着在枢密院最关健的一步。
裁兵!
但在裁兵的开始,却是增兵。
想给之,先予之,夫子说的话。
来到特务营,问了王勇,西夏那边应当不久就要发生大变。不过河曲之战的推迟,他也不大敢确定。并且心中还喜欢,如果一切继续按照历史走向发展下去,自己做的努力等于没有作用。
因此王嵩呆在西北,没有回来。
王勇迎了出来。
王嵩离开后,特务营训练稍松一松,毕竟王勇没有王嵩那么邪。
郑朗问道:“人选有没有挑好?”
“人挑好了,不知道行不行?”王勇怯怯地答道。他对南方同样不懂,就包括狄青南方一行,派了两个熟悉南方的兵士过来指导。但所熟悉的也仅是熟蛮地区,生蛮地区,即便是朝廷的官兵,同样是生人勿近。
“将他们交给我吧。”
郑朗说完,将这一百人带走,但没有直接塞到南方,而是让樊家利用各种关系,进入各个商贾店铺里做伙计,学习粗浅的经营,察颜观色本事。最少要琢磨一个多月后,也就是二月开始,才能将他们放出去。然后利用小商贩的名义,潜入到南方各处。
消息很快让赵祯得知,【展翅更新组】他不解地来到枢密院,问:“郑卿。你打算派一百密探进入南方?”
“是啊。”
“是一百人?”
“是。”
“为什么比去西夏的更多?”
“南方地域更广大,不得不如此。”
“但南方……”
郑朗明白赵祯的疑虑。
宋朝国情颇类似后世,越来越偏软,越软野心家便越多,之所以不顾侬智高背景如何。杀的是什么人,甚至将狄青抹黑成走狗,夸张狄青带五十万人灭侬智高,宋朝有这个庞大的后勤能力将五十万人从京城送到岭南去么?实际这就是壮独,看到国家越来越软。觉得有机会可趁,梦想着恢复南天国,刻意颠倒黑白,一些不明真相,喜欢推翻为己任的人推波助澜造成的。对后世的恩怨,郑朗不大管。
他只关注宋朝。
根源是赵匡胤兄弟,他们家是小官宦家庭。看到五代替更,自家是小官宦世家,也随时有生命危险,因此痛恨这种武将把持朝政,为所欲为的状况。包括开边。想要开边,必须驻兵,一驻兵武将就容易专权。
所以赵匡胤对着大渡河一挥金斧,俺不要了,要了朝廷不得利,相反是拖累朝廷。拖累中原百姓,这也是必然的,以宋朝落后的生产条件。即便郑朗现在将湘西、云贵夺下,不是为朝廷得利,而是在替朝廷增加麻烦。第二便是不给武将专兵的机会。
这是核心思想。
那么对这些各部族,宋朝用什么政策来管理?
一是经济,二是册封。
这个经济不是指从他们身上剥削,而且将钱变着法子送给他们。花钱买安。
具体做法便是榷场与茶马,不是全部用茶叶来换马匹。后人常说宋朝少马,不得不从南方换马。这是不懂行人的说法,南马换回来,有什么作用?不耐寒,跑得不快,没有爆发力,马又瘦又小,缺少冲撞力。这样的马能上战场对抗契丹马与西夏马吗?
相反的,因为马贵茶践,朝廷不但付出茶叶,还有绢帛与铜钱,可是戎人得钱,全部悉销为器,而宋朝内部缺因为少钱,闹钱荒,严重影响了经济发展。
实际郑朗对这种政策十分反感。
不是马换回来结束了,一路上的护送,以后的饲养,还会浪费更多的钱帛。不如不要这个虚名,直接送一些钱帛与茶叶给他们。反正是买安,何必要虚名,使自己伤害更大?
当然,不是绝对的,从吐蕃人手中换来的高寒地区战马还是管用的,但其他地区的马要之何益?
但郑朗所做的只是略略减少,不敢断绝。史上南宋宋朝一度中断了茶马贸易,黎州青唐羌逼迫威胁宋朝恢复茶马贸易,聚众扰边,以武力强行要求宋朝互市。西夏也是如此,不管胜负,因为宋朝断绝贸易,百姓反抗之,说食无茶,衣帛贵,结果元昊即便战胜,还是求和。宋朝发明的这种茶马贸易,到明清时还被奉为制西蕃以控北虏之上策,实我秦陇三边之长计。
郑朗想了好几年都弄不清楚真正的利害关系。
第二个方法便是直接的赏赐,为什么忧边呢?是因为吃不饱穿不暖,如果吃得饱穿得暖,这些蛮子何必要冒险发动战争呢?
其实无论是茶马或是赏赐,都是在花钱买安。
郑朗认为这些蛮子起义都不是正当的起义,便是在于此,朝廷对得起他们,之所以谋反,乃是欲求不满,又看到南方宋朝兵力bo弱,产生的**与野心。
第二个便是册封制度。
不但册封,还给予他们高度自治,任他们在各自地盘上胡作非为。
朝廷也派官员,仅是名义上的代表,实际当家做主的还是各大蛮主与峒主。
至少在侬智高之前,宋朝看到效果。虽然憋闷一点,也花了不少钱,可南方一直相安无事。宋朝也可以将精力抽出来,防御北方与西方。
在这种大背景下,赵祯并不希望南方多事。
那怕郑朗将湘江与潭州说成天上的仙堂,赵祯都不大产生兴趣。
故郑朗立即答道:“陛下,有备无患,且只有一百个密探,朝廷花费钱帛不多。权当多养一名相公。”
赵祯摇头一笑,没有再过问。走了几步,又问了另一个疑问:“为什么不派密探去契丹?”
别人不知道,赵祯却知道郑朗的野心。所以才奇怪,南方一百名间谍。西夏仅是三十六名间谍,契丹一个没有。
郑朗答道:“陛下,契丹与南方不同,与西夏不同。我朝不派密探进入西夏,西夏也有密探潜入我朝。即便泄露。西夏无可指责,不会因此事而重新开边患。南方更不同,仅是看一看,了解他们的情况,与地形,气候。不做其他任何有恶意的举动,不易泄露。即便泄露,乃是我朝疆域,派兵士过来看一看情况,难道不对吗?契丹虽派了密探,规模不大。也没有多重视。然如今特务营直接由陛下亲自主持,一旦泄露,必会引起契丹强烈的不满。再说天下之势,就是平灭西夏,也很遥远,西夏未平。何必招惹契丹不悦,反让两贼化仇恨为玉帛,联手对抗我朝。因此臣刻意不去惊扰他们。”
“也是。”赵祯弱弱地说。其实连西夏他渐渐都不想对付,就这样吧,天下太平,多好。
郑朗下值,张方平又找上门,问道:“那个大比。今年还继续举行?”
这是郑朗在王则起义之前就上奏的事,赵祯欣然允许。裁兵赵祯始终兴趣不大,财政渐渐转好,兴趣更是不大,但强兵赵祯还是喜欢的。特别是增至六十多万保丁,赵祯也想看一看这些保丁们的表现。
郑朗点头。
“行知,你可知道今年【展翅更新组·梦水】的财政?王则谋反,平定后要花费大笔钱去安抚百姓,嘉奖兵士,抚恤牺牲的战士官吏,陛下又举行了一次南郊大祭,今年灾情又花费国家许多钱帛。三司那来那么多钱?”
“三司还有多少钱?”郑朗忽然来了兴趣。
“不多了。若是内藏库不hou,明年若有灾,必然见底。”
“明年不用担心,真不行,再售一次平安监的契股。”郑朗托腮说道。明年还有事呢,又说道:“长痛不如短痛,不大比不增兵,就不能裁兵。军队数量庞大雍肿,战斗力却是很低,国家财政又跟不上来……”
主要是郑朗琢磨着,他在枢密院时间呆得不会很长了,这些事不安排下去,难道进入中书后,自己强行干涉西府事务?
“要么,行知,你替我问一问内藏库有多少钱帛?”
“我是西府相公,怎么好问?”郑朗答道。这才是宋朝制度苦逼的地方,又说道:“陛下不喜敛财,内藏库一旦有财帛,多半喜欢迅速用于百姓或者兵士身上,即便有,也不会有很多。”
“这个钱是怎么用掉的?”张方平虽然连上两份奏折,还是没有弄清楚。
郑朗一笑,若自己不努力,宋朝往后去更坏,赵顼登基时达到高峰,那是特例,若正常年份象那样,宋朝就瓦解了。那一年一皇帝死,一皇帝登基的赏赐,这两项费用便是两项惊人的数字,再加上杂七杂八的事务堆集在一起,因此国家一年开支是收入的两倍。开支达到两亿四千万贯,也就是一个百姓均摊一千多人/展翅梦水/民币。这可是在宋代,不是在科技发达的后世,如何了得。
笑完后又说道:“安道兄,还有一策。”
“何策?”
“我曾粗粗的估算一下,若是将盐茶酒矾各种弊端纠正,盐至少能为国家带来四千万贯的盐利,茶能达到一千万贯以上,酒能达到三千万贯,矾能达到两百万贯。如今盐正常只有八百万贯,酒不足一千五百万贯,茶叶只有四十几万贯,矾也只有几十万贯。相差了近六千万贯,若能搜刮出来,两年下来,国库大丰。”
张方平一口茶水喷出来,说道:“行知,你想我早死啊。”
“那有何良策?”
“有没有象平安监那样的开源之举,真不行,象蔗糖作坊那样,多出几个也行哪。”张方平天天想这个好事。
郑朗也是无语。不过宋朝的三司,谁担任谁苦逼,最好的便是王尧臣与王拱臣,王尧臣之时,三司很困,国家不打仗了。一系列的纠正,勉强维护过来,略有盈余,这就是政绩。王拱臣之时更好,风调雨顺的数年。于是交给张方平一个好底子。到张方平时,又开始苦逼了。主要是底子还是bo,若是hou,张方平也不会急成这个样子。
徐徐说道:“君没有看到我在做吗?”
“做什么?”
“大比过后,我会联手数人。共同提议裁去部分弱小之兵。免役法释放部分二三四等户,商业更繁荣。更长远的,便是南方,这个很遥远了。但有一条,却不会很远。棉花。”
“棉花?”
“樊家与几十户商人联手培育各种作物种籽,改良进化,棉花需水不象稻米那么多。产量又高,北方比南方更适宜种植。一旦大规模的种植,也会增加百姓收入与国家税务。”
“可粮食怎么办?”
“向南,还有未来……”郑朗答道。这是无奈,北方粮食产量太低。一亩地产量还不足两石,而南方的圩田经过种子改良后,逼近五石,甚至超过。若是过了岭南,三季,甚至可以达到六七石。北方想要粮食。一是辽东的北大仓,那是不大可能,一是遥远东太平洋彼岸的几种庄稼。靠这个大麦小麦高梁的啥。再挤,也挤不出什么空间。
一个杂粮使清朝养活四亿人口,若这个人口数量出现在宋朝,唐朝,汉朝,那将是一场巨大无比的灾难。到处能人吃人。还有一样,新技术。让他将理论运用到实践当中,没有这个本事,可所传授的知识,有可能接近十九世纪中叶的科学理论,某些方面还超过了。新技术一旦发展起来,休说四亿人,十亿八亿人也不存在问题。这是他胡思乱想的,整个地球,此时有没有四五亿人,还是一个巨大的问号呢。
又说道:“安道兄,我已在考虑,在规划,勿用担心。但得慢慢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的。也不能急,就象盐茶酒矾,君看不到它的弊端?为什么不敢提?”
“是啊。”张方平叹息一声。但在心中,对郑朗很尊重,这种慎重的态度,特别让他佩服。而这种慎重的态度,在君子党身上,没看到一人有过。
贝州打得热火朝天,郑朗安如泰山,赵祯有时候看了看邸报,又看了看郑朗态度,大约没有关系,在皇宫中居然心安理得。王信与王凯的奏折就到了枢密院。
郑朗不怕贾昌朝,他有对抗的本钱。
二王却怕得要命,说得含蓄又含蓄,不说贾昌朝指挥无方,只说不该鼓励兵民胡乱杀人冒赏。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城内的人在谋反,没有责任,招安,hou赏。城外的百姓多是无辜者,却被当成反贼杀害。二人弄不懂,问郑朗是怎么一回事。
实际郑朗此时对贝州没有产生兴趣。
不是麻木不仁,也不是专门对付贾昌朝,让贾昌朝丢人现眼,而是贝州城中宗教徒的本身。即便没有贾昌朝胡乱指挥,让王信破制,以武将担任主帅,想拿下贝州城,依然很困难。
宗教信徒的狂热,乃是世间最厉害的武器,正好贝州乃是河北重地,城中多有仓储,要粮有粮,要钱有钱,要武器有武器,王则发放了一批,宗教的狂热,加上这批物资钱帛的发放,士气正好达到最高点。
所以史上明镐去河北不成功,文彦博一去便成功了,有战术运用关系,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这个士气。苦战了很久,若王则真是弥勒佛转世的,施一施佛法,刀枪不入,士气会更高。关健他是神棍,不是佛祖,士兵战死还好一点,到天上做罗汉去了。若没有战死,轻伤问题也不要紧,若是重伤,同样会痛,会喊,会叫,会呻吟,佛祖神话会渐渐有人在这一声声喊叫声中,产生怀疑。士气一落,什么都不是……
王则错就错在起事之初,没有趁势扩大,那么北方不会灭亡,但会让他严重催残。
二王的奏折,反而让郑朗感到为难,想了想,将奏折呈给赵祯,高若讷说道:“河朔乃是朝廷重兵所积,今天释贝州不讨,会让后人争相佼仿,屡次启乱,连辽人都笑之。”
赵祯看了看郑朗。
郑朗不作声。
赵祯说道:“贝州乱,仅是王则蛊乱人心,百姓无知所累也,若能招抚,也是垂怜上苍浩生之德。”
别人说多半有其他的想法,这句话出自赵祯之口,请相信。尽管他或多或少在替自己老师辨护,但爱护百姓的心,任何人不能怀疑。
高若讷无言。
夏竦忽然说道:“陛下,臣以为所以贝州乱民出现,乃是枢密使失职矣。”
与他人无关,就是郑朗之错。
若强行说,真能有些一说,谋反首领王则乃是军校,最先谋反的是一群兵士。作为枢密使,似乎或多或少有些责任。
可是庞籍与王贻永却用悲哀的眼神盯着夏竦看。
看得夏竦心中毛毛的,他不是言臣,但是宰相,就事论事,言者无罪,难道说错了吗?
但高若讷跳起来,喝道:“夏竦,世人皆骂你是奸邪小人,我今天才知此言从何而来。贝州位于何处,别人不清楚,难道你不清楚?你几年大名府如何主持的!朝廷自授贾昌朝为河北安抚使,他乃是前度首相,谁敢处执他管辖区域内的事务!你不说贾昌朝有错,居然说枢密院有错。你居心何在!”
若不是在都堂,高若讷想抽夏竦的大耳光子。
高若讷的气愤,让夏竦莫明其妙。
庞籍用畏惧的眼神看着郑朗,不知道是否是巧合,自朝廷恩抚贾昌朝,让贾昌朝主持大名府,又兼判河北安抚使之职,郑朗有意推开河北事务,全盘交给高若讷,美其名曰,避嫌。世人都知道我与贾昌朝有矛盾,你以前多担任言臣,行事公正,你处理,无人怀疑,但我处理,未必妥当。似乎说得有理,高若讷对郑朗印象一直不恶,便将河北事务接手过来。也就是说,即便强行追究枢密院责任,与郑朗没有关系,只能让高若讷承担。高若讷哪里愿意背负这样一个子虚乌有的骂名。
庞籍很怀疑,难道郑朗避嫌是假的,挖坑等夏竦跳才是真的。那么他知道了王则会谋反?不象。这根本就没有一点儿道理。
庞籍还能怀疑,高若讷连怀疑的念头都没有产生过,又说道:“陛下,臣请陛下作主。王则妖人谋反,乃是利用妖教主事,妖教非是一天两天,而是发展了好几年,才有今天的规模。这么庞大的妖教,前者夏竦在大名府,后者贾昌朝在大名府,居然没有察觉。这才是严重的失职,请陛下处执这两人,以戒天下诸臣工。”
别人怕你夏竦,怕贾昌朝,高若讷不怕,当年仅是一个小言臣,便将阎文应弄出皇宫,给弄死了,如今他位高权重,你们俩人算什么!干就干,大不了俺们一道同归于尽。
五百八十八章 思念
大宋在边上冷眼相观,也说了一句公道话:“陛下,王则妖人谋反,臣以为与枢密院并没有多大关系。”
非在追究责任,最大失误者是老耆的儿子,贝州知州张得一。
枢密院有什么关系?自从郑朗接手枢密院,风平浪静,不敢说是宋朝史上枢密院最好的时期,但与混乱的东府相比,不知好到哪里。夏竦攻击是不对的。
若这样攀比,军队一有事,便责备西府,地方上一有事,便责备东府,谁还敢来担任宰相?
赵祯瞅了瞅几人。
现在对夏竦很不利,若要辨,高若讷就等着夏竦辨,最好吵起来,大家一道完完。高若讷严格来说,不是一个君子,此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性格刚愎,再加上陈执中与夏竦不和,还有宋庠与夏竦也合不来,一下子就树立了四个敌人。心中略略对夏竦也有些不满,未说。庞籍开口了,夏竦对他有恩,夏竦跳进坑里,得将他拉出来,报答夏竦的恩情。还有其他一些心思,报恩之心多少是有些的,说道:“陛下,竦言虽过,也是拳拳报国之心。臣以为事不在于枢密院,也不在于夏竦,而是在于贾昌朝。妖人事未发之前,无一人察觉。且民间宗教名目繁多,仅是释教就分出若干教派,况且妖教?现在不是争执谁的责任之时,一是下诏勿让贾昌朝王信滥行杀戳,以免伤害无辜百姓。”
吵来吵去有意思吗?
赵祯额首道:“准。”
实际夏竦之围悄然化解。
几人看着郑朗神情,郑朗垂目不语,就当发生的事与他无任何关系一样。
赵祯则写了一道草诏。访闻贝州来投军民,多致杀戮,以邀功赏。其令贾昌朝、王信等严切约束,违者以军法从事。让太监送给曾公亮润笔,将这道诏书送到河北。
庞籍又说道:“臣以为贝州贼势本不大。仅是几营乱兵,加上一些被蛊惑的百姓,本不足虑也,然昌朝不懂军务,故用诸将士不得法。才使贼居贝州城中,不得破。朝廷应换安抚使,代替昌朝,以早日剿贼。”
赵祯问:“庞卿,你认为何人合适?”
“明镐。”
郑朗这才抬起眼看了庞籍一眼。
明镐曾担任陕西转运使,以修建城堡、训练靖边军著名于时,然后出知并州。到并州后。他看到满大街的散兵游勇,挟妓作乐,不成体统。可是宋朝娼妓业十分发达,并不禁止军妓,相反。认为这些兵士离家久,性生活不解决,会产生兵变,鼓励妓女前来军营,慰劳这些兵士。行首肯定看不到了,兵士也消费不起。这些妓女姿色很平庸。也有好的,但人家慰问的是各大将级,军官。与普通兵士无关。
并州本来就是一个大城市。军妓更多。明镐一看这样不行,并州不是东京汴梁,而是北方重要的关城,并州一失,整个河东危矣。这样松解的军纪,又有什么战斗力?
但这是宋朝的制度。他没有办法。不但他没有办法,郑朗也没有办法。李广之戒。铭载史册,为什么多不立功,不是李广武艺不强,他武艺太强了,可是治军不严,又挟勇逞能,所以往往能大胜,又能大败。岳飞不是不爱兵士,可是治军颇严,于是岳家军成为中国史上五支最强悍的军种之一。郑朗治军也严,但对这个军妓,却没有办法治理。所以一百侍卫前去契丹,呆得久,狎妓,他无可奈何,让契丹收买了九名手下,九人还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侍卫。
正好并州城中因为狎妓,发生争执,有人争风吃醋,杀死一名大兵,还杀死了几个战斗力更弱的妓女。有人告状,明镐仅说了一句:“彼何来军中?”
你们这些妓女为什么来到俺们军中的,就是这一句话,军妓们散了一大半。她们也不想出卖**,来军营是因为姿色不好,争不过那些青春艳丽的妹子,才来的军营。家中还有龟公,还有儿女要等着自己养活。不是来拼命的。大多数散了。
军妓一走,加上他练军颇严,并州兵士焕然一新,说杨偕练军,那是假的,明镐才是真正的练军。因此,迁升为知开封府。
是一个好人选?
但明镐与庞籍久在西北,关系慎密,推荐明镐去,庞籍是带着私心的。
可郑朗仅看了一眼,眼睛再次闭上。
他这个表情,让大家十分不解,难道是郑朗认为剿灭王则很轻松。当然,不到危急关头,国家不可能动用一个西府首相前去平贼,那成了什么?
赵祯又下了第二道诏书,让明镐为河北体量安抚使前去剿贼。
最妙的还是夏竦,除了开头说枢密院有失职外,无论高若讷,或者宋庠与庞籍怎么说,他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直到两道诏书下达后,才说道:“陛下,我朝为了宽待兵士、百姓与官员,举行南郊大祭时,恩赏天下。原先是数年一次,后来始密,三年一次,仅是一个普通的上四军士为二十贯,拱圣神勇等军士为十五贯,雄武效顺等军士为十三贯,广德清朔等军士为十贯,骁锐广捷等军士为八贯,广锐骁武等军士为七贯,神武保捷等军士为六贯,其他禁兵与厢兵、乡兵长午也稳中有降自有五贯到几百文不等的赏赐。数额巨大,又赏赐不等,花费钱财,诸兵士心中也未必很高兴,多者欢天喜地,少者怨声载道。且兵卫至多,府库之实,半供其费,军帑例皆空虚,中民十家之赋,仅是一个兵士之赏。然陛下南郊祭更密,请陛下三思之。”
不说南郊祭不好,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一次南郊大祭。不仅是针对兵士的,还有百姓与官员。夏竦的性格,有什么胆量说取消。可是国库空虚,主要是三司,其次便是东府。
所以夏竦说次数要减少。
“准。诸卿,散吧。”
去了西府,高若讷不服气地问庞籍:“君清名满天下,为何因公徇私?”
夏竦是对你不错,可你不能不顾国家。替他和稀泥。
庞籍叹了一口气说道:“敏之兄,当务之急乃是平叛,争吵是谁过错,有何意义?难道陛下因为你之言,就将昌朝与夏竦贬至岭南?”
就是贬到地方上担任一个知州,过一段时间皇上想起用,谁能阻拦?
高若讷语塞。
他又扭头看着郑朗。
郑朗说什么?关健是赵祯的想法。他是顾念旧情,这才照顾贾昌朝与夏竦的,或者是准备提拨自己为首相,让朝堂形成一个小小的掣肘,或者索性对自己当成一种勘磨。郑朗没有想清楚,何必乱插言。
郑朗的敌人并不是夏竦,夏竦只是想争一争首相,一旦何郯等言臣返回朝堂,会接连不断地进行弹劾,夏竦失去做首相的希望。也没有必要做自己的敌人。
自己最大的敌人是贾昌朝,非是夏竦。
轻声道:“敏之兄,准备吧。”
战事没有结束。还要调兵遣将,配发物资,多是西府职责内的事务。
倒是王贻永低声问了一句:“行知,明镐此去可成否?”
“季长兄,你也知道的,我与明镐并没有共过事。又不知道他的能力如何,怎敢轻易的下断言?然陛下之意。让明镐为何北体量安抚使,是准备让他与贾昌朝共同负责剿贼事务。我个人以为不妥,贾昌朝非是象欧阳修所说,仅是同进士及第。此人科举时没有考好,但对经学造诣很深,非是常人所及。可对于政务与军事,皆不善长。只要贾昌朝在大名府,此次剿匪不会那么轻松。”
然后扫了庞籍一眼,我默许你帮助夏竦,也没有借高若讷弹劾之势煽风点火,抹黑夏竦,但你也懂的。
这就是庙堂。
几位宰相不作声了,开始处理政务。
在郑朗带领下,井井有条,一会儿将剿匪相关的事务安排妥当。
下值,郑朗回到家中。
三娘带着崔娴她们在备年货,有说有笑。看到郑朗回来,崔娴迎了上来,低声问:“官人,贝州贼如何?”
“有些麻烦。”郑朗说道。
不是庞籍所想的那样,休说明镐,休说有贾昌朝在边上掣肘,还有一个半懂不懂的高继隆,就是狄青没有任何掣肘前去剿灭,也要花费一番功夫。
刚说着话,张方平又来拜访。
因为与吴育冲突,至今还有人说他倒向了贾昌朝,让他十分苦闷。
坐下来,张方平说道:“你那个学生可了不得。”
“那个学生?”
“王安石。”
“他啊,”郑朗微笑起来。几个学生当中,最重视的便是王安石,还有司马光,刚刚也收到王安石一封信。信上说了两件事,一是禀报粮食经过。他仅是一个小知县,但隐约感到如处理不好,会让郑朗在朝堂有一些小麻烦。
杭州明码标价高价收取粮食,比史上更轰动,无数商人将粮食从江南各地往杭州调运。然杭州与剡县米价相差一半,又调向剡县。就连海商也将粮食运向剡县,商人嘛,逐利而行,不卖三千文一石的粮,为什么要卖一千五百文一石的粮。
王安石热烈欢迎,粮食到了剡县,渐渐积压始多,不能一直放在船上,王安石又替他们主动修建许多粮仓,收了他们的好处,供他们免费将粮食放进粮仓保管。
粮商们一个个感动得热泪盈眶,就差一点送锦旗了。粮食进了仓,王安石怕烦,索性连粮仓都一起交给商贾。你们自己雇人看管粮仓,俺不插手。多好啊。
粮食越积越多,商贾们也不急,还早着呢,有明年的春荒。
这时,剡县突然传出风声,杭州米价仅是一千五百文一石,运一运,便省去一半费用,何必要买本地的三千文一石粮?能调运粮食从各地赶来的都是大粮商。本地也有大户,但他们粮食早就出手得差不多了,还有更多的中小商人,甚至一些小贩子,一起摇着小船。驶向杭州,将粮食调过来,那怕不用多,二千文出售,利润也会很可观。
各个商人隐隐感到不对。联手问王安石,王安石答道:“我允许你们高价卖粮,这是卖给百姓的,我却没有权利动用县库钱帛收购粮食。况且县库能有多少钱帛?”
可王安石毕竟拿了人家好处的,于是动用一些钱帛买了一批高价粮,用这个粮食雇佣贫苦百姓大修水利,结果不但贫因百姓。连三四等户百姓也参与其中。毕竟是两千多文一石的粮,省一点是一点。结果整个剡县劳动力都在做活。
一些商贾感到不对,心中焦急,又不是来自一处,默契的联盟瓦解。争相低价出售。中国人的心理,恐怕也是所有人类的心理,看到在涨价,省怕还会继续上涨,争相购买。一旦跌价,一个个心中盼望。会不会再跌下去,买的人反而少。开始挤牙膏了,一天下来。整个剡县销售的粮食几乎没有几百石。这可要命的,仅是从海外运来的粮食就达到三十多万石,大半调到剡县。休说春荒,象这样下去,来年全年大灾,粮食也出不了手。
粮价迅速跌至一千五百文。与杭州相齐。对于富裕的越州、明州、杭州与秀州、苏州、湖州,这个价连五等户也能勉强接受。但人心怎会满足呢。包括杭州的粮食销售也缓缓下跌。若是一开始便下跌,不会涌来这么多粮食,现在粮食运来了,才下跌岂不是要了命。
然后两浙官员相互联手,控制船只数量,特别是针对曹娥江的进出船只,小船任其通行,大的船只盘查森严。不敢不让船只进入,但有意拖延其进入速度。再加上剡县缺少劳力,一部分粮商想将粮食转移回去,一缺少劳力搬运,二缺少船只运输,一个个束手无策,能运走,可运费会十分高昂。这时候王安石才秘密找到本地的一些大户人家,与他们商谈。
前段时间你们将粮食卖成三千文一石的天价,赚了不少。但江南不可能连年都会逢到这样涝灾,到了明年大丰收来临,一石粮食在丰收时,只有三百文。现在到了你们回报之时。
软硬兼逼之下,直接将粮食掉向一千文。剡县的粮价成了一千文,杭州的中小商人更多,反过来将剡县的粮食往杭州搬。杭州的粮商一看不对,不用你们搬,我们自己来,直接掉价。
几次一折腾,剡县米价掉到七百几十文,不掉不行了,特别是那些海商,他们心思并不在粮食上,粮食赚的钱仅是副带产品,得早脱手。杭州粮价也直落到九百文。还在落。连带着润州等地粮食也一个劲的往一千文上面掉。
还是一个开始,过了年后,粮食价格还有可能会下掉一两百文。与史上不同,史上因为朝廷缺少备粮,即便一千多文一石,还继续要求江南将粮食往陕西发运,使这次妙计效果下降。但现在朝廷各库都有一些储备粮食,江南米价这么高,于是没有指望江南粮食。也就是说,过了年后,江南的灾害会全面迎刃而解。即便有局部地区还有高价粮,只要官员组织得当,皆能控制在一千文钱以内。
张方平说的就是这件事。
王安石这次立下大功。
但让郑朗高兴的不仅是这件事,还有一件事,王安石在信中向郑朗提出一个问题。他与司马光时常有信件往来,王安石便说到商人之奸,是害国殃民最大的罪盔祸首。就如此次粮食价格,宁肯百姓活活饿死,也拒不售粮。还有茶盐酒矾之专营,全部让商人搅得乌烟瘴气。认为这些应交给国家经营。司马光回信表示反对,认为有一害必有一利,若是没有商税,朝廷冗费之巨,为历朝历代未有也,那么国将不国。若是交给国家专营,官吏污墨会更严重。
两人理解都有些片面,不过两人时常来往信函交流,才是最可喜的。只要这两人不成为冤家,以后宋朝便不会产生最严重的分裂。郑朗认真的给两人写了回信。
说是学生,实际年龄相差不大,郑朗一直将他们当成了好友。
“王安石未来必是宋朝的奇葩。”张方平说道。
郑朗又是笑,说经营之道,确实宋朝很难有一人及王安石。可是郑朗想到史上张方平对王安石的痛恨,感到很好笑。但现在张方平很感谢王安石,粮食事宜,也关系到三司,王安石等于替张方平分担了许多责任。
说道:“安道兄,再派人复查国仓。”
“为何?”
“天有多大,这些墨吏胆就有多大。正好借着诸位御史查仓的时机,你复查粮仓,阻力不大,给这些小吏震摄。”郑朗说道。粮食还是关健的,明年还会有灾害,还是一场特大的灾害。国家必须有粮食在手中掌握,到时候才不会混乱。原因不能说,而换成另外一种说法。
“行知,要不要将他调到三司?”
郑朗讶然,张方平来说王安石,原来是打王安石主意啊?
也不是不可能,等到江南事了,以此功进入三司,足矣。但郑朗想了一会儿说道:“不必,让他在地方上再勘磨几年。”
“为何?”
“安道兄,地方上的勘磨很重要,我在地方上勘磨了多少年?”
张方平不很认同,但也没有反对,即便将王安石调到三司,朝堂调动频繁,自己那时也未必在三司了,两人聊了很久,张方平才离开郑家。
但国家的视线仍集中在贝州上。
贝州打得热火朝天,契丹使者抵京了。还是象以前那样,契丹国母遣安福军留后耶律寿、西上合门使郑全节,辽兴宗遣左千牛卫上将军耶律防、右谏议大夫知制诰韩迥,来贺正旦。
辽国这个皇帝还是不错的,母亲如此的让他苦逼,依然谨遵着孝道,萧耨斤生病,立驰去看望,冬月又率群臣朝拜母亲。但这个萧耨斤,更是一个奇葩,无论辽兴宗怎么做,一心想让耶律重元将辽兴宗父子江山给篡夺了。
赵祯设宴款待辽使,辽国被西夏人打败,心中特虚。宋朝自己谋反不断,赵祯同样心虚。同病相怜,相互十分尊敬。四使施礼坐下来后,韩迥忽然对郑朗说道:“郑相公,梁王殿下十分想念郑相公,写了一封私信,让我带给你。”
四个使者郑朗全部认识,不但他们,除了后起之秀,契丹大多数重臣他全部认识,但郑朗脸上微微一变色,信函往来也可以,为什么在这个场合说出来?
五百八十九章 越长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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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贴吧最新二十更连载
http://tieba.www.uu234.com/p/1750941376郑朗脸色变了变,迅速又镇定下来,和颜悦色地问:“梁王殿下可安好乎?”
“托郑相公惦念,殿下安好。”
“近来可修学业乎?”
“时间读书,但我不解,近来郑相公所著仁义,我朝也有所流传……”
赵祯蹙起眉头,嘴角动了动,最终没有说。
郑朗说:“难道那本书写得不对吗?”
韩迥说道:“对也对,为何郑相公所授仁义与你所写的仁义不一样?”
“那是必然,”郑朗徐徐答道,心里面却在琢磨,没有想到这本书这么快流传到契丹,只要到了辽国小皇帝眼中,肯定会产生怀疑,但不要紧,继续说道:“这本书是写给我们宋朝人看的。韩大夫看过我的仁义,可看过我的中庸?我朝与贵国不同,我朝文治乃久,疏忽了武功,故仁义中多有激励之言。这也是一种阴阳的调节之道。贵国情况与我朝不一样,以武功闻名于世,重武轻文,故我与梁王交流时多授文治之法。可是我又带梁王殿下多次狩猎,乃是励其不忘武功也。”
赵祯与一些知道内情大臣一起露出笑意。为此,郑朗刻意说过,契丹禀程唐朝的一些制曱度,hú汉分治,看似做得好,实际乃是一个无解之题。虽然幽云十六州汉文明不及中原文明,但远比契丹游牧文化先进。不xī收幽云十六州不能治理。一xī引,契丹人放弃原先的游牧文化,学xí汉曱人文明,最终必然堕曱落。不是从辽兴宗开始的,而是自萧燕燕就已经开始。如果郑朗授其太子原先儒家的仁义,再加上励其游猎,最后这位契丹储君不知会变成什么怪胎。
所以马家子弟马保忠言强天下者儒道,弱天下者吏道,希望辽兴宗大倡儒教。被辽兴宗拒绝。什么原因,辽兴宗肯定说不出来道理,但他直觉感到一旦真的这样做,对契丹很不好。
但这种交融。也给宋朝带来一些不利的因素,一部分幽云十六州的汉曱人契丹化,文明没有契丹化,生活xí惯、起居、穿着契丹化,这更增加了收复难度。
韩迥不能言。
郑朗道:“谢过梁王殿下关怀。”
从他手中将信接过来。
郑全节在边上说道:“我奏囯曱母命,也问郑相公一件事。”
“请问。”
“囯曱母让臣问你,当初你与我主立下约定。若是五月不得逃离我曱囯,就会归降我曱朝,另外还有一条约定,以后迎娶魏囯公之女。不知道郑相公何时履行这个约定?”
殿下传来一阵议论声。
若是如此,郑朗名声可不大好听了。
郑朗叹了一口气,有的事他一直不想说的,然而契丹一次次想要挑唆,不得不说。看着四位使者。又看着赵祯说道:“我在北朝时,我曱朝有人议论,说让我当学苏武。不失气节。错也,若是学苏武,我必sǐ无疑。我们宋辽两囯,与汉匈奴情况不同。汉与匈奴乃敌对之囯,汉武前,两囯也有和qīn,也有一些赏赐,然没有岁贡。宋辽两囯自澶渊之后,乃是兄弟之邦。我若真的投降贵囯,我主必忍辱屈之。但我不降。为了不影响我曱朝给予贵囯的庞大岁币,又要给我曱朝一个交待,必将我shā之。反正我与我曱朝断绝联曱系,随便找一个理由推辞,即可搪塞过去。”
“只要我不逃出来,又不肯降。必sǐ!当时我答应前往,乃是我曱朝正在与西夏作战,两面开战,必对我曱朝不利。然我幼年十分荒诞无稽,后来侥幸发奋读书,深受太后与陛下宠爱,无以回报,为囯曱家计,答应前往一行,以免两囯盟约发生不好的意外。河曲之战过后,我主为臣安全计,曾劝臣不要去贵囯,以免身遭不测。那时,你们辽囯与西夏开战,虽因为意外,惨败之,反观我曱朝,与西夏之战,却屡屡获得大捷。为什么我还要去,囯无信而不立!”
四个使者脸上都有些臊红。
相比于契丹的乘火打劫,宋朝做法十分忠厚。
这件公案翻将出来,契丹没有理。
“我前去也做好不测的打算,但我死无所谓,两国必然交恶。故又做了一些安排,非为自身安危着想,乃是为两国计也。终是有些托大之举,北朝一行,比我想像的艰难。一度贵国让我与我朝隔绝,几乎不得相见,但最难的不在此。到了秋天,贵国国母几次相逼。那时,贵主需要时间做一些安排,毕竟一旦我刚烈而死,贵国得不到我的人,反与我朝交恶,得不偿失。我也需要时间,等待春捺钵从女直处逃走。经贵国国母相逼,形势非常恶劣。于是我想出一策,与贵国国主定下一个约定。我同意贵国对我使出任何手段,使我归降贵国。但归降后,必须以平妻身份迎娶魏国公几岁的女儿。贵国也允许我用任何手段逃出贵国。无论什么结果,双方对此都不得戒意。为何有此婚约,因为其女是魏国公之女,贵国国母之亲侄女,暂时贵国国母不会找我的麻烦。又有,她小,不会因此而污名节。实际我处境仍是很困难,侍卫有多人被贵国收买,与我朝几乎不得联系,若不是张海冒险一行,带了一封及时的信函,就差一点让贵国得手。我不为自己安全而逃,我更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儒家之道,爱人爱己,连自己都不爱惜,何谈爱护别人?但为什么我与西夏作战时,亲临前线,无他,一是便于指挥,一是身先士卒,报效太后与陛下对臣的恩宠与信任。在国家这个大我面前,个人的小我又算得什么?”
“好,”张方平喝道。
“实际我逃跑时仍危机重重,仅隔三个时辰,贵国便警觉起来。贵国此次做法,我能理解,想得到一个有能力的大臣,使贵国强大。可有几条没有做好,对我未做详细的了解。若是不得脱,还有什么婚约可谈?我怎能对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子产生兴趣?说喜欢可以,那是长辈对晚辈的爱护。但怎会动歪念头,要将她纳进房中?她是一个好女孩子,聪明伶俐,天资聪慧。以后此事望贵国不要再议论,以免贻误她的前逞与终身大事。”郑朗说道,掂了掂手中的信,辽国这个太子对自己还是很尊重的,自己可不想给他头上戴一顶绿帽子。
“其次贵国低估我的信念,我反对轻视生命,不爱惜自己。可为了国家。为了忠孝,死又有何妨?一旦不得脱,我必死报效国家,报效陛下对臣的信任!三是你们听信民间传言,高估了我。这个国家最重要的是需有一个好人君,然后才是各个大臣,主贤臣明,人君才是主要的。只要人君贤明。会涌出许多有能力的大臣。又岂止是我一个。比如我做的一些事迹,非是我一人之功,一是皇上对臣的信任与支持。二是开明的国政,三是群僚之功。那有靠一个有能力的大臣,就能将一个国家治理妥当的?若是如此,以我朝范希文之贤,为何新政出来后,骚扰天下,反不得功?又如我朝遇到种种困难,我却束手无策乎?得到我,贵国也不会强大。失去我,贵国也不会削弱。四乃是贵国之态度。此事过去很久,我对贵国多有善意,贵国于此事上也做得太过份,破坏了两国之间友好。过去便让它过去,不应再翻将出来。例如我主持一个密探指挥使,派了一些密探。有西夏,有南方,为何不派任何一个密探潜伏于贵国?无他,对贵国始终抱着友好的态度。”郑朗又扬了扬手中的信:“梁王殿下对我有好感,很感谢。那么未来贵国两代人君都不会与我朝交恶。为什么我要交恶于贵国。此事已往,望四位使者以后勿要再提。”
赵祯击了手掌,啪啪两声清脆的响声传出,说道:“几位北朝使者,郑卿之言,亦是朕之言。”
说得有理有节有情义,四位契丹使臣个个不能吭声。
赵祯又举起手中的酒盅,对郑朗说道:“卿之忠烈,朕当敬卿这一杯。”
郑朗草草地将契丹一行再次说了一遍,可是其间的凶险,以及郑朗壮烈,聊然于表。
有一些正直的大臣,同样喟然长叹。
这个郑朗不管,他索性将中间种种说出来,是怕契丹继续用此诬蔑反间。
事也没有多大的事,回来后便将过程对赵祯说了,即便赵祯死了,宫中的那位做得不大好,也不是很恶劣,将来那位更是一个不错的人君,对臣子的信任,往往还超过赵祯。而且信任得太过份了。相比而言,赵祯做得更好一点,种种平衡掣肘,使朝堂一直很安静。越往后赵祯做得越好。什么事都有一个度的,赵顼这小子过了这个度。这还是封建王朝,儒家理论治的国,必须得维护这种尊卑有序的秩序。
郑朗站起来说道:“谢过陛下。”
一仰脖将这杯酒喝下去,又喊来服侍的宫女,低声说了一句。
宫女将耶律洪基的信,转递给赵祯。
严格遵守着制度,不越礼制。契丹这些小手段,问题不要紧,不过没有必要招惹一身骚气。
赵祯看了看手中的信,本来想说,不用递给朕,可想了一想,一笑,将信打开观看,没有说其他的,仅说了一些慰问的话。不过看来这个契丹小太子对郑朗感情是不错。先是笑,后略有些惆怅。
紫宸殿上的对答,引起一些议论。
事后庞籍用此与郑朗打趣,说道:“行知,我若是你,不用多说,契丹若嫁女,你就答应迎娶,看他们嫁不嫁?”
“嫁什么啊,难道你忘记了欧阳永叔的事?”
“那不同,欧阳永叔之事,十有**是真实的,并且此女乃是……”
“替君子隐。”
“得,他是君子吗?”
郑朗不言。
是不是君子不要紧,后世他比你名气要大得多。两人没有多说,枢密院要准备办一件大事,大比。通过这次大比,清晰的看到宋朝各种军队的顶尖人材武艺真实情况。还有保丁……
但郑朗还在悄悄办另一件事,“营救”西夏太子……
元旦渐渐近了,郑朗从枢密院下值,又看到梁怀吉,梁怀吉将他拦住。
郑朗头很痛,不用说,小公主又出宫了,早晚得让这个小公主害死的。梁怀吉刚要说话,郑朗伸手拦住,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注意,对他说:“你带我上楼。”
“喏。”
带到楼上,进了雅间,看到赵念奴,先施了一礼,然后说道:“公主殿下,你我之间不能这样相见。若是让他人得知,传出去,不但沾污臣的声誉,也沾污了你的声誉。”
不能见面了,不但赵念奴越长越大,还是“有夫之妇”。没人知道问题不要紧,有人知道,再加上那个萧观音,自己跳到黄河里也休想洗得清。
“我知道,”小家伙抿着嘴,有些不喜,又说:“我见你,只想问两个问题。”
“那你快点问。”
“我托你办的那件事,你办好没有?”
“你还小,离婚约尚有很长时间,放心吧,我会守护你的幸福。但不是这样守护的,至少不能随便见面。那不是守护你的幸福,是在害你。”郑朗愁眉苦脸地说。看来是不是要派人打听一下宫内的事,谁在教育这位小公主,让她劝一劝赵念奴……主要还是小,不知人情世务,让郑朗感到很苦逼。
“嗯,我还问一个问题,人会不会越长越大?”
“是啊,为什么要问这个?”
五百九十章 破赵
赵念奴呐呐地不知怎么回答。
郑朗隐约感到不对,但也没有当作一回事,小萝莉岁数小,什么都不懂,她是一天天在长大,可自己一天天在变老。那个少女不爱俏,做男人当学冠希哥,对错不提,人家那张白脸是很值钱,不承认不行。就象自己与狄青站在一起,让少女们选择,选谁为多?自己是圣人也不行,狄青那张俏脸儿,在少女心中能当几千万本论语。
道:“公主殿下,回去吧。现在你还小,不懂,等你长大一点,若是看李家郎不如意,我会为你幸福着想的。”
赵念奴还想说话。
郑朗不给她任何机会了,不管她心中那什么也不懂的小情愫,即便没有,也不能这样见面。又说道:“殿下,再说一次,这样见面不好,若是因此我被言臣弹劾,远离朝堂,陛下一心想将你嫁给李家二官人,我再也没有办法替你说话了。”
说完,匆匆忙忙下楼。
楼下梁怀吉在等候,郑朗说道:“梁内侍,你是殿下的亲信,有的你也能劝一劝。若是让他人得知,你就是死罪,懂吗?”
“喏。”
“还有,这件事不得泄露。”
“喏。”
郑朗不敢多与他交谈,立即离开。此事不但不让梁怀吉乱说,他也不敢说,也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不过心里面在寻思。难道是自己说萧观音小,小公主才说自己越长越大。
小魔女果然是小魔女,嗜好与众不同。
元旦就要到来。
各地选拨上来的兵士陆续抵京。
其实在这之前,宋朝还有一种制度,选拨将才。那就是天圣八年时实施的武举,择取军队与民间中武艺出众且有韬略的人才,还为此编著一些武略教材。但录取人数不多,举宋四十四榜,还不足两千人。武学规模不大,甚至一度因为无人愿意前去学习,而罢黜,故武举出了一些将领。例如许思纯、熊安上、周虎、程鸣凤、张建侯、历仲方、江伯虎、蔡必胜、华岳、薛奕,可是名帅与名将,例如狄青、种世衡、岳飞等人,无一人来自武进士。
武举也分解试、省试、殿试。时间与科举差不多,三四年一次,八月解试考,在地方举行。只要弓马合格,即可参加解试。省试由兵部主持,二月进行,一般只择取四十到七十人,人数很少。殿试由皇帝亲试,基本是一个形式,除了表现特别差者,只要省试考通过。皆能通过殿试考。名次因为皇帝多不懂,故以皇帝好恶决定,例如狄青若参加殿试考。生着一张小白脸,绝对性是武状元。
考试内容是文武并重,一般先试弓马,其实弓为主,马因为骑兵少,为辅。弓试步射与弩踏,一是准头,二是弓力高低,弓力高者优先。再试策论,策论要求更低。只要写出一些想法,那怕文章粗鄙,也没有关系。
不能说它不起作用,武举也造就了一些将领,至少比普通胡乱选拨上来的将领要好一点。之所以未出特别的优秀将领,是量的因素。量太小,就不能产生质的腾飞。要么象后来的奥运政策,举国奥运,刻意将这些极少数选拨上来的精英人才培养。似乎在培养,兴办了武学,可这些武学是谁撰写的,尹洙等文人,他们能写出什么武学论著?整个时代重文轻武,这种大背景下,对武学与武举不重视,因此也没有出现精英培养政策。
但它是一个进步的政策,若不是宋朝重文轻武,这种公平的机制,会使许多民间优秀的人才脱颖而出。
多数人不知道,少数人知道不敢说。郑朗就是后者。
实际此次大比正好与武举绞在一起。
明年春天省试考与殿试考,同时也进行武举考。
可大比与武举考还是不同的,它分工更明确,弓就是弓,马就是马,格斗术就是格斗术,杂科就是杂科。策论并到杂科里面。
比试也有所不同,武举针对的对象是比较全面的人才,着重的是替朝廷选拨儒将。大比针对就是杀人!用武器杀人!
弓弩不仅需要弓力高低,还有准头,这个准头也不是象宋朝常见的那样,树立一个靶子,大家一起射,看谁射中的靶心多谁就是第一。而是采用了飞碟法,用厚布做成一个个飞碟状物事,校尉大喊,兵士将飞碟扔向空中,大比的兵士开始射击。
是郑朗想出来的办法。开始西府诸官不能理解,郑朗做了解释。之所以大比,是替朝廷选拨精悍的兵士,国家养兵用来做什么的,保家卫国,上战场杀敌的。但到了战场上,敌人不是象箭靶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特别是宋朝最大的威胁还是西夏与契丹,人家多骑兵,移动速度快,不亚于这些飞碟。射中静态的靶子,到战场上未必会射中动态的敌人。
这是弓的第一项革新,第二项革新便是负重与能奔跑。弓兵多是步兵,宋朝的兵人甲虽好,太重,不能负重,就不能灵活机动的作战。不能跑更是要命的。然后是弓力,不要求象薛仁贵那样,能挽六石弓,洞穿五层盔甲,也不要求象岳飞与韩世忠那样,能挽三石弓(这是真实的数据,论弓力薛仁贵与岳飞的两倍,还是薛仁贵到了五十岁后的数据),至少要达到弓六十步射一石二斗力,弩百步射四石力(宋朝的弓弩力比,能拉起普通一石弓者,就能拉起三到四石弩)。
普通兵士没有这么高的要求,百步射弓九斗者为上,八斗者为中,七斗者下为下。弩射二石七斗为上,二石四斗为中,二石一斗为下。若连这个都不合格,回家抱老婆去吧。
为什么大比要求高,若连这个要求都达不到,何必来大比,丢人现眼?
弩法也是用了飞碟法,因为弩在宋朝得到飞跃性的进步,不但发力比弓更劲。也更快,从敌人进入射程,到冲到眼前,力大者能张四发弓箭。力小者仅能张两发弓箭,甚至仅一发。
但弩不同,宋朝有张弩人、进弩人、发弩人,颇象后来步枪发明后的三排发射,所以发射速度更密集。除了蕃兵外,宋朝的弩兵数量已经超过弓兵。可有利终有弊,弩的准头不及弓箭的准头。
因此。飞碟做了改进,变得轻软,使速度下降,增加弩兵的准头。
弓弩在改,骑也在改。
不是比赛骑马速度,那不算太多的真本事,往往一匹马的好坏,也能起到决定性的胜利。
还是为了杀人。
不但比速度。还比杀人,不会真杀人,也不互相到动手。误伤多,会有伤亡出现,这个后果郑朗不敢承担的。但有办法,于城外大比的地方,设置一些障碍,这就得看驭马的本领了,不但让马跑得快,还要求驭马平安地越过这些障碍。一路上还设下一些稻草人,上面书写各个数字,不能写名字。许多兵士多半不认识几个大字。
数字便是参赛的号码,红字是用弓箭射,黑字是用刀枪槊砍杀。每人五十个稻草人,不但要求最短时间跑完全程,还要求平安跨越障碍,以及射杀砍杀的稻草人的数量。还不能弄错了稻草人。这就要求骑兵有更好的眼力与反应速度。
西府几个大佬听后皆是面面相觑,但不能作声。
养兵是用来做什么的?不是用来杀人,难道一年花六七千贯万做摆设的,或者用来割肉卖的?
格斗术不是赤手空拳,那怕是泰森来了都不管用。那有上战场赤手空拳的。
为了弄清原委,郑朗再三询问,有没有传说中的武术东东。结果让他很失望,一些博击术,格斗技巧,强身健体的法门是有的,但传说中的武术,他问了无数勇将,一个也没有遇到。
最后叹息一声,一个金老大,一个海灯,贻害了多少老百姓。自己好歹是文化人,居然也相信这个造神说法。
上了战场必须要用兵器,所以全部使用兵器,就连杀伤力稍弱一点的普通棍棒都不得采用,至少来一个狼牙棒的啥。为了不产生死亡,刀改用木刀,枪钩槊等去掉尖头,棒去掉牙刺,还有粗笨的锤、鞭、锏,也换成木制的,但这些重量级武器战场上用得很少,倒是看到西夏一些力士组成一支八角锤军队,十分凶悍。可即便是西夏人,这个兵种数量也极为罕见。否则一支几万人的八角锤大军,休说宋军,就是契丹人也会望风披靡。
在兵器尖端处涂上石灰,还是有杀伤力,但问题也不大,外面还有盔甲,抵消了撞击力。以石灰所中部位论胜负。
就是杀人的,那怕招式使得再好看,击不中对方,为负!
至于杂术却有些类似武举,也要求一部分负重、跑步与弓马本领,这是最基本因素,但与武举不同,要求下降,只要合格,能上战场即可,主要是各自所长,比能跑能登山能游泳的可以做斥候,通信兵,懂策略的可以担任谋士,识字会算账的担任管账的将僚,等等,一一甄别出来,加以培养,就可以在军队中主持一些特殊需要。
因此与武举十分相似,但实际不是,更着重实用性,也不是培养中高层将领做出的大比,所择的仅是上等禁兵与基层将领,附从低级武将。
还没有开始。
因为对象较广泛,从禁兵开始,到厢兵、土兵、蕃兵、保丁、壮丁、弓箭手,又分成马步各三项两种,看似每一州仅选出各项前三名,实行人数很多。不过有的州连一个厢兵都没有,于是派出的人选较少。还有的州太远,如岭南夔州等处,也无法派人过来大比,仅只有几个大州府派了一些人选过来。因此,一共有七千几百名兵士赶到京城。
赵祯也没有戒意。
远处的州府有没有精兵强将无所谓,主要还是京畿数路,其次是河北河东陕西,就连江准赵祯都没有放在心上。但对此事他十分关注,朝廷花了很多钱,养了几十万保丁,这次会不会有出色的表现?
郑朗同样在担心。
这些保丁若有出色的表现,就能进一步说服赵祯裁兵,若没有。就很难说服,那么保甲法仅成一项惠民的措施,而失去其他作用。
王德用也到达京城。
主持的人得有一个得力大将坐镇。
对武艺弓箭这些玩意,就连郑朗也是半懂不懂的。不能主持。原先赵祯想用狄青来主持,郑朗没有同意。
他担心两件事。
一是狄青来到京城,会不会让赵祯用他平叛贝州,不能再让狄青立功了。听来很奇怪,事实后来赵祯让狄青做枢密使,庞籍坚决反对,狄青不听。受之。于是悲催。
庞籍是爱护之举。不是他,还没有这个玲珑心思。
这群文臣是吃人不见血的猛人,狄青到他们面前,差得太远。
狄青此时再立功,不用昆仑关大捷,有可能马上就要下放。即便是昆仑关,自己还想一道南下,将狄青的功劳抢过来。不能想的。一想让人觉得啼笑皆非。可是怎么办呢?想一想欧阳修,想一想刘敞、文彦博、贾昌朝、韩琦,以及郑朗赏识的富弼、王尧臣、包拯。就连手段高明的小吕夷简庞籍想维护狄青,但在这庞大的文人集团空前联手之下,都退却了。
二是贝州他还有一手好棋。
但不能这样说,说得理由光明正大,大比此乃国事,狄青虽立功颇多,然资历浅,担任主持过也。得选一名老将军领首,王德用乃是最佳人选。
郑朗还没有说完,早朝殿上就传出一片附和声。
这一刻根本看不到所谓的郑党、夏党、陈党、宋党与庞党。
郑朗身上在冒冷汗。
老王来到京城。别看他是粗人,很聪明的,这一点狄青不是及王德用的,所以这么多年荣华富贵,文人却人见人爱。正是因为这个聪明,虽朝廷废去执臣不得接见宾客之诏。两家还有着亲戚关系,但老王没有来拜访郑朗。
文武不同道,那怕郑朗将西府几相一起喊到家中吃酒,没有言臣弹劾。但王德用不能与郑朗公开来往密切。他终不是张亢,名门,老将,重臣,一来郑家,马上两人全部会悲催。
不过大比乃是枢密院负责的,郑朗偶尔也去看一看。
王德用看到郑朗,这才迎过来。这是在公办事,不需要回避,擂了郑朗一拳,说道:“郑行知,有出息哪。”
对这个老匹夫,郑朗很无语。
王德用又说道:“不过你将我弄来京师,操办此事,我很喜欢。”
说着大笑。
也很苦逼,他老啦,很想回到京城,那怕担任一个闲职,在京城养老多舒服。说了几句话,郑朗回去。
张方平又来了,说道:“行知,不知哪,三司越来越空,马上一点积余也没有了。”
七千余兵士,来回的差旅费,衣食住行,大比所需的物资,还有赏赐,又是好几十万贯没有了,有可能得用一百万贯。钱用得就象流水一般,张方平用得肉痛。
“再等等吧,真不行,出售平安监契股,先筹集一些。你与东府几位相公通知一声。”
元旦便到来了。
除了贝州进展不大外,这一年总算是太平,尽管有灾害,东府争执不休,但准备充分,也没有出大事。贝州的谋反与灾害无关。赵祯为了庆祝元宵节,又将那条金龙气球放了出来。
这一放居然放出了事。
明镐来到贝州,他比贾昌朝肯定要强。
贾昌朝打得温吞似水柔情,甚至还派人入城招安,结果没有成功。唯独做了一件好事,将澶州、德州等河北诸州“弥勒教徒”及时送到大牢。但天知道河北有多少信徒?
一旦打得久,这些信徒们看到希望,认为这个佛祖本事大,一起揭竿而起,会出现大麻烦。于是加强进攻的力度。
也不能说指挥无方。
然而贝州乃是河北重要的城池,高大坚固,里面还有诸多防御的武器,王则本人是正统宋朝小校出身。论军事韬略,未必能有多高明,可城中多信徒,为他死战,多少也有一些守城的知识。因此屡攻不下。
明镐恼羞成怒,想出一个笨办法,直接动用两万民工,在城外修建一座又长又高大的土山,直接向贝州城墙靠近,试图将贝州城的高度优势化解。
正在大修特修之时,听到京城元宵欢庆。他气得不行。
这次郑朗在西府,郑朗不会对他进行掣肘,关健宋朝的重重架空制度,后勤不但有西府掌管,还有三司,也有一部分归属东府,以及内藏库。夏竦与陈执中不合,与贾昌朝明镐同样不合。因此暗中施了一些小黑手,继续给明镐带来难题。
明镐心中气愤,老子在这里拼死拼活,你们在京城歌舞升平,还对我使小黑手。便派人进京城打探消息,夏竦是不会放过自己了,可是有郑朗与庞籍,看他们能不能在朝中替自己说说话。
正好带回来金龙的消息。
明镐灵机一动,他脑袋瓜子还是很聪明的,做了几个特大的大气球,气球上带着火药包,借着西北风,升到天空上。将火药包点燃投放下去。
想法是好的,关健这东西升空好几年了,不再稀奇。
两方多次在用火药包对轰,也有了一定的防范经验,看到火药包飞过来,连忙趴下,杀伤力在逐步降低。不过这东西在天上飞来飞去,比如来佛大旗子还高,比弥勒佛的旗子也高,会影响士气。
王则站在城楼上观看,看了一会,目测气球的高度,大约仅三四十步,普通弓箭与强弩肯定射不上去,射程有了,但往高空升,射程会严重的下降。然而贝州城中却有一个利器,床子弩。
这玩意儿射程最大可达到一千五百米,并且在一千五百米之内还有杀伤力。往高空射,射程再下降,也有两三百米远。一百多名士兵操作着床子弩,准头不足,可它就在哪里飘荡,目标庞大,总有一支两支劲弩射中气球。
若是普通的弓箭射中,一个小洞,气未泄露,还有时间将它收回来,关健床子弩那个弩头有一个小锤子大小,或者象一面巨刃,只要命中,噗的一声,气球立即瘪下去,吊蓝里的兵士连连惨叫,迅速降到地面,十有**活活震死。
敌我士气,随之彼涨我消,叛军一个个站在城头高喊:“破赵得胜,破郑得胜,破贾得胜,破明得胜。”
气球第一次走上战场,居然落得这样的下场。郑朗对贝州的战局本来胸有成竹,听到这个消息,也差一点气得喷血。奶奶的,你们反赵宋天下,反对两位前线主帅,我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踱了大半天,庞籍与高若讷、王贻永皆是感到好笑。
“你们不用笑,休要小看了格物学,让我来想一想,就用这个格物学破城!”郑朗动怒了,前去新成立的军械监,找学生时恒商议,准备弄几样东西出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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