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TXT下载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午后方晴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txt下载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百七十一章 怒

    护卫刘全与朱大咨吓了一大跳,连忙拨出佩剑。张海也在抽剑……

    郑朗挥手说道:“刘全,朱大咨,不用紧张,让我与他说几句话。”

    但刘全与朱大咨不敢将剑放下,郑朗却从容说道:“张海,对于各处盗贼,我看法很公正,有的确实是因为官府做得不大好,或者被饿得无奈之下,或者一些将领残酷剥削导致。但主上贤明,若有冤屈,可以前来京龘城申诉。姑念形势如此,今天本官饶你们夫妇一命,回邓州后,快快向朝廷投降,我还能保全你。

    “然后将我们流放?”青年妇人说道,是指上次被郑朗抓获的王伦部下,全部流放充边。

    “不,只要你们回去后向朝廷投诚,现在作恶不多,不但我不会将你们流放,相反,听闻你武艺高强,我还会保你做朝廷的武将。有武艺用来杀外敌的,不是自家人,更不是朝廷**,不得不揭竿造囘反的时代,好自为之,去吧。”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郑朗两个护卫未必放在眼中,但郑朗道出他们姓名,害怕有埋伏,而且这个小相公神出鬼没,很有名气的,若是将这个小相公抓获,自然声势大振,万一呃……对视一眼,青年美貌妇人拉了张海胳膊说道:“走。”

    “不急,我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回去便投诚,若反囘抗,下次本官不会网开一面。”

    “那就试试看”,青年妇人娇叱一声,两人象两只大鸟一样,从画舫飞向岸上,郑朗对武功的神马不大相信,更不会相信轻功,但看这两夫妇的动作,身手极其灵活。

    两夫妇怕郑朗有埋伏,上岸后迅速离开,消失在夜色里。

    夜雾腾起汴河飘缈,不远处时不时有隔壁画舫上的歌妓歌声传来,就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如同梦里。

    刘全抚胸,说道:“郑相公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才刚刚猜出来……”,郑朗坐在椅子上,身体也软了下去,身上冷汗涔涔。这次恐怕是他一生中危机最严重的时刻。

    出樊家时,郑朗没有发现不对劲,但心中略有怀疑,所以才带了两名护卫,直到张海夫妇进画舫神情古怪他才发觉不对也才想到一件事张洋河,洋河不是就大海?

    良久,直到几名妓子进来,郑朗才从惊魂未定中醒过来,说道:“我们回去吧。”

    但这次终于激怒郑朗。

    第二天正好早朝,郑朗上奏,将此事说了一遍,满朝文武全部愕然盗贼居然孤身进入京龘城,这是郑朗,敏锐反应过来若是其他人,昨晚被割去脑袋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赵祯暴怒,用拳头擂着桌面,喝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其他大臣倒也罢,郑朗那是五年后的房玄龄、杜如晦,振兴宋朝的希望所在,契丹将郑朗当成放大版的管仲,在赵祯心中,郑朗也不亚于这个地位。甚至成长十年,郑朗比吕夷简更能适合撑起宋朝这片天空。若是昨天晚上出了差错,想到这里,他冲李淑喝道:“李卿,你怎么管理京龘城治安的?”

    李淑冤枉没处喊,京龘城每天进出多少人哪,这怎么查?若是张海胆子再大一点,带一百名手下,也能借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顺利带入京龘城。

    欧阳修乘机进言:“陛下,李淑奸邪阴险,种种迹象,陛下早知。今外边大臣都不敢道李淑姓名,实乃秽德丑不可当也。外人如此恶之,为何却在陛下龘身前?因为李淑朋附吕夷简,在三尸五鬼之数,却被吕夷简引为肘掖,所以才有今天的地位。”

    三尸五鬼说得极其恶毒,道家称在人体囘内作祟的神有三,每于庚申日向天帝打小报告说人的过恶,这叫三尸,又叫三尸神。五鬼是指智穷、学穷、文穷、命穷、交穷五鬼,又泛指狼狈为奸的五个人。

    李淑气得差一点冒青烟,但他还不能辨,欧阳修是言臣,可以在朝会上胡说八道,他是开封府尹,一辨有失朝仪,马上就会被贬官。

    欧阳修又继续说道:“不知朝廷如此清明,更要此人有何用?正是李淑担任开封府尹,开封府自下而下,全部尽事险邪之术,而不事本职,让大盗混入京龘城而不知。若是昨天郑朗出事,朝廷失一人才,又为天下窃笑,请陛下务必将此人罢出京龘城,以正圣听。”

    郑朗打断他的滔滔不绝,说道:“欧阳修,李淑是对是错,请于朝会后再议不迟,容我向陛下禀明数件大垩事。”

    别说,这一说下去没完没了,反而贻误郑朗今天的正事。

    还好,欧阳修自觉的闭上嘴巴。大约上次郑朗的改革让他很满意,这才象宰相,身为宰相,不做事怎么可以呢。还有让言臣进入都堂更让他满意,这几天对郑朗态度:直很不错。

    郑朗说道:“臣议盗贼四起原因,一是民盗。旱情是一部分,但官员苛剥,以及本应有粮的粮仓被官吏贪墨,无粮可放也是一部分因素。二是军盗,国家军队冗大,禁军厢军与蕃兵加在一起,达到一百三十几万人数,自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太宗时养六十几万禁军,都影响了国家财政运转,虽那时人口没有今天多,税务也没有今天多。可是多年战争,加上连年灾害,光景何如太宗治国之时?税多又有何能?太宗时商税仅是八百几十万贯,到陛下时渐渐逼近两千万贯。这也无妨,商业发达,膨胀两倍有余合手情理。但为什么战争后膨胀到近五千万贯,比两税还要多。陛下也意识到税务太重,于是竞相削减支出,包括军费。然军队庞大,军费一削,将士待遇必然下降,又有各级将领苛剥,士兵不足以养家,于是产生兵变,沦为军贼。仅是整顿陕西一路军队远远不够了。国家危机重重,若是明年再有灾害,军贼会更加多。请陛下下诏,从现在起,全国陆续裁减老弱病残士兵,并抑军营,以便用节余出来的军费提高将士待遇,否则国将不国。”

    别的地方不说,邓州便有一批“军贼”。

    赵祯蹙眉说道:“朝会后都堂议。”

    这种情形终于让赵祯感到一种紧迫的危机感。

    但也是郑朗所需要的,否则怎能说服赵祯裁军?

    郑朗又说道:“不但各个地方官员多有残暴或者贪得无厌之辈,以致官逼民反,还有各州县官员怯懦,导致盗贼猖獗,所以张海贼才敢潜入京龘城,一觑国家虚弱动静,以便伺机而动。例如高邮旯仲约竟约当地富户稿赏盗贼,张海事起,本来势不大,仅几十余人,州通判请求出兵镇龘压,柳植不同意,这才坐视贼壮大成势。然数月以来,朝廷对这些官员从来没有处理过,试问陛下是何用意?难道陛下也想纵容盗贼?”

    “郑卿,你认为如何处置?”赵祯问道。

    这次也将他气坏了,终于在对待官员上产生一份狠心肠。

    “流放岭南,非有大功,否则永不启用,以示警戒。其实已经优厚处理,否则纵容招待盗贼,也形同配合谋反,法当诛也。”

    “陛下,臣也以为这些官员当诛,否则各地官员不足为警。”欧阳修来了精神,重新站出班列说道。

    “就依郑卿与欧阳卿,先惩晁中约,再派人前去查问柳植是否纵容盗贼虚实,若是如此,当从重处理。”赵祯说道。他能明白郑朗的心情,自进入中书省后,郑朗还没有说过要处理那一个大臣。

    郑朗又说道:“盗贼势已大,臣恐曹无诘、张宏两位班直剿灭不了,朝廷应做好准备,征召狄青来京,以防不测,再诏韩琦于陕西调兵遣将,准备配合朝廷剿匪。若是贼势壮大不灭,臣再恳请陛下,准臣亲自前往镇龘压。”

    “郑卿,不用,西京有范雍坐镇,些许盗贼,若是曹张两卿无法剿灭,朕让范雍前去镇龘压,贼必被灭。”

    “陛下,范雍颇有吏治之能,也是一位忠厚长者,可对军事范雍实不懂也,朝廷若派范雍,臣恐误事。虽贼必被灭,然早灭一月与晚灭一月,会带来截然不同的影响。一月时间,会让贼杀多少官兵,祸害多少百姓,浪费多少军费钱帛?请陛下三思。前些时间,臣对契丹使者说击兔也要做狮子态,对盗贼亦须如此。盗贼已经势大,不知有几千人等,故臣不仅亲自前往,还让陛下将狄青调来京龘城,与臣做配合,请陛下三思。”

    范雍是将贼镇龘压下去,可动用数万军队,弄了近三个月,还是最终用韩琦出面配合,才将盗贼扼杀。这个老夫子是不能带兵的。

    但郑朗这番话还有另外两个用意,喊狄青来,不仅是为了镇龘压郭邈山与张海,也为桂阳蛮做准备。桂阳也不能让杨畋前往,即便让杨玫前往,也要狄青配合,否则南方糜烂的时间更长。

    然最主要目标不是动怒,动怒是一部分,更主要的原因,没有多久,范仲淹便发动庆历新政了。

    自己呆在京龘城做什么?

    赵祯默然一会儿,说道:“准,李卿,你立即率领衙役,捉拿这两个盗首。”

    “喏”,李淑苦着脸答道。

    此时多半这对夫妇也早逃出京龘城,即便在京龘城又上哪里抓去?这个欧阳修,他心中恨得牙直咬。不过始至今天,也是他自找的。大宋本名宋郊,他对赵祯密言道,宋,国姓,而郊者交,非善应(宋朝交给他人了)。赵祯心中明了,于是让大宋改名宋庠,不是交走大宋,而是养护大宋。在欧阳修弹劾五年后,他又没长记性,弄小宋。赵祯册封张美妹为贵妃,按倒册妃要发给诏书,妃子自己辞谢,则免去册封礼仪,也就是妃子不想做妃子了。正常情况先写制书,交合门宣读,再由学士院写册书,交给中书省,署上三省官衔,官诰院盖印,最后进献内廷,这才完成册妃过程。轮到小宋写制书,写好了,对册妃礼小宋不大懂,于是问李淑,李淑说,快送上去吧,没有什么迟疑的。小宋于是真的将制书送到张美妹手中。张美妹怒火可想而知,生气地将制书扔到地上。小宋悲催。

    其实这种不好的性格也造就李淑一生命运坎坷,他有才学,有吏治之能,但因此浮浮沉沉,并且一直没有改正,多有类似的事倒发生。连郑朗与他查询禁军时,都是小心翼翼的,省怕被他坑了。

    赵祯说完后,怒气冲冲地喝道:“散胤”

    这个国家越来越让他失望……

四百七十二章 爬山

    但对郑朗来说是一件好事。

    正因为将赵祯逼得快要感到刀架在脖子上,才能答应全国性的裁兵。一边在都堂开小朝会,一边诏书下个不停。

    第一道诏书便是裁兵,不是陕西一路,而是全国性的裁兵,自陕西至河东、河北、京畿数路,到两准、江浙,一直到利州夔州岭南。这个急不得的,确实要慢慢来,一路一路的裁,否则一下子裁也会出大漏子。但诏书一下,法理明确,庆历新政破灭还有大半年时间,足以完成这次裁军活动。

    第二道诏书是严惩各地怯懦官员,凡是怯懦者立即贬职,凡是款待盗贼以求屈全者,当从贼罪全部贬放岭南,终身不得录用,以作惩处。

    第三道诏书接着下达,各州府官员紧急将灾民流民聚集,不是让官员带着他们造反,而是带着他们就着各地水利、城防与道路,用工代赈,并且明确规定每一人一天工给米六升,麦一斗二升,粟两升,或等同价钱的棉衣,薪酬比平时宋朝用工薪酬略低,但保持一家有一个健康的劳力,能勉强保证一家维持一个半饱与半暖。为了防止一些女户受饥,又规定女户女子者当抵一个成年男劳力的薪酬。

    第四道诏书催迫许元加快从江南调粮速度,正好江南中稻开始收割,以解北方缺粮之急。

    第五道诏书催促陕西派灾民过来,用工代赈,协助朝廷将粮食运向陕西。

    第六道诏书是郑朗提出来的,下诏让起义军中的兵农立即返回家中做良民,以往不究,否则以后必以谋反罪处死。

    第七道诏书,着狄青率一千蕃兵从泾原返回京城,以便镇悳压各地起

    第八道诏书让韩琦做好准备,在裁兵、备边、赈灾同时,配合陕西镇悳压扩大的起义军。

    第九道诏书颁发各地·捉拿到张海夫妇者赏钱千贯,提供消息者赏钱百贯。

    一口气发了十二道诏书。

    张海突然进京,使两府几个大佬人人自危,空前紧张气氛中·这次都会速度之快,前所未有,十五份诏书,居然在中午前全部颁发下去。张海捅了大悳麻烦了,这是宋朝,不是唐朝,刺客横行,特别是藩镇割据·中悳央势弱之时·宰相照杀不误。可是两人居然不知·看到诏书,妇人愤怒地说道:“上了这狗官的当。”

    说着要重新回去,被张海一把拽住。

    出其不意可以进京打听一下消息,但此次进京,京城有备,再进去,凶多吉少。

    妇人恨恨的跺了跺脚,又说道:“我就说这狗官要带兵杀我们。”

    “娘子·回去后派人查看熊耳山地形,再准备过冬衣服粮草。”

    “官人,言之有理。”

    夫妇二人骑马飞快地消失在官道上。

    郑朗下值回家·在路上露出笑意,赵祯真的急了,但任何事物皆有相反性,不能嘲笑中国的哲学,例如利他主义,远古时墨子思想便是利他主义,唯物主义辨证观,在儒家与道家里都能找出大段大段的文字。道家的虚盈转换,祸福相倚,便是事物的两面性。危机反过来便是生机。笑的不是这个,而是晏殊等大佬,估计看到欧阳修暴戾如此,也怕啊。

    欧阳修不仅攻击个人缺点,每一次攻击,都要扣大帽子,让你身——败—名——裂!有缺点不怕,一旦身败名裂,那才是最可怕的,象李淑,让欧阳修戴上一顶顶大帽子后,即便起用,还有没有进入两府的机会?

    这更是郑朗不能急的,欧阳修真的有学问,文章写得好,善长经义,诗词歌赋,无所不能,还写得一手好书法,文坛大宗师,无愧也!但将他在庆历新政前后所写的札子拿出来,与他其他文章区别开,单独看,便会让人想到两个人,王洪文,张春桥,或者想到一个词,歇斯底里!

    在这样的攻击下,晏殊怎能不害怕。

    笑完后又是一声叹息。

    有人说吕夷简将庆历新政弄瓦解的,以前也相信,可与吕夷简做过数次会谈,何来此事?以君子党们乱七八糟的行为,还用得着吕夷简出面吗?若是吕夷简健康平安,以君子党这种行为,能让吕夷简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一根。

    但怎么办呢,自己还是熬着。

    回到家中,意外地看到樊家老小全部坐在他家客厅,有的没有椅子便站在哪里。

    看到郑朗回来,樊老翁站起来说道:“见过郑相公。”

    “翁翁,务须多礼,”郑朗尴尬地称呼道,不大好称谓,严格说应称呼泰山,岳丈。

    “郑相公,我们有错……”

    “咦,你们怎么得知的?”郑朗奇怪地问,虽在朝堂上说了事情经过,应没有这么快传到民间,即便有诏书,也只说抓捕张海,并没有说其他。

    “李府尹到樊楼再三盘问,我不知道他们是大盗。”樊老翁面如土色地说。若判上一个通匪罪名,樊家也就完蛋了。

    “原来是李淑······翁翁,听我言,不用担心,李府尹不会对你们有恶意,别人也不会相信,朝廷需要樊楼。”

    其实昨天晚上樊家来了无数宾客,仅是酒,樊家就与多少商人有来往,具体来了多少人,郑朗没有数,也没有问,但估计不会低于两千人,那怕张海带着一个小队过来,衣冠楚楚,举止谈吐得体,也能冒充商人混入婚宴。关健是这一条是最重要的,却是最不重要的,何谓黑白?颠倒它不行?因此郑朗说了三条,李淑此时很担心。对此人郑朗又恨又怜,论才学吏治,他在宋朝官员中绝对是上乘资质,不是一个吃干饭的官员,可他的品性确实让人感到厌恶。此时欧阳修等君子虎视眈眈,在这个刀口上,李淑也要顾虑自己。

    樊家与自己还有若有若无的亲事存在,有几个丈人陷害女婿,有,但会不会陷害郑朗这样的女婿·情理说不过去,不怕人戴帽子。樊楼一大半利润归朝廷所得,也等于半官方性质的商业酒楼,不然也不可能让樊楼高度超过内宫建筑的高度·这时候朝廷最缺的是什么,钱啊。朝廷也需要樊楼在这段时间平稳过渡。

    樊楼主人想了一下,脸上担忧终于渐渐消失,说道:“谢过郑相公提醒。“不用谢,见外,若是李府尹询问,你从实禀报。再说此次张海入京·也是偶然·多半他进京来打探一下消息·正好令郎新婚大喜,宾客满门,借着人多,又有一些消息灵通人士入席,混入席内。与我相遇,仅是偶然,否则昨晚我就凶险了。”郑朗脸上面无表情,心中不由又打了一个寒战。这两人对自己可是心怀叵测的·否则不会将自己带到画舫上,幸好自己淡定,用空城计吓跑了他们·不然昨天晚上说不定就让这两人割去脑袋。

    大意啊大意。

    将樊家上下安抚,让他们回去。

    但郑朗也后怕,于是再雇了几名护卫,又写信通知郑家庄,让几个娘娘从村里雇一些村民巡逻,不怕花钱,就怕万一。

    郑朗草木皆兵如此,况且京城其他更怕死的大佬,一时间京城鸡飞蛋打,乱成一片。

    不好的消息便传来,曹元诘、张宏带着禁军去捕盗,匆匆忙忙地前去,连人选都没有挑,三人缺乏战斗经验,指挥能力也不行,刚去邓州,被起义军一顿痛扁,落荒而逃,幸好逃得快,没有被杀死多少官

    起义军也不是郭邈山与张海二人,还有其他人,党君子、范三、李宗等,这五人是其中最大的五支义军,以及其他若干小股义军,所以数州县全部糜烂。可怕的是他们渐渐在会合,并且大肆开仓放粮,使得一些流民与饥肠辘辘的百姓受其蛊惑,迅速加入,在以每一天成倍的巨速壮大。而且又熟悉当地地形,曹元诘被那一股义军扁的,他都没有弄清楚。

    看到义军势大,年老昏味的金州知州王茂先主动打开城门,放义军进城休息,供其吃喝玩乐,这个人六十多岁了,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走到岭南?以后再说吧,先保命要紧。顺阳县令李正已更过份,从县城里选出一支鼓乐队,一路敲锣打鼓,热烈欢迎义军进入县城,是县城,小,于是将县衙腾出来,供其夜宿,任其在城中大肆洗掠烧杀。

    赵祯看到这些奏折,气得在皇宫里直哼哼。

    不是别的皇帝,赵祯对官员那是真养,宁肯自己吃得不好,穿得不好,也不能让官员委屈,怎么只是一些乱匪,居然出现这么多丑剧?

    在他担心的时候,狄青带着一千骑兵风尘朴朴地来到京城。

    赵祯对这个将领充满好奇,特地将他诏入皇宫谨见,语良久,龙颜大悦,赐钱五十万,绢一百匹。国家穷啊,出手变得很小气,王直等人才赐二十万钱,可见对狄青的重视程度。

    赵祯又下诏让韩琦率兵镇悳压陕西乱匪,郑朗镇悳压京西乱匪。想到这道诏书,赵祯再次失神,国家大臣那么多,不能什么事都让郑朗来出面,这成了什么?那不如将这些大臣薪水给郑朗一个人,省得养这么多酒囊饭袋。

    郑朗倒没有其他想法,听旨接旨,心中反而很喜欢。

    正是这种困窘的局面,使得赵祯发了狠心,这才导致庆历新政的由来。

    自己不走,马上就陷入这趟子混水当中,说范仲淹的十条不好?等着找死吧。说他的好,秋后也会有人算账的。接旨后立即从京城挑选兵马,陕西诸部开始轮换,京城也换回来九营军队,其中还有四营就是出自泾原路,两营马军,七营兵军,郑朗一起带出来,但九营皆员数不满,一是裁减后的结果,二是牺牲产生的减员,九营仅两千六百余人。于是又从京城择出十营马军,京城还没有裁军,郑朗为了增加战斗力,先行裁减,将老弱病残逐一淘汰出来,又进行了一波对战训练,测试了弓马战技,进行第二波淘汰,十营编制是两千九百多人,实际人数只有两千六百余人,但淘汰后仅剩下一千八百人。

    结果要禀报的,赵祯久久无语,仅是一个淘汰暴露了三个问题,首先有三百人的空额,其次是能勉强用的士兵不到七成,最后是十营编制,得多少基层将领,但按真正能作战的满员来算,仅能编制四个半营,五营不足,郑朗挑选的还是好一点的马军,不好的情况会更恶劣。

    这是真实的数据,怎能不让人触目惊心。

    大半天后软软地说道:“准。”

    郑朗又将悍边军两营召入,没有任何大意,更不象前去镇悳压王伦,只率领两百余人,此次率领了五千八百名兵士,骑兵达到三千六百人,步兵仅占两千两百人,相比于史上范雍动几万大军镇悳压,人数依是不多,但这五千八百兵士却可以说是京城最强的军队。

    出行前赵祯又将郑朗召入皇宫,说道:“郑卿,你辛苦了。”

    “陛下,臣身为国家宰相,国家有事,宰相也有失职之处,何来辛苦。”

    “与你无关,是朕没有做好啊……朕想…···”赵祯迟疑地说。

    “无妨,臣回来再向陛下从容禀报,”郑朗机灵打断了他的话:“军事危急,无暇他顾。”

    不能让赵祯说出来。

    然后率军西行,但来崤山时,郑朗做了一件古怪的事,将军队驻扎下来,然后训练士兵开始爬山。一座座山的爬,还让将士学会借用挠钩绳索等攀登悬崖峭壁。

    京城诸位大佬听到后面面相觑,前方战事危急,不立即前去平叛,怎么想起来爬山?可他们对军事皆不懂,于是一个个奇怪的注意着郑朗行动,干瞪眼。

    京城大佬在注视着郑朗的行动,郑朗也分出心关注着京城的时局。

    九月始来,天高云淡,大雁南飞,这本来是一个收获的时季,但因为干旱与到处的义军爆发,北方哀鸿遍野。

    最可怕的一个消息传来,一股义军居然从陕州渡过黄河,洗掠了护粮队伍。

    粮食没有损失多少,朝廷才刚刚派人将粮食往关中发送,规模并不大。但象征意义很浓厚,一旦造成运粮的百姓恐慌,没有人愿意将粮食运向关中,关中灾情不得缓解,参加造反的百姓更多。要么派军队护送,那么得浪费大量的财力。

    在这种惨淡的时局逼迫下,京城终于发生大事,庆历新政缓缓拉开了帷幕…···

四百七十三章 新政

    有错的不仅范仲淹,也有赵祯,逼得太急。

    王安石变法借鉴庆历新政的经验,酝酿了几十年,还出现无数重大失误,而范仲淹才进入中书几个月,又哪里想出什么妙招,让国家立即转危为安?郑朗有宋朝的得失经验,有明清的经验可以综合借鉴,但实施时又是什么情况?

    太急!

    奇怪的是受害者范仲淹本人居然不知,认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然后来个看似有,实际无的鲸吞。

    九月初三,赵祯将两府大臣与知杂御史等重要大臣一起喊到天章阁。

    天章阁始建于真宗晚年,自赵祯以后,此阁一直安奉宋朝历代皇帝画像,即位前旌节,以及收藏图籍、符瑞、宝玩与宗室名籍等物一起珍藏于此。从此在史上声名赫赫,意义非凡。

    郑朗为国家做了这么多事,还挂过天章阁侍制的虚衔,但至今没有进入此阁奏事。

    可想而知,几十个进来的大臣看着几位先皇帝的画像,一个个脸色沉重,赵祯的心,他们懂的。

    但少了两人,一个本该出现的韩琦到陕西去了,一个似乎更有资格进来的郑朗却在崤山爬山,爬得热火朝天。

    赵祯看了一眼诸冬,至少年龄上让他觉得很理想,有章得象与杜衍两位六十几岁的老臣掌舵,又有晏殊与范仲淹、王贻永三个五十出头的半老臣子协助,其他的人,贾昌朝四十六,王尧臣四十,富弼三十九,欧阳修王素三十六,王拱辰与蔡襄三十一,若加上三十五的韩琦与更年轻的郑朗,整个朝堂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至于才学,似乎更理想这些人没有一个才学是差的,个个都有过目不忘之能,大半是文坛大家。

    论政绩多数人政绩也不弱,有边功有吏治之功。

    “也许,也许……”赵祯喃喃道。

    带着大臣们观太祖太宗遗容,然后让诸臣坐下,吩咐太监拿来纸笔,说了九个字:“振兴国家,还盛世太平!”

    平时你们不是说朕不作为吗?今天让你们写,当着祖宗的面,将你们心中的想法写出来使宋朝振兴。只要你们说得有理朕就实施。

    赵祯真的让时局逼得焦急不然以他的稳重,万万不会做出这个举动。

    其实这是一个火坑,可是范仲淹不知道,看着几位先帝画像,又身在这种隆重的场合,与富弼等人心潮澎湃,热血翻滚,范淖淹说道:“皇上用臣之言即可然事有先后,且革弊于久安,非朝夕便能解决。”

    想法还是很清醒的事实这次改革,范仲淹也有意的想避开一些麻烦,于是一些条陈写得含糊不清。但结果是错上加错。

    赵祯说道:“今天以中外人望,所有大臣皆不及卿等,韩琦暂往陕西,郑朗在陕州,仲淹与弼宜与宰臣章得象尽心国事,不得有所顾避,其当世急务有可以建明者,为朕陈之。”

    今天放开胆子让你们写,让你们说,让你们陈。

    手是范仲淹上书十事。

    明黠陟,宋朝以前制度文官三年,武官五年一次,不问贤愚能否,不问劳逸,只要不犯错误,就可以将政绩交给京城考课院审查,官升一级。但做事就有对有错,想要不犯错误,就不去做事好了。于是好了,宋朝官场多是崔娴父亲崔有节这样小心翼翼,宁肯不做事也不想犯错的不作为官员。但官员不去做事,这个国家……

    范仲淹所以将它列为第一条弊端,再根据太祖太宗时的保荐制度以及真宗的勘磨制度结合,以较定考绩作为官员升迁标准,须任满三年期,并由清官五人保任才可磨勘,善政异绩者可破格提拨。

    似乎应当是这样的。

    一个个皆是无为,这可不是西汉初年的黄老无为,是真正的无为,不作为!国家怎能不败坏。

    关健这个清官是何人,你我相互保荐,雪球便会越滚越大,做为人君会怎么样想?

    但赵祯居然同意,不久后便开始局部实施,至于效果……往后看。

    抑侥幸,放在第二条也是对的,自宋真宗起,南郊大礼或皇帝生日,两府大臣到各种提点刑狱官以上官员,都可以向朝廷提出申诉,恩荫子侄门人为国家正式官员。郑朗也利用过这项制度,提拨一些门人为官僚,唯一不同的是郑朗让他们先做事,立下功因功授官。又规定翰林学士以上官员者一年可以恩荫一人,若是才智聪明者,二十几岁担任翰林学士,德操侥幸尚可,担任四十年朝官,那么就可以恩荫四十人进入朝堂担任国家正式官职!这如……

    这个……

    不改不行了,所以要改,以后转运使与边防文官须任满两年后才可以提请恩荫,两府及两制高官,每次大礼只许申请一人恩荫,必须是亲生儿子,侄子门客一律排除在外,阁馆要职,也不许高官子弟轻易进入,想要进入不仅要考,还要经过保蒂

    至于断了多少人的门路,范仲淹不问。

    也准,第一条不到一个月便开始实施,第二条两月后同样实施。

    精贡举,科举是国家主要择人来源,但学子除了背诵经义,学习诗词歌赋外,对抵御契丹、西夏,对国家如何富裕,对百姓如何安居乐业,根本不懂。要么说以仁为本,勤政爱民这些空谈之言。

    国家整个教育出现大问题。

    但怎么做,范仲淹自己也迷糊了,于是说教以经济之道业,取以经济之才……先取策论次考诗赋,少一些虚夸词饰之臣。这个谁能看懂。但有一条说得很清楚,将糊名制废除,改唐初的实名制,原因看不到考生名字,就失去乡里荐才的本意,以后还有谁为朝廷荐才?至于作弊,只要细查严处,便宜能刹住歪风。

    当真如此?回!

    择长官。

    均公田,这个公田便是职田,为使让官员清廉考虑到物价上涨等因素,国家拨出一批公田,随职授官,这个郑朗也有认真起来还必须结到官职上,郑朗封田两千四百亩,实封一千五百亩,但郑家上下没有当作一回事,只让佃农象征的交纳一点租子。可有的官员却能从这个田地上获得一大批财富。不用交国税,一亩田让百姓交半石或一石税务,象郑家便能获得八百石到一千五百石租税。况且还有桑麻以及其他副业,庄子的产业等所得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而且郑朗职田面积很小的以他的地位有的人职田能达到两三千,三四千亩,正是这些官员比于旧数,三倍其多,贪吏因循,其害甚大,带领着全国兼并的风气。因此明确规订官员职田从二十顷到二顷等有第参。

    然新的问题来临,田有好有坏好的给谁?坏的给谁?职田紧邻着民田,侵占了一点,也比较正常若是均分,那会成什么?官员与官员打官司,百姓与官员打官司。实际刘娥时整顿了一下,最后闹得不象话,刘娥做法比范仲淹倒果断一点,索性取消职田。大家别争,什么都没啦!

    一分准得出乱子,那为什么范仲淹还要去做,上面有几条,黑要官场整顿完毕,实名制科举都不会徇私舞弊,况且分一点小田?

    可惜他没有穿越,否则看到朱元璋如何整顿贪官污吏的,贪污一点儿小钱,便被剥皮做闻登鼓放在县衙,杀了几万名贪官,贪污受贿、徇私舞弊有没有整治好?

    厚农桑,兴水利,植桑枣棉花,招纳逃户,开垦荒田,增户口,并以此作为地方官员考课政绩。这是老生常谈,但正是这条老生常谈,也是庆历变法中最成功的一条。但规模远不及熙宁变法。

    修武备,范仲淹最有发言权,郑朗在裁军,但范仲淹认为郑朗没有将事情做干净,因为两条弊端没有解决,一是国家禁军养在京城,京城也没有那么多禁军,如今宋朝陕西二十多万,河东河北二十几万,京城三十万左右,其他地方十几万,但多数其实还是京城禁军,边防是有禁军,是京城派往前去轮换的。边疆有事,国家从京城派兵前去边疆,已失去宝贵的时间。京城养兵派兵,粮食重心在京城,边疆粮食就一直跟不上来。想要杀敌或御敌,必须千里运粮,运费会庞大无比。西北数年战役下来,花了一亿多贯钱,其中好几千万贯就是这样浪费的。

    那么怎么去做?于京城招募五万军民,前往边疆种田,一年三季种田,一季练兵,边疆粮食就能自给自足,不用朝廷担负额外开支,唐朝便是用此法于开玄时在青海击败吐蕃人的。

    不错,尊隆基是这么做的,可最后玩出来一个什么严物,安史之乱!

    其实郑朗也在做,包括三白渠与屯田,这个全部交给老百姓了,让粮食在当地老百姓手中,若是国家需粮,从老百姓手中购买,藏富于民,军队没有掌控粮食,所以君臣无人反对。会用钱,但仅买粮食不贵,贵的是运费。没有办法,这时代不可能有火车汽车,运费始终居高不下。

    范仲淹却让军队有兵有财有粮……这个,这个……

    减差役,因为更先进的免役法实施,实施的范围不大,主要是边区与贫困州县郑朗没敢碰,不能在哪里执行免役法,一执行准得出大乱子,但问题依然保留在哪里,于是对这些州县进行合并,包括耆户长在内,逐步减少当地的差役,以来减轻百姓应差的负担。

    毕恩信,朝廷三年一次南郊大郝,这是做什么的,收买民心,不但给士兵赏钱,一逢大郊礼,地方官吏要行宽赋敛、减徭役、存恤孤贫、振举滞掩之事,造福于民。可是天子有诏,下面的官吏却不执行,还经常欠老百姓的账不还,一起偿还不可能,天禧以前的天下欠负朝廷全部偿还,本朝欠负也予以除放。大郝之时,朝廷恩信地方官吏必须落实于民。

    重命令,朝廷朝令夕改,烦而无信,因此制定颁发诏令要慎重,做到有令必行,违者治罪。

    这十条除了那个修武备朝廷没有同意,前后轻重不等执行,科举赵祯很清醒的没有同意范仲淹的实名制,但将策论列为诗赋之上。

    抛去所用方法对错不提,大多数确实也是宋朝的弊端。但范仲淹也不知是有意疏忽,还是真正疏忽,一个重大的问题他没有说……

    新政刚出来,欧阳修再一次倒吕,害怕吕夷简别有用心,得将吕夷简踩鬼……

四百七十四章 父子

    若问吕夷简现在最后悔的是什么,郭皇后,不是说不废郭皇后,必须要废除,但可以做得更谨慎一点,那么就不会招来那么多争议。甚至可以将他的许多国策逐一落实……

    对比范仲淹的十条,再对比吕夷简的八条,正朝纲、塞邪径、禁货贿、辨佞壬、绝女谒,疏近习、罢力役、节冗费。

    谁更有针对性,谁更容易落实,谁更分清主次轻重?

    但做比不做好,郑朗对庆历新政不反感,远达不到范仲淹想要的目标,但它本身不恶,也改良部分宋朝的弊端,又给后人带来反思……错的不是变法本身,而是人!

    韩琦的不团结,后来人就看到了,想要实现目标,不能象韩范那样玩,那么怎么办,严密的抱成团,形成真正的党,不管对方是对是错,一律打压,更大的党争在后面。欧阳修一篇妙文又给党正名……

    遗害的不是赵祯朝,而是赵顼朝。

    对比吕夷简的做法,再看君子党是怎么做的?

    欧阳修连上三封书奏,吕夷简为陛下宰相,使四郊多难,百姓内困,贤愚倒置,纪纲大溃,二十几年,坏乱天下,独享人臣大富贵,却给陛下留下天下大忧患。夷简罪恶满盈,事迹彰着,一直不败亡,是因为在位之日,专夺主权,胁制中外,人人害怕,不敢发难。及其疾病,天下臣庶皆喜奸邪为天而废。

    真敢说,郑朗弹劾郭劝与杨偕都从来没有用过这样激烈的语言,人老了,国事又多,身体不行,又累,于是生病,但欧阳修说是上天使吕夷简生病的。

    又说陛下自吕夷简去后,进用贤才。忧勤政务,没有发吕夷简平生罪恶,是陛下保全,免污朝名。陛下不负夷简。而夷简上负朝廷。然臣犹恐夷简不识廉耻,受国家过份恩泽,其子弟,皆因为父亲侥幸,恩典已极。可是边境多事,外面臣僚辛苦,未曾转官。岂可使奸邪巨蠹之家,贪赃不法子弟不住加恩。其子弟,请不议恩典!

    看到没有!

    所以吕夷简看到身体支持不下去,一让再让,这是何等的嗅觉。若不让,他的几个儿子能让君子们撕吃了。实际说来说去,例如吕公著与欧阳修关系还是不错的,然而他是吕夷简的儿子。所以欧阳修绝不放过!这便是吕夷简忽然蔫了的真正原因。

    赵祯不报。

    不仅他清楚吕夷简的为人,郑朗与赵祯也评述过吕夷简,很公正。德操是小人,但为臣却是良臣,这些年做宋朝的管家做得真不错,赵祯也同意。就是现在有大事决策不下来的时候,赵祯还时常派人问一问吕夷简,这才心安。

    况且吕公著便是郑朗的学生,因为郑朗,赵祯将王安石从状元降至探花,心中一直很愧疚,郑朗几个学生当中。赵祯也认为王安石与司马光有才气,可德操还是最喜吕公著,一个很温和的青年,为何要处理?

    欧阳修再上书,国家有诏令,官吏不能遵行。原因是朝廷自坏法,朝廷不能自信,则谁肯信而行之?去年十月,曾有臣僚言,今后大臣厮扑(门客)不得奏荐班行,敕旨颁下,才三四月,却用吕夷简仆人袁宗二人为奉职……

    对门客宋朝人称呼为谦客,更下等的仆役称为谦人,但欧阳修说厮扑,说仆人,这是很恶毒的骂人话。赵祯让欧阳修吵得头痛,贬袁宗二人官职。

    欧阳修又进第三篇奏折,闻近日吕夷简频有密奏,自御药院暗入文字,不知可有此事?是有的,赵祯是为了保护吕夷简,也是怕言臣闹,若有什么疑难的国政,于是打着让御药院的御医去吕家替吕夷简诊断病情的借口,询问国政。

    怎么办呢,让着一点吧。

    臣以为吕夷简身为大臣,久在相位,不能为陛下外消兵革,内安百姓,致使二敌交结,中国忧危,兵民疲劳,上下困乏,贤愚失序,刑赏不中,朝廷纪纲,几至大坏。筋力已衰,神识昏耗,岂能更与国家事?他身体好的时候都让国家败坏如此,况且在病中?夷简病废,应当闭门自守,不交人事,若有报国之意,凡事即合公言,令国政之臣,共同商议,岂可暗入文字,惑乱圣听?他自动遗忘,本来赵祯是有此意的,虽让吕夷简罢相,但着吕夷简参议军国大政,可被君子党们一篇篇奏折,将这个权利也拿下。总之,欧阳修比较笨拙,倒是史上的司马光言不合行,玩得才叫炉火纯青,这都是欧阳修带来的榜样力量。况且吕夷简患瘫风,手足不能动,有奏疏必难自己书写,其子弟辈若有不肖之人,可能作伪,或者漏泄,于体不合。臣闻任贤勿贰,去邪勿疑,让中外群臣各伺其职,不可令无功已退之臣,转相眩惑。

    吕夷简听到三封奏折后,将吕公著喊进卧室,说道:“著儿,你昔日说我打压异已,做得不对,可看到今天的朝堂?”

    吕公著迟疑地说:“对事不对人……”

    吕夷简一笑,说道:“真要对事不对人,老夫倒也罢了。不过你先生倒很是想仅对事,而不对人……所以诸人弹劾老夫,老夫心中多有不平,但唯有郑朗弹劾老夫,老夫虽困窘,但没有生气。可是事是人做的,想对事而不对人,是何其的艰难。他虽撰写中庸,还没有真正悟出中庸之学的奥义。你将他这本中庸再看看,多想一想。”

    “先生没有写……”

    “他没有想出来,怎么能书写,不过老夫听他的仁义,说了仁与义,利己与利他,人性善恶,颇为欣赏。正是因为这种中庸,老夫才再三在陛下面前推荐举此子。若论才华,范仲淹与韩琦那一人没有才华,然缺少这种中庸之道,所以不能担当国家大任。可惜老夫看到此书,悟通此书,也为时颇晚,否则能做得更好。”

    孔夫子没有多写中庸方面的东西,那个中庸是夫子后人所撰。但中庸之道贯彻着夫子精神。这个中庸不是难得糊涂,而是一种调节,从易经到论语,再到礼记。多处能看到这种调节的存在,有人将它列为三分,但三分仅是中庸的一部分,其实分析起来,真的很浩大。宋朝文人隐隐察觉出来,朱熹曾仔细论述,可没有将它的真实面貌写出来。过了宋朝,儒学沦为教条的八股文章,就很少有人认真反思了。直到后世,一些人将中庸翻出来,可写得也不大正确。

    真正详细而合理论述中庸,郑朗乃是前后世第一人。

    年少,还是没有写好它,比如就事论事。这是好的,利于公正的评价一件事正确与否,这隐然有上古士大夫的精神。但是人,总有自己的眼光,例如李世民,用人之道有几人及李世民,魏征在世时,将魏征当作镜子,及候君集谋反,要挖魏征的坟墓,及高丽让国家元气大伤,又后悔自己不听魏征的话。这便是以人论事。

    以人论事。会带着偏面观,欧阳修他们更是以人论事,这是倒退。可又有谁能做到真正的以事论事?

    就象利他主义者,极端的利他主义者与以事论事,皆会带来不好的负作用,不过人的内心自私一面始终占据主流。所以社会需要雷锋,需要利他主义者,需要以事论事,这是一种调节之道。

    再延而伸之,集权主义国家容易产生**,那么想办法使政权透明化,让社会与百姓监督,减轻专权所带来的**,那么集权国家的好处便能发挥出来,若有什么国策,因为少了争议,更利于执行。

    若是所谓的民主国家,两党争执,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情况会少一点,可因为争执,不利于执行国策,那么想办法使争执减轻,转向互相监督作为,但在议论国事上不能攻击对手,团结一致,那么民主制所带来的相应清廉便能发挥出更大的优势。

    再比如宋朝的冗官与臃肿,虽然预防权臣产生,官场风气比其他朝代略好一点,但政令不畅,那么尽量的精兵简政,使政令畅通无阻。宋朝庞大的监督系统更能发挥良性作用。

    这就是中庸之道。

    有的郑朗察觉出来,但还没有系统的想,有的还没有想到。

    吕夷简便想到这个以事论事。

    “父亲大人,你是说虽以人论事,但最好偏向于以事论事?”

    “著儿,你终于想明白哪,老父便是这个意思。世上没有绝对的事物,老夫忽然想到郑朗所说的法度,法便是框架,是面,度是在面里的调节,是点,但这个点不是绝对不动的。”

    吕公著听了有些头晕,吕夷简又说道:“以事论事与以人论事比法度更复杂,以事论事是好的,可事情是人做出来的,因此以人论事是法,以论事论是度。但欧阳修这些人将它颠倒过来,你说阴阳颠倒是好事还是坏事?就是老夫以前也没有这么暴戾啊。著儿,虽中庸你也参与撰写,可延伸出来的东西,你先生没有写出来,你们当时年幼更不会想到。好好想一想,一旦将它真正悟通,那么就可以做大半个贤相了。”

    “是。”

    “替我写一份辞呈吧,说我病老,请陛下放过我,让我真正致仕,闭门不问政事。写得委婉一点,要让陛下知道允我真正致仕,是对我的保护。”

    “喏,”吕公著开始书写辞呈。

    吕夷简无所谓,关健是为了他几个儿子着想,若不退让,马上这些君子们就要狠狠踩自己的四个儿子。四个儿子未成长起来,一旦让欧阳修等人弄得身败名裂,以后仕途会彻底结束。

    赵祯看到吕夷简的辞呈,心中五味杂陈,授吕夷简太尉致仕,朝朔望及大朝会,并缀中书门下班。后面的是肯定,实际吕夷简最后一点权利全部收了回去。

    欧阳修大喜过望,但没有完,于朝会上又盯着一人,枢密副使任中师。吕夷简倒任布,于是荐任中师才不在任布下,这才召为枢密副使。欧阳修会不会放过此人。

    老任乃是一个老好人,看到欧阳修眼光不善,于是上书道:“臣老矣,家本是曹州人,请求陛下让臣知曹州,得养晚年。”

    欧阳修,你别看我,俺自己退,省得你将我泼了一身脏水后下台。

    欧阳修开心了,但他正一步步将新政推向无底的深渊……!

四百七十五章 放(上)

    吕夷简也未必真正理解了中庸,非但吕夷简,孔夫子同样对中庸恐怕也是懵懂,隐隐知道它的重要性,但没有真正想明白。郑朗亦是如此,他现在也没有心思去想中庸。

    关规着时局,心中一声叹息。

    本采庆历新政可以走得更远,不管怎么说,它的和和措施在纠正着宋朝一些弊端。而且时机大好,国家困难,赵祯再次奋发向上,甚至配合改革,默许了君子党对各个大臣的打击:吕夷简在家中养病,权利逐一交出,所谓的小人党倒下一棵最大的树,没有带头的人,包括晏殊在内,晏殊能是谁的对手?

    郑朗没有倒晏,否则借着议和的当口,便可以将晏殊从容的弄下台:

    是大好时机,只要大度一点,将诸位大臣团结起来,包括王拱辰、贾昌朝在内,也会附首配合的,夏竣不高兴,他一人能跳翻天吗?但是……

    郑朗没有劝,谁听你的?赵祯劝,都未必劝动这十几个人。况且自己。

    逼急了,狗都咬人,况且这些人又有谁是好惹的,能不反扑吗?

    他想度身事外,可他是当乾宰相,怎么可能?很快也陷入其中,而发生争执的对象却是他的好友之一,富弼。

    群盗入侵金州,金州知州王茂先贪生怕死,打开城门放盗匪入城,于是义军洗劫州库,将钱帛散及其党与贫民,又将兵器逐一带走。但王茂先不能这样说,一说自巴准得去岭南,上奏开始撒谎,说我城中只有二十四兵,防御不敌,败走城外,导致群盗入城。俺反抗过,不能怪俺,更不能将俺以通敌罪流放岭南。

    富弼信以为真上书说,西贼未叛之前,虽有盗,但不敢杀官:现在贼公开入州城打劫使三四十州遭害。以前也有入城情况,都是夜晚偷偷入城,现在白天公开入城,擅开府库,其势日盛。不防备不行,金州只有兵士二十四人,才使聪盗生心:请于京城于一要害处增兵,为诸州声援。

    这篇奏折郑朗不在意仅是一处驻兵不会产生多少冗兵。但接下来富弼一份奏折引起郑朗的强烈反弹(这篇奏折文字相当优美放在作品相关里,大家有空去看一看)。

    先说西边用兵,导致骚动天下,物力穷困,人心怨嗟,朝廷缺少财力抚存,于是沦落为盗。这句话颇得郑朗欣赏的。然后说了盗贼的危害,又说前日曾上剿子奏请于京西选择要害数州,屯聚兵马,以为诸处声援。这里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从一处变成数州:又说盗贼势大的另一叮,原因,是各地官员不力,请朝廷用人。这个郑朗不管。又说了盗贼势大的第三个原因,皇上仁德,但守旧弊法,不进贤才,使陛下仁德不能感化百姓,处置次第,导致贼满天下。臣每念于此,不寒而战。

    不用说得那么恐怖,不是让你们改了吧,放手让你们改,你们看那一个大臣不顺眼,马上就退罢此人,还要怎么着?

    这个郑朗还是不管。

    所以不能偷安芶且,只求天幸,要改革,要用人,转运使、知州、知县皆要用良吏,守护城池,安集百姓,又得要郡所屯之兵,掎角救应:再次说到这个要郡屯兵。

    这份奏折给了赵祯很深刻的应象,于是以后不舍裁兵,而且在京西、京东、江淮陆续的增加禁军了

    郑朗呈上一奏,在奏折里说道,之所以盗贼多,用兵使财政苦,加上灾害接踵而来,这才产生大量盗贼。又有官员怯弱无能,使贼势猖獗。京西有兵,多集中在洛阳以东,孟州、郑州、滑州、许州、陈州一带,一备契丹,二拱卫京城。京西路往西兵力是很少,但不是没有,襄州二营、邓州四营、汝州有十营!随州一营、商州一营,近二十营军队,况且还有大量厢军与衙役,盗贼起事之初规模并不大,多是几十人,请问这些官兵与衙役在哪里?

    盗贼进入金州,金州兵力是很少,可盗贼数量同样很少,仅几百人,金州有城门有城墙,有衙役,还有百姓,大户人家的仆役,还有守城的武器,王茂先在干什么?开门迎贼,过份者,邓州顺阳知县李正己不但开城门迎贼,还备鼓乐,远迎数里之外敲锣打鼓,欢迎盗贼进入顺阳城作患。请问他们什么时候反抗过?或兵少,无昊寇泾原路,四万大军兵临渭州城下,渭州城中仅有两千余兵,岂不是兵力更少,西贼岂不是比盗贼更加凶悍,那么是不是要开城门投降?

    增兵能解决问题?增再多的兵也没有作用!相反,驻兵越多,冗兵越重。冗兵重,导致兵士多,国家就无法善待,冗兵重,无法选良将,军队苛剥之事会更加繁多,冗兵重国费增加,百姓负担更重。谈两者是兵士沦为军贼重要原因,后者是百姓沦为盗贼原因之一。

    国家正在裁军,行疏导之策,弼为什么俄行逆施,采用堵塞之法?说不能因循守旧,这是何为?

    不是增兵的问题,关健是朝廷怎样才能培养出来一支堪能使用的军队,而不是让军队成为酒袋饭袋之辈。将富弼一顿狠批后,又提出一个请求,划许他出兵陕州。

    陕州三门盗匪劫粮,欲断陕西粮道,用心极恶。只要朝廷粮食不能到达陕西,饥民扩大,义军才能扩大。但事先诏书说好的,韩琦主管陕西路剩匪,郑朗主管京西路剩匪。所以郑朗的军队就在渑池的崤山,离陕州并不远,却不能越权进入陕州镇压。但韩琦事务更多,裁军、抚军、防边、抚民还要准备剩匪,人在长安,鞭长莫及。这才使潜贼胆大包天的劫粮道。

    奏折递到京城,赵祯也没有说富弼不好,但准了郑朗与韩琦便宜行事。在去剿匪看着办吧,快给朕将盗匪镇压下来,不然国家乱了套。

    郑朗这才停止了爬山活动:

    与狄青商议,但在商议前问了一句:“狄将军,为什么我让兵士训练登山?”

    “陕南京西多大山,一旦大军兵至,盗贼战不力,会潜入深山:说是大军但相公仅率领五干余人,不足以扫荡所有山陵。故未战之前,祖练登山,让兵士熟悉在山区作战。”

    “说得有理”郑朗额首道。

    数股义军主要活动地区多有大山,例如熊耳山,也就是后世的伏牛山脉,还有更雄大的秦岭,以及其他连绵的群山。但郑朗又说道:“不仅如此,实际贼势比较容易扑灭,毕竟朝廷一直很善待百姓,一旦粮食援援不断到达甚至会有盗贼主动脱离贼群重新化为良民。我还有一备是南方。”

    “南方?”

    “陈执方扑灭桂阳盐贼,迫于无奈,将祸害汉人与熟蛮的生蛮迁移于他乡,以防后患:但朝廷一直很善待这些生蛮,一度委屈求全,这些生蛮定下来不服。一旦重新反叛,哪里的山更高大,林更深茂各部生蛮更加凶悍。朝廷若大意,必然成为南方大患。若迅速扑灭,掰朝廷影响不大若战良久,必会影响朝廷财政。”

    这个与狄青说容易懂。

    战争越快对财政影响不卜大,拖得越久影响越大,例如西北,单场战役下采,包括定“寨的惨战,所用经费并不多,虽然一波箭雨下采,就是几千几万贯没有了,战后抚恤也花费了大笔钱,可这数量不会超过几千万。之所以用得多,是拖长了,几十万大军吃喝,武器供养,以及军饷粮饷,这才是真正的大头。

    杨玫在南方墨唧了六年多时间,得花多少钱?

    “一旦贼势复起,我想推茬你去南方,可是南方多会在山区作战,这些人今天的训练,正是为以后你所用。不知你意下愿意否?”

    “郑相公,国家有难,我怎敢推辞呢?”

    郑朗点头。

    西北有良将,张亢马上会陷入苦逼中,王凯与折继闵离不开府州,王信年老,张臣与王吉虽勇,去南方不太适合,他们持勇犯禁,在南方复杂地形下,十分危险。和世衡也年老了。数采数去,只有狄青最适合,所以郑朗这次特地从西北将狄青招到京城来。

    但对眼下的时员会有作用:

    天天在爬山,义军会怎么想?直接断去他们在山区作战的念头!

    郑朗也不仅是率兵爬山,提赏派人在摸清楚盗匪的底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韩琦同样没有动弹,但听闻他将手下爱将纪质与景泰从秦凤路、泾原路调来。景泰在郑朗手上重用的,也算是韩琦的老部下:可一直没有动,恐怕此时同样在想谋略,打探盗贼的底细:

    打探出来,这支劫粮的盗贼并不是郭邈山与张潜的嫡系部队,与张海有着一层关系,首领叫卫二达,宋朝喜欢结社,例如京城杂倒的绯绿社、蹴鞠的齐云社,唱赚的遏云社、耍词的同文社、相扑的角抵社、清乐的清音社、射弩的锦标社、花绣的锦体社、使棒的英略社、小说的雄辨社等等,有文有武,有男有女,除京城外其他地方也有,而且越往北方去,武的意味更浓厚,例如北方许多弓箭社、买马社与忠义巡社,都是民间自发练武,准备反抗侵略的民间组织。

    京畿附近也有一些,不多,朝廷对此持的态度十分暧昧不清,一会儿支持,一会儿又担心民强于官,于是反对:

    张海便是邓州弓箭社与英略社的一份子工

    郑朗听到这个消息,没敢禀报,害怕赵祯又会对保甲法产生不好的想法。其实问题也不是在百姓是否勇敢上面,百姓越勇敢是好事,才能强国强汉。根源还是治理。

    谋反的原因也与西北战役有关,张海是四等户,属于宋朝的温饱半小康家庭,但也是这次战争受害最理的阶层:这个没有关系,他的妻子长得很漂亮,郑朗亲眼看到过了。

    邓州一名官吏贪图张海妻子的美貌,于是廖意加重征税,导致张海夫妇于今年春天杀官沦为盗贼,起初只有二十几人,但柳植在邓州不作为,由是张海胆子越来越大,手下也越来越多。

    后面打听到的情况,郑朗如实禀报,也让君臣们反思一下。为什么这些人沦为盗贼,确实范仲淹说的十件改革,有六项说到择人,是有原因的:但找出原因,并没有真正找出解决方法。郑朗也没有找到……但他没有把握,并不会提议工

    张海原采在弓箭社时,身手很好,这个郑朗也看到过,未动手,但看到他们动作十分敏捷,有一些“英雄豪杰”与他结交,包括陕州这个卫二达。估计是张海派人蛊惑卫二达劫护粮队,就是陕州本地人,地形熟悉,劫粮时化为匪,离开后化为民,官府难以查询。

    这也是眼界的问题,当真查不出来?

    二十几天下采,不但卫二达,包括卫二达的七十几名同伙,让郑朗派人摸得一清二楚,并且让人觉得搞笑的是,他们多数都是崤山山民。与郑朗军队训练的地方,一个在山东面渑池境内,一个在山西边陕县境内:

    开始与狄青商议。

    第二天,派出四十营将士,前去捉拿卫二达子一伙,四十营将士,皆是重新编营员满之营,一千八百多精锐兵士,足以与两三千西夏军队交战了,却用来对付七十几名盗匪……郑朗是用关公的偃月刀在宰鸡:

四百七十六章 放(中)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起点中文网首发

    郑朗却是很慎重,这次剿匪,不但要胜,还要胜得光彩。

    庆历新政他不去管,但小心维护着自己的几个改革,特别是裁军,庆历新政失败,满朝君臣秃废守旧,而自己几个改革就会显得更重要。一个裁军,确实会使军队战斗力增强的,最重要的便是节余军费与财政。

    让赵祯着急的原因,外敌内患,外敌重要,内患更重要,财政吃紧,到处都是起义军,这才是赵祯被逼发起新政的原因。(答一下旅人与看着买卡,庆历新政原因不仅是西北战败,定川寨败后范韩依然还想夺横山,停战原因主要还是财政,发起原因也是国内政治吃紧。主角太小,皇帝都没有让大佬放在眼中,二十六岁郑朗谁听,因此刻意放在契丹回来之后。再看看这些人的固执程度,马上就能看到,不过接受意见,做一些变动吧)

    改良免役法释放中产阶级创造力,马法带来的良马,仓法以备荒年,都是隐形的,但裁兵会立竿见影,只要过四五年时间,国家一年便会节余一千多万贯的开支。

    宋朝的弊端很多,冗兵、冗官、冗政,这是大的,每一条都涉及到很多方面,裁兵也未必全部解决冗兵之弊,这个冗不仅是数量。还有诸如其他,盐茶酒矾专营,兼并土地,过份的重文轻武,党争,未来还有宗室子弟膨胀,贫富严重不均,女真与蒙古在不知不觉中兴起……这仅是大的,都能亡国的弊端,小的更多。

    官员无能,不是宋朝一代了,那一代都有。

    都需要解决的。

    在找出解决方法直到开始解决之前,必须让君臣看到希望,看到亮光。

    两营马军,两营步军,向西出发,第一天速度很慢,这些天一直在训练熟悉山区地形,老百姓也没有奇怪。第二天忽然加快速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陕县。

    没有一人逃出法网。

    除了少数人反抗,有的人根本想都没想到,官兵就扑到家中,将其拿下。计七十六人,七人因反抗时被击毙,其余六十九人伞部被活捉。

    郑朗徐徐带着军队,进入陕县。但又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义军活动范围在南方,但郑朗押着人犯却一路向北,渡过黄河,直奔三门峡而去。朝廷大佬也一个个莫明其妙,不知道郑朗做什么。但这次抓获很漂亮,只有两名士兵受伤,无一人牺牲。

    到了三门峡,宋朝重新拓展了唐朝故道,就在黄河北边,但不象唐朝那样经营,于三门峡两端草草修建了十几个仓库,粮食主要还是从京城来,到了此处,立舡发向陕西。临时而建的,未来也保留一些,预防陕西会再次发生干旱,但供给不象唐朝那么重要。

    也有一些民农在重新运粮食,明知道有盗匪图谋粮运,然而怎么办呢?陕西许多饥民嗷嗷待哺,于是朝廷又拨出大批军队前来护粮,一部分又顺着水运向西运送。

    但这些编入以工代赈的饥民眼中皆露出担心的神情。

    郑朗心中清楚,耳百姓又能知道什么?只能听到各种传闻,传得又邪乎,似乎义军个个全部是杀人魔王。况且前面卫二达就在这里杀害了二十多名无辜的百姓。

    沿着集津仓走了十几里路,便是一个小平台,三面环山,南面临水,这也是三门以东第一处勉强可以建仓的地点。原来宋朝也有仓,仅有三座,规模很小,陕西战役爆发,重新扩建,又兴修了五个新仓,今年干旱听从郑朗建议,再次扩建一仓。

    也是军民比较集中的地方。

    看到郑朗率领军队,押着人犯到来,所有军民好奇的停下私

    郑朗让兵士将人犯推出来,说道:“各位父老乡亲,这些就是上次劫粮的盗匪。陕西缘边数年苦战,许多百姓惨遭夏贼杀害,余下的百姓承受着沉重的税赋与力役,今年干旱,朝廷从江南将粮食调运过来,解救陕西百姓危机,可是这些盗匪居然想破坏粮道,使陕西几百万饥饿的百姓不得食,你说他们应如何处理?”

    运粮百姓皆是陕西涌到河南就食的百姓,听到郑朗这么一说,一起愤怒地喊道:“杀,杀死他们。”

    郑朗又说道:“他们是该杀,可是陛下仁爱于民,这些盗匪中也不全部是十恶不赦之辈,有的受他人蛊惑,有的因为穷困所至,沦为歹人。他们家中也有父母双亲,妻子儿女。所以陛下特例优待,没有人命者,非领首者,非大恶者,全部赦免其罪,允其改过自新。”

    说着推出其中的三十八人,其实这些人按律也是死罪了,欧阳修也多次说过要用苛法制止。然而郑朗反其道而行,偏用宽法释放。没有立即释放,说道:“本官受陛下旨意,给你们一次机会,将你们释放回家,也不追究你们任何惩罚。若家中无粮度日,官府正在组织人手,用工代赈,足以让你们全家有一个温饱。但你们以后还会不会再做盗匪?”

    本来以为死罪,忽然无罪释放,谁会反对,一起跪下,磕头若捣米。

    还是没有释放,又说道:“在此,我再次传下命令,从现在起,脱离盗匪者,既往不究。凡是举报各盗匪藏身之所让朝廷将其捉获或剿灭者,最先举报者赏钱十贯。举报十名者,赏钱一百贯……千名者,赏钱一万贯。官府替举报者遮掩姓名。”

    说到这里,忽然冷厉地说道:“若是继续作恶,死不改悔者,他们就是这些人的下场,杀。”

    将余下的三十一名从犯全部在此处斩首。

    这才率军徐徐渡过黄河南下。

    消息传到京城,议论纷纷。

    吕夷简刻意将吕公著喊到床前问道:“著儿,郑朗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想是分化,欧阳修议从严惩罚,是戒畏,固然美矣,但易将盗匪逼入绝境,更加凶悍,可郑相公这样做,也容易让百姓慢怠国法所以京城里有一些争议声。”

    “你认为呢?”

    “我认为还是分化为妙,毕竟择出来的人没有什么大恶,朝廷也需要及时将匪患平息,不过会不会纵容以后复生匪患……中间的轻重孩儿实在想不明白。”

    “还有呢?”

    “要么就是赏钱一事盗匪有可能不足一万人,若真的让百姓奋勇举报,将会失去存身之所。剿匪会变得很容易。不然剿匪困难,山区又多,极容易为盗匪藏身,朝廷用度浪费将远远超过十万。并且官府替其遮掩,也省去百姓害怕以后被报复的担忧,对于这一点朝野上下倒没有什么争议。”

    “还有呢?”

    “也有大臣争论郑相公冒用皇帝诏书实际释放部分盗匪陛下并没有下过旨意。这会开一些不好的头若真想释放,必须先行向朝廷通知。”

    “你还没有看出来真相。若是向朝廷请示,朝廷必不准,毕竟损害粮道,又出了几十条人命。这些人手中未染鲜血,却是帮凶。这是其一。虽是释放,但将仁德归于陛下身上,替陛下扬名这是其二。一个大臣若连主次都分不清,以臣凌主,会有什么好下场?”

    “父亲大人是啊,孩儿真的没有想到。”

    “你没有想到的事情多着呢,看一看朝中这些臣子,有几个人将陛下放在眼中?所以我让他们,不仅是避他们的锋芒,也是主动避开这趟子混水。不然陛下向我询问,我说好,陛下以后必会认为是我害了国家。我说不好,传入他们耳中,只会苦了你们兄弟。闭门啊,这才是上策。”

    吕公著惊愕的睁大眼哦

    “昔日我让你随郑朗学习,不仅是学他的学问,也是为了你将来铺平道路。后来远超老夫所期,不仅让你扬名,还能让你学到一些吏治之才。你的先生在成长中,这一点你也要学习。你跟着那些人交往,我也不反对,但不能学习他们的暴戾之气。”

    “是。

    吕夷简这些评诿倒也中的。

    郑朗不大喜欢朝争与阴谋诡计,但要在这个朝堂生存,必须保持一些手腕,腹黑罢,权谋罢,不得不适度的使用一些。至于这样做会产生争议,郑朗不管的。

    在路上他还对狄青说道:“南方不乱则罢,一乱,你也要记住,恩威并济,朝廷以前太软,必须以雷霆击之,不妨使用一些杀戳手段。可终是要治理的,威是辅,恩是主,杀为辅,抚为主。强行镇压为辅,分化为主。”

    “属下谨记。”

    “你聪明过人,可惜不喜读经义。”

    “郑相公,这非我所长,让郑相公失望,我也惭愧不安。”

    “其实以你的智慧,用心读书,为时不晚,若能考中进士,有此出身,便能算是半个士大夫,在朝堂会有更好的前途。不过非你所喜,便要记住我的话。我问你,王德用战功如何?”

    “战功赫赫。”

    “不但他本人战功赫赫,他的父亲战功同样赫赫,然而孔道辅用一些胡编乱造的话弹劾他,他是怎么评价孔道辅的?”

    “我不知。”

    “孔道辅死,有人对他说,害你的人死了,王德用却说道,他哪里在害我啊,用心事君,当须如此,可惜朝廷没有一个忠臣了。对文人谦卑如此,你说士大夫会不会继续再排斥他?”

    狄青低下脑袋不语。

    “还有一人,曹彬战功如何?”

    “非是我所望也。”

    “那是,他是开目重要功臣,现在是和平年代,无论你再建立多少战功,除非荡平西夏,收复幽云十六州,不然你的战功永远也不及曹彬。但征伐幽州失败后,朝廷派翰林学士贾黄中问罪,曹彬只是唯唯诺诺,全部承认违诏失律之罪。赵昌言上表请将曹彬当行军法斩首示众,但后来赵昌言自延安还,被人弹劾,不得入见,还是曹彬在西府为之请于皇上,才许赵昌言朝谒。你说以曹彬的战功以及他谦卑的姿态,士大夫们会不会对他反感?”

    “郑相公,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要么你从现在起读书,准备科举,要么你要认清这个大势。”

    “我……”

    “未来你便知。”

    一路南下,来到邓州,这里已正式进入义军活动范围。忽然接到韩琦一封信,让他不忙着行动,等韩琦一道。

四百七十七章 放(下)

    碟毗郑朗却是很慎重,这次剿匪,不但要胜,还要胜得米彩。碟酗

    庆历新政他不去管,但小心维护着自己的几个改革,特别是裁军,庆历新政失败,满朝君臣秃废守旧,而自己几个改革就会显得更重要。一个裁军,确实会使军队战斗力增强的,最重要的便是节余军费与财政。

    让赵祯着急的原因,外敌内患,外敌重要,内患更重要,财政吃紧,到处都是起义军,这才是赵祯被逼发起新政的原因。

    (答一下旅人与看着买卡,庆历新政原因不仅是西北战败,定川寨败后范韩依然还想夺横山,停战原因主要还是财政,发起原因也是国内政治吃紧。主角太小,皇帝都没嗜让大佬放在眼中,二十六岁郑朗谁听,因此刻意放在契丹回来之后。再看看这些人的固执程度,马上就能看到,不过接受意见,做一些变动吧)

    改良免役法释放中产阶级创造力,马法带来的良马,仓法以备荒年,都是隐形的,但裁兵会立竿见影,只要过四五年时间,国家一年便会节余一千多万贯的开支。

    宋朝的弊端很多,冗兵、冗官、冗政,这是大的,每一条都涉及到很多方面,裁兵也未必全部解决冗兵之弊,这个冗不仅是数量。还嗜诸如其他,盐茶酒矾专营,兼并土地,过份的重文轻武,党争,未来还嗜宗室子弟膨胀,贫富严重不均,女真与蒙古在不知不觉中兴心…这仅是大的,都能亡国的弊端,小的更多。官员无能,不是宋朝一代了,那一代都嗜。

    都需要解决的。

    在找出解决方法直到开始解决之前,必须让君臣看到希望,看到亮光。

    两营马军,两营步军,向西出发,第一天速度很慢,这些天一直在训练熟悉山区地形,老百姓也没嗜奇怪。第二天忽然加快速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陕县。

    没嗜一人逃出法网。

    除了少数人反抗,嗜的人根本想都没想到,官兵就扑到家中,将其拿下。计七十六人,七人因反抗时被击毙,其余六十九人全部被活捉。

    郑朗徐徐带着军队,进入陕县。但又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义军活动范围在南方,但郑朗押着人犯却一路向北,渡过黄河,直奔三门峡而去。朝廷大佬也一个个莫明其妙,不知道郑朗做什么。但这次抓获很漂亮,只嗜两名士兵受伤,无一人牺牲。

    到了三门峡,宋朝重新拓展了唐朝故道,就在黄河北边,但不象唐朝那样经营,于三门峡两端草草修建了十几个仓库,粮食主要还是从京城来,到了此处,立即发向陕西。临时而建的,未来也保留一些,预防陕西会再次发生干旱,但供给不象唐朝那么重要。

    也嗜一些民农在重新运粮食,明知道嗜盗匪图谋粮运,然而怎么办呢?陕西许多饥民嗷嗷待哺,于是朝廷又拨出大批军队前来护粮,一部分又顺着水运向西运送。

    但这些编入以工代赈的饥民眼中皆露出担心的神情。

    郑朗心中清楚,可百姓又能知道什么?只能听到各种传闻,传得又邪乎,似乎义军个个全部是杀人魔王。况且前面卫二达就在这里杀害了二十多名无辜的百姓。

    沿着集津仓走了十几里路,便是一个小平台,三面环山,南面临水,这也是三门以东第一处勉强可以建仓的地点。原来宋朝也嗜仓‘仅嗜三座,规模很小,陕西战役爆发,重新扩建,又兴修了五个新仓,今年干旱听从郑朗建议,再次扩建一仓。

    也是军民比较集中的地方。

    看到郑朗率领军队,押着人犯到来,所嗜军民好奇的停下来。

    郑朗让兵士将人犯推出来,说道:“各位父老乡亲,这些就是上次劫粮的盗匪。陕西缘边数年苦战,许多百姓惨遭夏贼杀害,余下的百姓承受着沉重的税赋与力役,今年干旱,朝廷从江南将粮食调运过来,解救陕西百姓危机,可是这些盗匪居然想破坏粮道,使陕西几百万饥饿的百姓不得食,你说他们应如何处理?”

    运粮百姓皆是陕西涌到河南就食的百姓,听到郑朗这么一说,一起愤怒地喊道:l,杀,杀死他们。”

    郑朗又说道:l‘他们是该杀,可是陛下仁爱于民,这些盗匪中也不全部是十恶不赦之辈,嗜的受他人蛊惑,嗜的因为穷困所至,沦为歹人。他们家中也嗜父母双亲,妻子儿女。所以陛下特例优待,没嗜人命者,非领首者,非大恶者,全部赦免其罪,允其改过自新。”

    说着推出其中的三十八人,其实这些人按律也是死罪了,欧阳修也多次说过要用苛法制止。然而郑朗反其道而行,偏用宽法释放。没嗜立即释放,说道:l‘本官受陛下旨意,给你们一次机会,将你们释放回家,也不追究你们任何惩罚。若家中无粮度日,官府正在组织人手,用工代赈,足以让你们全家嗜一个温饱。但你们以后还会不会再做盗匪?”

    本来以为死罪,忽然无罪释放,谁会反对,一起跪下,磕头若捣米。

    还是没嗜释放,又说道:“在此,我再次传下命令,从现在起,脱离盗匪者,既往不究。凡是举报各盗匪藏身之所让朝廷将其捉获或剿灭滋赚先举报者赏钱十贯。举报十名者,赏钱一百贯,一千名然呢赏钱一万贯。官府替举报者遮掩姓名。”

    说到这里,忽然冷厉地说道:l,若是继续作恶,死不改悔者,他们就是这些人的下场,杀。”

    将余下的三十一名从犯全部在此处斩首。

    这才率军徐徐渡过黄河南下。

    消息传到京城,议论纷纷。

    吕夷简刻意将吕公著喊到床前问道:“著儿,郑朗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想是分化,欧阳修议从严惩罚,是戒畏再然美矣,但易将盗匪逼入绝境,更加凶悍,可郑相公这样做也容易让百姓慢怠国法,所以京城里嗜一些争议声。”

    “你认为呢?”

    “我认为还是分化为妙,毕竟择出来的人没嗜什么大恶,朝廷也需要及时将匪患平息,不过会不会纵容以后复生匪患……,中间的轻重孩儿实在想不明白。”

    “还嗜呢?”

    “要么就是赏钱一事,盗匪嗜可能不足一万人,若真的让百姓奋勇举报,将会失去存身之所。剿匪会变得很容易。不然剿匪困难,山区又多,极容易为盗匪藏身朝廷用度浪费将远远超过十万。并且官府替其遮掩,也省去百姓害怕以后被报复的担忧,对于这一点,朝野上下倒没嗜什么争议。”

    “还嗜呢?”

    “也嗜大臣争论郑相公冒用皇帝诏书实际释放部分盗匪陛下并没嗜下过旨意。这会开一些不好的头,若真想释放,必须先行向朝廷通知。”

    “你还没嗜看出来真相。若是向朝廷请示,朝廷必不准,毕竟损害粮道,又出了几十条人命。这些人手中未染鲜血,却是帮凶。这是其一。虽是释放但将仁德归于陛下身上,替陛下扬名,这是其二。一个大臣若连主次都分不清,以臣凌主会嗜什么好下场?”

    “父亲大人,是啊,孩儿真的没嗜想到。”

    “你没嗜想到的事情多着呢,看一看朝中这些臣子嗜几个人将陛下放在眼中?所以我让他们,不仅是避他们的锋芒,也是主动避开这趟子混水。不然陛下向我询问,我说好,陛下以后必会认为是我害了国家。我说不好,传入他们耳中,只会苦了你们兄弟。闭门啊,这才是上策。”

    尊公著惊愕的睁大眼睛。

    “昔日我让你随郑朗学习,不仅是学他的学问,也是为了你将来铺平道路。后来远超老夫所期,不仅让你扬名,还能让你学到一些吏治之才。你的先生在成长中,这一点你也要学习。你跟着那些人交往,我也不反对,但不能学习他们的暴戾之气。”

    “是。”

    吕夷简这些评语倒也中的。

    郑朗不大喜欢朝争与阴谋诡计,但要在这个朝堂生存,必须保持一些手腕,腹黑罢,权谋罢,不得不适度的使用一些。至于这样做会产生争议,郑朗不管的。

    在路上他还对狄青说道:l,南方不乱则罢,一乱,你也要记住‘恩威并济,朝廷以前太软,必须以雷霆击之,不妨使用一些杀戳手段。可终是要治理的,威是辅,恩是主,杀为辅,抚为主。强行镇压为辅,分化为主。”

    “属下谨记。”

    “你聪明过人,可惜不喜读经义。”

    “郑相公,这非我所长,让郑相公失望,我也惭愧不安。”

    “其实以你的智慧,用心读书,为时不晚,若能考中进士,嗜此出身,便能算是半个士大夫,在朝堂会嗜更好的前途。不过非你所喜,便要记住我的话。我问你,王德用战功如何?”

    “战功赫赫。”

    “不但他本人战功赫赫,他的父亲战功同样赫赫,然而孔道辅用一些胡编乱造的话弹劾他,他是怎么评价孔道辅的?”

    “我不知。”

    “孔道辅死,嗜人对他说,害你的人死了,王德用却说道,他哪里在害我啊,用心事君,当须如此,可惜朝廷没嗜一个忠臣了。对文人谦卑如此,你说士大夫会不会继续再排斥他?”

    狄青低下脑袋不语。

    “还嗜一人,曹彬战功如何?”

    “非是我所望也。”

    “那是,他是开国重要功臣,现在是和平年代,无论你再建立多少战功,除非荡平西夏,收复幽云十六州,不然你的战功永远也不及曹彬。但征伐幽州失败后,朝廷派翰林学士贾黄中问罪,曹彬只是唯唯诺诺,全部承认违诏失律之罪。赵昌言上表请将曹彬当行军法斩首示众,但后来赵昌言自延安还,被人弹劾,不得入见,还是曹彬在西府为之请于皇上,才许赵昌言朝谒。你说以曹彬的战功以及他谦卑的姿态,士大夫们会不会对他反感?”

    “郑相公,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要么你从现在起读书,准备科举,要么你要认清这个大势。

    “我……”

    “未来你便知。”

    一路南下,来到邓州,这里已正式进入义军活动范围。忽然接到韩琦一封信,让他不忙着行动,等韩琦一道。

四百七十八章 降(上)

    俏丽的小刘氏这一刻蔫了。

    走出大帐,步履蹒跚,仿佛失了魂。然后扭头看着军营,也看出一丝不对的地方。

    当然肯定不对,这是以西北军构成的主体,即便有原先京城的京兵,也将所有老弱病残裁去,远不是她以前看到的军队。

    但不同之处,还是统帅。

    宋军一直不弱,包括南宋,有一些战斗依然可圈可点,弱的便是一个冗字。不是将所有老弱病残裁去,减少军队数量,冗兵就解决了。这样说很片面的。

    这个冗字很复杂,首先是制度,军队一分为三,枢密院、三衙与地方,若再加上粮草与后勤,能分成四个部分,兵不识将,将不知兵,主将都不知道手下的校尉有什么本事,如何指挥安排?大量二世祖因为恩荫塞入军营担任将领,曹玮与王凯,那是特例,更多的人却是葛怀敏。这些人又怎么能领兵作战?文人为统帅,太监做监军,郑朗同样是特例,象狄青放在韩琦帐下,都不敢吭声。明明知道统帅策略是错误的,但是不敢言,发展到最后,武将自己都懒得动脑子想了。除了少数军队,与蕃兵外,军队皆是来自京城,哪里有危险,就往哪里调,不知当地地形,风俗气候。优养使将领贪污堕落,甚至导致兵士也渐渐堕落,游手好闲,有的禁兵挑一点东西都挑不动,还要雇民夫来枷……

    这些种种,才真正构成一个完整的冗兵弊端。

    但也要看,若宋军放在岳飞手中,性质截然不同。郑朗肯定赶不上岳飞,不过他放权给狄青操练,对将士又不象其他文臣轻视,十分关爱,将士乐为其用。

    呆了一个多月,这支宋军在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不是刘氏能看得出来的。

    只是隐隐的觉得这支宋军很强大,心中想着无数心思,最后翻身上了一匹不知从那一个州县抢来的马,白南方逃去。

    郑朗又开始动了。

    时机成熟。

    第一个让他颇有些想不到,棉花。

    自他推广,已经好几年,自推广之始,便是超越五百年的历史时空,有的超过了九百多年的历史时空,最先进的种植方法,单株营养钵移载,剪去公茬,培垄等等,又有先进的脱籽与纺织机械的出现。

    开始推广速度不快,种籽有一个适应期,本来棉种就不是很好,产量低,虽有经济效益,但还不能吸引世人的注意力。可因为最先进的种植方法,棉种渐渐产生脱变,直到今年,有的高产田一亩收成能接近三百斤籽棉,平均也达到两百多斤。比原先几乎增产了有一百斤,还不及后世产量的三分之一、四分之一。但已经很可观了,棉花种植开始普及整个江东。

    郑朗在朝堂里再三说起义军烽火四起的原因,不仅是官员无能,还有军民之逼,赵祯十分慎重,借着秋税上来之时,让许元抽出四百万缗税钱,一百万钱增购粮食,三百万购了一批棉袄、棉被。

    陆续的调向北方,一部分已经运到京城,向京西路用工代赈方式分发。

    有吃的有穿的,谁愿意造反?

    尽管是半温半饱,但比造反强。

    郑朗亲自镇压,给了各州军官员很大压力,也许郑朗不一定会放在晏殊、韩琦眼里,但他终是当朝宰相,参知政事,若按权利大小排,仅排在晏殊、章得象、贾昌朝之后,还在杜衍与范仲淹之前。

    范仲淹的新政又规定以政绩作为标准,而不是以前那样过错少作为政绩标准。双方的压力,使京西诸州军官吏十分割怕。

    一些官员的无能也使赵祯怒火中烧,难得这么从重地处理,包括转到颖州担任知州的柳植,在赵祯愤怒下,扒去官帽,流放岭南。老柳六十多岁了,哭得象泪人一样,但他若在赵祯面前哭还起作用,老了,放过你吧,回家好休息了。但在颖州哭昏过去,赵祯也看不到,让衙役强行往岭南送。韩纲做为韩亿的儿子,这次也没落得好,同样流放岭南安置。相关的官员,一共处理了十几个。这逼得余下的官员不得不打起精神。

    柳植说邓州没有官兵,其实真的不对。尽管郑朗削了一下,现在宋朝还有四十万厢兵,各种差役五十几万,差役又叫役人,不一定是壮丁、弓箭手与衙役,但这三者在役人中占了最少一半。无论是厢兵或者衙役、壮丁,都有捕盗职责,六十多万庞大的人数,但宋朝仅有三百几十个州府,一州摊派下来,不算禁军,一个州平均也有两千人,养他们干嘛?当真只是用来搬东西的?那为什么还让老百姓担负着那么重的徭役?

    还有一个难处,流民。到处是流浪的灾民,官员确实难以分清那是盗匪,那是流民。

    赈灾物资源源不断的调来,加上种种重压,官员打起精神,小心翼翼的做事,先是将流民编制起来,没的吃没的喝,到处流浪不怪你,现在有的吃有的喝,还流浪了,想做什么?到于工,到处都有工程,仅是水利一项,宋朝忙十年也忙不完的。不然经过范仲淹的重农桑改革后,王安石还发动了更大的农田水利法。几乎都不用看,坐在州衙想一想,就有工程冒出来。流民有了秩序,盗匪便减少了藏身之所。

    官员振作,催促手下的衙役与厢兵官员抓捕,还有优厚的告密赏金,朝廷说盗匪、盗贼,其实就是义军,一伙人最少也得好几十个。即便山多林茂,但笨拙落后的生产力导致山区存在大量柴户、炭户与猎户,活动范围并不比后世小,几十人带着武器与粮食,甚至还有抢来的财帛,即便是高大的熊耳山,也会有人看到。

    而且举报赏酬很厚,一人十贯,几十人便是几百贯,放在任何一个三等户以下的家庭,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于是密报的百姓不知凡几。谁都想发财啊特别是在宋朝发财的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多方齐下,襄州、邓州、唐州、汝州、郢州、随州等地匪患渐渐肃清,只有郭邈山与张海两支义军数量太过庞大官员无可奈何中,依然嚣张地活动在商州、均州、金州、光化军、房州、京兆南边秦岭地区。还有三支义军活动在桐柏山,本来熊耳山也有义军活动,可是郑朗率军前来爬山,才爬两天,一个个仓皇出逃,逃向南方。

    郑朗率军直扑桐柏山,桐柏山尾端自唐州开始横跨随州东北部延伸到信阳军。

    一共有三支义军逃进桐柏山里两支义军规模皆不是很大,只有一百余人,在官兵的围剿下,象两条丧家之犬,到处乱窜,对于这两支义军郑朗没有放在心上,派出两营骑军,让三州军官员派衙役与当地百姓配合进行剿灭。

    还有一股,计有近三百人,集中在随州蛮荐山一带就着山势以及以前的楚长城修建了一个坚固的营寨,寨中又储备大量抢来的武器与粮食,易守难攻。

    随州安知州率领几百厢军前来攻打,被打得抱头鼠窜,落荒而逃,但还是不错的,安知州不顾危险,亲自前来领兵作战。大败后派人通知郑朗,俺们不是不作为,不是贪生怕死,实在盗匪太强大,俺乎下不是他们对手,还是请相公过来协助我们吧。

    郑朗率主力部队进入随州境内。

    安知州率领着诸官僚老远的迎上来,来到郑朗身前,安知州说道:“郑相公,下官无能……”

    怎么办呢,打了败仗,只能说自己没本事。若说义军强悍,再强悍还能比元昊的主力部队强悍么?

    然后用绿豆般的小眼睛偷偷瞅着郑朗,看郑朗反应。

    郑朗脸色很平静,说道:“向我禀报一下这支盗匪的情况,还有,调几名熟悉环境的当地人给我做向导。”

    “喏。”

    徐徐率军来到蛮荐山,向山上看去,山势很高大,主峰达到一千多米,自山腰起就生起雄厚的云雾,似大海壮阔,似万马奔腾,山顶淹没在云雾上方。

    但是一个好消息,各州府一逼,义军不向以前那样四面开花,这才是郑朗最担心的地方。现在逐步集中在一起,有利于剿兄

    县里的一个小吏带来几个山民,不是汉人,蛮人打扮,但此地多生活着一些蛮人,与南方的蛮人不同,多已汉化。

    郑朗与狄青骑马转了转,又向这几个山民询问地形气候,问得很仔细。然后对着义军的山寨,重新扎下大营。这才正式与安知州交谈,义军有两百多人,接近三百人,具体有多少人,安知州也不大清楚。首领姓候,叫候小六,既是小六,上面还有五个兄弟姐妹,家中穷,力气大,自小就为非作歹,这次烽火四起,拉着一些贫困的汉蛮人等,谋上作乱。反正不是好人了。

    郑朗也没有当真,简单一个道理,作恶乡里的村霸市霸有的,但谋反是什么罪名?若不逼到极处,谁想谋反?真实谋反原因肯定不象安知州所说的那样。

    也没有查究竟,不管什么原因,只有一个解决办法,招降或者剿灭。

    没有墨唧的招降,来的时候便写了一封奏折,将情况向朝廷禀明,下面虽还有盗匪纵横,但比以前情况要好,先行解决桐柏山几支盗匪,将余下的盗匪一起逼向张海与郭邈山部,让他们集中起来,再与韩琦自秦岭一南一北夹击。那一边韩琦也开始行动了,没有时间耽搁。

    又带着一队骑兵顺着义军大营四周察看,与狄青一边看一边商议,回来后重新落坐,对安知州说道:“你们先就着营帐休息一下,明天处理这批盗匪。

    “明天?”

    “嗯,去吧。”郑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安知州忽信忽疑地下去,郑朗开始调兵遣将,先喊来一营将士,不断地爬山训练中,比较出色的一营步军,又从里面挑出五人,这五人仅论爬山本事,是为军中冠楚。

    郑朗说爬山,不仅是爬山,熟悉山路,还有攀岩!

    一种原始的攀岩,没有先进的工具可以利用,仅靠机灵的身乎,借助一些绝壁上的凸起部分、坚固的古藤与树木,爬上一些看似很艰难的峭壁。仅是从军中挑出少数人训练攀岩。一为眼下,二为将来南方。

    逐一吩咐下去,夜色就渐渐黑下来。

四百七十九章 降(下)

    对面山坡上不时的闪过火把,在夜色苍茫的大山中象一点点星星。

    山风呜咽,云气翻腾,星星便被云气涌散,化作了一点点碎碎的星光。

    景色如梦如幻,可郑朗失去欣赏的心态,实际有许多美丽的环境,无论熊耳山或者桐柏山,或再往南去的武当山,风景皆是不错的,然而郑朗那有心思看?

    对狄青说道:“狄将军,你若去南方,还要记住我下面的一些话。”

    不远了,陈执方剿灭黄捉鬼,强迁生蛮的奏折已经送到京城,有可能自己镇压义军事了之后,南方已经开始糜烂。

    “请相公说,”在文官当中,狄青最信任最崇拜的便是郑朗,对自己重视,放权,信任,无一个文臣能做到,而且学问深,说明年大寒,明年就会大寒,说旱就旱,似乎已经窥测出“天机”。

    “以前朝廷也有禁兵更番迭戍边,最怕的便是去南方,往往一去三年,不服水土,死亡殆半。”郑朗说这个也是冗兵的一种,但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更戊法,是赵匡胤发明出来的,有两个原因,第一赵匡胤是在一统天下,全国最强的士兵是在京城的禁兵,因此常常发京城禁军征伐天下,征完了返回,第二个原因赵匡胤一看这有好处,能让兵将相互不知,利于王朝统治,当然,他不是穿越者,也想不到那么深远,于是出来更戍法。

    真要将全国正规的军队分起来,八十几万禁军,京城驻守的三十万左右,其次是陕西、河北与河东,再者其他地方,但实际各地戍边军队一大半依然还是来自京城禁军轮番戍边。这一范围包括北方与江淮荆湖川陕岭南。最苦的是去了南方,死的死,病的病。好不容易呆上三两月,稍稍熟悉当地的气候,又要轮调,往往不惟道路劳苦。妻孥间阔,人情郁结。侥幸南方兵事少,危害不大。

    最有名的便是郭逵率三十万人征越南,差一点使越南灭国,但因为水土不服,兵士死伤一半,于是隔着一条富良江。准李乾德请降。此时的狄青也不是昔日小兵狄青,听兵士说过一些。一提到轮蕃更戍南方,一个个全象见到鬼一样。

    郑朗又说道:“因为平安监,我给了一个草药方子,虽不能杜止疟疾,也起到一起效果,还有水土不服,可吃食一些苹果豆腐。不过大军一发。兵士多挤在一起,兵士又全是从北方调去,不可能真正杜绝。这是我担心的地方。所以务必多带军医,以及预防的草药。”

    “喏。”

    “当地的山比这里的山更大,草木更盛,务必多请熟悉地形的向导,宁肯扎营谋划,也不能草率行动。又,一旦南方有变,再传到京城,军队始发,一来一去。最少到明年春天军队才能抵达,春天那些大山之中多有瘴气,不可轻视。”

    “喏。”

    主要南方人烟少,山多的地方若成一种独特的山谷地形,动植物死后腐烂产生一些对人体有害的物质,经几十万几百万年的累积。淤积于山谷中,一旦误入,轻则昏阙,重则死亡。没有后世传奇小说里那么夸张,但确实有。

    临阵指挥郑朗不及狄青,可这些方面的知识,狄青又不及郑朗。

    一说,让狄青做一个预防。

    并且裁兵法之始,得让朝中的大臣们看到信心,一旦战败,会胡思乱想,又认为是兵力不足导致。裁兵法一旦中止,到时候连郑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知州走了过来,说道:“郑相公,你还没有休息啊?”

    “马上。”

    “郑相公有何良策?”

    “明天早上你便知道。”

    “是。”安知州迟疑一下,又说道:“盗匪很凶悍,地形又恶……”

    “安知州,还用你提醒?凶悍未必,是你的部下懦弱,地形确实有些恶,”郑朗又看着对面的大山。义军营寨不在主峰上,太峭,扎不住大营,而是在离主峰不远的一座山峰上,山峰不高,上面有一个天然的平台。背后便是五六座比较险峻的大山,营寨所在的山峰虽不高,中上部到峰顶有平台,有缓冲生根所在,可自中部以下,却变得很陡,所以候小六才带人大此扎营。“是,”安知州战战兢兢地答了一句。

    自己率军剿灭,没有成功,反而牺牲了三十几人,不知朝廷会不会处罚自己。

    郑朗没有表态,说道:“你也下去休息吧,明天早上还有事务。”

    ……

    夜色更深。

    在候小六大营后面的山峰,转出几百人,静悄悄的向这座大山爬上去。快接近山顶处,几百人停了下来。这便是狄青与郑朗想出来的计划。以自己的军队强攻义军,是能做到,可会死很多将士。与敌人凶悍没有关系,地形因素,强攻产生牺牲不值。

    但从山后转过去,有的山峰不相连,甚至中间有宽大的山谷,费这周折与正面进攻无异,又不值。真正相连的只有三座山峰,在向导的带领下,绕到山后,有一山能攀登上去,可是候小六并不傻,在上面设了一个哨所。

    事实到夜晚来临时,候小六还派出人到处巡逻。休说他这点手下,就是张海见到这支宋军前来,心中也会害怕。

    最后郑朗与狄青看中了东面一座山峰,肯定没有道路通向峰顶,即便攀爬,到山顶处又出现一个困难。从山峰上面到山顶有十来丈高的绝壁。想上去,很困难。但正是因为这一点,义军没有防备。

    至于郑朗在崤山与熊耳山训练士兵爬山,敌人也许听到,也许没有听到,但在他们想法中,仅是为了熟悉在山区作战所做的训练。这时代多会出现过让士兵训练攀岩的?

    还是有其他方法攻下此寨,不过最终选择这条方法,是为以后去南方,在更复杂的南岭作战做准备的。

    也是欺负候小六没有高超的军事天赋。

    上哪儿去弄大量高超军事天赋人士?即便张海,郑朗也未必认为他有多少战略与战术眼光。

    候小六若有先见之明。早在自己大军到达之时,一哄而散。凭什么借助这个小山峰,以及三百名不到的手下,与四五千最精锐的宋军负隅顽抗?

    陈士安脱下盔甲。连同兵器交到士兵手中。他便是郑朗挑出六人中的一人,想上去,必须轻装前进。其余五人也在做准备,备好挠钩,一些绳子,还有一个特殊打造的抓钩,四个爪子伸出来。能折叠,每一爪皆很长,这些都是粗笨的借力工具。

    陈士安将一捆绳子套在肩膀上,绳子不长,仅十几米,也是细绳子,将会一段一段的联接起来,最后用细绳子将粗绳子拽到峰顶。这样做的用意。还是为了减轻负重。

    指挥使马群看了看天色,悄声说道:“开始。”

    陈士安点了一下头,带着其他五人象一条条缓慢的蛇向上游动。难度很高。场面十分惊险,几乎花了半个时辰,陈士安终于有惊无险第一个登上峰顶。一段段绳索联接起来,将带来的粗绳拉到峰顶,系在一棵大树上,然后六人将十几个士兵,以及更多的绳子拉上来。最后绳子越放越多,达到二十根绳子,速度终于快起来。

    指挥使马群登上峰顶,还向下看了看。敌人就在下方巡逻,离得远,又有些夜雾,看得不是很真切。再次看了看天色,天色还早,四更时分。马群长松了一口气,时间抢过来,没有耽搁事。

    最后一名士兵被拽上来,重新穿上盔甲,这持续了很长时间,从陈士安登岩起,足足进行了两个时辰。天色已进入五更,启明星在东方都开始明亮了。

    但还是来得及,挥了挥手,五百甲士继续向蛇一样,缓缓的,悄无声息的向山下游去。

    离敌营终于近了,马群从怀中掏出一个大鞭炮,用火舌点燃,然后喝道:“冲!”

    近五百人向敌营冲去。

    听到鞭炮声,宋军大营也动了,郑朗和衣睡在床上,正等着这声通知,立即起来。狄青动作更快,他已经出了军营,命令士兵吹响号角。数千宋军向山上冲去。

    此时马群已经冲入敌营开始厮杀。

    不用郑朗主力军队配合,仅凭这五百宋军,只要杀入敌营,使敌人失去地利之险,也无法抵抗这强悍的五百甲士。天色还没有亮,漆黑一团,在郑朗与狄青指挥下,宋军分成五路,一边分两路绕道,截住敌人所有逃跑的路线,主力军队向山上杀去。安知州睡眼惺忪的才爬起来,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但山上杀声减弱,倒是到处传出一片求饶声,战斗已进入尾声。

    这一战胜得十分漂亮,仅牺牲四名兵士,伤九人,两百八十六名义军毙一百十一人,余下全部活捉。

    另外两处战斗也宣告结束,同样几乎是全歼。

    将这些战俘一起交给安知州处理,郑朗率着大军折向西边光化军。

    来到马窟山,天色渐晚,三营扎营。

    忽然外面兵士进来禀报:“相公,那个女子又来了。”

    “哦,出去看看,”郑朗与狄青相视一笑,走出营帐。

    刘氏就站在军营外面,两个兵士用刀指着她,不能小看这个俏丽的小妇人,胆子贼大,居然敢闯入军中,想要活捉相公,敢情将自己这些人当成吃稀饭长大的。

    郑朗又是一笑,说道:“刘氏,我虽说过我不喜杀妇孺老幼,不过终有底限,你若突破这个底限,纵然你是妇人,本官还会照杀不误。”

    一个兵士说道:“是啊,相公,杀了她吧,她可不是普通的妇人,杀人不眨眼。”

    对此狄青也认为该杀,郑朗在西北做得很好,不管是不是妇人,只要是在元昊军中的兵士,反抗者统统杀。这个女子,恐怕比那些党项女子还要凶悍。留之是祸害。

    但未说。

    少妇伏了下去,说道:“奴这次前来,是代表官人投降朝廷的。”

    将士一起发出爆笑,又来了,还有完没完?看来不仅是元昊会这一招,这些盗匪也会啊。

    郑朗也笑。

    刘氏说道:“相公,我们是真的想投降。”

    “刘氏,我什么时候从狗官变成相公?”

    狄青微笑摇头,不管造反是什么原因,天下有多少官员是狗官,但怎能骂郑朗是狗官呢?

    “那是奴错了。”刘氏说道。

    郑朗误会了,她是真来投降的。韩琦在北方开始动手,郭邈山不知天高地厚,妄图抵抗,但韩琦的军队是郭邈山以前碰到的宋兵么?就说指挥能力,韩琦也在他之前,况且手下还有景泰与纪质两员勇将。一战,迅速被宋军打得溃不成军。这小子很机灵,见势不妙,借着山区地形,与韩琦仓惶的躲猫猫。

    在百姓心中,韩琦战功还远远赶不上郑朗的,而且郑朗砍柴不费磨刀功,提前训练了军队在山区作战的适应能力。天长一战,一个时辰镇压了王伦,桐柏山一战,同样一个时辰消灭了候小六,张海夫妇有些胆寒了。

    朝廷物资到来,一部分灾民听到后心中产生其他的想法,陆续有一些百姓悄悄逃出义军,即便不逃,士气低落,与一个多月前的情况相比,江河日下。

    还有郑朗一个怜悯心,让夫妻二人想法多多。杀了官,做了盗贼也不想啊,后来旱灾爆发,官员无能,涌入的队伍越来越多,夫妻二人胆子越来越大,居然跑到京城打探虚实。但事实正如郑朗所说的,他们是扔进河中的一块石头,暂能溅起一朵小浪花,但面对着滔滔大河,这朵浪花迅速向消失的趋势发展。

    没有郑朗的怜悯心,夫妻二人还会继续负隅顽抗,但因为看到郑朗有一份同情心,于是前来投降,还能不能有一个比较圆满的下场。

    刘氏又说道:“只要官府不追究我们的责任,我们夫妻二人愿意将三千五百几十名手下全部率领出来,投降相公。”

    “你们是真想投降?”郑朗怀疑地问。

    “是的,只要相公一句话,奴马上回去,让官人将手下全部率领过来,归相公整编。”

    “你不怕本官诈许你们条件,当你们来的时候本官将你们全部斩杀?”

    “相公的信誉,奴还是知道的。”

    “我有什么信誉?”郑朗被她前倨后恭弄得再次啼笑皆非。

    “奴想请相公三思,相公也下了命令,说投降者不追究责任。只要不追究我们责任,官兵不用牺牲,国家迅速太平。不然,我们夫妻二人只能血战到底,虽然必败,但相公身边这些兵哥子也会死很多人的。以相公的同情心,也不想如此吧。”

    郑朗怀疑地在她身边走来走去,似乎象是真的,连称呼都改成低下的奴,然后想了想后果,说道:“为什么你们要投降呢,你们投降本官会很麻烦。

四百八十章 站队(上)

    “郑相公,为什么会麻烦?……刘氏眨着漂亮的大眼睛问道。

    刘氏好奇的样子,使郑朗想到江杏儿,—样的大眼睛,—样的漂亮容貌,身材都差不多。他没有掩瞒,说:“刘氏,余下人等好办,但你们夫妇二人以及—些首领,作恶多端,杀官杀兵,劫仓掠库,如果就这样将你们放了,朝廷会不会同意?”

    会同意的,他们再“作恶”也不及宋江:

    抗金英雄张叔夜将宋江捉住后,还不是允其投降?但现在朝堂不同,戾气冲天……这才是麻烦的地方。

    也不大好处理,余部肯定不用担心,—旦放回去,心中戚戚,多不敢再做乱,关健是张海,他不同于候小六,已经有了—定的威名,若是以后朝廷待之不好,再谋反,会有许多人附从。别的不说,李自成便是如此,打不过投降,缓过气再反,将明朝元气弄完了,若是争气倒也罢,关健他进入北京城后,比崇祯更恶劣。直接造成—个更封闭更落后的王朝代替汉人王朝,然后……

    郑朗也担心张海与李自成这个王八羔子差不多,反反复复,自己力排众议,同意朝廷许和,可他再反,那么自己会十分悲催。

    不如战!

    会有牺班,但不会严重,权当实战练习:

    想到这里,说道:“刘氏,你回去吧,准备开战。”

    咱不许你和,打吧。

    “郑相公,我们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郑朗又大笑,被她这—句赌气的话逗乐了,岂要说张海,就是宋江又有何妨。水浒传将宋江吹得天上罕有,地上绝无,实际不然,张叔夜仅临时征召—千人,便将纵横齐鲁的宋江等三十六条好汉悉数尽捉。只是后来山东各地义军闻讯赶来这才征召五千人,尽破各路义军:不是义军有本事,而是各地官员太过无能。真正遇到—两有能力的大臣,什么英雄好汉在国家机器面前也会灰飞烟灭。张叔夜手下散卒能及自己这五千多劲旅吗?况且张海定不及宋江,朝廷也不是宋徽宗时的朝廷。

    然后说:“刘氏,你认为你们很勇敢是吗?问—问我手下的将士,赵保,赵胜,你们杀了多少西夏人?”

    赵保与赵胜想了想说道:“相公,也不知道,哪里数得清最少有五六十六七十人吧。”

    仅这两人便杀死—百多名敌人,这些敌人勇力无—不胜过了张海的部下:

    郑朗又说道:‘1本官在定”寨—战,面对十二万西夏精锐战士,西夏国主元昊亲自率领,也没有放在本官心中,你们手下那三四千人算什么?—勺小水,就想淹没沧海桑田,无知!”

    “奴奴……”

    “去吧:“

    “奴,奴……”刘氏忽然放声大哭起采:

    不知道她是因为感到前途茫然而哭的,还是被郑朗吓哭的或者感到命运不公平而哭的,但这—招还真管用。郑朗被她哭得直皱眉头,说道:“你莫要哭。好,本官给你—次机会。若要和,让张海亲自过采谈,他自命英雄豪杰,居然让—个妇人家出面,算什么英雄好汉!去!”

    张海真有这个胆略,或许给他—次机会:没有,就等着受死。

    军队渡过汉水,顺着武当山的北麓向金州出发。这时接到韩琦的消息,他数次击败郭邈山的义军,其中重要的首领范三也在—次堵截战中,被纪质在—个山谷杀死工

    郭邈山余部只剩下不足两千人,压缩在商州与长安南方商山到终南山南线—带,形势十分窘迫。而随着郑朗大军所过,邓州—随州—毙……化军匪患全部肃清,张海也被压缩到了均房二州西侧与金州狭小的范围内活动了

    对朝廷来说,匪患已经没有那么严重。

    说倒底还是—竹,用人的问题,不仅是连续重重处罚几个要官,使官员振作精神,物资到来,疏散了流民,还有—个人的因素。若是让范雍主持此次镇「展翅水印」压,无论其他策略怎么安排,匪患也没有那么快减轻:

    韩琦又在信中说,想办法将张海义军往北方逼,将两股义军合成—股,南北夹击,—劳永逸。是—个好方法,不知道是韩琦自己想出来的,还是纪质与景泰的提议工

    郑朗回信说同意,率军翻越武当山西侧余脉,向竹山出发。

    去兜张海军的后路。

    到了竹山县,军民夹道欢迎,—是郑朗在民间声誉不错,二是司马光的父亲司马池在此留下很好的政绩,司马光是郑朗的子弟,—任为官,留芳百世,竹山百姓至今依然在思念司马池。

    其实郑朗这—行,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隐隐地有了后采岳家军—些影子,同样也隐隐地替宋朝军队正名。这便是基础。往大里说,便是动援群众的力量,排斥孙中山先生早朝的精英理论,这是辛亥革「展翅水印」命失败与太祖成功给他的启发,着重发动群众参与!

    没有进城,就在城外—片荒地上扎营。

    张海义军听闻郑朗军队渐渐逼近,很是无奈,将军队不得不迁向金州西边的凤皇山。实际随着郑州朗军队向西,房均二州政「展翅水印」府功能再次全部恢复。不过宋军到达竹山,离张海部也不远了。

    扎好营地,郑朗委拒房州与竹山官员的邀请,与往常—样,就在军营里与兵士同吃同住,这让—干官员羞愧万分。

    天色渐暮,三军开始休息,明天还要赶路,直扑汉水上游,抄向凤皇山的南路。张海部逃,南北夹击,不逃准备负隅顽抗,就在凤皇山就地剩灭。

    郑朗也准备休息,兵士又采禀报:“相公,外面有—人自称张海,要求见相公。”

    郑朗与狄青对视—眼,皆有些讶然,心里想到,还真采了?

    —道走出来。

    营外—个大汉跪在地上,四周几十名宋军如临大敌。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凶悍,不过民间有和和传闻,让诸将士心中紧张。郑朗看了看认识,差—点将自己活捉,怎能不认识?

    “小民参见郑相公。”

    “嗯你打算真阐……”

    “小民出于无奈—些狗官想占我妻子,廖意苛囊小民,最后走上错误的路。如果朝廷处置,请处置我好了,全是小民的错,与其他人无关:“

    “那我问你,你妻子现在何处,听闻你起事之始,有二十余盗,他们又在何处?这些人不前来,让本官如何看到你的诚意?”

    “听娘子说,是郑相公让我赏采的。”张海硬着头皮答道。

    “错,远远不够,想要投降朝廷,你们才开始谋反作乱的那几十人与你家娘子必须—起来。”

    “郑相公,你为何出尔反尔?”

    “我是下过命令,只要投降朝廷,既往不究。可是命令下了很多天,你们仍然不向朝廷归顺,继续反「展翅水印」抗。我大军西行—天,本官看到你们的诚意便少了—天。你还是回去吧。”

    郑朗说话声音很轻,可话音里透出无穷的杀机:

    内心来说,他不想招安,太麻烦,并且张海虽投降,但留了后手。郑朗直接点破,说道:“你诚意不足,本官不相信你的归顺。还有,是杀是放,你无从选择,也没有与本官谈条件的本钱!”

    张海沮丧的离开,来到几里路外—处密林,十几人迎了上采,问:“张头领,那个小宰相怎么答复的?”

    “他不是很想月意我们归顺……语气十分强硬。”

    “我们血战到底,怕他什么!”—名大汉说道。

    可是几他人眼中皆出现犹豫,傍晚扎营时他们悄悄在远处偷窥,看到这支军队的军纪,并且就在竹山,郑朗依然派出—些斥候四处查看,他们这—行人,差—点被斥候看到。这样的宋军,让他们更加心寒:

    张海看着他们神情,心中更是沮丧。

    第二天军队继续西向,接近女娲山,北方再次传采—个好消息,景泰在子午谷又大破郭邈山部,击毙党君子,击杀或俘获义军四百余众了至此郭邈山部所剩不足—千人,甚至派人联系张海,要求投靠张海:

    张海夫妻俩人看到这封信,傻眼了,马上我们自身就要难保,你们再—来,韩琦与郑朗两部夹击,我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终于将他们逼急,夫妻二人率领二十几人,来到女娲山,不是要首领吗?首领几乎全部在这,要杀要副,随便。这是在赌博了

    郑朗捏着鼻子,看着这群人,又看着张海,说道:“你真来投降啊?”

    这叫什么话哉?

    刘氏说道:“郑相公,奴素来听你说话算话的,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我是狗官,说话为什么算话?”

    刘氏潜塞。

    “其实你们想要投降,最好时机是在本官率领军队前往桐柏山的时候,那时本官赏去剩灭候小六部,你们投降还有生机。现在韩相公在北方眼看就要将郭邈山全部剩灭,本官大军西来,你们危在旦夕,这时候才投降,却让本官好生为难。自己不知天高地厚,陛下仁爱,本官再三给你们机会,你们屡屡放过,死到临头,才与朝廷谈判。你们有什么资格,有什么本钱与朝廷谈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们谋反作乱,个个触犯天条,居然还要谈判?但陛下仁爱,本官还给你们—次机会。你们回去,将所有盗匪率来投降,若有—人漏网,休要怪本官无情:罪行轻者,本官派人押送回家,不追究责任,可是必须在官府里备上存档,以观后效。罪行重者,—律打散编入军营,同样以观后效。这也是你们唯—的生机。”说完了,继续将这些人轰走了

    张海忽然省悟过来,站在远处喊道:“郑相公,是将我们编入禁军中吗?”

    郑朗呵呵—乐,说道:“不将你们编入禁军中看押,难道还将你们编入磊军中逍遥自在?”

    “我们愿意。”

    “愿不愿意,将你的手下悉数带来,让本官看,否则你们等着受死。”

    “是,郑相公,你也不要西上劳苦而行,罪民马上就回去将部下带来请罪。”张海喊完,匆匆离开:

    郑朗没有当真,继续带军渡过吉水,来到汉水边上,张海带着部下来了,—共三千四百六十三人,数量减少了几十人,是在这几天闻风私自逃走了。

    逼到这份上,强硬的受降,郑朗琢磨—下,也就同意。开始整编,这支义军有—些江洋大盗,—些朝廷所谓的军贼,但大部分还是灾民与流民。将其中的老弱病残择出来,——遣返回家,这些人放到地方上也不可能形成危害。再次择出—些无辜的流民,逐—遣返。又派狄青率七营兵马向北方出发,配合韩琦剩灭郭邈山部。余下的兵士驻扎在汉水江醚,押着—千三百余义军,听候朝廷通知。

    若按朝廷的律法,这些人没有—个不受死的。

    等候也是—和煎熬,郑朗看了看这些关押起采的义军,刘氏仰起脸问道:“郑相公,你说话算话吗?”

    郑朗答道:“那你就赌运气,若本官是狗官,你们这次是自讨苦吃,若本官不是狗官,或者你们这次赌对了:“

    对这个小女子称呼狗官,郑朗耿耿于怀,不过他虽在开玩笑,心中却是很担心……

    这样的结局比较满意。

    他心中对这些义军也不是很排斥,少数是极凶极恶之辈外,多数是逼上粱山。可事情远不是这么简单,往前—年,或者往后—年,这样做都没有关系,但在这当口上,天知道朝中某些人是怎么看的。

    眼下必须将这些人安抚住,若是这些人在看押过程中再来—个哗变的神马,不是没有可能,可能性极大,到时候事态想收都收不住。语气缓了—缓说道:“张海,刘氏,还有你们这些人,就是受了—些委屈,也不是朝廷不好。国家那么大,尧舜在世,也不能保证每—处官吏都是良吏,为什么不到京城投诉?这几年百姓是苦,但能不能坐视西夏人入侵?旱灾爆发,谁能阻止?朝廷是不是在想办法赈灾?为什么要谋反?不过你们侥幸及时投降,陛下仁爱,非是你们所能想的。可是我必须等朝廷旨书下达,这是规矩,没有规矩,能成方圆?都象你们这样,国家岂不是乱了?这是好事?隋唐更替,三分之二的百姓死亡,或者逃向突厥为奴。

    那种情况是你们想要的?等吧:“

    他也在等,但正是因为这次等待,终于使他内心滑向另—端……

四百八十一章 站队(下)

    郑朗对义军不恶,但为什么想战不想和,即便和,却像上演一场肥皂倒一般,是有原因的。

    是朝堂!

    也许这些君子们用心是良苦的,是好心,想国家更富更强,可他们手段太戾。蔡襄进谏,执政大臣非假私不得私第接见宾客。比如郑朗那次会见范仲淹,希文,不妙啊,免役法出现一些问题。这些不能在朝堂说,会让人担心,会让人利用。但这样一来,象那次见面就不允许了。除非两人在一个部门同时当值,避开小吏悄悄议论一番。若不在一个部门,再没有说话的机会。

    或者郑朗查办京城禁军弊端,要接见一些宾客,又不便于在中书省接见,只好在家中接见,但这道旨书下达后,也没有这种权利。

    其实宰相有时在私第延见四方贤杰,倒是裴度开的,为了无和用兵,延见一些有识之士,咨询时策,替自己决策时做一个参考,补漏拾遗。效果有益有弊,但总体益远大于弊。否则宰相只能凭借各地公文,闭门造车,凭空想像处理国家政务,而不能亲耳倾听四方真正的言论。

    赵祯犹豫不决。

    蔡襄再三上书,赵祯一时半会没有想到后果,于是准奏下诏。

    主要是针对吕夷简的,怕吕夷简病退在家,还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干忧新政。后果便是吕夷简没有影响到,反而影响了自己,正是这道诏书,使君子党们私下不得谋面商议,意见不得统一,然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也给郑朗带来极大的麻烦,还有田呢,郑朗劝说吕夷简配合,吕夷简也同意下来,可这道诏书下达后,吕夷简虽退休但诸臣没有退休,要么接见一些无关紧要的大臣,也无从配合。

    君子们不管,得给吕夷简套上一狠狠枷锁将他限制死。

    又轮到欧阳修出场,任中师自觉的退出朝堂,吕夷简权利一步步被尽数剥夺,贾昌朝吓得不敢作声,晏殊怎么的也是富弼的老岳父,杜衍与章得象素来与君子们不恶,郑朗态度暧昧不清,似乎也不大来……但他没有拨剑四顾茫然太多太多的人要等着他处理。这些年吕夷简安插了无数大臣进入朝堂这些人绝对不能放过的一一要给整个大宋朝来洗一个澡,将宋朝洗白,洗成君子。

    一个个的来,先盯着一个人,季淑。

    在他的攻击下,赵祯无奈,让翰林学生吴育知开封府,李淑为翰林学生他不处理京畿政务,替朕草拟一些诏书总可以吧。

    欧阳修再上奏说,淑朋附夷简在三尸五鬼之数,朝廷今天清明,为什么要用此人。若用文章之士为学士,得一两人足矣。若全无文士,皇上你亲自用大白话写诏书吧,也能显示古朴之风美。自古有文无行之人,明主都不用,比如徐铉与胡旦。淑居开封,仅是一府之在,今在朝廷,是为天下之害。陛下,你想要使正人安心作事,将这个人外贬吧。

    赵祯无奈,下诏让李淑知寿州,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行。

    欧阳修又说道,外边听说陛下将李淑除寿州,人人鼓舞,皆贺圣德,因为李淑二三十年,出入朝廷,奸险倾邪,害人很多。一旦见人主去于左右,莫不欢舞雷动。可是中书自相顾避,不去施行,让人失望。臣请两府奏事时,特出圣旨,直除一外郡,使天下皆知此奸邪秽恶之人,是陛下自除去,以彰显圣明之德。

    不但奸邪,阴险,连秽字都出来了。须知,这个秽字一般士大夫耻于说出口的,不亚于后世口语中带出了一些生殖器的名称。

    李淑让欧阳修三炮轰惨了,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出气。

    郑朗奏折到了京城,欧阳修再次上书,臣自军贼王伦败后,屡次上书,害怕盗贼渐多,请朝廷早为防备。不是臣一人独言,前后言者甚多,可朝廷皆不施行。而大臣又没有谋划果然近日盗贼纵横。京西张海郭邈山劫掠焚烧未平,桂阳又有蛮贼数人,夔、峡、荆、湖各奏蛮贼皆数百人。解州又春未获贼十余伙,滑州又闻强贼三十几人烧劫沙弥镇压,许州又闻贼三四十人劫椹涧镇。京东今岁自秋不雨,至今麦种不能种植下去,江淮自伦贼之后,继以饥蝗。陕西灾旱,道路流亡,日夜不绝。似是此等,将来盗贼必起,是见在者未灭,续来者更多。今天象又呈天下大兵并起之数,兵端呈于下,天象告于上。朝廷却当没这回事一样。

    实际情况仅说对了一半。

    随着各种措施落实下去,还是有义军或者强盗出没,毕竟各州县官吏能力有大有小,有的没有做好,百姓逼急了,依然在为非作歹。但盗贼出没情况在下降,京西诸州渐渐平息。至于夔荆等处蛮子谋乱,就是太平之时,他们也会时乱时复,与眼下的时局并没有多大关系。

    但旱情确实很严重。

    然后又说道,两汉之法,凡是盗贼并起,人民流亡,天文灾异,皆责备三公,或诛戳,或黜放,以谢天下。陛下圣慈,大臣避免重责,但正是不肯威刑大臣,由是官吏怠慢软弱。

    若不早图,恐难后悔。御盗者不过四事,一是州郡置兵为备,二是选捕盗之官。三是明赏罚之法,四是去冗官,用良吏,抚恤疲民,使不想为盗。

    至于张海之事,杀官劫仓,谋乱反上,虽已率众降,但国有大制,首恶者必严惩不怠。

    其他人放就放,可一些首领不能放,必须杀死。这就是欧阳修的想法。

    章得象却认为不能惩处,毕竟郑朗承诺的,虽然有一些不好的地方,提前有旨书着郑朗便宜行事,事后又请示朝廷,也合了规矩在办事情。况且打下去,若是全部抓获还好一些,抓获不了,这三千多人四散而逃,主力部队即使奸灭,一股股小都还会继续遗害四方。每打一仗也要花很多的钱兵器的消耗,死伤士兵的抚恤,立下战功将士的赏赐。能不打,招抚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赵祯认为有理。

    忽然默不吭声的贾昌朝也开口说话:“陛下天下以治为本,以仁为本,虽然张海作恶多端,又拘于军营,郑朗代天子出征,不但是剿灭盗匪,也是替天子行王化之道,臣以为做得很得当。”

    大有用意啊!!!

    所以郑朗担心欧阳修这段时间在行法家之术官吏要惩处反贼要惩处。仅是他一个人倒也罢了,问题不大。可在这关健时候,什么事都说不清。

    欧阳修又连上二奏,第一奏说今天国家凋残,公私困急,全部是由官吏冗滥多引起的。朝廷宜选按察使纠举年老、病患、赃污、不材四色之人,将他们淘汰。一去冗兵,则百姓科率十分减九臣见兵兴以来,公私困弊者,不仅是赋敛繁重全部由官吏为奸导致,每年科率一物,贪残之吏先于百姓刻剥,老谬之人惩意为群下诛求。朝廷得一分,奸吏得十倍,民之重困,其害在此。

    这一条欧阳修说得不错的,虽然他说的解决方法是空谈,实际这也是六道无解之题,无论宋朝的高薪养廉,或者明朝的酷法惩治,都不能解决。可是提出来,大家想想办法,会减少它的危害程度。

    二不材之人危害深于赃吏,凡是赃吏多是强黠之人,所取于豪富,或者不及贫弱。不材之人不能驭下,虽自己不取,可属下共行诛剥,更无贫富,皆受其害。

    谁说贪官不敲诈贫困百姓的,相反,越是贪官,越会敲诈贫困百姓,无他,贫困百姓是弱体势力,容易敲。

    三内外一体,朝廷虽有善令,但落此四色冗官之手,没有成朝廷本意,反为民害。

    四去冗官,则吏员清简,差令畅通,今天下官有定员之数,入仕之人并无定数,不行黜陟之法,冒滥多,贤愚同滞,差遣不行。每有一职空出,众人竞得,得到者无廉耻之风,不得者出怨嗟之口。今择四色冗官去之,则待阙之人无可怨滞。

    五去冗官,中材之人可为劝惧。天下官吏,岂必尽是不材?是因朝廷无黜陟,善恶不分,若国家责实求治,人人精别,则中材之人会自勉强,不敢因循,虽有贪残,亦须敛手……”去冗官,不过逾月,民就能受其恩赐。臣曾见外州县,每一谬官去,得一能者代之,不过数日民已歌谣,若尽去冗滥之吏,以能吏代之,不过啊月,民必受赐。

    这封奏折看似很好,直指时弊。

    但正是这封奏折,使郑朗的天平再次倒坍。

    四色官员如何甄别不提,欧阳修想朝廷自上到下用君子党全部轮换之不提,他犯一个原则性的错误。

    这封奏折犯的错误可不小,对方的一派大臣如何想其一。其二冗官主要弊端不仅是政事不畅,而是产生的冗费,这些冗费浪费国家财政,给百姓带来沉重压力,解决的办法是减少,而不是替代。其三官吏不良,不是冗官产生的,想解决没有那么容易,即便如欧阳修所想的去做,也不可能期月就能使全国成效。犯了大言不惭之错误。

    最主要的原因还不是这三条失误,而是与范仲淹庆历新政一样,敢于说出来,并且着国家变法执行,可没有胆量说出最终的手段,制裁!

    制娄!!!

    不良官吏黜陟,如何黜陟,这篇奏折原文很长的,但没有说。

    更没有用勇气说要用律法处理,律法要处理的是没有出身的小吏,老百姓!

    或者打一个简单的比喻,前来剿灭张海,一没有派斥候打探张海的情况,二没有率足够强大的军队,仅带着一千个散兵游勇,稀里糊涂的前来剿匪,会有什么下场?

    不仅欧阳修的,整个庆历新政都有类似的错误,挑起了国家重担,那怕在上面打一个喷嚏,下面都会对许多人形成惊涛骇浪,但有胆子做这么大的心脏移植手术,却不敢将坏死的心脏挖出来,开了胸口,然后站在哪里看。赵祯问,诸卿,怎么样了。马上就好,陛下。又问,朕的身体都交给你们了,任你们挖,怎么没动静。马上就好,陛下,再等一分钟吧。过一会儿赵祯又问,好象几十分钟过去了,怎么还没动静。不耐烦地说道,倒底你是大夫,还是俺是大夫,乖乖躺着,听俺们指挥调动。

    但过了几个小时,还在商议呢。甚至连摘除坏死心脏的话都没有说出来,赵祯如何作想,朕给你们开一个大窟窿,怕啊,朕不做移植手术了,得,换人吧,将朕胸口重新缝上求一个太平。

    第二份奏折便是说郑朗的,给了一些面子,说道张海颠覆国家,杀官吏,劫仓禀,聚集匪徒生事,不能姑息养奸,否则天下歹徒纷纷佼仿,危害更大。

    前面上奏,后面余靖再上,也说类似的话。

    贾昌朝辨了辨,欧阳修立即将矛头指准贾昌朝,写了一篇弹劾文奏,吓得贾昌朝不敢作声。

    赵祯无奈,派人询问郑朗。

    郑朗叹了一口气,这在他意料之中,杀掉张海,自己失信于天下,问题也不要紧,官员失信于民也不是他一人。况且国家吏治还没有**到那地步,即便导致义军负隅顽抗,早晚也被扑灭。收容张海,会费点周折,只要羁押于禁兵之中,将这些人逐一打散,安排妥当,不会出大漏子。那有欧阳修说得那么严重。

    争执到这地步,无他,一是韩琦,二是党争。

    自己不站队,双方的人都难受了。

四百八十二章 敲打

    庆历新政以来,暂时韩琦与范仲淹还面对着许多外部的敌人,皆是新政支持者,其实范仲淹的庆历新政,许多地方本就是吸收了吕夷简的八条,也局部吸收了韩琦的前七条后八条,再加上富弼、欧阳修等人一些想法,以及自己的一些想法,匆匆忙忙提出来的产物。

    因此韩琦在陕西也陆续上书,写了一些奏折表示对新政的支持。

    这是韩琦的动态,郑朗在京西什么也没有说。

    导致什么后果,郑朗也猜测出来,还能指望苏东坡在司马光与王安石夹缝里讨到好果子吃么?

    再者,便是两相对比。

    郑朗率领军队爬爬山,几乎兵不血刃,张海便解决了。

    不管如何安置,这支庞大的义军已不再成为宋朝祸害是真的。韩琦虽然多次击败郭邈山,可是打得很辛苦,死伤惨重。欧阳修自己本人也不赞成不处罚张海。

    还没有大问题,关健还有贾昌朝。

    别看他替自己说了两次公道话,让欧阳修揪着鼻子狠骂一顿,跑到一边装可怜去,其实用意很高明。

    两府大佬,章得象与杜衍是君子党的人,晏殊是富弼的岳父,范仲淹是带头大哥,韩琦是二哥,富弼是三哥,三司使王尧臣是自己人,御史中丞王拱臣现在君子们还没有看出来,认为是欧阳修的朕亲,同样是自己人。那么还剩下谁呢?郑朗!贾昌朝。郑朗实际与君子党许多人关系不恶,包括欧阳修多有往来

    只有贾昌朝最刺人眼。

    事实欧阳修也看贾昌朝不顺眼,说了好几次中书需进贤退不肖,中书就这几个人,晏殊掌握两省,章得象,范仲淹、郑朗与贾昌朝。不会前面四人不肖,只有贾昌朝了。甚至还因为李淑一事,他的朕亲王拱辰未说话,也含沙射沙,说了几句。

    君子党现在形势真的大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赵祯几手都没有说话的权利。皇帝又怎么着,敢说,用烂布条将你嘴巴塞上。再说,就抽你大耳光子,不是用手,而是用文章抽。

    贾昌朝吓得装死人。

    若不是欧阳修多次撩拨贾昌朝,贾昌朝依然会继续装死人,并且真的装死人,在君子党这股风潮下,吕夷简又倒在家中,连宴客的权利也被剥夺,贾昌朝又有何德何能,敢与君子党对抗?说句不好听的话,连后来的王安石也没有现在君子党的形势大好。

    欧阳修真没有将贾昌朝放在眼中,因为出身!贾昌朝是同进士出身,不同于晏殊的同进士出身,人家那是神童,贾昌朝是青年后才考中的同进士,这样的人居然身为东府副相,本身就是朝廷的奇耻大辱。

    于是欧阳修将矛头对准贾昌朝。

    贾昌朝没有办法,俺都做死人了,你们还不放过俺,俺只好反击吧!

    很阴柔,很小心的谋划准备着。

    张海一案便是一个契机。贾昌朝也知道自己越支持郑朗,这群君子便越反对郑朗。

    至于欧阳修需不需要拉拢郑朗,是君子,何须要拉拢,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在原先君子党那么被动的情况下,也未拉动那一个人,况且是在这种大好的形势下。

    郑朗于是成了双方一个角力点。

    当然,若是郑朗站好队,同意庆历新政,欧阳修会势烈欢迎郑朗归队,休说将张海编入禁军看管,就是升张海的官,也会同意。

    郑朗一看不是办法。

    肯定不是办法,若是杀,郑朗不喜,但朝廷一心想杀这些人,郑朗也不会为张海而去力抗朝廷。大不了你们杀,不指望我杀。那怕杀刘氏,尽管刘氏长得不错,难道郑朗还会贪恋刘氏的姿色?

    要么编入禁军,从现在起郑朗就要准备着手打散,不可能让这一千多人在几个营里的,也会出乱子,打散到几百个营中,就是一千多人都象张海这么胆大,也不起作用。

    就怕这样僵持,看押在这里,还不能真看押了,一千多名义军心中如何做想?他们也不安哪,一天天过去,拖到临界点,准得重新爆炸。

    这就是党争的伟大力量!

    郑朗只好将狄青调回来,又对韩琦说,狄青带过去的军队交给你指挥了,俺要去一趟京城。

    狄青回来,郑朗将张海夫妇喊进大帐,让他们坐下来,刘氏心直嘴快:“郑相公,京城有消息了?”

    “就是为此事喊你们夫妇进来商议。现在对你们处置,分成两派,一派人认为彰显陛下圣德,听从我的安排,将你们编入禁军中。”

    “谢过郑相公”,张海伏于地上说道。

    郑朗才说时候他心中还有些怒火,直到郑朗将他们轰出大营,张海才省悟过来,自己作的孽,想释放回家,谁放心哪?但编入禁军中,用了看押的名义,实际到禁军里,何来的看押。怎么办呢,好铁不做钉,好汉不当兵,但比斩首示众的强。况且以自己的威名,到禁军里,那一个人还敢慢怠自己?

    这是一个很妙的处理方法,所以大声喊,郑相公,你将我们编入禁军中吗?然后又大喊我们愿意,我们愿意。回去一商议,一干首领全部认同,没有一个反对的。

    “你不用先谢,朝廷有能人哪,他们也看出我的用心,因此他们都不同意,认为需要将你们这些首恶之徒全部严惩不怠。”郑朗没有掩瞒,要不了多少天,真相便会传入他们的耳朵。

    “那怎么办?”刘氏紧张地问。

    “因此我需要进京一趟,皇帝的意思大约是认可我的做法,有些争议,我回去劝说一番,就能解决。只要你们听我的安排,本官保证你们平安的进入禁军,将这场弥天大罪无形化解。”

    “郑相公,小民愿意听从吩咐。”

    “我从这里到京城在路上必须耽搁几天时间,加上诏书下达,一来一去,会有近十天时间。我又不在军营里,时间拖得又久,恐你手下不服,或者产生担忧。这段时间你必须配合狄将军,安抚好你的手下,让他们不得再惹事生非,如若不然,我无论在京城怎么劝说,你们也再无生机了。”

    “喏……郑相公,你有几份把握劝说?”

    “我的一些事你也听过,你听闻过我做过没把握的事吗?”

    “没有。”

    “那何需多问?”

    说着骑马迅速向京城奔去。

    让欧阳修弄得很苦逼,也很恼火。

    对新政自己没有表示明确的支持,也没有反对,甚至明知道其中的不便之处,都没有发一言。为什么要找自己的麻烦?

    最可笑的是赵祯开始在敲打欧阳修等人这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做法,居然无一人得知。

    这件事看似很好笑,因为是从范仲淹内部开始瓦解的。

    实际不然,史上不但针对了滕宗谅,还顺带着牵连张亢进去,可这次张亢因为郑朗力荐,居然处在漩涡之中,双方的人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先是从郑戬开始,他接替范仲淹主持陕西事务,又在范仲淹推荐下,滕宗谅担任庆州知州,实际上领手环庆路,某种意义是升了一个大官。范仲淹与滕宗谅关系很好,也对滕宗谅才华十分相信。这种信任还表达在岳阳楼记里。那时候范仲淹自顾不暇,听闻滕宗谅在岳州修建了岳阳楼,吓了一大跳。若是兴修一个水利,或者办一个学校,花了钱没有人弹劾,但为了玩玩乐乐,居然浪费大笔财政,修建一个若大的岳阳楼,你小子要做什么?于是说他政通人和,百事俱兴,对他政绩肯定赞扬,又堵塞了攻击者之口。这才是《岳阳楼记》的真相(大笑,难道我这本书要抹黑这时代的所有名人?)。

    再看郑戬,他十分果敢,在开封府时,因为冯士无案,居然将吕夷简的儿子吕公绰抓进开封府大牢受审。幸好吕公弼让吕夷简弄到杭州,否则也逃脱不了牢狱之灾。此人在职时,最敢于打压豪强,比包青天还包青天。

    果敢是其长,轻锐易进是其短。

    于是有人向郑戬告发滕宗谅在原州时贪墨。

    只揭发了滕宗谅,并没有揭发张亢,这更证实此次揭发存在着某些阴谋诡计。

    郑戬不知道,上了当,听说后又隐隐得到一些证据,于是揭发滕宗谅在原州时枉费公钱十二万缗。

    他才去西北,不知道虚实。

    但朝中诸位太佬知道,西北拉拢各个蕃族需要钱,想要战士训练有素,作战勇敢,不能仅靠朝廷赏赐,也要额外的嘉赏,特别是郑朗带了一个恶头。还有呢,派斥候潜入敌境,反间,额外的添置一些衣服棉被,等等,都属于枉费公钱的范畴。

    若追究起来,郑朗才是罪盔祸首,两年多的市易,再加上大捷时一些所得,最少有六七百万贯钱让郑朗挥霍下去。其他几个缘边大臣,包括庞籍在内,也不是很干净,德操第一的范仲淹同样少不了。

    各个邻近边境的州府,都有类似的情况出现。特别是泾原路,虽未大败,但主持的战役大,老种、狄青、张田、尹洙、张方平,还有张亢,每一个人都用了大笔的钱帛下去,皆属于枉费范围。

    再说赵祯的为人,他是最善待大臣的皇帝,自己吃青菜萝卜干,穿麻布衣服,就差一点打补丁了,然而却担心大臣没有钱吃牛肉羊肉,喝美酒,没钱泡最漂亮的妹妹。况且他不是一个笨皇帝,自是知道这些钱用到什么地方去。西北几年战役打下来,一亿多贯都用去了,还在手这十二万贯。况且滕宗谅虽直接参战,然而泾原路数次大捷,滕宗谅也有很大一份功劳的。

    出忽所有大臣意料,郑戬不知轻重的揭发,监察御史梁坚居然慎重其事的弹劾,然后呢,赵祯悖然大怒,喝道:“诏太常博士燕度前往邢州鞠查此案?”

    范仲淹几乎昏了,这也要查啊?那么不是滕宗谅一个人的问题,得倒下多少大臣啦!然后就想到一个可能性,难道是因为以前为郭氏一案滕宗谅骂了赵祯陛下日居深宫,流连荒宴,临朝多赢形倦色,决事如不挂圣怀(被美妹淘空身体,不顾国家的色鬼),这是皇帝在公报私仇?

四百八十三章 倒戈

    但赵祯在暴怒之下,自己与滕宗谅关系密切,一时不敢进谏。过好几天后,范仲淹才再三替滕宗谅辨解。

    赵祯淡淡说了一句:“等燕卿查完再说。”

    范仲淹还是不解。

    这是赵祯一个小小的敲打,不是对事,而是对人。

    吴育才任开封府尹不久,便查出两宗大案,先是查出一个奸吏,将其流放岭外,又查获一个巨盗,得其积赃一万九千缗,为了破案,多用刑具,于是众人疑其是冤案。赵祯闻之,派他吏重新审问,卒伏法。大盗事是假不了,主要这个奸吏确实有一些疑问,是何奸,是因为李淑在开封府与吏人多亵近的缘故。并且因此弹劾李淑。

    赵祯没有办法,只好让李淑出知郑州。

    也就是现在赵祯用什么人,只要君子们看不顺眼的,统统一扫干净,赵祯渐渐在失去用人权。而君子党们想要用什么人,便用什么人。

    这个迹象很不好。

    贾昌朝与王拱辰敏锐的察觉出来,然而欧阳修与范仲淹却没有看到。

    但现在赵祯仅是对用人权不满,还没有对新政不满,在继续配合着范仲淹将各种新政落实下去。

    这才是搞笑的地方,明显一次敲打,居然无人察觉。甚至后来在赵祯纵容下,让王拱辰与范仲淹死掐,君子党们依然还不察觉。

    无药可医了。

    反观贾昌朝他们,怎么就将郑戬挑起来的,郑朗居然就想不明白,这才可怕。既然站队,好,先站一站再说!骑在马背上,郑朗恨恨的想到。

    菩萨还有恼火的时候,况且郑朗。

    这一站,君子党更糟糕。

    风尘朴朴的来到京城,要求谒见赵祯。

    合门使不敢怠慢,立即匆匆进去禀报,赵祯召见,太监将郑朗带到内宫。赵祯惊讶地间道:“郑卿,何事要亲回京城?让内侍回来禀报就行了。”

    “禀报陛下,张海已经投降,其实无论投降或者抓获,问题都不要紧,但对张海是杀是充军,却会牵连很大,因此臣特地星夜赶回京城。”

    “有何牵连?”

    “陛下,可召两府大臣与台阁言臣,一道入宫商议。”

    “这,心

    “陛下,臣也是无奈,现在不仅是臣说话未必有人听得进去,就是陛下说话,也未必有多少大臣能听。不当着他们的面说清楚,恐怕就是陛下诏书,也难以通过。”

    欧阳修是没有听到,若是听到,能扑上来用牙齿咬郑朗。

    事实也是这样,至少表面上是这样,这段时间只看到君子党们在上跳下窜,赵祯的身影几乎全部消失。不但现在,一直到明年上半年,几乎看不到赵祯的背影。

    赵祯叹了一口气说道:“郑卿,新政由范仲淹发起,朕既然恩准其中大部,只能做配合。一切皆是为了这个国家。”

    想用范仲淹的法,只好用范仲淹的人,这才默许欧阳修等人在替整个大宋洗澡,从中央洗到地方。包括吕夷简,君子党们将吕夷简所有权利剥夺,赵祯当真知道不过份?可君子党们与吕夷简是生死大敌,想给吕夷简一个公道,君子党们必然不服,那么无从改革。

    忽然醒悟过来,问道:“郑卿,难道你不同意新政?”

    “陛下,容臣一一细说,臣先说释道儒法四家。虽然后世儒生多对商鞅提出怦击,但臣认为秦朝之所以强大,军纪严明,国内安静,正是商鞅变法所制。臣与商鞅一样,反对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我朝的祖宗家法,臣以为法不可变,度可以调。这与新政思想一样。再说最强大的中兴,便是开无盛世,开无之初恰恰是姚崇提出的各种温和变法,再加上张说与宋螺等人的不断调整,于是出现封建王朝,最强大的国度。但后来唐玄宗倦怠政务,因循守旧,留恋美色,这才有李林甫专权、安史之乱之祸。”

    “也有理,那郑卿对法家微

    “陛下,臣反对法家,之所以商鞅用法家,是因为诸候并起,王权弱化,所以用法家成功。一旦秦大一统后,再用法家治国,就有无数弊端产生。故秦迅速亡国也。到了西汉,西汉惩法家之弊,改用黄老无为。并不是无为而治,而是力求清静无为,国家减少争执,让百姓愚昧。可是人乃是万物生灵之首,怎么能让他们变得愚昧呢?况且有人,就有争执。于是诸候反叛,削弱王权,外有匈奴之逼。这才让汉武看到儒家学问的长处,不愚民,而是用儒家的尊卑名份礼数确立统治,加强王权的权利。对国家治理,对天下平之。但春秋典籍多为秦朝焚烧,又立儒学不久,诸多儒生曲解,儒家大义没有发挥出来,不得不使用法家佐之。”

    “有理,继续说。”

    “由以成为制度,到了唐朝时,看到释家势大,用道家冲之,于是立国之道,道儒参半,表以法家,释家危害不大纵容之使之教化百姓,释家危害大时又开始灭佛尊儒。有时候做得好,有时候做得不好。我朝立国以来,多以儒家为里,皇家虽崇尚道家,但不是用来治国,而是与释家一样,用来教化百姓了。再辅以法家,这便是我朝立国用百家之道。”

    赵祯想了一会儿,说道:“郑卿,果然乃是经学大家,朕以前真没有想过,经你一说,茅塞顿开,果然是如此。”

    “这个无妨,臣之所以说它,是用来说新政的。百家当中,墨家取之儒之仁,法家取之儒之义。道家与儒家同时并存,各有冲突之处,各有融合之处。不过臣对道家种种十分反感。若真是无为,出世,怎么可以将这个国家治好?国家是用吏来治国的,不是用隐士来治国的。隐士虽好,只能用来感化百姓减少自私自利之心,推扬德化。陛下,若林和靖在世,你定当会重重奖励林和靖,但能否让他为当朝宰相?”

    “不能。”

    “所以臣不提这个道家而提法家与墨家,常期以来,因汉以来对义的误解,将它与仁并列之缺少了这个义,便无法恩威并用,于是才用法家辅助治国。实际这个义便是法家的法。有仁有义,才构成儒家真正的仁义。何须用法家的法。儒家之道,中庸是本,而不是仁,孤极阴阳能生万物吗?那么夫子何必修易经?这一点与道家观点十分相同。但道家最终归还一,于无。儒家却讲三对立与中和。姚崇等人法变之所以不被人重视因为一直用了微调之法,不需要重大的仁义中和,所以多被人忽视。但是新政之法,所举实乃大,首先范仲淹所说的明黜陟、抑侥幸是重中之重。用心是好的,可是裁撤的是诸路监司州县官员,失去世袭领地的宦官,因恩荫升迁的权贵磨勘之法又密,一密必难以执行,所图者又大大就容易出错。臣也赞成改革,国家弊端太多。若陛下不振奋精神改革,纵然陛下以仁爱将一次次危机化解,必然留下许多难题给后人。宋朝一旦失国,干百年后,后人会怦击陛下不作为也。”

    “你说这个新政似与儒学微

    “陛下,正是,儒学乃是夫子创立的治国救世的学问。

    精研,足可以用来治万世之国。只要千万不要将它曲解成墨家那种妇人之仁就可以了。”

    “有何关系?”

    “儒家的对立三分中庸之道,阴的一面重,就往阳的一面调节,文的太重,略略增加武道。兼并田亩严重,国家就必须用财力支持贫困百姓有田,不易弃田的政策。范仲淹所图谋乃大,所触犯的又是精英权贵集团,可以,臣认为可以,毕竟是弊端。所谓的权贵,他们还是国家的臣与民,国家给他们寄贵,他们也必须为国家服务。”

    “朕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陛下,他们可是国家的精英,掌控着国家的许多政权,财政,甚至在军队都有着影响。新法实施,必然骚动天下,可以骚动天下,权当是商鞅在改革秦朝法制。但没有辅助的东西,这些新法可不可以实施呢?不可以。”

    “用什么来辅助?”赵祯茫然了,心里琢磨着,是不是等会儿再将郑朗写的中庸重新翻一遍。

    “小动小辅,大动大辅。昔日太祖惩武将专政割据之祸,杯酒释兵权,给了石守信他们无穷无穷的大富大贵,又有王霸之道震慑之,所以国家才迅速从武道转向文治。大富大贵便是仁之术,王霸之能便是义之术。陛下想要新政成功,首先臣问一声,许多精英集团利益受损,陛下给了什么大仁之术,使之感恩配合?”

    赵祯更茫然。

    郑朗又说道:“不仅是大仁之术,臣要杭州实施平安监,给诸大户以大仁,但依然有人逐利而行,贪得无厌,大肆私盐,最后我怎么做的,朝廷怎么做的?惩罚,甚至动用诛杀,这便是义。臣风闻诸多言臣说惩戒吏民,吏还是民,若不是官员无能或者鼓励,作为小吏能有什么胆量?虽然祖宗有法,说刑不上士大夫,这个刑是指牢狱之灾,是刑具,并不是说对士大夫不能惩罚。罢官,免官,除名,流放,祖宗之法也没有禁止。范仲淹仅说改革,可曾说过有人阻止或者反对,又如何制裁,什么样的行为用什么手段制裁。没有大仁笼之,没有大义震慑,新法所图又大,特别针对各个豪强,与人事黜陟而去,臣认为,必败矣。”

    用儒家的学问,断定庆历新政必然失败。

    而且自新法实施以来,郑朗可以说是开反对的第一个先河。

    赵祯呆了,问:“郑卿,你认为如何做?”

    “陛下,无妨,可以做尝试,虽是争议,但新政本义不坏,治国救民,也确实针对种种弊端而去的。即便败,也可以借鉴。用这次变法,为下次积累经验。”郑朗徐徐说道。

    其实章得象也暗自里说过一句话:“我看到小孩子在做蹦跳游戏,阻是阻止不了,只好由他们去,到他们碰到墙的时候,再举步欲跳,前面是墙,自然停止。”

    这是一种消积的态度。

    郑朗更为积极,当然,也为他自己的法铺下一个前提。

四百八十四章 买单者(上)

    赵祯目瞪口呆,郑朗又说道:“陛下,确实要改,等会儿两省两制官员到达,臣再说国家的弊端。”

    “有何弊端?”

    “臣一路马不停蹄赶到京城,让臣略喘一会儿气。”

    赵祯只好傻坐在哪里,坐等两府与台阁大臣到来。诸臣坐下,赵祯用眼睛看着郑朗,郑朗冲诸人拱手作礼,说道:“陛下,诸位相公言臣一起到齐,那么臣就说国家的弊端。”

    那是开着无数金手指说的,许多弊端在后来都没有解决,让郑朗说解决之道,也多说不出来,但知道弊端所在,从所有的三冗,不仅是冗兵冗政冗官,而是这三冗中所有的细节,再到军事,盐茶矾酒,财政,并田,少数民族问题,甚至还有宗教。

    全部出现大麻烦。

    这一说说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不但赵祯听得冷汗涔涔,所有大臣听得呆若木鸡。

    不是要说国家弊端吗,我来说给你们听听,倒底有多少。这也是郑朗第一次公开说宋朝所有之弊,远远超过与范仲淹、叶清臣那次所谈的范围,可以说这是宋朝历上第一次有人这么细致全面的分析宋朝弊端。然后说道:“陛下,肯定要改革。但臣想说一件事,唐朝崩坏自安史之乱时开始,也开了武将专权、藩镇割据的坏倒。但根源不是武将专权,而是其他。”

    算是一鸣惊人之语。

    赵祯问:“是什么?”

    心中长松了一口气,从来没有听过宋朝有这么多严重的弊端,听到最后他一颗心都冷得快要待冰块,郑朗终于说完,换了话题,再说下去,他也快要昏倒了。

    “乃是府兵与均田的败坏。唐玄宗想要一洗武则天、中宗、睿宗兵败于突厥、契丹、棘鞘与吐蕃的耻辱。于是改革自新,发奋图强。也让他实现目标,然想要图边,府兵却在败坏,为了兵源,不得不放手给节度使军政财大权,以敛出大批的强军出来。这才导致安史之乱,甚至后来的藩镇割据。唐朝国力削弱了。又有均田制的败坏,豪强大肆并田,国家削弱,大批贫困百姓民不聊生。大旱又起,于是黄巢揭竿而起,国家先是瓦解,后是土崩。这不是臣所要说的,而是说姚崇、宋螺与张说等开无初的名相,以他们之能,看不到这一点?为什么不动?”

    这个论证很有力的。

    但这样论证下去,君子党们将十分的悲催。

    “为何?”赵祯好奇地问。这种新奇的论证他根本就没有听说过。

    “陛下,无他,这两样弊端牵扯面很广,一动天下纷争不止,无论姚崇,或者二张,都不敢动,只能微调,一旦大动,他们又没有想出更好更完美的良策,避免纷争,那不是对国家有利,而是对国家有害。而后来唐玄宗好大喜功,自骄自满,又让李林甫把持朝政,更不要提改革这两个弊端,连不断的微调都没有了。但唐玄宗还陆续在开边,国家危机到来!如今我朝危机远甚于唐朝,不改后患也更甚于唐朝,长久下去,或者受制于内患,或者受制于外侮。国家将会一步步削弱。”

    这一番话说出后,章得象眼睛露出欣赏,晏殊若有所思,至于他在思风花雪月,还在思亭台楼阁,只有天知道了,贾昌朝面露喜色,范仲淹与富弼却是神情大变。

    郑朗没有管他们什么表情,继续往下说:“诸位,请问诸位比变通能力,有几人能及得上姚崇?比刚直,又有几人及得上宋螺?姚宋不敢动,诸位变革是出自好心,可是想到过失败的后果?国家危机严重,你们在变,我也在变。仓法章程制定,但今年无粮无钱执行。马法是侥幸从西夏哪里得到一些战马,将牧监腾出一部分让给百姓,实际是权贵!所以支持多过反对。裁兵之法在动,成效还没有看出来,我想得十分细致,也没有敢动精英人士,也就是权贵豪强太多的利益,然而没有弊端?还是有!军中多有一些恩荫子弟担任将领,合格者有之,少,不合格者多之。裁必然产生争执,不裁不能保留更多空缺提拨真正有能力将领上位。有的有门路谋生想退出禁军,却不在退役范畴,有的不想退出禁军,却马上被强行裁出。必然还有纷争。不过牵动豪强的利益少,所以臣估计能勉强执行。陛下,然臣最担心的便是将领问题,一是裁去那些人,二是提拨那些人。不能说优劣,这个难以分清楚的。例如二人,吕夷简与夏竦。各位,且听我说。”

    贾昌朝更有

    范仲淹眼中出现一丝悲观,若是郑朗反水,后果十分严重的。他不是吕夷简,德操出现严重问题,可以攻击。若说郑朗德操有问题,这个庙堂上还有几人德操没有问题的。

    天下间说君子,一是自己,二是郑朗。

    然后用不悦的神情盯着欧阳修,现在隐隐的觉得一个石介,一个欧阳修,会坏自己的事。

    郑朗替夏吕二人来一个小小的翻案,说道:“他们德操是有问题,不过臣忽然想到唐太宗一句话。尧舜禹汤太过遥远,事迹真真假假,不能全部当成借鉴可用,我只说封建以来,有几个帝君能达到唐太宗的高度,文武全功。手下有房杜魏征王挂等文臣,又有尉迟敬德、李靖、秦琼、李道宗等武将,还有长孙敬德无忌这样的强势外戚。文武外戚,都是史上第一流的人杰,非是唐太宗,又有几人能敢驾驭?不但驾驭之道,用人之道,又有几人及之?贞观之初,有上书者请唐太宗去佞,太宗说朕之所任,皆以为贤,卿知佞者是谁?对曰,臣居草泽之中,不知佞者,请陛下故意发怒以试群臣,若能不畏雷霆,直言进谏,则是正人,若是顺情阿旨,则是佞人。太宗不取,对封德彝说道,流水是否清浊,是在根源,人如同水,君自为诈试之事,却想臣下行直,是如源浊而望水清,理不可得。朕以为魏武帝曹操多诡诈,深深鄙视其人。如果朕这样做,如何教导群臣?于是对上书人说,朕欲使大信于天下,不欲以诈道训俗。卿言虽善,朕所不取。”

    鄙了一眼欧阳修,你小子敢说李世民不是好皇帝吗?

    又说道:“唐太宗又是如何用人,广开言路,虚怀纳谏,用在当朝,可以听欧阳修之谏,但也可以听夏蛛之谏,互有侧补,取长补短,欧阳修不得塞夏竦之谏,夏棘也不得塞欧阳修之言,这才是广,这才是纳!严于律己,以德服人,这一点陛下做得很好。但仅是这两点还是不够的。最关健一点便是选贤任能,不拘一格,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还有最核心的一点,量才施用。智者取其谋,愚者取其力,勇者取其威,怯者取其慎,无智、愚、勇、怯,兼而用之。故良匠无弃材,明主无弃士。不以一恶忘其善,勿以小瑕掩其功。用其长,而舍其短,才是用人的核心所在。”

    “精辟啊都让我有醍醐灌顶之感……”,章得象说道。

    “比如吕夷简与夏竦,当真没有才能?西北苦战四年,从交战之始,国库就是空空如也,但一直没有出大乱子,吕夷简没有功劳吗?吕夷简去年退出东府,今年旱情严重,所费者不过是赈济而,战争却开始中止。难道赈灾的费用能高过战争费用?”

    晏殊有些挂不往脸面了。

    无妨,伞天郑朗索性是准备将所有问题揭开的。

    不然长久下去很难受,要么回家吧。要么呆在朝堂中,那边欧阳修等人利用一手好文笔给自己不停地戴大帽子,早晚也被他弄得一身墨黑墨黑的。要么对付贾昌朝,可是贾昌朝等人那些小手段,让人想一想也畏葸不前啊。

    那一方都不是好惹的,索性抓破脸皮,放在桌面上谈。

    “交战之初,夏球力排众议,要求朝廷在陕西必须防备,岂不是有先进之明,却让杨偕等人耻笑之。不错,这两人德操皆有很大的问题,但长于吏治,谁能否认?朝廷连这样的人都不用,都不敢用,又用何人,难道请夫子来治国吗?便是夫子复生,也会有做错的时候。朝廷用其才,言臣监其举,为什么不敢用?”

    “行知,朝廷如此,皆是吕夷简把操国政所致,你为什么颠倒黑白?”欧阳修反驳道。

    “是否,未来便知,我不想抬杠,但只想说一点,唐太宗终其一生,不喜用小人与佞臣评价大臣,无他,非是小与佞,而是没有用对地方。裴矩事隋焰帝乃是有名的佞臣,但事太宗却是忠。何故?郭劝与杨偕懦弱误国,我也弹劾过,但终其篇章,可曾见过奸邪秽行之类的词眼。诸位,你们都是学习夫子书籍成长的,也是通过儒家大义得以科举的,又是用儒家学问治国的。儒家五常伦理之道乃是仁、义、礼、智、信,五德之道温、良、恭、俭、让。昔日我教导王安石与司马光,多次说过温良恭俭让。但自新政以来,我看到的却是戾气冲天,打压异己,动辄奸邪,佞臣,小人,秽臣。我不知道夫子的温良恭俭让在什么地方?范仲淹,欧阳修,富弼,余靖,王素,蔡襄,你们都是天下文坛宗师,经学大家,请告诉我,何谓温、良、恭、俭、让。我实在想不明白了。”

四百八十五章 买单者(下)

    范仲淹一愁莫展。

    让郑朗这样说下去,有可能连新政都危险了。欧阳修等人瞪目结舌,不知如何回答。

    郑朗又说道:“何谓君子,一谓正直,各位也想国家变好,修养德操,这本来是好事。但君子之道,还有一点,温润,不是温顺软弱,而是一种温和与包容。昔日秦逐客卿,李斯上书说,臣闻地广者粟多,国大者人众,兵强者士勇。是以泰山不让士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无四方,民无异国,四时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今乃弃黔首以资敌国,却宾客以业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谓藉寇兵而娄盗粮者也。于是秦王始用天下豪杰,气吞六国,一统华夏。秦始皇与李斯可不能称为君子。然以他们二人却知道包容之道,诸位以君子自称,难道就不能以包容待人?”

    一次次犀利的攻击,让欧阳修体无完肤。

    “人非圣贤,非能无过,有错便说,若是一昧给任何看不顺眼的人戴上奸邪,小人,佞臣,秽人的帽子,戴者有何感受?今若给贾昌朝戴,明给夏竦戴,后给吕夷简戴,再后若干若干人戴,有可能我也要被戴上这个大帽子。戴者会不会反感?吕夷简执政时,被称为奸邪,还用了范仲淹、韩琦为缘边大吏,并且在陛下面前保举可以重用为相。然而你们悉数推番。若是以后你们不执政,再到贾昌朝他们将你们悉数推翻。这个国家将会成为什么?也不要做事了,相互攻击吧,你推翻我我推翻你,甚至还抱成团,抱成党的打压,后果是什么?”

    赵祯开始蹙眉头。

    “其实谁人不可以用。免役法出现一些弊端我为了调整,询问范仲淹良策。然后又与吕夷简商议,摒弃吕夷简之德操,用吕夷简才思,对否?至于新政,我一直还是采取支持的态度,国家弊端重重,危机重重不改革国家必将坐以待毙。只是各位太过匆匆没有想好措施所以心中有些疑问,没有表示支持,也没有表示反对。但若是对的,我还会支持,若是错的,我还会反对。对事不会对人。然而呢,一个小小的张海,居然因为朝争挡在汉水。一千多人,皆是强横之辈,关是不能关充军是不能充军,难道坐等他们再度出事,各位才心甘?”

    “说张海吧,”范仲淹眼里露出一丝央求。

    再这样弄下去,马上君子党们一起被郑朗抹上黑墨了。

    并且蔡襄作茧自缚,因为下了诏书,执政大臣不得私自接见宾客,现在出事,都无法将这群小弟喊到一起来商议。

    头痛了。

    但不能否认郑朗说错,欧阳修这段时间是做得太过份了一些。

    郑朗心中也不大乐意,其他人不管,你范仲淹可是从战场上下来的,知道军事上的东西,虽然张海充入禁军有一些争议的地方,但不是没有益处。俺也不是吕夷简,多少与你还有一份交情。为什么欧阳修反对时不劝一劝。

    若是你作为行家出面,一锤定音,又何来的争执?

    郑朗说道:“说张海,我还是引用唐太宗的话,从源头找起,为什么出现这些盗匪。就是收押于汉水河畔的那一千余人,真正的悍匪没有几人,几乎全部是从今年沦落为匪的。为什么沦落为匪,一是军贼,军贼之所以为匪,将领苛剥,不能善待,为什么出现将领苛剥,是陛下与朝中大臣没有做好。源头一。最多的是民匪,为什么是民匪,吃不上饭,不是吃饱,是根本吃不到食物,那怕是半饥。要么就是官吏鱼肉百姓,导致官逼民反。为什么吃不上饭,四年苦战,国家空虚,为了支持战争,不得不重敛百姓。这是谁的错,国家支付一亿多贯的经费,动员三十几万将士,然夏贼不能平,不得不最后议和缓解国家压力。不是缘边将士不勇敢,三川口一役,一千几百将士对抗十几万西夏军队,苦战三天不屈。好水川七千将士对抗十万西夏精兵,悉数战死,无一人投降。这样的精兵猛将,又用了这么多经费,却不能平贼,错在范雍、范仲淹、韩琦、庞籍与郑朗,无能也,源头二也!”

    听到连他自己也算进去,连赵祯在内,君臣差一点扑倒于地。

    “二是粮食与调度,其实自去年冬天起,战争几乎全部停息。到今年干旱发生,导致盗匪正式烽起,过了多长时间?旱的是北方,不是南方,南方也不是没有粮食布匹。各地不法官吏又是谁的错?源头在哪里,陛下,京城诸位大臣,缘边重臣。若按罪处理,请陛下发罪己诏,前去宗庙向列代先帝谢罪,各位也请降官一级,薪水减半。不制裁罪首,何有理由追究小民?”

    最大的买单者,不是张海之流,而是皇上,而是诸位大佬!

    大家再次瞪目结舌,呆若木鸡。

    “自太祖立国以来,我朝重视内治,由此百姓感谢,自官家称呼传出后,百姓也以官家称呼陛下。非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而是官长,家长,父亲~儒家说以仁为本,陛下,说到底,他们都是你的子民,他们也将我朝皇帝当成万分信任的家长心

    这就煽情了,赵祯生生让郑朗一句煽得眼泪汪汪,抽泣道:“国家始至今天,朕有错啊,有错。”

    郑朗索性又煽一下,说道:“张海之所以归顺朝廷,一是我军裁减之后,军容整齐,让他侗促不安,二是发生一件事。其妻以诈降为名,闯入大营,意图强行将我劫持。我却将她释放了。”

    “何故?”富弼终于开腔。

    今天郑朗让他很难受,范仲淹是他的好友,郑朗也是他的好友,并且为了自己,郑朗强行炮轰吕夷简,然而今天的郑朗,让他感到两头为难。

    “她也不懂,问我,我说你是女子,天子仁爱,作为人,是要有怜悯心的,作为国家更要有怜悯心的,妇孺老幼,都是弱势群体,所以我才放你回去。于是感化,认为我还不算太恶,认为是陛下有仁爱之心,他们主动归顺,是指望陛下还能将他们做为儿子,女儿,对他们宽恕,于是在马窟山一降,竹山二降,女娲山三降。三降过后,臣相信他们有了从善改过自新之心,这才准降。非是冒然施为也。陛下,你是天下的官家,他们是大宋子民,都是你的子女,难道不能施一下仁爱吗,不能展现一下怜悯心吗?”

    赵祯泪水还没有干呢,连连点头。

    欧阳修有些急,说道:“郑朗,仁爱之心是好,就怕是因小仁而误大事。”

    “何为小仁?这可是一千多条人命。再说百姓,我的薪水加上各种福利,最少需要两千户百姓税务才能养活。还有你欧阳修,可算过账没有。正是老百姓一点一滴的辛勤劳动,才让我们吃最好的,穿最好的,住最好的。为什么他们要养活我们?是想我们上助天子,以御外侮,下安黎民百姓,让他们过上一个安居乐业的生活。但是我朝百姓承担着历朝历代最重的税务,使国家财政创史上从未有的记录,可是有没有替天子御去外侮,有没有让百姓过上一个幸福的生活?”

    欧阳修皱了皱眉头。

    这才是郑朗最反感的地方,忘本!

    与范仲淹不同,欧阳修家庭贫寒,但身为士大夫之后,几手忘记了贫困百姓,每次都站在士大夫的角度考虑问题。

    也许在他心中认为贫困百姓就应当这样的。

    没有揭破,继续说道:“范相公,为什么你今天为国家从东到西,奔波操劳,成为天下士子的榜样?原因很简单,昔日你家境很贫困,是朝廷开设了睢阳书院,将你收留,这才给你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欧阳修,你同样如此。这叫反哺。

    儒家之道,以仁为本,以义为节。义是节制,是辅,仁才是根本。国家不善待百姓,百姓如何忠于国家?怎么善待?他们不敢求最好的房屋,不敢狎最红的行首,不敢喝最美的美酒,只求一个温饱,一个能栖身的地方,一份希望……”

    “但如心

    “欧阳修,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担心什么,”郑朗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若没有这个欧阳修,范仲淹不会发生那么多故事,自己也不会有压力:“是不错,陆续又有新的匪患产生,可你有没有注意到,随着赈灾物资陆续下来,包括京城诸州府,根本不由我出手,匪患在逐步消失。不怕死的悍匪有之,挺而走险的人也有之,终是少,不到万不得己的时候,谁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挺而走险,沦为盗匪,过着担心受怕的生活。惩罚仅是制裁的手段,赈灾才是治本之道,让官员变得有作为,不再苛刻百姓,让将领不再鱼肉兵士,这才是治本之道。虽然有些破倒,朝廷没有失误之处?况且不受降,只是强行镇压,三千余人,自崤山开始,各州皆是大山苍茫,需要多少兵士的生命才能换来匪平?不考虑这些盗匪生命,也要考虑一下诸兵士生命吧?他们有家人,有妻女,他们没有辜负朝廷。为什么不屈就一下?天大地大,人命最大。况且这些人当真不能改过自新?且不说周处,就说我,少年时顽劣无比,被人称为郑州的恶少,甚至十岁便去狎行首,贻笑天下。若是以我少年时所作所为,我岂不是一个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弟?但现在,我是不是少年时的我?是不是也能替在陛下尽一些绵薄之力,尽管力量很小,但也尽了,对否?”

    敢说郑朗没有尽力

    自太平州起,政绩不断,到了西北,数次大捷,亲自第一线,还有呢,为了使公主不受辱,国家不受辱,未来还有一个风险很大的契丹之行。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61/ 第一时间欣赏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节! 作者:午后方晴所写的《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为转载作品,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介绍:
这是一个文人最向往的年代,在这个朝代的文人过这一种非正常的文人生活,不必战战兢兢的担心掉脑袋,你可以跟皇帝叫板,把唾沫星子溅皇帝一脸,衣冠不整的去上朝也无所谓;你不必满口的主子奴才,哭哭啼啼的说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是理直气壮的回答问你“天下什么最大”的皇帝是“道理最大”,你更有一帮以“左右天子”谓之为大忠的同僚……
在这个美好的时代,被漏电笔记本电晕了穿越而来的郑朗,悲催的发现在成为一个读书人,跨入士大夫行列过着这种堕落腐败的日子之前,他有着更为严峻的难题要解决,例如怎样扭转先前纨绔恶少的名声,怎样应付走因听闻自己争风吃醋被人打晕而上门意图退婚的未来老岳父……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