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二十七章 度
说得很武断,与韩琦那句我乃天道我乃天人合一一样。
实际儒家学术,也没有要求统治者呆板的死守着祖宗家法,显而易见的便是儒家重经易经。易经通过六十四卦象演变天道,天地的变化,每一卦一爻又在教导人们在什么样情况下,该怎么去做。
这就是郑朗的与时俱进,包容调剂。
包括郑朗的用人之道,民族之道。用人不能单纯的用士,有的什么士啊,读死书的书呆子,会治理什么国家天下?民族也是如此,已有那么多民族,不能单纯说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必须同化,这个同化便是包容之道,是包纳异族,不是排斥异族,容不仅是容留,还是一个融合。再根据时与势的变化,进行调剂。
按照郑朗这种用人政策,会使朝廷涌入各方能人奇士,至少给予张元这些歪才一个展现机会。会有争议之声,可不会形成党争。但范仲淹三人皆没有作声,在他们心中士大夫还是高高在上的,其他人皆是那陀不值钱肮脏的玩意。
看着他们表情,郑朗心里说道,慢慢变吧。
现在还是北宋最好的时光,只要调节好,国库有可能一年会省下几千万缗钱。将士也能算是勇敢,有钱有将士,处理得当,应当不会那么弱。至于内治,修修补补即可,论内治,其他朝代无一能及宋朝。
于是自嘲地说:“国家终不是家,之大之广,一举一动能关系到亿万苍生,诸君以后必将是我朝栋梁之材,还需多加努力,象烹小鲜一样,治理国家,深思熟虑才能制订方略。我要考虑另一件事了。”
“什么事?”张方平问道。
“怎样从契丹回来!”
三人无语。
这个很麻烦的,契丹人能轻易将郑朗放回来?范仲淹担心地问:“可有良策?”
“什么良策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啦。好在此战一举奠定西北和平。诸位,你们也要回去了,我这里不能再久留你们。”
“是要回去,”韩琦拍了拍脑袋。这次他离开时间太久,后方担心不下。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内治还是主要的。便是我朝现在占领韦州、灵州,能不能占领下来?在敌境中,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利于我们。所以薛仁贵有大非川之败也,唐朝征伐高丽是那么地困难。百姓不支持啊。但我们将缘边四路治理得花团簇簇,百姓富裕,安居乐业。与西夏境内的贫困形成对比,会不会有许多敌寇境内百姓向往之?不仅要伐,还要敌人的百姓举手欢迎我军讨伐。那么攻占一城,一城必会成为我朝之境。西夏人才能真正灭亡,否则叛叛和和,一万年也休想有一个结果。”
“此言极是,”范仲淹道。
郑朗忽然想到河曲之战,契丹那个小皇帝被元昊打得凄惨模样,不由失笑。
“行知,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们一道离开吧。”
将六万军队交给狄青,王信要回去,范仲淹要带一半兵力回去,韩琦也要带三四千人马回去,几乎倾巢而出,全部兵力留在这里,韩琦也不放心秦凤路的安全。
张岊还要带一部分人马,前去九羊谷筑二寨一堡。
战争结束,但这次大战迅速传到了契丹,于是几个月后,发生一幕让宋朝君臣哭笑皆非的好玩事情。
……天气越来越冷,天上黄云翻腾,寒风凛冽,渐渐有了冬天那种万物萧瑟的味道。
许多将士在陆续出发,很多人,不仅有将士,还有抓来的战俘与百姓,要往后方押送,这一回安置得有些远,主动投奔宋朝的部族除外,其余的一些安排到三白渠,甚至一部分迁移到两淮与京西路。不然在后方屯集太多的不稳定分子,长远来看,未必是好事。只要离西夏遥远,他们才能真正安份守己。
以及马。
从败军中俘获的战马,进入西夏境内缴来的马匹,两万匹送给范仲淹与韩琦,五千匹送给庞籍,以及其他的一些战利品也分了一批给三路将士,毕竟这三路将士也有人牺牲。
一万五千匹给了受害的老百姓,至于将士的赏赐,不是马,而是牲畜与布帛。其余的一起运向后方,给百姓耕地或者拉东西用的。这也看到郑朗的实用精神。
不能象宋朝这样养马,浪费钱的,还养不出好马,能养好马,只有在边境一些地方,例如府州,环庆与泾原路,养的马数量有限,还要挤出耕地种粮食,或者牧养牛羊,缘边四路以及秦凤路顶多能养十万匹战马,这就是宋朝养马的极限。其他地方养出的马能派上用场么?正宗来自青海湖畔的青海璁放在河南河北去养,三年下来也跑不动了。
干嘛去,耕地去!
全国严重缺少耕地的牛、马,还有拉货的马、骡子、驴、骆驼。
这条举措不仅推翻后来王安石的保马法,也推翻了现在宋朝的养马政策。
不但马,还有兵,真正宋朝能有精锐的十万骑士,数量很可观的。甚至可以向西夏人一战,还不能与北方契丹人进行战争。想与与契丹人开战,最少得二十万以上的骑兵。一想到这里,郑朗总是喜欢看着一个地方,河湟!无论河湟,还是西夏,得到那一处,也可以完全满足宋朝的马匹需要。
还有许多牲畜,大多数作出抚恤交给百姓,中间有立功或者牺牲的蕃兵,弓箭手,义兵,以及受害的当地百姓家属。还有内地来的将士,恐怕另外想办法了。
折继闵走了过来,翻身下马,对郑朗说道:“郑相公,我代我们折家谢过相公美言。”
府麟路战役过后,折继闵才陆续得到外界的消息,知道郑朗替他们折家说了多少公道话。
郑朗意味深长地说:“折知州,想要朝廷不将你们折家看成蕃族,你要记住我这句话,你们折家的国是宋朝,你们折家的家不是你们折家,而是宋朝的大家。”
“我们折家对朝廷忠心耿耿。”
“折将军,再想想我这句话。”郑朗微微一笑,对折家他很有好感的,所以才提醒一句。折家做得还不错,可一些细节没有注意,实际在赵祯心中,只将府麟路看成朝廷一半的地盘。付出这种巨大的牺牲,何苦坚持某些某些不必要的东西……“也要谢过折将军这次出手相助,”郑朗说完,一拍马,向南驰去。
折继闵为难了,郑朗倒底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愣在哪里发呆,还是王信催他,才拍马上路。
到了镇戎寨,郑朗让瞎毡拦住。
向郑朗解释的,嵬名环要逃跑,张岊通知瞎毡醒合拦截,可这小子玩了一个小心眼,放跑了嵬名环,导致他的伤亡率还不及元昊的伤亡率,居然带回去七千多人。张岊大怒,派人狠狠斥责瞎毡。
瞎毡开始还在观望,接着北方的战报纷纷抵达,瞎毡吓坏了,急忙赶来赔罪。又跪下来,用可怜的语气说:“郑相公,不是我们不拦阻,敌人逃得太快,我们只拦到他们后面部队,前面来不及拦。”
“瞎毡,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容易受骗上当的人?”
“郑相公乃是天上奎星下凡,谁敢欺骗郑相公。”
“那你为何要骗我。”
“我不敢哪。”
“你起来说话。”
“郑相公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成何体统!”郑朗忽然怒道。
瞎毡一下子吓得站起来。
韩琦好笑的看着这个乖宝宝,他也产生了郑朗想法,何苦呢,本来是唃厮啰的儿子,这个身份不好好地去做,非要做宋朝或者西夏人的哈巴狗。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郑朗没有笑,说道:“那封命令是张将军下的,我就没有想过你会派兵配合,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
“我根本就不相信你对宋朝有多忠心!”
“没有,臣对宋朝忠心耿耿。”
“不要对我说假话,为什么要这么说,我理解你,若是此次元昊出动那么多军队,攻打你们的龛谷,你怎么防守?你产生这种首鼠两端的想法,我理解,我也明白。可你想过一件事没有?投之以桃,才能报之以李。你一直首鼠两端,直到西夏人出动十几万兵力攻打你们之时,我朝会不会乐意牺牲几万将士,花费几千万钱帛,出兵相救?”
“……”
“我说得并不是假设。元昊数次攻打我朝,先后失利,士气低下,诸族离心,百姓怨恨。他还需要一场大捷来立威,会不会选择我们宋朝,会不会选择契丹。那么还有谁会是他下手对象,无非一是西方的回鹘人,得之太远,获利不大。还有一处,是谁?”
“郑相公,我错了,”瞎毡忽然毛骨悚然,又跪倒地上。
“阿干城一战,张将军与王将军亲自率军,浴血奋战,这还不够,我又于龛谷举行誓盟大会,赐你金箭,又让朝廷赐你观察使之职,给你总掌兰会的大义与权利。你报我朝太薄啊。”
“我,我……”
瞎毡之所以畏惧,主要这次大捷。若没有这次大捷,想笼络他,反过来要倒贴他许多好处。所以说弱国无外交,适当的时候国家要适度地雄起那么几次,那些蕃子夷子蛮子才不敢怠慢你。
这些都不是重点。郑朗又说道:“既然你来了,我与你说说市易的事。”
“市易,朝廷要关闭市易吗?”瞎毡茫然若失。
“本人我想关闭的,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不关,继续,但有些物价会做一次调整,这份清单给你看一看。”郑朗扔给他一份清单。
“不妥啊,”瞎毡草草将清单看了一眼,急得要哭。
四百二十八章 替罪羊
这便是宋朝对外贸易的特点。
许多后人认为海运更发达,宋朝占的便宜越大,其实错矣。若是商贸放得越开,宋朝越吃亏,无他,他国无钱也。但在物资上,宋朝占着绝对的上风,无论吐蕃,或者西夏,回鹘,宋朝对他们的货物并不是很渴望。可是他们呢,却离不开宋朝的货物,常年荤腥,要不要以茶叶洗涮油腻?桑麻很少,难道终年穿着兽皮,要不要宋朝的布帛?西夏与契丹也有瓷器,瓷器质量很低下,平民百姓罢了,贵族们要不要宋朝精美的瓷器宴客?还有书籍,特别是佛经。
等等,都是西夏与吐蕃的必须品。
然而他们没有钱,只能以物易物交换。
于是郑朗做了手脚,将一些西夏与吐蕃的必须品大幅度提价。
原来价格偏高,毕竟市易就是为了谋利的,效果也不错,一年多下来,为泾原路谋利三百多万贯,交易的地区不仅覆盖瞎毡的领地,还有河西走廊,以及西夏国内许多地区,它成了西夏向宋朝交易的唯一渠道。用掉一百余万贯,还有两百余万贯全部在渭州城中,让尹洙花掉多少,郑朗现在还不能知道。
这小子一直未说,估计用得不少,这才心虚不说的。不仅有这些钱帛,还有朝廷赐下来的一笔军费,全部在渭州城中,郑朗正在为此事担心。
提价的结果,会使泾原路更加谋利。
可是百姓承受的心理有限,这边在提价,瞎毡那边只能减少利润。还不如听从郑朗原先的建议,索性将市易中止,让河西数州民不聊生,反而会有大部分百姓前来投靠自己。
韩琦说话了:“瞎毡,郑相公这样待你,已算是很客气,人要知足种的是粟,收的不会是麦。种的是黄连,收上来绝对不会是甘蔗。”
为了瞎毡,郑朗与张方平草草商议一下韩琦一路南下,就在边上旁听。是泾原路的事务,他不便插足,但听到郑朗的想法。
瞎毡此举,在郑朗预料中,但不在张岊预料中,所以张岊未及时分出部分兵力南撤,不然在瓦亭川就会给这部西夏军队更大的创伤。指望瞎毡呢。放回去就放回去了。
可是给了郑朗一个警示。
瞎毡终不是折家他归顺朝廷只是迫于无奈独立之心一直存在,若是关闭市易,进行一些操作,那么瞎毡能将势力进一步白着兰州与会州蔓延,德顺军与渭州、秦州境内还有一部分百姓至今忠于瞎毡与吐蕃,瞎毡这种心态,终于让郑朗产生担心,会不会尾大不掉?
虽削弱了元昊势力但会不会又产生一头猛虎?
还有一条,郑朗没有说,元昊这次因为分兵南下损伤比他想的还要重,契丹不久也要想过来捡便宜,再给元昊一个生机,市易变相等于商榷,只要商榷不断,西夏所需的宋朝物货,依然能进入西夏。元昊就能缓解一部分压力。
但不杜绝百姓来投靠。若是百姓来投靠,泾原路继续招纳,这一条无论如何不能禁止,是长久之策,能让西夏凝聚力渐渐下降。这也是一种对郑朗所谓的法度,度的掌控。
郑朗低沉着声音说道:“瞎毡,去吧,听其言,观其行。某还给你一次机会。现在做小小的处罚,权当是我在为战后善抚在敛财。”
说白了,我现在要钱,这是敛财的,你就不能再想你能得到多少好处了。瞎毡还能说什么,沮丧的离开。
再次南下。
两天后,到达渭州城。
一家人迎了出来。
崔娴的胳膊肘儿还吊着一条绷带,郑朗几大步走过去,说道:“娴儿,这段时间委屈了你们。”
心中干分心痛,不顾失态,怜惜的用手抚摸着崔娴精致的脸蛋。
“官人,这是妾身应当为你做的。”
“哎……”郑朗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说,看了看一些迎出来的百姓与官员,又说道:“你们先回去,我与尹通判还有一些事商议。”
说着走过去。
韩琦正在与尹洙说话,大约意思是夸张他做得很好,让韩琦十分欣慰。
尹洙做得也不错,但绝对没有韩琦所说的那么好,守住渭州城他有首功,但不能低估崔娴的作用,若不是崔娴带着杏儿环儿走向城头,绝对没有那么多百姓参战。后果难测了。
郑朗也不想争这个功,干嘛呢,难道西北这场大捷,功劳只是自己夫妇二人的?
低声问道:“仓库里还有多少钱帛?”
“还有许多,我仅用掉一半。”
郑朗直咧牙,自己积攒的财富,还有朝廷的钱帛,仓库里最少有三百五十万贯钱帛,用掉一半,得多少啊?就算城中有一万户百姓,一户百姓分去多少钱帛?
还有自己战后陆续进行的一些赏赐。
但不能收回来。
未进城,从信中看到一些城中的情况,几乎家家戴孝,死伤的百姓数委太多。
可这件事是什么性质?
元昊入侵,不讲保卫祖国,命题太大,这是保卫自己,保卫家人。不反抗,嵬名环一旦入城,损失惨重之下,还要想办法将物资运回去,那么这些百姓十有**会怕成为累赘,而进行再一次的屠城。这是为自己而战的。
赏赐可以,但不能让百姓胃口养刁钻。下次又上哪里有这么多钱帛动援民心?
还有呢,用钱的地方太多。
十几个大寨同时建造,需要多少建设材料,驻才擞万大军,一天得要多少消耗?运输成本会有几何?牺牲将士要对家人抚恤,立功将士需要赏赐。数万士兵还要过冬的粮饷、衣服、马料与军饷。
这得需要多少钱?
没有办法,只好等会儿进城,自己粗略的计算一下,向朝廷讨要。
进了城,郑朗很担心的,省怕象韩琦那样,在秦州城外,许多百姓将他拦住,我的孩子跟你出军作战你平安回来,我的孩子哪里去了?
没有,但百姓也没有多高兴。
怨恨不至于,郑朗一直站在第一线并且打了一个胜仗,渭州保卫战中,他家那个娇媚的妻子带着小妾,也在城头上亲自参战,刀箭无眼,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战斗时战后,抚恤也厚责怪不了。
可是家中亲人死了也不会高兴的出城夹道欢迎。
郑朗松了一口气先进州衙议事。
这要开始平一步计划。
十七寨堡筑起,泾原路防线再次一变。第一线将是羊牧隆城北方的得胜寨开始,到怀远寨、镇羌堡、九羊寨、石门堡、荡羌寨、通远寨、胜羌寨、萧关。几乎在一条直线上,也不可能打通一条直路,沿途多山峦,以现在的条件无法凿通一条直通,相互朕防。不过防线会压缩,防务的压力会严重减轻而且多险恶之地,易于防守。
这便是筑起新寨堡的便利之处。以前朝中也有一些有远见的大臣想过这些,但畏于西夏之压还有百姓首鼠两端,一直无法执行。直到今天,这个想法才成为一个现实。
原来许多第一线的堡寨变成了第二线,羊牧隆城、张义堡、三川寨、定川寨、赵福堡、高平寨、崇宁寨、灵平寨、通峡寨、平夏城。而笼竿城、瓦亭寨、镇戎寨、东山寨、天圣寨等则被远远的甩在第三线。因此泾原路要做出相应的调整。
首先便是朕防计划。
将一条条小道悉数毁去,一些宽大的地方,若葫芦川,可以象范仲淹那样放石头阵,再用黄泥做粘合剂,砌成一道简易宽厚的石墙。不求阻挠敌人进行,但求拖延。
容易拆,可横拆横拆,最少得花上一天半天时间,还要害怕宋军从后方再次将这道石墙重新修补,断去后路。那么元昊对泾原路只能望洋兴叹。想法虽好,又得花许多钱与劳力。
但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一旦成功,泾原路将会成为西北数路防御能力最强的地区。
为了定川寨一战,郑朗一直未实施这项计划,今天到了实施之时。
因为这两个新情况,郑朗又想出下面一条措施,因为防线北上,葫芦川许多地区,包括没烟前峡、三营川这些水草丰美之所,全部腾出来,这些地区可耕可牧。择一些区域种植庄稼,长久之计,西北必须满足自己粮食供应,否则对国家负担太重。以后泾原路养近五万军队,军饷衣料费用不高,三百万贯足矣,然而粮食不能自给自足,甚至会超出前者。
再往前便是第一线与第二线中间区域,可以用来放牧,并且泾原路如今有不少战马,也要一片牧场。这些不能仅靠士兵来解决,还要择一批百姓前去开耕放牧。
地广利会厚,再加上那种古怪的朕防,会有一些贫因部族乐意前去迁移的。这就要择别,不能再选那些对宋朝首鼠两端的部族,又能被元昊利用了。这两件事必须从现在处理,郑朗隐隐预感到,一旦所有寨堡修好,便是他调回京城之时。害怕下任官员不作为,那么牺牲无数将士的生命,打下来的大好局面会化为一旦。
什么样情况都有可能,史上他的学生司马光都会将宋朝攻占的城市一一交还给西夏人,目的就是为了全盘否定王安石的作为。象史上司马光这样的大臣,在朝廷不在少处。
尹洙听了不语。
郑朗问道:“师鲁,为何不答?”
“行知,我担心民心,新近许多百姓丧其家人,痛不欲生,不一定会主动参加劳动,那怕是朝廷给其钱帛。要么从后方调来民工支援,然那样的话,费用太过高昂。”
“我今天正是要处理这件事,百姓死了人,对朝廷虽不能说不满,但难说感谢。我一路进城,也看到百姓的表情。不过我们可以找一只替罪羊出来。”
“替罪羊?元昊。”
“想捉住元昊,那可能啦,耗牛河畔元昊全军覆没,吐蕃人都没有捉住元昊,况具此役。”
“那是谁?”
“也是昊,吴昊!”!。
四百二十九章 召
大捷消息传到朝堂,但少了最重要的一个人。
西北用兵三年多,特别是宋朝的冗,用兵费用更高昂,朝中诸位大佬确实很苦。中间吕夷简功不可没,换别人来,国家非得出乱子不可。所以后来章架大捷,宋朝没有乘胜追击,财政无法维持下去。打不起来了!
这是一个让郑朗可怜又可恨的人。
真的很有才干,仅论才干,朝廷无一人做他想,郑朗自己也不行,利用历史知识可以使一些小聪明,可以提一些良好的建议,但象吕夷简这样事无巨细,一手把持全国大小事务,没有出大漏子,郑朗也做不到。看看吕夷简倒台后,全国的烽火吧,马上就热闹了。
可惜无几人能看到。
人老了,又是劳累过度,并且还分出精力,使一些权谋之术,身体垮得便快。一天早朝,在想着事情,加上年岁又高,别人三拜,他拜了两次就站直腰板,没有动弹。
一下子炸了营。
两种情况,象八大王可以佩剑入朝,僭名不拜,有职有位但无权。吕夷简有职位,但无这个位,还是老老实实的三拜九叩。于是许多愤愤不平的君子党们上书弹劾吕夷简。
只有进京准备赶考的一个考生张妮说了一句话:“是天将夺其魄,不久将要死了。”
精力熬干了,就象油灯油即将枯竭,灯还能继续明亮吗?不然这个权操天下第一的人,怎么可能会失态。不久后,吕夷简感到风眩,不能入朝。赵祯亲自看望,将自己胡子剪下来说:“古人说胡子可以治病,今朕自剪之赐卿,望卿早日康复。”
吕夷简有多重要,马上立显。
无论晏殊,或者章得象,也有一些吏治之能,并不是仅会写字做词的,但国家正是多事之秋,四路大会战,这是何等的大事,而且西北战役拖得越久,对后方压力越重,事务便越多。吕夷简仅倒下几天时间,政务立即出现积压。
这一对比,赵祯怎能不看重吕夹简?
但许多人想不通,认为吕夷简这家伙都快要死了,还在继续迷惑赵祯!于是一波更大的进攻即将发动。这次不是上一次,各个君子们皆立下赫赫战功,资历也跟了上去,深得人望……
其实从渭州围解,朝中已看出来,大捷迟早要到来,但没想到居然能获得这样的大捷,差一点将灵州城都拿下来,一个个喜出望外。还有人略略不满,王拱辰说道:“为什么不借机将灵州夺下,说不定西北之危,毕于一役。”
不是他一个人抱有这个想法,真不懂啊,后来宋朝跑到灵州城下,五军大军讨伐,居然都不带什么象样的攻城器械,于是面对高大坚固的灵州城,攻啊攻,攻了几月攻不下来,西夏调兵遣将,设计谋策,迅速溃败。灵州城当真那么好攻打的,就是此时能攻下长安,都未必能攻下灵州!
“足矣,足矣。”赵祯眉开眼笑说道。
朕很满足了。
高兴,可惜国库空虚,不然能下诏,来一个免去陕西贼税的什么。
又说道:“该当如何嘉奖?”
王拱辰又说道:“臣以为有功必奖,有过必罚。缘边四路发动此战,计动用禁乒、蕃兵、义军与弓箭手、乡兵计达接十八万之众。如此规模战役,开国以来,也罕有过。除了庞籍外,其他三位缘边大臣全部没有上书禀报朝廷。虽捷,但开了一个恶例。”
说得似乎颇有道理。但里面暗藏着一个玄机,此战功劳最大的便是他所说的缘边三臣,庞籍很悲催,再次成了一个喝汤的。也没有十八万人,在王拱辰想来,决战之时,定川寨有十三万多人参战,弹筝峡有近两万将士参战,还有各地的守军,那么就是十八万人。其实各地守军抽之一空,就算将这些守军计算在内,也不过十六万几千将士。让他生生变出一万多人。还好,没有将参与守城百姓计算在内,否则会变成二十万人。
十八万军队击败元昊十二万军队与十六万军队击败元昊十二万军人,比较一下,依然有一些差距的。
富弼叹息一声,说道:“前方战事混乱,谁能在数月前就料敌机先?不能料敌机先,又如何向朝廷禀报。若按王拱辰之言,前线大捷,将臣无功反有了罪。若是以后国家有事,谁还能替国家浴血奋战,守卫疆域?”
双方立即争吵起来。
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兆头,可惜无人察鬼……
赵祯吵得头痛,有气无力地说:“诸卿,莫争,早在杨守素进京时,郑朗就上书禀报这场战役的发生,只是害怕消息泄露,影响战事,朕一直未说。”
之所以争执,正是因为这个战功!
以王拱辰为首的大臣不想郑朗、范仲淹、韩琦、尹洙与张方平得到这份战功,而以赵祯富弼为首的君臣,却肯定了这份战功。
全没有说到点子上。
不仅是害怕泄露,还有一条,对将从中御的讥讽,禀报朝廷,朝廷就会商议,同意罢,不同意诏书一下,遵从还是不遵从?不但从庙堂上嘲讽了将从中御,到了泾原路本身,郑朗在定川寨,还将军权放给狄青,主动绕过将从中御这一弊症,军队变得更机动,行兵布策更灵活,这才取得大捷。
可偏偏就没有一人去想。
晏殊睁开老眼,说道:“陛下,有功必赏,象三路将臣这样行事,也需警戒,下不能再为例。若议,以臣看,应议几位边臣上书中的免役法,此乃变革之举,想要实施,利弊必须商议妥当,才能颁发。”
和稀泥啊,两边皆不开罪,趁机将话题引开。
提到免役法,所有大臣一起沉默不语。
不是很懂,不敢插言。
韩琦、范仲淹与张方平、郑朗皆书奏提到免役法。
是王安石免役法的改进版。
原法第一条是衙前重役和承符、散从官、引典、典吏等役,不再由上四等乡村户轮差,改为雇募第三等以上户充当,随役之轻重而定禄之多少,应募弓手者须试武艺,典吏者试书计。
这里王安石试图抚慰上户情绪,做得有些拖泥带水,在他想来,差役做得好也是一个有脸面人做的,所以还是用三等以上户充当,做得不干脆。这些差役,是好的,不照顾,各地地方官吏也给了上等户,不好的,就是照顾,上等户也不会情愿充当。不需要照顾情绪,反而增加成本。请一个三等上户做衙差,要多少钱才能让他们满足,但请一个厢兵与一个五等户做衙差,又需要多少钱?所以做了简化,没有户等,只有一条,文吏要试一试书计,也就是识一些字,懂一些算术,引乎等需要会一些武艺。是从五等户选拨,还是从一等户选拨,直接略过。
增加一条,国家冗兵太重,三等上户不愿意担任衙差,可一旦实施募役,对于许多贫困户与厢兵却是一条出路。特别是厢兵,经过一段时间训练,有纪律,有一些素质,用他们担任衙前,正好取长补短,又能减少国家冗兵之弊。
郑朗与韩琦四人皆上书了冗兵之患,自战争起,国家八成收入用在冗兵上。宜大规模的裁兵,必须将国家禁兵控制在六十万以下,厢兵控制在四十万以下,淘汰其老弱,战斗力提高,国家又减少大量财政支出。
这里几人出现:些分岐。
郑朗与范仲淹是直接裁兵,诸寨砦修好后,郑朗就着剩下的四万八千几百名士兵,不增也不减,实际是裁去大量军队。范仲淹则说了很多,暂时不会减裁,最后借着西夏削弱之时,想办法夺下横山,在这之后,借着横山之险,泾原路与环庆路、延酃路形成整体,环庆路保留三万军队足矣。然而韩琦却在吵闹,说其他数路兵力充足,秦凤路兵力却很少,俺不是在后方,也有用的,泾原路用兵,我可以随时提供支援。秦凤路有兵,与吐蕃的结盟才会更有威慑力。真不行,增加乡兵吧,为了甄别,在他们脸上刺字,防止他们逃避兵役。
裁兵可以,别裁我的兵。
由此可见,各人的心地,韩琦私心重了。
现在未考虑裁兵,而是考虑这条免役法。接下来便是第二条,耆长、户长等仍由第一二等户轮差,为期一年,应役期内免纳役钱十五贯。壮丁由不纳役钱的第四五等户轮差,为期半年。
郑朗也做了修改,一二等户改成一二三等户,选人更广,壮丁增加补贴,为五贯钱,不是免费征役,而是有偿应役,役重或者特殊情况延期,出外者,分别再给一些钱帛补偿。
通过这一条,已经将它定性为一个便民的良策,而不是一个敛财的良策。这么做是方便百姓的,而不是变着法子替国家谋财的。有这个定性,引起的纷争必然会减少一半。后面还有类似的条款。
第三条,三等以上户不再服役,就要依其资产交纳免役钱,核心所在。城市坊郭户分为十等,上五等者户旧无差役负担,也要按户或资产减半出钱,女户、寺观户、单丁户、未成年户,自三等以上才征收助役钱。
依然做了修改。
王安石敛财敛疯了,导致越是大户越是悲催,因此怎么减半有了讲究,郑朗以十开始减,比如一百贯家产开始征免役钱,一户一百抽二,五贯钱抽十贯。到一万贯不是抽掉两百贯,而是一百贯。十万贯不是抽掉两千贯,而是五百贯。一百万贯抽掉的不是两万贯,而仅是两千五百贯。
与后世不同,收入越高征税越重,可真正征了多少税进入国库?很是疑问。况且这是封建年代,不公平也没有办法,必须让大户人家配合。他们反对,就等于郑朗所说的那个天下在反对。
还是有些混乱,比如说一千到两千贯收入的甚至还不及一千贯收入征的免役钱多,那么想办法增加自己财产或者减少自己财产吧。相信下面老百姓自己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后一条措施是照顾一些人,以郑朗之意,寺观户应不在照顾行列,可巳经开了一个头,很难得。于是将寺观户改为第四等起……而不是从三等才征收,也略过五等户。
但又增加一条对于牛马等耕种牲畜,不得计入财产。
全国性的缺少耕种大牲畜,必须保护。有的百姓为了逃避以牛计算财产,刻意不去养牛。于是全宋朝一直缺少耕牛使耕种效率下降。
第四条是以一州一县之力供一州一县之费,以一路之力供一路之费,诸路各从所便为法,确立役额人数,预算役钱收支数量,除足用的雇值外,为防灾荒欠搁,多取二分称之为免役宽剩钱。
这一条也做得不好比如现在的杭州让杭州实施这一政策,所有人会笑得合不拢嘴,可那些贫困州县怎么办?因此,将全国州县细划,划为五等,这个五等是指郑朗嘴中所说的三等。贫困州县不能实施,也实施不起来,边境弓箭手负担沉重者同样不能实施。余下的州县分成五等一二三四等预留四三二一分,五等仅自保支出,不得额外征收。
这些多余的钱一是为了防止灾荒欠搁,二是拨出一部分补贴贫困州县,但力役负担沉重者,或者边境弓手多者州县财政。
均衡全国贫富差距。
反正朝廷别指望用这笔钱。
其实也是在为朝廷节省,如今朝廷一年为了补贴边境的引箭乎,花费太量钱帛。不然定川寨一战,也不可能拢来那么多军队。将他们整个军队聚集,外加延州一万兵力,也不过十六七万人。
正是大量弓手,成了变相的乡兵,再加上部分蕃子加入,增加了军队数量。
这种免役法,比史上的免役法更温和,也更有积极意义。
张方平也是王安石变法的反对者,认为过于激进。然而看到郑朗这些免役法后,半响不语,然后叫好。
面对这种免役法,一些人想反对,都无从反对起。
终是新法,是在变,赞成的大臣一时半会也不敢发言,于是大殿冷场。
赵祯笑了笑,说:“各位回去后,仔细想一想,将它完善,散朝。”
是完善,不是考虑对否,也就意味着赵祯同意了。
回到宫中,对张氏说道六二张美人集你车言弃方大捷啊。”
打了三年多,中途又受了契丹人的恶气,终于让赵祯扬眉吐气。
“恭贺陛下。”
赵祯拍了拍她的香肩说:“备驾。”
还得去吕夷简府上。
吕夷简让人扶着跪迎出来,赵祯将他扶起,说道:“吕卿,你好好休养,不要出门迎候。我们进去叙事。”
“喏。”
赵祯让太监将吕夷简重新扶回病床上,将今天的事逐一说了一遍。
“恭喜陛下。”
“朕想问一问你的看法。”
“臣以为郑朗做法很妥当,灵州城一时半会攻不下来,从渭州将物资运到灵州太遥远,而西夏境内若要聚集,也能聚上二三十万大军,迟则生变,反而不妥。一放一收之即,郑朗拿捏自如,臣也很欣赏。”
赵祯狐疑地看着吕夷简,承认他有治国之材,可他的小心眼成了他最大的缺点。郑朗连轰了他好几炮,为何替郑朗说话。这就是吕夷简的精明之处,君子党是想法设法将他弄下台,郑朗不同,只是就事论事,加上有可能与富弼关系良好,所以说了几句牢骚话。可他与君子党们走的不是一条路。又是大捷,还有与自己儿子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何必压制此子?
不产生打压的想法,评议就十分公道。
又说道:“臣观此免役法,以为彳隧,韩琦说天人合一,乃言大欺主也。但这是微调,不动祖宗祖法,可以做一些改良。臣以为此议必是郑朗所提,与韩琦商议,而韩琦夺其功,故首倡此言。”
“朕以为也是。”但赵祯嘴角洋溢出笑容,吕夷简没有打压郑朗,却在变相的打压韩琦。
吕夷简又说道:“陛下,臣还以为臣重病在床,陛下问臣谁可任两府者,臣当时想到一人,无奈困于西北,如今能将他召回京师。”
“谁?”
“郑朗。”
“他年龄太小,难堪重任。”
“参知政事可以为之。”
“参知政事啊……”赵祯有些犹豫不决,不是他不想,是怕大臣们反对。不是枢密副使,而且当初的枢密副使只是临时之职,很快去了陕西,也不负自己期托,报了自己一个大大的红李子。但东府副相实权远大于西府副相实权,还是常职,又喃喃道:“吕卿,有些不妥。”
“陛下,臣观郑朗用人,颇得民心,士心,又手拢着泾原路所有军政财大权,与其他数路首臣,以及诸将关系默契,不得不召啊。陛下,可知道周亚夫是怎么死的?”
“说说看”,赵祯好奇地问。!。
四百三十章 吴昊的下场
……周亚夫明为性格激烈,不忍囚辱,绝食而死。实际不然,他自持有旷世奇功,骄傲自满。一次与时为太子的汉武帝视察细腰军营,所有将士皆高呼大将军万岁,而不呼太子。刘景帝非乃不贤之君,可是他身体不好,垂在旦夕,闻听此事,又想到以前一事,他废栗太子时,周亚夫坚决反对,忠于前太子,而非忠于现太子。担心之下,做了一次试探,宫中设宴款待群臣,刻意给他一块大肉,又不给筷子,试探周亚夫的反应。周亚夫很不高兴,立即让管酒宴的官员取筷子。景帝讥讽道,难道你不满意吗?周亚夫不甘心的谢罪,景帝刚说一个起字,他马上站起来,不等景帝发话,自己离开皇宫。景帝看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这种人怎能辅佐少主呢。”
“是啊,有这么一回事,朕读史记时,读到此处,常常不解,为什么刘景帝不给他筷子呢,原来是此故。”
“史记终是一宦官所写,虽佳,里面不免充满一些愚酸之言,陛下读之,可以观,但必须慎思,不能全部听信司马迁的评论。”
“是”,赵祯笑了笑,同意吕夷简的说法。虽然司马迁不错,可他的身份,还没有让赵祯将司马迁上升到一个很高的高度。
“刘景帝通过这件事,看出周亚夫的桀骜不驯,他身体不行了,此时儿子才十六七岁,要么宫中一些太后与皇后,妇孺之辈,自己在位时,周亚夫已经桀骜不驯,况且自己身死。这才动了杀机。正好周亚夫越制用皇家殉葬的铠甲盾牌,作为将来自己的陪葬品,没有给搬运民夫钱帛,上书告发其子,于是刘景帝让廷尉治罪下狱。其实周亚夫在狱中拒食五天才身亡,若是刘景帝下一份诏书宽慰几句,何必至死。再说,仅是越制,以周亚夫的功绩,可究可不究的。无他,为太子铺路也。否则以此人的桀骜不驯,恐其自己一旦驾崩,儿子难制。这才是周亚夫的真正死因,又岂是司马迁那个书呆子能看出来的?”
(不准骂我,回)
“原来如此,与召回郑朗有何关系?”
“郑朗久在西北,军心更收,情形颇似当年周亚夫。又有吏治之才,虽性格温润,万然不会做出周亚夫的事,但功高易遭人嫉妒,木秀于林风必催之,三人言虎,说闲话的人多了,即便是陛下又当如何用之?今国用艰难,契丹人意图不明,陛下,到了休战的时候。”
“朕也常想此事,这个元昊贼心不死啊。”
“他纵然猖獗,估计此战过后,也无心力战,双方先休生养息,对我朝更有利。”
“朕担心还有灾年……”
赵祯拧着眉,苦涩地说。奶奶的,自己很努力地在做一个好皇帝,可主政以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先是连年天灾**,接着西北边事又起,就没有一年安份的时光,连儿子都:个个早早夭折。
难道上辈子在天庭得罪过上帝(中国的上帝,非是西方的上帝,儒教中的最高神,天之最尊者)。
“不会,灾害当警示之,但无论那一朝,有之,不会年年皆有。陛下礼遇上苍,宽待苍生,灾害便会自动消失。”
“说郑朗吧”,赵祯显然不想提起这个伤心的话题,他弄了一个特大的大祭,前面还没有弄完,后面元昊就造反了。
“西北不用兵,将郑朗放在西北是浪费,其一。在西北军中时久,易遭人攻击,其二。国家由乱入治,需要人才治理国家,臣又重病在身,国家缺少得力的人才,其三。有此三条,陛下还不将郑朗召回京城吗?”
“兔役法如馏……”
“陛下处理已妥,此法实际在太平州与杭州实施数年,两州百姓皆称其便,其他州府多有上奏,请求实行推广,此乃民意所在,顺应民意,如顺水推舟,借风扬帆,贞吉也。”
“朕知道了,吕卿,你好生养息。”
于是赵祯心意已决,颁旨奖励诸立功将臣,又下旨让郑朗回京除授参知政事,这个除不是除去,而是任命。
其实这里吕夷简卖了一个大大的心眼,赵祯暂时没有看出来
隐隐的感到这番西北大捷后,君子党势力复振,对他很不利,这时候郑朗不能参与其中,向自己再一炮一炮的轰,否则自己仕途前景很不妙,于是给郑朗一个人情。不仅为自己,还能为自己四个儿子着想。
此子是一个很重人情的人,不仅对妻妾,对朋友也是如此,包括对当年的刘太后,对现在的皇上。在他心中真正能有资格谈德操的不是范仲淹,范仲淹太愚腐,而是郑朗,真正的就事论事,不抱私心待人,又有士大夫那种雍容华贵的气质,也颇得吕夷简赏识。
智商一百五以上的人物,想法终是不同于寻常人的,那怕是在病中……
郑朗对衙役说道:“将那个吴昊提上来。”
衙役将吴昊带上来。
郑朗盯着他,四十几岁,长相清秀,这几天尹洙不知道朝廷如何处置,没有再毒打他,在狱中似乎过得不错,精神气恢复过来,脸上信心满满,大约是尹洙的善待,让他又产生一些幻想,正要开口说话,郑朗喝道:“闭嘴,此人说一句,打一个耳光。”
“喏”,两个衙役立即站在吴昊身边,举着手准备抽打。
先让这个家伙不要卖弄口舌,郑朗才对尹洙与韩琦说道:“假如一家有十几个儿子,做父母亲的,能不能做到以公正之心对待每一个儿子?”
“不可能”,韩琦若有所思,已经会意,答道。
“偶尔因为偏心,责打不喜欢的儿子,是不是很正常?”
尹洙点头。
“做儿子的怎么办?”
“我朝以孝立国,做儿子只能默默忍受。”
“也不能这么说,假如遇到那些脾气暴躁的父母亲,不但偏心,而且偏得很厉害,每天暴打其子,甚至用毒药往其子嘴中塞,那怎么办?”
“不会……”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的,师鲁兄。”
尹洙呆住,遇烈这样的父母亲,做儿子的会悲催了。喃喃地问:“行知,你说怎么办?”
“避之,逃吧,离开家乡,另谋生路。如果这时候还默默忍受,父亲将毒药塞到嘴中,真的吃下去,不是孝,而是害了父母,让父母戴上不慈的罪名。所以避之为上策也。”
“也是啊……终是少吧。”
“我是做一个比喻,但问师鲁兄,若是此子长大后又有了出息,能不能因为其父母亲小时候的不喜欢,就对其父母加倍报复,甚至捆吊起来,每天毒打虐待凌侮?”
“那怎么行呢,再不慈,也不会象卫庄公之母,卫庄公遭遇这样的不公正遭遇,颖考叔进劝后,于筑大遂,母子于大遂中相会,卫庄公说大遂之中,其乐泄泄。于是春秋赞曰,颖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及庄公,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其是之谓乎?”
“万一有这样的不孝儿子,甚至差一点将其父母凌磨至死,该当如何处置?”
“凌晃”
“可其人略有些才华,说不定能让其家带来一些财富与地位,又当如何?”
“也要凌迟。”尹洙说完,忽然住嘴不语。
“小者为家,大者为国。我朝那么大,有亿兆人口,即便皇帝再仁爱,又怎能做到公平的对待每一个子民?或者去契丹,或者去西夏施展抱负,已是不忠,但能不能带着敌国的军队,残杀宋朝的子民?我朝以忠孝治国,师鲁兄,此贼忠在何处?”
这就是郑朗对汉奸的态度。
前世之时,时常想不清楚,中国乃是最重视根文化,亲情与乡土情结的民族。但与犹太人对比一下,因为种种无奈的原因,或者确实统治者没有做好,对侨胞没有及时保护。
然而有些人是怎么做的,某辉说自己是偻奴,一些港人非要做英奴,要独立,要叛乱,英已经末没了,为何如此?一些坡人,要做美奴,中国染指南海了,美干爹,快派航母来吧。血浓于水,根连着根的血脉传承到了哪里去?
正是这一滴一点没有做好,日积越累,才产生这么多奸的。
“郑祖公厂具葬我说。”
:个大耳光扇了过去。
“我愿意将西夏所有情况禀报郑相公。”
又一个大耳光子扇了过去。
吴昊还在说,不说不行,那怕一嘴牙扇掉也要说,否则性命堪忧。
郑朗不给他说话机会了,想得到情报,这一战中抓捕了多少西夏将领,也不差吴昊嘴中掏出来的情报,喝道:“将他拖出去。”
他本人也走出去兰来到大街上,对着围观的百姓深施了一个大礼,表情真诚地说道“诸位乡亲,这一战我没有做好,让各位乡亲被迫浴血奋战,导致诸位乡亲许多亲人战死,我在这里向诸位谢罪。”
用钱帛安慰不管用,已经给了许多钱帛物资,但仅是这一点不够的,得找一个替罪羊出来。
又徐徐说道:“此战我虽判断失误,但敌寇分兵南下,颇是无理,之所以如此,正是此人,吴昊蛊惑元昊贼子派兵前来攻打渭州城,包括后方叛乱,也是此人挑起。”
与我没有关系,要怪就怪吴昊吧。
将责任一推干净,这才能将沮丧的民心凝聚起来。又说道:“我将此人带到北城门口,让你们决定如何处置他。”
让吴昊成为替罪羊。
这小子丧心病狂,看到生机全无,居然恫吓起来,大喝道:“你们敢,我乃我主手下爱臣,你们敢动我,我主还会挥军南下,这一回我主将会做准备,必然大败宋军,到时候你们只能面临屠城的下场。”
自己找死,气得许多丧失亲人的百姓不顾有没有到北城门,开始用砖头石块往他身上扔。
砸得头破血流,押到北城门口。
郑朗离开,然后看到无数百姓挤过去,人压人,士兵都被百姓挤了出来。里面不时传出吴昊一声声嘶哑的惨叫声,叫声渐渐平息。好一全儿,人群终于有哭有笑的散去,可是嘴上沾满了血迹,尹洙韩琦好奇地向场中看去……
弯下腰吐了。
还是郑朗聪明,没有转头,对衙差说道:“将此贼的尸骨丢到城外喂野狗去!”!。
四百三十一章 各人心思(上)
尹洙说道:“太过残忍。”郑朗听了很萌,说:“师鲁兄,何来此言?不是残忍,是民心所向。国君是昏主,朝堂群邪乱舞,做为子民应当怎么办?”“荡浊水逆流而上,跃霾空而唱清啼。”“孔孟也赞成师鲁兄的说法,这叫杀身成仁,舍身取义。夫子曰,岁数方知松柏后雕也。越是在艰难的时候,才能看出一个人的本色。但还有一种说法,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如若遭逢无道之世,杀身取仁固然是勇也,终是不美,不起任何作用,反替君主增加一份恶名。故夫子认为无道则隐是一种智的做法。如今君主仁爱有加,国家蒸蒸日上,以张元吴昊之能,不走科举,也可以用其他方法上位。然而为了荣华富贵,叛逃贼寇,不仅如此,挑唆贼寇入侵我朝,杀害我朝百姓,危及我朝社稷。这不仅是以子轼父,还是借助贼人之手,合力轼父。隐是智,反则是贼是逆,张元吴昊不仅是孽,是贼,是谓不忠,是谓大逆不道。今天这样的下场,算是幸运了。国家不喜暴法,否则以他的罪名,剐上万刀也不为过。”不爱国可不能叛国,就算叛国,也不能勾引敌国入侵自己祖国。这种汉奸还能让他好死?这是大义,尹洙不能吭声。忽然想到一件事,昔日范讽说郑朗是王莽,未来宋朝的大患,真乃好笑的评语。三人走进郑家。崔娴对韩琦一直很客气,让杏儿上茶,自己亲自下厨准备菜肴。有些人少招惑为妙,崔娴这种客气正是这个心态。韩琦不知道,感觉来郑朗家很舒服。上下对他全部十分尊重,倍有面子,捧着茶,问道:“行知,我听你那个联防之策,十分不错。不知能否在秦凤路推广否?”“稚圭兄,联防之策一分为二,前者团结百姓。全民皆兵,作为边区百姓,这是应当做的事。不一定要作战,有了准备,敌人就不敢入侵,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策。二是闭塞道路。秦凤路想推广,我不赞成。它是从唐朝以丁数征税,于是闭关自守的落后政策上发展起来的想法。是一种倒退,你可以用我朝与唐朝的收入对比,看看那一种政策先进。吐蕃仅是防范,眼下几十年内,不会是我大宋的敌国。秦凤没有必要将道路闭塞,使商旅不行,于民不便。减少税赋收入。”韩琦一阵沉思。很多时候,他也佩服郑朗的一些奇思妙想。当然,占了一千年的高度,再转过头看待宋朝,至少在这个高度上,无一人能及郑朗。忽然门客进来禀报:“叶转运使求见。”话音未落,叶清臣已经自顾自的走进来。气喘吁吁地问:“行知,为什么那个价售马?”问完了,才与韩琦、尹洙见礼。尹洙奇怪地问:“什么价。什么售马。”此战缴获大量战马。一共分配了四万匹后,将挑剩下来的战马郑朗一股脑全部推向关中。按照良莠不等,四到八缗钱出售给了老百姓。还没有出三白渠,便被老百姓哄抢一空。叶清臣拦都拦不住,听说郑朗向渭州返回,急匆匆赶来,询问究竟。“道卿兄为此事而来,正好稚圭兄与师鲁兄也在此,我们一道说说这个马。”“马?”“就是它,它在朝廷支出中占的份额不算大,可也不算小。每年国家购买战马,最少花费一百万贯,道卿兄,你也做过一段时间三司使,比我清楚这个账目支出。”“就是,所以我才问你原因。”买来时一匹马花上二十几贯,三十几贯,一路押送,物资损耗,维护看管,运到朝廷指定的地方,一匹马的价格会涨到五十几贯,六十几贯。所以每年国家买一万几千匹马,花费一百万贯的财帛。但没有完,郑朗又说道:“为了养这些马,侵占许多良地作为牧监,每年养马所需的草料,杂粮,马匹死亡,看管马匹官吏衙差的费用,一百万贯够了没有?”才是大头呢。“道卿,可朝廷每年花费这么多钱,战争来临时,又有多少匹战马能到战场使用?两万匹,一万匹,或是五千匹?”更是讽刺,一年花费两三百万贯钱帛,十年下来能花多少钱,承平三十年,国家一共又花了多少钱帛?却等来这个结果。因此郑朗继续往下说去:“不是不好,朝廷也想有一些马匹,增加军队战斗力与机动速度。可除了西北一些地方外,其他地区不适合养马。柑橘过了淮河种植,还能结出甜美的桔子?西北数战侥幸得到一些马匹,自府麟路开始,顺着沿边地区,能放牧十万匹战马,与原来我朝拥有的战马数量相等,于西北放牧,战马速度耐力素质不会下降,何必非要迁移到中原地方种枳子?于西北放牧,能保证时刻训练出数支强大的骑兵,西北本来就要驻扎军队,增加的只是马料成本,于中原放牧,难道不需要马料?西北本身就有许多优良的牧场,减少牧监占地面积,减少国家支出,这也是一项小冗,等于是在为国家每年节约百万缗以上的开支。马匹数量不少,却结结实实地增加了数支强大的骑军。养马是用来做什么的?准备练一支骑军作战的,守卫国家,道卿,这是不是国家花大量金钱养马的最终目标?”“不仅是如此。”“我知道,国家花钱买马,也是安慰蕃子,蛮子,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手段?没马,一边购马一边用这种手段安抚,也是一种无奈之举。但有了马,还继续为之,本身就是一种好面子。实际内心虚弱的表现。浪费这个金钱,不如直接一年赏赐给他们一些物资,或者派一些专人指导他们耕种,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才更加实用。理解还好,不理解,这些蕃子,蛮子还真以为他们的马就是值的这个价。朝廷每年浪费大量钱财进行补贴,他们反而不领情,何苦之?”叶清臣被说得无言以对。其实宋朝优抚虽好,可是缺少王八之气,越往后去,这些蛮子十分讨厌的。不能听砖家的分析。说什么农民与少数民族起义,以宋朝仁宗到哲宗朝的政治,都要起义推翻这个国家,中国上下五千年所有国家,任何时代都有更加推翻的理由。正是因为待他们好不识好,屡次叛乱惹事生非,特别是梅山蛮与侬智高。郑朗又说道:“对他们必须恩威并用。道卿,你也是良臣,知道这些抚恤是怎么变出来的?这些蛀虫养成了吸血的习惯。一点一滴吸着这个王朝的血液营养,不是吸君王的血,而是吸着中原勤劳百姓的鲜血。给他们的钱,不是变出来的,是从中原老百姓身上敛出来的!为什么如今国家民不聊生,还要继续让他们吸血?”得换角度思考问题。韩琦眼光亮了,因为他又看到一个新问题。想有作为,但有眼光,看出真正问题的所在。才能进谏。不能胡说八道。崔娴看着韩琦,心中摇头。但知道这又是丈夫在耍聪明。拖韩琦下水。一个人提议声音不亮啊,得好几个有份量的人同时进谏,意见才能为朝廷采纳,特别是这些有争议的事。“马是用来做什么的?抛开战争因素不提,它是用来耕地拉货物的。马上陕西三白渠成,再加上数路都在屯田,垦地会增加五万顷,这些耕地不能再用人拉犁的笨拙方法耕耘。仅这些屯田最少需要五万匹大牲畜,关中货运需要的牲畜更多,还有广大缺少牲畜耕地的地区,仅是陕西一处,最少缺少二十万匹马,是民用马,非乃战马。况且还有河南河北河东等北方疆域。全国缺少多少匹民用马?”“但马价被朝廷哄抬起来,居高不下。一户人家有地五十亩,算是四等户,亩均产两石,一半交纳税赋,种子,肥料,余下一半,仅五十石麦粟,一家人还要吃还要喝还要穿还要住,能积余多少钱帛?马价又那么高,谁个百姓舍得用马?此战便是一次契机。不仅此战,还有市易?”“市易?”韩琦古怪地笑起来。这正是郑朗高明的地方。瞎毡首鼠两端,郑朗改变主意,提高货物价格。一匹绢让他涨到快到五贯钱。这些粗绢从中原运来运费并不高,道理很简单,粮食笨重,损耕巨大,一车五石,须耗钱帛两贯钱,但一车绢能有多少匹?一匹绢损耗顶多损耗一百钱,两百钱,相对于绢的价格来说,又算什么?连韩琦看得眼热,想让家人做生意,太暴利了。西夏青盐,宋境拒之不受,若用一些优惠的手段,逼得西夏人拿着牲畜交换,包括宋朝紧缺的马、驴、骡、牛、骆驼。原来一匹良马二十几贯,如今一缩,变成以货易货,仅是四五匹绢的价格,五六贯成本。劣马有可能只是三四贯成本。交给老百姓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不能赚这黑心钱,那么马只能售这个价。叶清臣不明白,问:“稚圭,你笑什么?”韩琦解释一遍,叶清臣又无语。还不止韩琦想的这么多,首先是粮食,人口增加,得想办法增加粮食产量,必须用牲畜代替人力耕地。其实往长远方向想,北方以后多灾多难,最终还是要引进一些杂粮为妙,土豆、玉米与红薯,才能将北方危机真正化解。无奈太远,太平洋洋流可以利用,以赤道为中心,南北洋流恰恰相反,能使船只来回航行。但往东去,岛屿又小又少,缺少供给点,只能等海船技术进一步发展后,才能打主意。相信海外诸矿开发,船舶技术发展会很飞跃,在有生之年会等到的。另一个问题郑朗迟疑不决,水稻,北方不是不能种植水稻。倭国从中国将水稻引进过去,已经培育出耐寒的水稻品种。辽东水稻品种正是九百年后从倭国重新引进回来,才使北大荒渐渐变成北大仓。然而如今是契丹人……环境的问题,北方水土恶化,与过度游牧是分不开的。不是说耕种就是好的,耕种会使人口增加。对水的破坏未必及游牧的破坏力,可是人口增加,冬天西北寒冷,百姓熬冬要砍伐木材做木炭,为此还与吐蕃人发生过冲突。这是最主要的环境破坏,可能解决,棉花渐渐普及,比如今年几乎所有士兵都有了一身棉衣,以后还有棉被,再开发一些煤矿,对木炭的需求量会逐步减少。耕种反而成了对环境的保护,想得有些远。眼下还有其他的好处,大量耕种,利于同化蕃羌。马匹增加,百姓也要骑着它在农闲时放养,谁来放养,多是孩童,即便这样,骑术也不可能及自幼在大草原上长大的游牧少年,可是练一练,就能轻易组织一支强大的骑军。骑术不及,可以能用武器与纪律弥补。韩琦说完,郑朗做了解释,彼岸大陆的杂粮没有说,环境也没有说,但说了前面的与后面的两条。尹洙叹息一声:“依行知之言,益远大于弊啊。”“道卿兄,稚圭兄,以为如何?”“此乃良策,”韩琦说道。叶清臣恍恍惚惚的,没有回答。“既是良策,稚圭兄,道卿兄,师鲁兄,我们一道呈上书奏如何?”“此乃行知主意,我,我……”韩琦居然害羞起来,腼腆地支吾着。从郑朗手中抢功劳抢得太多,韩先生也不好意思再抢下去-
四百三十二章 各人心思(下)
“你我皆是朝廷大臣,上为国家君王,下为黎民百姓苍生,良策便要推广,何必非要分清你我?”
“这—心
“稚圭兄,你想一想这个奏本怎么写?”郑朗就当他同意,直接发问。
“牧监不能全部裁减,毕竟边疆场所,动乱不休,朝廷要保留一半以上的牧监。于河南河北人口密集,水草丰美,又不适宜养良马之地的牧监逐一裁减。再说这些牧监本来多为豪强侵占,有的有名无实,成了国家的累赘,不如早点撤销还能节余国家开支……”
“我也同意。”
“减少大半购马数额,改为实物赏赐。”
“善!”
“鼓励百姓饲养马匹,不得以任何形式对马匹征税,鼓励百姓培育马种,繁衍幼马,改良马种,增加马匹数量,特别是沿边地区。”
“妙。”
“整编骑兵,派出专人监督士兵看管战马,对战马进行保护,使其不得无故死亡。缘边各路腾出一些地区,专门供骑军驻扎,闲时牧马,训练骑术,马上格斗之术与射箭,不测时随时备战。”
“也须如此。那我们便就此各写一道奏折。”
叶清臣看着韩琦与郑朗一唱一和,啼笑皆非,此行过来询问,没有想到演变成这种结果。
你们折腾吧,俺不管了。
崔娴进去做菜,两人伏在书桌上书写,郑朗对尹洙说道:“师鲁,你也将你想法写出来。”
尹洙看着叶清臣,韩琦说道“师鲁,就听行知的吧。”
吕夷简病重,朝堂必然进行一次新的洗牌,此战又暴露了国家那么多弊端,朝廷不但需要人才,还需要有想法的人才,小弟,要照顾的。
将书奏写好,崔娴菜也做好菜肴,几碟清淡的蔬菜,还有一盘烤羊肉,中间夹着一些香料,外面涂了一层芥末,卷着焦黄的油脂,香气袭人。韩琦说道:“佳肴须得伴美酒。”
郑朗一乐,吩咐仆人拿来家中珍藏的米酒,这一回韩琦没有劝郑朗喝酒,而是与尹洙挤了一个眼色,将矛头对准叶清臣。叶清臣岁数更长,资历深,可韩琦哪里在手这个。
两人唇枪舌剑,不会儿将叶清臣灌得踉踉跄跄,落荒而逃,跑到客栈里休息。韩琦这才放下酒杯,问道:“行知,你认为对西夏是以战为主,还是以和为主?”
“稚圭怎么想起问这个?”
“行知,人没有远虑,必有近忧。我知道此时庙堂上诸臣迫于国家财政压力,想与西夏人议和。但是真和,还是假和,一定要分清楚,否则西北便无法布局。”
“我想……还是要战,不是我朝想不想和的问题,只要西夏人恢复元气,必然还会继续入侵我朝。”
“此言颇得我心,希文兄却不知,只想和啊,惜哉。”
郑朗索性装作没有听到。
真要问以后对西夏人怎么办?必战无疑。可是韩琦不是说以后,而是在说以前!
酒过三巡,菜过立味,尹洙告辞,韩琦没有走,继续与郑朗海吹,从国家谈到学问,又从学问谈到军事,崔娴与江杏儿看着这个酷酷的韩琦,很是无言。
夫妻分别很久,你最少体量一下别人的心情,反过来你今天却成了主角。
郑朗也没有办法,酒兴上来,韩琦谈到最后吟诗作赋,更是没有离开的打算,看了看天色,郑朗只好说道:“稚圭兄,天色不早,今天不嫌我宅粗陋,就在我这里休息如何?”
“好,”又拉着郑朗的手,谈到二更时分,才相互休息。可不能老呆在渭州,他还要率领数千军队返回秦州呢,第二天郑朗将他送出渭州,来到城外,相互停下,郑朗忽然问道:“我听说你上书要求朝廷准许秦凤路增加刺字乡兵?”
“是啊,秦凤路兵力太过单薄,又不能增加禁军,导致国家增加支出,原来弓箭手召集多有不便。所以我上书此议,进一步改编弓箭手,拱卫秦凤路的实力。”
“稚圭兄,你以为我们在西北还能留多久?”
“行知,听到什么风声?”
“我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但你可以想啊,一旦朝廷与西夏人搭成和议,还能不能让我们破坏祖宗家法,总管一路数州军的军政财大权?不但不久后,我要调回京师,你与希文等人皆会调回京师。”
“还早呢。”
“稚圭兄,我知道你心中的想法,想借着西夏兵败的时候,元气大伤,想办法将横山夺下来。但是庙堂之上的诸臣你不是不知道的,他们多是抱有苟且偷安的想法。如今西夏大败,正好双方一拍即合。夺下横山的时机还没有到来,两国和议多半早就搭成。况且诸寨一直修到没烟峡中,修到萧关,再拿下横山,元昊会不会拼命?再次大战,敌寇十有**会迎来灭亡的命运,可我朝呢。稚圭兄,别忘记,还有呢。”
郑朗指了指北方,契丹与西夏还没有交恶,能坐视宋朝将西夏歼灭?
看着北方,韩琦色沮。
“战不起,秦凤路何需这么多兵力?按你所说之法,是省其国费,然这些乡兵仅拿着少许的薪酬补贴,却要于脸上刺字,耽搁耕种放牧,士气会不会再象以前那样高昂?西夏人当真骑术差了?箭术差了?武艺差了?身体差了?之所以军队不强,正是此故也。若体贴,只能将他们编入正规军队,国家之冗,重在冗兵,裁减都来不及,你还要增兵,妥否?”
郑朗心平气和地说。
韩琦固然是私心作祟,可也要看,不仅是私心,一部分也想秦凤路兵重,能有更多的立功机会。说不好的是抢战功,好听的便是一种军事上的进取精神。这种精神在范仲淹身上看不到,在庞籍、吕夷简身上同样也看不到。
以和为贵好啊,关健你想和,人家不想和!
韩琦这种精神,是郑朗对他最欣赏的地方。
韩琦嘿然不答未必服,也没有扫郑朗面子,骑上马,说道:“后会有期。”
朝廷圣旨下来之前郑朗先接到一封信,是王德用写来的。
让郑朗感到很蒙,王德用不是在京城,而在河北,不知道葛怀敏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这么短的时间将信送到河北,还让王德用抢在朝廷圣旨下达之前,将他自己写的信交到自己手中。
实际情况与葛怀敏并无半点关系。定川寨战役过后葛怀敏随军前行半是犯人半是学生消息传到后方。王氏也是出自名门世家,一听立即察觉到不妙。
丈夫没有导致大败,但失职肯定有了,而且很笨,西夏人调一调军队,就自动钻入包围圈,另一边郑朗与韩琦这两个坏东西,在战役还没有打响之前早就猜到丈夫肯定会上西夏人的当,于定川寨中做了准备,却将丈夫当作棋子利用当作猴耍。砍脑袋不会,仕途堪忧。
她家与崔家有一些亲戚关系,但与郑朗沾不到多少瓜葛。丈夫来到泾原路后,与此子斗来斗去,即便自己央请崔娴,多半没有用。于是动用了家中谦客,骑快马到河北,求王德用帮助。
此战过后,朝廷必然派人查问具体的情况,让王德用央请郑朗,少说几句恶话,放葛怀敏一马。
中间还发生一些事,郑朗也不知道的。
当初葛怀敏与郑朗发生一些隐秘冲突,王德用也写信过来斥责葛怀敏,不可以托大,自己仅是一个武将,郑朗有可能是将来宋朝最重要的文臣,你用什么与人家争。葛怀敏不听,依然我行我素。
所以王德用写了两封信,一封信写给葛怀敏的,再次责备葛怀敏,另一封信给郑朗,委婉地求了一下情。怎么办呢,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夫。
郑朗笑了笑,对王德用家的门人说道:“请你转告王相公,我与葛将军无怨无仇,以前是有一些小节,真说起来,不算什么。我知道怎么做。”
将王德用门人打发走没几天,朝廷圣旨下达。
大封立功将士,郑朗再次授爵,魏国公。是那一国的国公无所谓,是一个虚号,多用春秋诸国做国公名号。但具体到某一个人,往往考虑他的家乡、或者他所在那一州做的事迹最大,或者其他一些因素。秦魏不要紧,春秋时秦魏不算,后来还有一些王朝,比如三国时的魏国,北魏、西魏,前秦后秦,秦国。这些王朝都分别拥有过西夏之境。因此前封秦国公,后封魏国公。
郑朗还是婉拒。
后面的没有当场拒绝,但让郑朗迷惑不解,问下旨的太监:“朝廷何召臣如此之速。”
“是吕相公向陛下进谏的。”
“吕相公?”
“是啊,包括让陛下除授你参知政事,都是吕相公的提议。”
郑朗莫明其妙。
沉思一下,说:“我暂时不能回京,这样吧,我写一封奏折进京,将情况禀报陛下,待到明年诸寨建好之后,陛下诏我进京,或者诏我去地方供职,臣不敢拒绝。”
不能走,这些事务委托给其他任何l个人,郑朗都不放心。
北方那一步棋也没有下完。
要走,最少到明年三月份才能离开西北。
拿起笔,写了一份奏折,让太监带回京城,顺便说了葛怀敏的情况,朝廷也在纳闷,难道葛怀敏蠢到这种地步?郑朗没有说坏话,也没有说好话,很公正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肯定葛怀敏没有怯战的想法,但也肯定了葛怀敏才能低下,不能领兵作战,陛下,你还是早一点将曹彬那件盔甲收回去,边关诸将有资格穿戴它的人很多,狄青、张无等人都可以,唯独葛怀敏没有这资格。
看着钦差离开,四儿高兴地跳起来,说道:“官人,你就是参知政事哪。”
“四儿,你高兴太早了,”崔娴在边上说道。
“大娘子,为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韩琦为何返回秦州时,在我家中留宿?城中有驿站,有客栈,城外有军营,论关系他与尹洙走得比我家官人更亲近。是为何?”
“他看重我家官人。”
“四儿,是啊,他是看中了我家官人。”
两个看中意思可是不同的,四儿听得有些糊涂。
“那天晚上他与官人谈了很多,多争的是战是和。四儿,可记前好水川之败前发生了什么事?”
“大娘子,他不会恨珑心四儿害怕的捂起嘴巴。
“官人立的功最大,可岁数小,即便进入朝堂,又能做什么?早朝之时,有青年官员,可他们全部站在后面的,官人往前面一站,别人不显眼,自己也会感到扎眼睛。官人年龄不够,可是韩琦勉强够了。朝廷不久便会与西夏人议和,诸缘边大臣会皆数召回,其中功劳最著者,也不过是我家官人,韩琦,范仲淹,庞籍功劳都差了些。但官人年龄太轻,因此办什么事,假手于人!借着诸人的力量,将一件件事务落实酬这一回你知道韩琦想法了?”
“他是想官人以后协助他……”
“对,做他的帮手,不然他在君子党中还是很难争过范仲淹。所以那天晚上留宿我家,与官人促膝谈心,相谈甚欢。”
“原来,原来心
“倒不是害怕他玩心机,但范韩之争,再有君子党与小人党之争,将来庙堂会闹成什么样子?此时官人进入中枢,担任真正的国家副相,是好事还是坏事。不仅如此,你可知道李文贵。”
“知道啊,让庞籍请到延州去,为此范仲淹还写信给了官人。”
“这一举更长远啊,四儿。”崔娴说完呵呵的乐。开始内斗了,一个比一个能耐!!。
四百三十三章 请使(上)
……长这?……四儿不明白,庞籍将李女贵弄走,范仲淹平分不高兴,论肚量宽容,范仲淹很不错的,这次居然写信给郑朗,说明范仲淹的愤怒。长远在哪里?
“议和。”
“娴儿,虽说将士久战厌烦,国家困窘,但是元昊无君无父,叛乱患边,杀我百姓。举国上下对此人深恶痛绝,这时候谁首倡议和,便会让举国上下讥讽,史书耻笑,后人唾弃,我想不明白长在何处。”杏儿说道。
“庞籍的心思,岂是你这个痴杏子能想明白的。”
江杏儿咯咯地乐,抱着女儿,问:“那他是什么心思?”
“有舍便有得。都因为这个头难开,并且想议和,就要自缘边四臣打开缺口,除了庞籍外,指望官人,或者指望韩琦与范仲淹,他们会不会同意?庞籍虽得一些骂名,可给了他们台阶下。韩琦争的是功绩,庞籍却舍去一些名声,争来了人心。”
“大娘子,我懂了,但庞籍早年耿直闻名……”
“四儿,人是会变的。”
“这些人的心思这么深啊。”
“那官人怎么办?”环儿紧张地问。
“环儿,不用怕,官人不动如山,徒奈我何?”杏儿说道。
“不是不运如山,一旦这么做,就象我朝的边关政策,一昧被动挨打,国家强盛,这些伤痛能迅速恢复过来。国家不强盛,甚至就能灭国。防守与进攻需要进行转换的,适当的进攻,不求开边,对国家也有稗益,这便是官人的中庸之道。进入庙堂也是如此,吕夷简做得太过份了,清臣痛恨,但适当的做一些还击,也是自保的表现。只是不动如山,官人又立下大功,攻击的人便会有很多,即便入朝拜相,最终难勉落得灰头灰脸的下场。”
“那怎么办啊?”
“杏儿,你也不用担心,韩琦这么做是驭人之道。”
“驭人之道?”
“正是,做大事的人,各有所长,可这个驭人之道是最重要的前提。有的人如李世民能文能武,有的人文不成武不就,比如刘邦,可他会用人,于是得到天下。曹操孙权皆虎狼之物,刘先主正是用好了人才,于三国中强行杀出一席之地。汉景帝困于诸王,周亚夫细腰营受军令不受王命,让景帝窃喜,用其统帅三军。其后子幼,立即将周亚夫下狱。周亚夫还是那个周亚夫,可形与势不同也,于是周亚夫前重用后辱死。这便是驭人之道。”
“娴儿,说得好”,郑朗击案,崔娴一番话使他想到王安石。不仅是他变法没有做好,低估形势,还有这个驭人之道,同样没有做好,最终导致变法失败,给宋朝带来一系列恶果。
再看仁宗与神宗,仁宗赵祯看似懦弱无为,但用人用得好,赵祯朝的牛人并不比神宗朝的牛人少,可越往后朝堂越详和安静。神宗看似雄才大略,有开创精神,驭人之术没有做好,于是在他手中形成真正的党争。
自己这个美丽,又有些小心眼的妻子,自己同样低估了想到这里,爱惜地抚着她的头发。
“我还是没有听明白。”
“韩琦想驭官人,只要他有这个本领,官人只能被他驾驭。但是官人若有本领,反过来,韩琦同样只能被官人驾驭。官人未必能驾驭韩琦,可是韩琦也休想驾驭官人。但此次入朝,会十分的麻烦。”
皿个妻妾看着邦朗。
郑朗给她们答案很模糊,说:“不用想那么多,也想不出来,走到那一步算那一步。”
天飞快地呤下去。
越冷,有几人越是服气。
看着翻滚的云彩,老种在环州对他的儿子们说道:“天果然冷下来。”
他有八个儿子,种诂、种诊、种谘、种咏、种谔、种所、种记、种谊,其中长子、次子与五子、幼子天赋最好,因此,时常将他们留在身边,悉心教导。
但他很聪明,在泾原路时,不敢刺激郑朗,儿子多,然而郑朗一个儿子也没有,老种担心郑朗会产生什么想法。故没有做引见,可在心中很犹豫,特别是第五子种谔天赋颇佳,如果能入郑朗法眼,以后前途未可限量。
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种诊奇怪地问:“爹爹,有何不同。”
“不是不同,在去年时,郑相公曾说过,去年冬天会暖和,而今年冬天会有大寒。奇人啊,古人常相传,学问好到一定地步,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某一直不相信,遇到郑相公,我才知道真有这么一回事。”
“有这回事?”种记与种谊还年幼,不太懂,其他六子皆张大嘴巳。
“某想今年元旦时,让诂儿、诊儿、谔儿与谊儿代某前去渭州拜访郑相公。”种世衡说道。
他很聪明,知道郑朗在泾原路呆不久了,可是以前郑朗对自己几个儿子不了解,不可能闭门造车,便知道自己数子颇有才华。去了京城,自己与郑朗再难有交接的机会,因此改变了主意。
“爹爹是喏……”
老种很现实,他可不敢象范仲淹的原来夫人李氏那样,小郑,我两个孩子交给你啦。人家是士大夫,自己是武将,没有资格攀龙附凤,不过能让郑朗看一看,以他的识人之能,自己死后,种家无忧矣。
这次,老种想错了,郑朗那有什么识人法眼,他这几个儿子就是不引见,郑朗以后也要用的。特别是他最喜欢的第五子种谔,郑朗敢不用吗?
天渐渐地呤。
好玩的事便来了。
朝廷派知制诰梁适出使契丹,通报一下情况,元昊这个小贼先是入侵府麟路,然后动用十几万大军入侵泾原路,侥幸被我朝将士击败,十几万西夏军队几乎全军覆没。
与这个蛮横的小弟弟不敢耀武扬威的,也要说一说,俺们宋朝也不弱,你们契丹人还老老实实的得我朝财帛,遵守盟约吧。
同时也催一催,我们宋朝增加二十万岁币,你们契丹人也答应替两国调解。我们宋朝并不想消灭西夏,可这一次次的侵犯我朝,算怎么一回事?你们契丹人的调解哪里去了?
并且现在和,宋朝君臣也感到有面子,这不是城下之盟,史书羞之。而是宋朝爱惜百姓,这才罢战退兵。
当然,这次出使没有什么危险,远不及富弼的出使凶险多多,压力巨大。更没有几年后那次出使让赵祯惦合……
泾原路大捷,也传到契丹。
战役规模打得很大,并且契丹人不再袖手旁观,终于将视线集中在西北,因此契丹君臣很快得到消息。
将他们吓着。
辽兴宗将耶律仁先与刘六符召来,二人出使宋朝有功,耶律仁先加同知南京留守事,刘六符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此时契丹在冬捺钵,地点在潢河与土河汇合处的一片平原区,又名广平淀,地势平坦,除了榆柳外,其地多沙,冬月稍暖。其地在契丹上京东南,中京之北,离宋朝稍近。也是契丹贵族主要分布区域,所以于冬捺钵之时,辽主常驻此与大臣会议国事,或者接见各国使臣,主要便是宋朝使者,顺便安北宋及诸国贡礼,暇时则外出校猎习武。
离幽州不算远,两臣迅速召回。
对郑朗又熟悉又陌生,听过他的名字,还看过他写的字,但契丹诸臣中,只有耶律仁先与刘六符与郑朗有过交往。
辽兴宗将情况一说。
刘六符说道:“陛下不用担心,宋军一直很顽强,否则当年圣皇帝早将宋朝灭败。此战之所以胜利,固然是宋军不可小视,也是西夏国力狭小,还有一人之功。”
“你是说……”
“若没有郑朗,宋军休想取得这决大捷。”
刘六符仅说对一半。
宋军能打败西夏人,契丹人未必能打败西夏。不是契丹不如宋朝与西夏,看战役怎么打,在何处打,西夏若是入侵契丹,有多少人得死多少人,可一旦进入西夏核心区域,无论宋朝或者契丹,若是不小心翼翼,同样会败得很惨。
正是抱着这种轻视的心态,契丹悲催的命运即将开始。
刘六符这种说法也代表着大多数契丹大臣的想法,更代表着九成生活在契丹境内汉人的想法。
赵匡义挥军北上,认为只要宋军一到,幽州境内汉人会打开城门,举手欢迎宋军进入,想法是错误的。契丹人自唐朝时就与汉人有着紧密的联系,对汉人不排斥。最著名的事例便是韩德让,让郑朗推崇的萧燕燕在丈夫死后,与情人韩德让过着事实的夫妻生活,契丹贵族也不以为韩德让是汉人,就做出什么举动,甚至辽圣宗本人还以父礼待之。
但毕竟是汉人,象张元与吴昊那样的王八羔子很少的,他们忠于契丹,但也不想与宋朝交战。只要宋朝不来什么收复幽云十六州的啥,这些汉人最想与宋朝和平相处。
得到郑朗于公是为了契丹,于私也是为了汉人。汉人在契丹境内能人越多,话语权便越大。正是抱着这种心态,才有了刘六符下面一段话:“陛下,一旦宋朝没有此人,我朝不用惧矣。至于此人,仅是几年……”
“哈哈哈……”辽兴宗大笑,说道:“刘爱卿,你做得好啊,得此人当得十万精兵。宋朝那些君臣无能,居然也同意了你的说法。这是皇天浩土,当中兴我大辽。”
刘六符又说:“陛下,宋朝派出使者,不日将抵达我朝,我朝也要派出使者,以表亲近之意,顺便向宋朝通知我朝已从幽州撤兵,让他们将纳币火速送来。”
“这是正事儿。”
“还有,臣有一计……”刘六符小声地说完。
“不合国礼。”
“陛下,有什么国礼?不要看那个富弼,这些臣子很少,多数大臣贪生怕死,只要我朝不出兵,他们就开心万分了,礼仪不必太过拘束。倒是郑朗此子,对宋朝忠心耿耿,我朝应当表示善意才为妙啊,否则我朝得到此子,就象曹操得到关羽与徐庶,不能被我朝所用,终是不美。”!。
四百三十四章 请使(下)
宋朝派梁适去契丹,契丹也派了林牙(林牙,契丹的外交官职)萧偕前来宋朝。
听到契丹如约撤兵,宋朝君臣十分开心,大设酒宴,盛情款待萧偕,宴间萧偕忽然对晏殊说道“晏相公,我朝陛下听闻贵国郑朗知州于西北大捷,特带一些礼物,前去贺祝。”
淡淡一句,宴席间的群臣一起冷场。
晏殊硬着头皮说道:“贵使前去西北,路途遥远,多有不便,也不符合礼制。”
“我不是去西北,仅是去郑州,将礼物送给郑知州的几位娘娘,立即返京。”
这也不行啊。
并且契丹使者一口一个知州,很恶心人。晏殊头有些昏,自己与契丹人议和,为此,包括女婿在内,饱受诸多大臣指责。若这样做,明天又不知道有多少上书弹劾。
支吾道:“如此,我当请示陛下。”
不敢得罪契丹人,又不想得罪一些清臣,将责任往赵祯身上推。赵祯想了想,说道:“准。”
不就是一些礼物吗,让他们送。
若是贪图礼物,以郑朗的手段,还不知能敛出多少财富,这是一个很淡泊的大臣,契丹人就是带来金山,也打动不了郑朗的心。
萧偕去了郑州。
不过君臣多少有些不放心,派了许多侍卫,几个太监,还有几个官吏,打着保护旗号,一路随行。浩浩荡荡的一百多人来到郑家庄。几个娘娘刚从少林寺回来,西北战役打得很苦,连媳妇都受了伤,好在家人平安,于是到处烧香还愿。
听到契丹使者来看望,几个娘娘糊涂了,不知道怎么应对。
赵祯也猜到会发生这个情况,派了内侍,对她们指导了一下,简单一句,就当你家来了一个尊贵的客人,热情招待,不失礼仪便可。如果契丹人送什么礼物,你们尽管收下。这是圣旨。
萧偕开始拿出礼物,两匹骏马,这个宋朝君臣早知道的。两匹马不算什么,关健是下面,五株高丽进贡给契丹皇帝的人参,每颗都有四五两,这不是后来种植的大萝卜,全是正宗的野山参,能长到这份上,还不知长了几百年,即便在高丽国也是稀罕的物事。五件全白的野狐皮,白狐罕不罕见?以及其他的一些责重礼物。
几个黄门与相关陪同的官吏看了只顾冒汗,这些礼物比契丹带给皇上的礼物还要贵重。
可郑朗七个娘娘不知道啊,听了黄门的口旨,只好说谢谢,逐一收下。还不算什么,最后还有一幅画,是辽兴宗亲自画的,山上一间茅草屋,里面住着一个书生,书生正在身上捉虱子,一边捉着虱子一边顾盼自维。在山下还有几个小人,穿着胡服,正在耐心等待。
“是贵国皇帝画的啊?臣妾代儿子谢过贵国皇帝。”大娘不懂,不就是一幅画吗,收下就是。
但几个官员脸上全部色变。
这个画有很大的来历,自古以来喜欢捉虱子的成名书生有几人,只有一个,王猛。苻坚广招贤才,网络豪杰,以图大举,尚书吕婆楼力荐王猛。于是苻坚派吕婆楼前去王猛隐居的华山拜见。于是前秦一统北方。
招揽之意,一幅画足以表达,可还没有完,萧偕说道:“大娘,以令郎才华与功绩,至今还是一个知州朝廷待令郎太浇……”
大娘很满足,说:“贵使,不是,朝廷让我儿子做了观察使,主掌一路军政财大权,比知州权利大得多。”
“一路观察使算什么,只要令郎来到我们契丹,我主愿意授他南院大王,大丞相,总知南北院枢密使府事。”
萧偕说完,几个小黄门与几名官吏一起浑身直抽搐。雷了!
南院大王起初是爵位,又叫夷离堇,指军事首领,后来才改为大王,惭惭有了实职权。契丹北面官主掌契丹及诸游牧部落之政,南面官主掌汉人之政。但南院大王挂着一个南字,不是南面官,北院大王掌管的是契丹最强部族,迭剌五院部,此部也隶属于北宰相府。南院大王主管着迭剌六院部,此部还属于北宰相府。史上最有名的南院大王乃是萧峰,不是金大侠UU小说的萧峰,也没来过宋朝。此人武艺高强,英勇过人,曾屡破阻卜、敌烈叛乱,耶律重元造反时,也是此人镇压下去。现在还小,但他是郑朗观注的重要人物,不是现在观注,而是关注十年后的萧峰。
后面职位则是韩德让巅峰时担任的官职,总掌着契丹所有军政大权。
几个娘娘也吓得直哆嗦,大娘差一点急哭了,说:“我儿哪里敢授。”
“大娘,此乃吾主在臣临行前,刻意奉告之语,君无戏言不是拿郑知州开玩笑……”,萧偕语气诚恳地说。
不但辽兴宗说过,你要对郑朗家几个母亲好,要尊重,这是一个很孝顺的人。刘六符也说过,他只说了两件事,宋朝与西夏人作战,互有伤亡,元昊之败,主要是在南方,两次大败,主帅是谁?仅是去南方做了一个小小太守,六七年时间,为宋朝增加多少财富与粮食。那时候郑朗才是少年人,心智未健全,再过几年,心智成熟,又会是如何?
萧偕十分狐疑的上路,来到宋境,于是问老百姓。包拯能传成包青天,况且郑朗,越听越是心惊。在他心中,郑朗不是放大版管仲,而是放大版韩德让。韩德让虽有文武奇才,可澶渊之役随军南下,多吃了败仗,敛财之能,似乎也不及此子。就是不知道此人愿不愿意投靠契丹。
没有久留,临行前,在宋朝君臣面前耀武扬威的萧偕对郑朗几个娘娘却恭恭敬敬,行了若大的晚辈礼,这才离开郑州。
传到京城,赵祯与诸位大臣一起雷蒙了头。
辽国这个小皇帝是真授还是假授?
况且契丹史上也没有过汉人担任南面大王的事倒。
可是很难说,南北大王虽宠,但实权不及南北宰相。只要做一个改制,将南院大王划为南面官,那么郑朗就可以担当此职。然而宋朝能给郑朗什么?一个参知政事还是吕夷简力荐的,郑朗暂时未接受,已有言臣上书弹劾,说郑朗年龄太小,担任参知政事资浅望轻,不合。就是参知政事,如何与契丹人的南院大王、大丞相与总知南北院枢密使府事相比?
赵祯焦急的将群臣喊来。
大臣们什么表情都有,富弼站起来说道:“陛下,勿用担心,郑朗不会投靠契丹,他对我大宋忠心可表日月。”
此时,他急得差点儿要撞墙,早知如此,悔不当初。
“富卿,朕不是担心郑朗叛投契丹,而是担心契丹对郑解势在必得,几年后郑卿契丹一行,契丹人必然不会让他返回。”
但问题是契丹人敢违背盟约,宋朝敢不敢违背盟约?
也没有商量出什么好办法,赵祯下了一份旨书到渭州,将情况对郑朗说了,郑卿,有些不妙,要么我们从现在想主意,看用其他什么代价,使你不必去契丹。
此时冬天渐深。
北方诸寨施工进入尾声。
大多数寨墙砌得有一人来高,想要增加防御力,墙的高度必须达到两丈,还早。可先将它砌起来,虽有过冬的棉衣,士兵中蕃兵又占了很大比倒,但总体宋兵耐寒程度不及西夏人。
这些寨堡会成为西夏眼中的大钉子。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先抢修出一人多高,便有了防御力度,西夏人也不会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
钱用得桑泼水一样,尽管朝廷拨出大笔钱帛做为奖励,仅靠市易的收入,也远远不够。
郑朗又准备向朝廷要钱。
就接到赵祯的旨书,郑朗也雷了。不大相信,南院大王不会当真,关健是后面的官职,韩德让那是立下多大的功劳,契丹人才授他此职的?况且他是什么身份,契丹的亚父!
回了一封信,让赵祯不必操心,没事,我到时候自有良策脱身回来。还是正事要紧,快点拨一些钱帛给臣吧,臣这边钱不够用。又写了一封信给家中,那些赏赐儿咱们不能收,一起将它们交给皇上,以免招人口舌。
什么王猛啊,咱不想事胡人为主!
但这事儿让郑朗也气得哭笑不得,于是坐在家中想出一条主意。
不是恶心咱们宋朝软弱吗,为了优抚契丹使者,赵祯还下一道诏书,自今契丹使至,不以官高下,并移坐近前,坐在朕身前吧。没有关系,我也能利用这个使者。
派人通知折继闵,派出斥候监视北方动静,若是契丹派出使者前去西夏,立即派人通知他。
不管契丹是不是真心的,至少表面会做一做样子。这次两国相互派出使者,“其乐泄泄”,契丹不久便会派出使者前去西夏,调解双方关系。
郑朗打的便是这批使者的主意。
又将常明德与刘轩睿喊来,说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任务委托你们去办。”
“请郑相公吩咐。”
“有点儿难度,若是我没有猜错,不久契丹会派出使者前去兴庆府,他们来了,你们代表我前去兴庆府将他们请到渭州来叙一叙。”!。
四百三十五章 顺天西行
契丹的奠明其妙来访,让宋朝君臣大眼瞪小眼,但接下来的才是真正啼笑皆非。
还早,要等契丹使者到兴庆府后才会发生。
先是庞籍上奏。
他将李文贵弄到延州后软禁起来,然后上奏,李文贵授西夏国主元昊意,想与我朝议和。
奏上!许多大佬知道中间有花招,即便李元昊想议和,多半也不会在这时候议和,新败之下,议和对他们西夏会有利吗?况且也不会派滞留在环州的李文贵,而会另选一个人选。
然而一个个就当不知,默准庞籍与李文贵商议和平之事宜。
庞籍这才让人将李文贵带上来,对他说:“你们的先主与当今之主起初奉事本朝,皆不失臣节。你们这些做为臣子的,蛊惑人心,无故妄加不应有的名份,使汝主不能为臣,纷纷至今。你我百姓,战至三年有余,肝脑涂地,全部是你们的失误。”
李文贵一听,心中乐开了花。
西夏大败,他在环州心生忧虑,省怕宋朝数路大军北伐,使西夏灭亡。
庞籍将他弄到延州来,他也不知为了什么。软禁数天,一颗心如同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没有想到听到这个好消息,强压着内心的狂喜,恭敬地说:“是,是。”
弱国无外交,西夏是战败国,没有强横的本钱。
庞籍又说:“你们西夏犯边之初,我们大宋国家承平已久,民不习战,故屡为你们获利。今天边民益习战,你们还能不能获胜?以后每战,你们西夏只能象定川寨那样,必败,自去年麟府一役后,二战石门川,三战定川寨,一次比一次败得惨。我国富有天下,即便有小败,也不会有大损。汝国一败,则社稷可忧。若是我朝如今不顾大体,不顾百姓,再次举军对你们西夏征讨,该是如何?”
“是,是,天子仁爱,天下无人能及。”
“所以我朝天子才是天子也。天之立天子者,将博爱四海之民而安定之,非是必欲残彼而取快。你回去对汝主说,若是能诚心悔过从善,称臣归款,以息彼此之民,朝廷待汝主,必礼过于以前。”
李文贵狂喜,磕头若捣米,一边跪头一边说:“此乃西人日夜所愿,龙图学士能为之言报朝廷,使彼此休兵,谁敢不受赐?”
庞籍乃厚赐,将其送到西夏边境上。
李文贵飞快急奔兴庆府,元昊此时在兴庆府也是呆若木鸡,打惨了!一个多月,还没回过神。战前他想和,此时更想和,可因为战败,想和又抹不下面子。听说李文贵还,连忙将他召见,听到庞籍的话后,大喜过望。做了一件事,将王嵩,也就是光信大和尚从地牢里放出来,同样厚礼遇,让他带着国书与李文贵一道去延州。
国书是嵬名环写的,和议也交给了嵬名环主持。史上是野利旺荣主持此事,但因为在范仲淹与郑朗推动下,野利兄弟皆提前数月被杀,于是交给了嵬名环。似乎也不错,虽败,可是在几十万宋军围困中,居然奇迹般地的从渭州大后方带着一部人马逃回国内,在国内缺少大将的情况下,李元昊对嵬名环益重。
但这份国书很有问题,上面写了一句,如日之方中,止可顺天西行,安可逆天东下。
太阳是从东面升起来的,你们宋朝也风光一段时间,渐渐走下坡路了,这次要轮到我们西夏人风光,岂有将太阳再推回去,逆天东行的?
李元昊高兴归高兴,但很有心机。
庞籍一议和,他立即判断出来许多事。与战争无关,自己日子不大好过,宋朝日子也不好过,别看庞籍说我国富有天下,越这样说越是证明宋朝财政同样吃紧。
于是做出这辫嘴脸,咱穷咱横咱不要命,大不了再战,咱灭亡了,你们宋朝也差不多要结束了。虚张声势,好在接下来谈判上掌握话语权。
庞籍看了这行文字后,差一点轮起拳头要往桌子上砸,但他如崔娴所言,非是几年前那个热血好青年,这几年在官场上浮浮沉沉,城府已经变得很深。没有显露于色,也不敢回复。
别的不说,范仲淹有一个前例,自己同样害怕言臣罗嗦。上书说了此事,西夏人有些麻烦,国书出语不逊,将这一句话写上去,咱没有欺骗朝廷。但岂止是这句话,整篇国书多充斥了不逊的话语。
这一招美其名曰,偷梁换柱。
但说了西夏人和是肯定想和的,不然也不会将王嵩放回来
赵祯下了一旨,让他主持和议,允其嵬名环为太尉,进行拉拢。又下诏让王嵩赴京,这个大和尚让赵祯充满了好奇。
庞籍惺惺作态,再次上书,太尉,天子上公,非陪臣得称,使环当之,则元昊不可复臣矣。今其书自宁令谟宁,皆虏官,中国不能知其义,称之无嫌也。
一个盗贼去偷铃,害怕铃声响,让人听到,于是将耳朵捂上。
庞籍的做法便是如此。
也不是庞籍不知道,是害怕言官弹劾,遮一遮,那怕是一缕薄纱,好歹也是穿着衣服的。
庞籍忙得不亦乐乎,郑朗就当不知道。他也在忙,屯田、闭路、建营与练军、抚恤家属,论功行赏。
但接到一条意外的消息。
还是马引起的。
但先是从盐开始。
盐实际成本不高,就是宋朝的煮盐以及物价昂贵,一斤盐煮出来的成本也不过两三文钱。宋朝之所以盐贵,是专营引起的。也不是宋朝敛财,这是中唐后的旧制。赵匡胤说永不加赋,不太现实,但至少做一个样子,国家开支又大,只好寻找一些所谓的开源之道。盐酒茶矾香专营正是这种制度的产物。
西夏与契丹想学也学不来,宋朝专营都出现无数弊端,这两个国家想学,准得出大事,也明智的没有学。于是宋朝盐贵,西夏与契丹的盐向宋朝倒流。
可是夹山地区不产盐。而且道路难走,路途遥远,同样盐很贵。
郑朗在卖马牛骡子,俺对皮毛兴趣不大,只要是这些能耕地的大牲畜,是活的,弄到泾原路,全部给予优惠政策,于是西夏许多牲畜向宋朝倒流。再从渭州流运到关中后方。
价格之便宜,让朝中君臣咋舌。
琦说得不过,许多牧监已让权贵侵占,名存实亡。但步子迈得很小,取消三分之一牧监,其他破坏力度很小的牧监继续保留,也准备逐步减少朝廷购马数量。最终是什么,要看,看西北的马匹数量会不会增加,死亡率是多少,长得是否健壮,才能真正考虑韩琦与郑朗的上奏。
元昊一看有些慌神,下令禁止。
可他新近大败,也不敢过份得罪权贵,无奈之下,加快了向夹山地区买马的步伐。
与盐一样,单论供肉量,马与黄牛相差无几,为什么马价比牛价高上近十倍,也是西夏与契丹联手打压造成的。不让宋朝拥有更多的骑兵。想法有些错误,即便放开马的交易,宋朝也无法弄出几十万精骑,无他,缺少优良牧场,养不出好马,顶多象现在这样,在缘边四地选一些牧场,再挤,数量也有限,十万匹是极限所在。但起到一步部分作用,宋朝九成五以上是步军,于是战争来临,胜不能大胜,败则会全军覆没。
但这时元昊都快要亡国了,谁顾谁,那怕是一杯毒酒也要喝。为了使国内不缺少马匹,自认为契丹人会容忍自己,大肆向夹山出口积压的青盐,带回战马。
可许多战马又再次涌向宋朝,辽兴宗一听气着了,你这小子是晕了头。亲自下诏,不准西夏人前来夹山购马。
郑朗听到这个消息大喜过望,对王勇二人以及陆陵传了一道命令。
先是让尊勇勾动西夏的商人挑唆呆儿等党项与吐谷浑部族。马在我们这里不值钱,不让我们卖给宋人,为什么不让我们卖给西夏人?
又让陆陵密告罗汉奴,说呆儿等部族又要准备叛逃西夏。
罗汉奴一听大惊失色,上次屈烈叛逃一事,还遮着捂着,省怕皇上知道处罚自己,这个元昊胆子这么大,居然又来勾结呆儿族。相信啊,有过一例,并且元昊重创,损兵折将,更需要人口充实国内。立即派兵前去镇压。
再让王勇挑动西夏愤愤不平的商人,蛊惑呆儿等部族反抗。暴动开始后,王真二人就要立即回国。剩下来的便交给陆陵了。
就在这时,契丹使者终于奔向西夏,辽兴宗派知析津府事耶律敌烈、枢密院都承旨王惟吉谕夏国与宋和。
元昊气得脸安青。
奶奶的,俺们打得这各苦厂你们契丹人倒好,不顾大局,得了小便宜。和今你们说和便和啊,俺是什么人,是你家的奴才?但西夏现在日子不大好过,让郑朗弄了一着后,在匹粗绢生生从一贯五涨到近十贯钱。人心摇动,更不敢得罪契丹使者。
耶律敌烈与王惟吉哪里感受元昊的心情,不用鞭子抽你就算不错,说完后耻高气昂的训斥李元昊:“听说你从夹山购马,又将这些马匹售给宋朝,此举何为!”
“我国从未向宋朝售马,除非私境而售,我国新败,军民沮丧,私售或许有之。就是上国不是同样也有私马售往宋朝吗?”元昊反问了一句。心中说道,我忍,我忍。
耶律敌烈继续训斥。
元昊越听越想扭头便走,气得全身就要冒青烟。这时,常明德与刘轩睿从渭州风尘扑扑的赶到兴庆府。他们是郑朗手下的谋士,如今元昊一心想求和,闻听后不敢不放行,让他们抵达兴庆府。
但二人指名道姓要见契丹使者。
元昊不知道什么事,心中其实很害怕郑朗,真的打怕了,能慢怠庞籍,能打范仲淹的马虎眼,不敢在郑朗身上打什么主意。又不知道郑朗此举是有什么用意,要说当面说,省得背下里使什么阴谋诡计,直接放进来。
刘常二人见到耶律敌烈与王惟吉,施礼后从容说道:“我家相公听闻二位使者来到兴庆府,特地命我邀请二位使者等出使任务完成后,前往渭州一叙。”
耶律敌烈脸上表情十分精彩,噎了噎口水,说道:“二位,不行啊,于礼制不合。”
自己作为调停人身份出使西夏的,如果去了渭州与郑朗把酒言欢,偏心气味很浓,元昊也不会服气啊。
“是吗?”常明德打开折扇,轻轻摇动,折扇上什么也没有,只有四个大字,耶律虎古!
开婷耶律敌烈与王惟吉没有注意,可是常明德摇啊摇的,扇面子都快摇到他们眼皮底下,怎能看不到?然后二人盯着这四个字,常明德摇一次,二人额头上汗珠就冒出一份。摇到最后,二人脸上表情恐怖,眼光呆滞,汗如雨下。!。
四百三十六章 和
常明德看到火候差不多,将折扇一收,说:“我家相公说过,是等二位贵使将事务办完之后,让我们请二位贵使前往渭州做客,不耽搁二位贵使的公务。”
这也是违反礼制的。
但二人很傻眼。
无他,耶律虎古也。
澶渊之盟时,曹利用孤身进入契丹大营,并不惧怕,然而让一件事弄得瞪目结舌。他看到韩德让与萧太后共居于一车帐之中。这种车又叫奚车,张有毡幕,内有简单的生活设施,安营扎寨时即为寝帐。曹利用一对绿豆眼就翻啊翻,古今往来有不甘寂寞的太后,很多。可皆是偷偷摸摸的,当然武则天除外,但这是什么地方,大军之中,十几万将士众目睽睽之下,一个是契丹的太后,一个是契丹的大臣,要命的是这个大臣还是一个汉人……很是想不明白。
耶律虎古是六院夷离堇(南院大王)觌烈的孙子,正宗的出身名门子弟。出使宋朝还,说宋朝想取河东。韩德让的父亲韩匡嗣说,你怎么知道的?虎古说,南朝诸偕号之国,宋皆并收,惟河东未下。今宋讲武习战,意必在汉。韩匡嗣不听,第二年宋朝果然收入河东。辽景帝以为其人能料事,很器重。很正常的一次进谏,宋朝类似的事例每天都在发生。
可是事情过去很久,韩匡嗣没有记这个仇,韩德让倒将这个仇恨记住,后来又因为政事不合,略争了一争,韩德让立即抄起身边护卫所执的戎杖,往耶律虎古脑袋上敲,几下就将耶律虎古的脑袋敲成一个烂西瓜,当场毙命。
耶律虎古冤死,但契丹无一人为其喊冤,相反,对韩德让时至今天,还感恩戴德,认为韩德让给契丹带来和平富裕安宁的生活。这不象霍光与后来的张居正,前面一死,后面皇帝将其抄家灭族。
本来耶律虎古与韩德让是契丹国内的事,与郑朗无半点关系。
仙……
刘六符提议的,有一些大臣说不可能,太重。刘六符反而叹息一声,不重恐怕此子不能动心。未必前面一投契丹,后面立即授予这些官职,可只要郑朗做到宋朝一半的功绩,足以授之。
一干契丹大臣大眼瞪小眼,全部无语。总体而言,契丹穷啊,看到没有,宋朝加了二十万岁币,一个个乐得喜不自禁。郑朗一年不要多,能使契丹举国增加一千万贯的收入,契丹会有多富哪?只要积累十年,国库里有数千万贯,或者上亿贯财富,再有强大的精兵!就是消灭宋朝,也是垂手可得的事。但问题关健,是那个青年宰相愿不愿意为契丹效力。
可以想的,连那个承诺都冒出来,为了拉拢此子,只要此人来到契羿,嘴巳张一张,自己的陛下为了使此子快乐,也能派人将自己二人当场击杀。
前事不远,后面又和……
两人对视,眼中皆露出仓惶之色。
耶律敌烈嘴张了张!又看着王惟吉,王惟吉无奈,只好说:“二位,能否容我们商议一下,晚上给你们答复?”
两人全部忽视了元昊的感情。
他们前倨后恭,但对象不同,倨的是自己,一个堂堂一国之主,恭的却是宋朝一个大臣的家奴!
一把大雪翻飞的下。
不是江南那种**的水雪,晶莹剔透,落地即融,带着粉带着浓浓的水气与羞色,就象一个害羞的仙子落入凡间。
干干的寒雪透着无穷寒气,似是一粒粒细小的冰刀,落在人肌肤上,寒冽无情的在肌肤上切割着。转眼间,天地白茫茫一片。新雪会入老雪,渭州城便变成一片白色,只是一两根茅草露在外再,上面也附着冰棱,随着狂风,沉重敲打着屋橼。
这一年的冬天真的很冷。
屋里生着火炉也不行,道道寒气透过窗户的缝隙卷袭进来,郑朗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
这忽然使他想到了很多事。
为什么史上定川寨之战后,元昊明明大胜,最终议和,不仅是因为契丹的压迫,国内的困窘,还有这场寒冷的严冬。为什么呆儿族会叛乱,还是这场严冬。
游牧民族经济很脆弱的,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寒,就会冻死许多人与牲畜。
中原经济也未必好,王安石变法失败,无情的老天也在帮倒忙,明朝灭亡,也是西北连年大旱,老百姓饿得走投无路,这才揭竿而起。天气因素,在这时代还是致命的。
“北力啊……”虽冷,郑朗说这句时,脸上却有了一份喜色,然后说道:“杏儿,替我磨墨。”
“好来。”江杏儿拿起墨在砚台上磨起墨汁。
郑朗写了一封信给朝廷,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朝廷忽信忽疑,几个大佬知道,郑朗早就在安排,但契丹人真的如此短视,与西夏进行大规模的战争?并且还是看似很弱小的西夏获胜?但是不用多少钱,也不动用多少人,听其任之。
会不会成功不知道,但两位契丹使者真的被请到谓州。
元昊气得差一点骂娘。
最后言语颇是怨怒,耶律敌烈也更没有好言,小午,你真是失心疯,居然如此慢怠我们。最后不欢而散。要的便效果。
两人来到渭州,见了郑朗十分客气。
其实郑朗想想其中的原因,啼笑皆非。
朝廷也在啼笑皆非。
将二人迎到自己府上,盛情款待,吩咐杏儿上茶,然后说道:“二位贵使,你们可熟知史书?”
“读过一些”,耶律敌烈与王惟吉说道。
“汉人最强大的时候便是汉唐,歼灭许多胡人,可汉人乃是耕种文明,不喜寒冷,虽灭了北方胡人,不得居其地,不得不将其地让给其他的胡人群种,于是旧的一族消灭,新的一个族群继续强大。汉朝歼灭匈奴做得最为成功,几乎使北方再没有游牧民族的危害可是有西羌之乱,最后五胡乱华。唐主本有一半胡人血脉,被群胡奉为天可汗。但是先有东西突厥,后突厥吐蕃,还有你们契丹,韩鞠,回纥等陆续兴起,边害从来就没有消停过。”
“郑学士说得好啊。”
“汉人如此,再看你们北方的胡人,多少胡人被汉人灭族,使种族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即便强大不亚于你们的匈奴、突厥。做得最好的便是北魏放下身架重用汉人穿汉服,学儒学,改汉姓,与汉人通婚,然而不过才主掌中原半壁江山。最后被汉人的朝代隋朝取代。试问,鲜卑人如今何处?是西夏吗?人P基数太少,月圆便是月缺之时,潮起便是潮落之时超过你们人口基数的压力,试图执掌庞大的疆域,奴役比你们多达几十倍的汉人怎能不灭亡呢?”
似是而非的言论,颇能蛊惑人心。两人沉默不语。
“相对来说,你朝做得很好,蕃人治蕃,汉人治汉,民族交融,大家和睦相处。最伟大的便是两位先帝,抛开民族成见,于澶州城外议和,大家变成兄弟友好联邦。才过了几十年,我朝发展成什么样子,你朝又发展成什么样子。自古以来北方繁荣莫不及你们契丹,南方繁荣皆不及我朝。这中间的利害关系,又岂是那些鼠目寸光之辈能看出来的。所以我对你们辽国人,一直很尊重,对贵国先帝更是敬重。”
“两国已经又搭成新的盟约。”
“是啊,强人所难,落井下石,本来是兄弟之邦,相互尊重,如今不但增加岁币,这无可是否,但为什么要逼我朝交出公主,一旦交出公主,屈辱便会积压在我朝军民心头。上下军民心中愤怒,怨恨,这个盟约还会稳定吗?”
“没有。”
“是没有,但本来一个贡字已经隐隐成为下国,今天又变成一个纳字,差一点成了献字,比和亲所带来的耻辱低在哪里?当年萧太后、韩相公与贵国先帝是多么英明,分寸拿的捏是多少得当,天地间无非就是一个平衡之道,帝王心术是平衡之术,我的儒学也讲究一个平衡,何苦破坏这个好不容易搭成的平衡。”
似乎又是很有理,二人不敢回答。
“贵主带了一幅画给我,今天我写一幅字给他。”说着站起来写字,写了一百个和字,楷隶草行都有,绝对的一百个字体,而且郑朗写得很用心,每写一字便要沉思一下。
这也是一个书法的瑰宝。
“好”,两人击掌拍手。
将字轴交给他们,设宴招待,宴间郑朗又说道:“如今外面大雪封门,天气酷寒,二使来西北不值啊。”
“为何?”
“也许你们会认为我强人所难,硬将你们逼到渭州,有违礼制。可是元昊本来就是一个桀骜不驯之辈,你们契丹是好心,替二国化解恩怨,只怕此人未必领你的情,反而会在心中恨你们契丹人。”
“他敢!”耶律敌烈说道。一路南下,看到很多,因为天气冷,西夏境内百姓更加贫窘,沿途看到的情况惨不忍睹。甚至还看到一拨百姓冒着危险想要突破兜岭,逃向宋朝,被西夏驻军发现,强行驱逐回去,还杀了一些反抗的人。直到宋朝,过了新寨之后,才看到生机。这样的西夏有何惧哉?
“你们再想一想,与元昊交谈时,他是持什么态度?”
这一问,二人又不好回答。
“不过你们契丹要慎重啊,西夏打到现在,兵悍将勇,你们契丹若强行用军队讨伐他们使他们屈服,若是骄傲自满,多半是会大败而回,自讨屈辱。”
“郑学士,你这样说过于夸大西夏人的实力……”,王惟吉说道。不能我们契丹的军队还不如你们宋朝!
然而就是!
如今的契丹军队未必真的能赶上宋军。当然,也要看何人领军。
郑朗笑笑不答。
留二人在渭州呆了几天,热情招待,还送了十几幅字,给了契丹小皇帝。大家相谈甚欢,这才将他饵送走。
元旦就快来到了。
看着契丹一行人消失在地平线上,郑朗喃喃地说:“历史要翻开新的篇章。”!。
四百三十七章 祖宗与儿子
春节到来,但现在不叫春节,而叫元旦节。
去年一战,泾原路赏赐颇重,西北百姓的豪爽一面便显露出来,大肆购办年货,还有许多人家放着鞭炮。但想一想,挥霍着这些财富的背后是什么?那就会让人在这一片喜庆的气氛中,感到淡淡的,实际却是渗入骨脾的伤痛。
天气还有些峭寒。
郑朗拿出自己的五千贯俸禄,购买许多礼物,冒着酷寒,走出家门,自城中开始,逐一拜访牺牲的烈士家属,问寒问暖。虽做了多年的高官,可他骨子里还是一个前世很宅的小写手,有着自己的一份同情心。
虽然知道无论自己或者朝廷,待这些家属不薄,可看到他们的家人,郑朗心中还有着歉疚,态度便越发谦卑。但这种谦卑正在一点一滴地恢复着百姓的信心。
伤痛总是难免的,怨恨却在减少。
拜访城中,又去了城外。去年一战,渭州城地区乃是受灾最重的地区,主要在保卫渭州时多有牺牲。
但渐渐拜访中止下来。
他拜访百姓,也有一些人拜访他,包括瞎毡都派来使者。很苦逼的瞎毡,定川寨一战中,狄青根据郑朗授意,将瞎毡的三千军队组成一军,打着若大的大旗,当时元昊没有心思过问。战后愤怒的派出使者责问瞎毡,你当真与我们西夏为敌?瞎毡只能唯唯诺诺。继续两面倒,不过这一回终于倒向宋朝的更多些。
逐一接待。
与这些酋长话长问短。平易近人的态度,也让这些酋首心悦诚服,有的人说着说着。忽然号淘大哭,然后捶胸顿足,不想郑朗今年就离开泾原路。尹洙叹息道:“行知。得民心者当属你与范希文。”
“师鲁,你不能胡说,”郑朗让他一句话吓着。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对自己不是好事。况且得到这个天下又有什么作用?做好皇帝,只能象赵祯这样苦逼。做坏皇帝,几十年江山便没了。那象现在逍遥自在?
没想到家中来了几个意外的客人。
种诂带着三个弟弟前来拜访郑朗,此时种诂十九岁。心智成熟,举止得体,很恭敬地说:“晚辈见过郑相公,此次我带三个弟弟代家父来拜访郑相公,家父说过,今天朝廷向家父赐官拜候,还要多谢郑相公提携。”
“种诂。你不要以晚辈自称,不叙辈份。我仅比你大几岁而己,不过你父亲也算有心了,将你们藏到今天,才让你们出来见我。”郑朗开了一个玩笑。然后好奇地看着这四兄弟,一个个看。
这四个种,以后都是威震天下的名将。
种诂不知道怎么回答。
郑朗说完又笑,老种智慧确实是第一流的,在自己境内,怕人说闲话,于是不做多少私交,以求避嫌。直到自己离开,才将这四个天赋好的儿子拜见自己。不是范仲淹!
整是一个妖孽。
“你们不用拘束,坐下来吃点心。”
“喏。”
郑朗眼睛又在他们身上扫,论出息,种谔似乎出息最大,但才能未必,其他三人也不差些。不过论智谋,四子虽不差,可赶不上老种的高度。只是老种本身缺少高强的武艺,很少冲锋陷阵,再加上机遇的问题,才让史书忽视。想到这里,郑朗问道:“我考你们一个问题,核下一战中,汉高祖大获全胜,其间,汉高祖与韩信谁立的功劳最大?”
种诂答道:“似乎是韩信,汉高祖原来百战百败,只有韩信加入后,方才获得核下大捷,但似乎又不是。”
“种诊,你以为呢?”
“韩信功不可没,但不可以忽视汉高祖的用人之能。”
“种谔,你呢?”
“不大好说,虽有韩信之功,也有萧何之功。鸿沟僵持四年,萧何在后方兢兢业业,但项羽后方却没有能臣经营,双方在消耗之下,已经此消彼涨,再有韩信加入,于是一举定下乾坤。”
“种谊呢?”
“三个哥哥说得都有理,”种谊还小,十岁出头,做了一个和事佬,一个哥哥都没有得罪。
郑朗呵呵一乐,说道:“你们说得都有理,但都不全面。战争想要获胜,有许多因素,自己国内的情况,比如民心与军心所向,主君是否贤明,君臣是否一心支持,国家的财政,是否占据着道义。还有后勤、将士的才干、军队数量、兵种是否克制、武器、地形、当地风俗,甚至天气因素等等,全部要考虑清楚。若有一处疏漏,恰好对方是雄才大略之主,必败无疑。你们回去后,代我向你们父亲转告一句,你们几人资质颇佳,但想要未来有出息,还要你父亲抽出一些时间,教导你们兵法战策。”
“喏。”
又谈了一会儿,越谈郑朗越是欢喜。
如今他多次在战场指挥战役,对军事不再象以前那样,仅是纸上谈兵,也许临场指挥不及狄青与种世衡,但在战略眼光上,再加上他的历史知识,已经不逊于这个星光黯淡时代的任何一个名将。
种世衡这几个儿子眼下世人不知,未来却是边关的砥柱中流。郑朗越谈越开心,最后将墙壁上的宝剑拿下来,说道:“这是陛下赏赐给我的宝剑……”
种诂岁数最大,听到后伏于地上说:“郑相公,我们不敢受。”
只有一把宝剑,只能给他们四兄弟中的一人,但无论是谁受了这把宝剑,以郑朗如今的名声,立即会风闻天下。这份垂青虽好,可太重。
“无妨,我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国家的将来。”郑朗踱了几步,在弟兄四人身上扫来扫去,最后盯着种谔说道:“种谔。你在家中排行第五,平时要听你大哥的话,可是为了国家。我还是将剑赐予你。”
种谔嚅嚅,也不敢受下。
“不过你们四人资质皆佳,这样吧,诸蕃酋陆续送了我一些良马,有的我将它们送给诸将,马棚里还剩下九匹,除了章献太后赐的那匹大青马外,其他的你们自己选三匹。”郑朗说道。
这样做有用意的。不仅是赏识,陆续的给武将一些地位。这个弊端不纠正过来,宋朝积弱以后依然继续。
四个弟兄全部拒绝。
“是好男儿,当敢做敢为,未来你们报效国家,就不枉我今天送你们的剑与马。”
不能再说什么,让郑朗带到马棚。
挑了挑。种诂挑了一匹白马斑点马,种诊挑了一匹乌雉马,种谊岁数小,于是挑了一匹枣红马,忽然郑苹跑出来。不服气地说:“不行,这匹赤兔马是我的。”
“不要胡闹。”
“爹爹……”郑苹撒着骄。
种谊那敢与这个大小姐争,连忙说道:“郑相公,我还看中另外一匹。”
换了一匹灰色马,颜色不大好看,但长得很高大威武。
这些马除了大青外,实际无一不是良马,不然人家也不会送给郑朗。不管那匹马都无所谓,郑朗却开教起女儿:“苹儿,你看人家只比你大几岁,多懂事。”
“爹爹……”
崔娴只是笑,嗔怪道:“现在怨女儿,都是你平时娇惯的。”
不过她也看着种谊,这孩子真的不错,才十岁出一点头,刚才应答却十分得体,不过是武将……她在胡思乱想呢。
结果晚上睡觉时,让郑朗说了一顿,女儿还小,怎么能考虑亲事?但郑朗没有争赢。
种世衡可不敢高攀,郑朗又送剑又送马的,已经让他很开心。
泾原路似乎消声隐息,但另一边却很热闹。
去年冬天西夏的国书庞籍不敢上报,朝廷也不大高兴,亲自派梁适去了延州,对庞籍传口旨,让李文贵回去,带信给元昊,必须言语恭敬,奉表自削僭号,延州才能替你向朝廷通报。
赵祯也有些不大高兴,若是打胜了,你们西夏还有骄傲的本钱,如今你们战败,怎么还如此猖獗。
李文贵与贺从勖再带国书至保安军,其书自称男邦尼鼎定国乌珠郎霄上书父大宋皇帝。很无耻,李元昊要做赵祯的儿子。
梁适十分不满,他不是主使议和的大臣,让庞籍督促贺从勖,责问西夏这个乌珠。
不是乌珠,而是兀祖。
正是这个,让宋朝君臣十分不满意,可以想像一下,以后宋朝下国书,大宋皇帝书至西夏吾祖元昊。敢情不是赵祯的儿子,反过来成了赵祯的祖宗。这笔账怎么算怎么是李元昊划算。
贺从勖答道:“本国自有国号,不象大宋,一直没有奉表体式,其称乌珠,仅是相当于古代的单于、可汗之类。若是南朝派使者前来,我国一定让使者坐于诸蕃宰相之上,乌珠见使者,离云床问圣躬万福。”
咱各自退一步,行么?不再向以前那样慢怠朝廷使者,皇帝也象古代汉唐羁縻之国的国君那样,行臣下礼招待宋朝使节。这个祖宗就让我们保留吧。
庞籍犹豫不决。
仅是一个音同,当真那么重要吗?贺从勖又说道:“请让我谨见天朝皇帝,亲自叙说。”
这个祖宗与儿子没有搞清楚,又有梁适在一边监督,庞籍不敢答应,说:“天子至尊,荆王乃是天子的八叔父,犹称臣也。你们西夏如今名体未正,我不敢让你们进京。”
贺从勖说道:“子事父,犹臣事君也,若使从勖至京天子不许,那么可以再议。”
你写一篇奏折,问一问皇上再说吧。
从始至终,庞籍表现得一直很笨拙!甚至连节奏感也让元昊在兴庆府遥控。
庞籍于是上奏,敌自背叛以来,互有胜负,然丧和市之利,民甚愁困,今其言辞稍顺,必有诚心改事中国之心。希望朝廷让从勖诣阙,更选使者前往其国申谕,彼必称臣。凡名称礼数求丐之物,当力加裁损,必不得己则稍许之,若所求不违,恐豺狼之心,不易满足。
直接绕过了梁适。
郑朗去了前线,天气渐渐转暖,冰雪还没有融化,但要准备再度建寨,与狄青就谈到此次议和的事,种家四子是宋朝的未来,狄青才是宋朝的现在。而且种家四子如果老种不细心教导,也达不到老种与狄青的高度。郑朗问道:“为什么李元昊儿子都做了,还要保留着这个兀祖?”
四百三十八章 眼睛
狄青一针见血说道:“反心不改!”
为什么儿子都做了,还要保留这个祖宗,不是非要这个兀祖,而是要保留一份独立的心。这是西夏人的国主尊号,一旦改变,西夏便会进一步失去凝聚力。
郑朗度猜庞籍的心思,有可能庞籍也知道此事,但议和之举是他首开先河,怕以后会有人用此做文章,所以说了一句,凡名称礼数求丐之物,当力加裁损,必不得己则稍许之,若所求不违,恐豺狼之心,不易满足。
为以后开脱责任,埋下线头。
这也是私心的表现,所以他才被元昊遥控,居然让西夏掌握了谈判的节奏感。如果不是梁适监督,此次庞籍表现会更差。
对此,郑朗没有太过关注,他也不想插足,庞籍有可能比韩琦更难缠,随他去。又问道:“狄将军,为什么李元昊这次连儿子也要做了。”
狄青大乐,想了想说道:“恐怕契丹使者去年出使,言语不逊,元昊很担心契丹,再加上新近惨败,明知我朝想要议和,也主动做出一些让步,好缓过气来,防止契丹。”
“中的,狄将军,我这里还对你说一句话,宋朝祖宗家法,是重文黜武,无论武将立再大的功劳,也不予重用,以防五代十国之乱也。若是以后发生什么,你当学曹彬,放开心怀,低调做人。官职做得高,未必是好事,同样也是一种责任。”
“属下当记住相公的话。”狄青答了一句。
“我再问你一句,为什么我知道西夏困于契丹,一直没有上书。”
“这个槲狄青这一次真有些茫然了。
“无他,我刻意让元昊松一松,好有信心与契丹一战。有时候舍与得概念很模糊的,往往舍便是得,得便是舍。二者随时能转换。所以必须往后想一想。”
“郑相公才是高瞻远瞩。”
“那敢当啊”,郑朗看着远处白雪皑皑的群山说道。也不能全部怪庞籍,这个人军事观念保守,但是一个能臣。只能怪宋朝养成的畸形祖宗家法,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祖宗家法,而是大多数怯战文臣编造的产物。大多数人都想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庞籍想上位,只好顺应这种潮流。如果君臣不会这么怯弱,庞籍又会怎么做?
想到这里,又说道:“朝廷准备议罢减天下赋役,如何看?”
“不妥。”
“西北战已三年多时间,天下重赋税,百姓苦之,有此诏书下达,民心会稍稍松懈,天下逐安,为何不妥?”
“虽好,若战必须准备财帛,此诏一下,虽民心稍安,起的作用不大,但夏贼必知道我朝议和已决,谈判时必然强硬‘如果提的要求太过无理,反而和不成,战不能,朝廷会十分尴尬。”
“所以我过来与你商议一件事,如果我们再度兵出娄移口,会不会使元昊倒向契丹?”
“郑相公,是想占据赏移口?”
“不是,它在兜岭北侧,不利于我朝防守,夺此关容易守此关难,我只是想震慑一下。”
狄青沉思,过了好一会儿说:“郑相公,我也难预料,想请教相公,若是我们三度出兵赏移口,朝廷会不会改变议和的主意?”
“不会,这是大势所趋,即便陛下想要战,都阻止不子这个大势。”
“陛下都阻止不了?”
郑朗呵呵一乐,说:“陛下是君,是父,但也要听从大臣与子民的声音,否则怎能做好天子?”
“那么属下斗胆说一句,应当出兵,朝中大臣表现太过怯弱,现在将士不知,若是知道真相,同样会影响士气。并且做得好,我感到对谈判也有帮助。”
“好,我们就出兵赏移口。”
兵贵神速,反正冰雪没有融化,开工不起来,于是郑朗与狄青迅速纠集没烟前峡到萧关一带驻扎的两万多宋军,迅速扑到赏移口。两战将西夏人打怕了,防止宋朝再度入侵西夏,元昊在赏移口驻扎了三千军队。可听闻宋朝大军再度前来,还没到萧关,三千将士就开始崩溃,纷纷逃向后方。郑朗与狄青得到一个空关。
没有北上,但将关墙拆毁,诸房屋一把火烧掉,又掳掠两千多百姓,返了回去。
元昊此时正在与庞籍遥控着斗智斗法,听到这个消息,吓得一哆嗦。不敢与郑朗讲道理,这个主不好惑,咱捏软的吃,派人前去延州,问庞籍,你我两国议和,为什么贵国要出军赏移口?
庞籍听了很不乐意,你好个郑行知,想坏我的事儿?一边安抚西夏使者,一边派人带信给郑朗,信上说,郑行知,你也是一个识大体的人。西夏贫寒,得之无益,如今两国正在议和,只要西夏不背叛朝廷,为何不让我们平安议和?难道你看不到老百姓在几年战争压迫下,负担有多重吗?
郑朗迅速回了一封信。
以前李元昊一边与范仲淹议和,一边发动了好水川战役,为什么我们宋朝不能这么做?难道我们宋朝只能等着挨打的命运?这都是什么理儿?
醇之看到百姓因为战争疾苦,想议和,是发自好心,但即便议和,也要有礼有节,我纵观你在延州的表现,试问你的节在哪里?
庞籍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好上奏朝廷,不能让郑朗在泾原路蛮干,否则议和必不成功。
咱不招你,自有朝堂上诸位大佬来压制你。
他与郑朗是一个心态,都不想主动招惹对方,但也不会害怕对方。
朝廷很快下敕书,询问郑朗原因。郑朗也毫不客气地作书回答,朝廷诸举太过偏软,好战战必会因为穷兵黜武,导致民不聊生。软弱者同样因为懦弱,而被别国灭亡。我也不想继续交战下去,可朝廷这种做法让我十分不解,让将士十分不解,究竟谁是战胜国?
战争战的便是士气,朝廷这个态度,让将士能有什么士气。议和可以,请别要当真,西夏人是养不饱的狼,一旦缓过气来,必然还会入侵我朝。不要多,只要有二三十年时光恢复,西夏养足元气,定会重新侵犯我朝。那时候我还未老,若没有此事发生,请将臣的眼睛钉在京城门外。
这里用了一个典故,伍子胥劝夫差暂时不要攻打齐国,而是先灭去越国,以除心头之患,夫差不听,伍子胥知吴必为越国所灭,托子于齐国以避祸,于是被伯颤诬陷,被逼自杀。在死之前,对邻人说了一句,我死后,将我的眼睛挖出来悬挂于吴京东门上,以看越**队入城灭吴。死后仅十年,吴被越国消灭。
一份奏折递到京城后,几乎所有大臣鸦雀无声。
让郑朗的眼睛吓着。
但这一次北上,虽没有多少收获,却很振奋士气的。三入赏移口,这座关卡乃是西夏葫芦川道兜岭上的重关,宋军要破便破,证明形势已经完全颠倒过来。
宋军三夺赏移口,如屡平地,消息传出,西夏境内人心更加摇动。
元昊穷蹙,将亲信大臣喊来商议,杨守素说道:“陛下,勿要担心,此人已经承诺宋朝,一旦泾原路诸寨堡修建完毕,他将回京赴职。虽贵为参知政事,可不是首相,我在宋朝京城滞留过一段时间,宋朝东西两府主要首相乃是吕夷简与晏殊,都是贪生怕死懦弱之辈。可这两人资历深厚,非是现在此子能掰动的。那么南方便不会再有警情。”
元昊闷哼一声,一提起泾原路这些诸寨,同样象一根根刺扎在他心头。问了一句:“如何让他在这几月时间内不在生事?”
“陛下,要么再让臣去一趟渭州进行劝说。”
“此子智谋深远,恐非你所能劝动的”,元昊不相信地说。这时他让郑朗打得没有脾气了,否则一定会痛斥,朕不是去年让你去了渭州吗,可你换来什么结果?
“无妨,但陛下准许臣带一人过去。”
“高政。”
“就是那个自幼与此子结仇的人?”
“就是他。”
“好,就让你将他带过去”,元昊轻描淡写地说。反正是一个废物,留之何益。
杨守素将高政押着,前往渭州。一路经过,心中惊战,特别是那种层层联防设置,几乎每一片区域都独立开来,象这样,以后再来侵犯泾原路,军队也不要攻打渭州,开到没烟前峡,兵锋就被困住。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去年宋朝不这样做,正是为了诱使西夏将军队带入泾原,好从容歼灭的。想到这里,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冷战。心中默念,有此子在宋朝,西夏还有希望吗?
此时已经二月,冰雪大多融化,地面上出现一层浅绿,十分可爱,杨守素也没有这个心情观赏,万分感慨地来到渭州。忐忑不安地呆在驿站里,等候郑朗召见。
郑朗没有为难他,听到禀报后,让衙役将他带到州衙,只是见面后讥讽一句:“杨守素,你又来啦。”
杨守素不知道怎么回答。
“看来你做了羌人的狗,做得蛮舒服的,所以才为昊贼疲于奔命。”郑们又讥讽了一句。
杨守素老脸一红,说道:“郑学士,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是来谈正事的,并且为君带来一个礼物。”
说着让护卫将高政推上来。
高政卟通一声,跪在地上求命。
郑朗走过去,说道:“少年之事,我只是一个孩子,昔日韩信胯下受辱,后来发达也没有报复。我不及韩信肚量,但我又为什么向你报复?值不值得?”
“郑学士,小的后悔了,请学士放过我。”
“若是以前,我或可放过你,可你投奔西夏,做了汉奸,我最痛恨的便是你这些汉奸,怎能放过你。来人啦,将他推出去斩了。”
“不可,郑学士,你可知道你在杭州时,是什么人冒充你笔迹,将一些犯人释放的吗?”杨守素劝道。
“过去已经过去,何须过问。将他推出去。”
尹洙在边上也不解,暗中拉了一下郑朗的衣袖,低声说道:“行知,当年公案,至今并未注销,不如问清楚再斩不迟。”
郑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师鲁兄,有时候难得糊涂便是一种精明。”
不能问,一问会一团糟。因此郑朗本来是准备将他棒杀的,也就是用杖活活打死,转念一想,立即推翻,迅速将此人杀了,一了百了。
衙役将高衙内推出去斩首示众,郑朗听着外面喊叫声停下来,又对杨守素说道:“你奉你主之命,想请我同意两国议和。不难,我可以同意,但这个高政,在我去太平州时就没有将他当作一回事。所求甚大,所付甚小,我不会同意。除非你主还交给我一个人,我才会默认你辩西夏与我朝议和。”
“谁?”
“张元!”
四百三十九章 托(上)
尹诛一哆嗦,郑朗纯粹是无理取闹嘛,送一个高衙内无所谓,元昊怎么可能将他的得力谋士送给宋朝。
杨守素饽然大怒,说道:“你太过无礼,不怕我朝再集大军前来泾原路?”
郑朗大笑,连回答都省了。
“你笑什么,以我主的才能,你一次能得逞,还能再次得逞!别忘了!如今你们宋朝举国上下都想议和,你孤掌难鸣,再也不是去年的泾原路。”
“错也,杨守素,庞籍与你们议和,范仲淹与你们议和了吗?韩绮与你们议和了吗?本来去年我就没有指望过延州军队,以你们西夏现在的局面,如果敢再来侵犯,我们三路大军足矣!若是再败,你们西夏会成什么光景?”
“你们不怕朝廷?”
“朝廷同意与你们西夏人议和了吗?兀祖啊,谁敢与祖宗议和!兵,郑朗讥笑道。至于朝廷诏书,当真是管用?自己与韩绮、范仲淹不是武将,乃是一个文臣,若是武将还象小鬼一样,文臣谁怕谁啊!
杨守素气得直哼哼。
郑朗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杨守素,我素闻你博学多才,应当知道晃错,他是汉景帝的老师,但七王叛乱后,汉景帝将他杀了。为什么,因为七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只有将晃错杀死,才不能给七王借口,才能取得战争的大义。汉景帝很心痛,但是为了国家,只好将他老师牺牲。如今你们西夏人不大妙啊,契丹与我朝盟好,不会与你们联手,一个小国家,如何是我朝对手。其实不用战争,我只要率领军队,将你们西夏边关诸关卡一一催毁,使你们西夏不能将百姓困住,那么至少会有一半百姓逃向我朝。不战你们西夏就瓦解了。”
“你说得容易。”
郑朗用手招来一个侍卫,对他说道:“代我向张累将军,与秋青将军下令,让他们在筑尊的同时,看看能不能抽出一些军队,陆续催毁西夏的关卡,不求深入兵只求将关卡捣毁,一击即回。”
“你!兵。
“你回去对你主说一说兵让他好好想一想,当初正是这个张元吴昊提议他入侵我朝,叛乱谋反,才有今天的下场,一个张元,一个兀祖,有这两条,我是不会同意与你们西夏人议和的。”
将气急败坏的杨守素送走。
尹诛怀疑地说:“行知兵羌昊会答应?”
“不会,一旦他将张元送来,以后谁还敢投靠他。除非此人真的想与我朝议和,从此称臣,不再犯边。他有这种可能吗?张元岂止是一个人才,也是他招揽人才的一面大旗。”
郑朗回去后,崔娴却表示反对,劝说道:“官人,你这样做不妥,举国上下都有和议之心,你偏偏从中拦阻,为什么不学一学庞籍?”
“的儿,我知道。
但为什么我对范仲淹一直很敬重,因为他内心始终有着一份坚持,一颗永远不变的心。也许他有种种时代的局限性,可正是这份坚持,使他成为这时代最美丽的奇葩。”
崔娴不知道时代的局限性有何含义,但对范仲淹的德操,也不敢反驳。
虽政见上与军事上与丈夫不大相符,也十分固执,可此人才是真正的道堊德君子。
“我也不排斥议和,不议和我的那个安排就无法落实。可我反对这样屈辱的议和。布局是布局,坚持是坚持。我现在还年青,现在就学得十分世故,这样的官人,恐怕连你也看不起。也许到了那一天,我真正能进入朝堂做一番大事时,为了守望,我先入地狱。但现在还不是我守望的时代,千……千……”
“官人……:……”崔娴扑入郑朗怀中,紧紧地将他抱住。
郑朗每走一步皆很有分寸,他认为他现在的年龄,不足以让他守望宋朝,但有人不这样想。
吕夷简大病刚愈,又要处理政务。
但这一病后,他的精力严重下降,多次请求致仕,可是赵祯很茫然,除了吕夷简又用谁来做首相?于是不准。可有人看到机会,先是孙河发起的进攻,上了一封书奏,说祖宗有天下,垂八十余载,未尝以言废人。景裙以前,纲纪未甚废,犹有感激进说之士。观今之政,是可慨哭,无一人为陛下言者,臣诚痛之。
简直在胡说八道。
这几年仅是韩绮进谏最少就有一百封,郑朗也有几十封。言事的更多。不过胡说八道在赵祯朝是美德,没关系。继续往下说,原陛下留听,夫州郡承风者刺史也,皆振懦老麾,县邑栗令牧守也,多昏慧罢软。制敕之下,人以为不足信,奏请已行,人以为不能久,未几而果罢。利权反覆,民力掸竭,师老于边,夷狄争长。事至危而陛下以为安,人皆忧臣下惟缄口,何也?冉宰相多忌而不用正人也。
这中间只说对了一处,朝令夕改。
其他的又是在胡说八道,西夏入侵,岂止是小人党有误?郭劝当初不是君子党?而且为什么朝令夕改,岂不正是两派相争引起的危机!矛头直指吕夷简。那么有那些人是好人呢,往日有王曾、张知白、鲁宗道、李迪、蔡齐以正直迭居两府,曹修古、李磁、刘随、鞠脉、孔道辅以亮节更任论列,于时斜封侥幸、阉寺威福,虽未悉去,然十余年间,中外无大故。自吕夷简当国,黜忠言,废直道,及以使相出镇许昌,乃荐王随、陈尧佐代己,才庸负重,谋议不协,忿争朝堂,取笑多士,政事寝废,即岁罢免。又以张士逊冠台席,士孙本乏远识,至坠国事,戎马渐起于边隆,卒伍穷发于辇鼓。舍辔徒行灭烛逃遁,损威失体,殊不愧羞,尚得三师居第。此盖夷简不进贤为社稷远图但引不若己者为自固之计,欲使陛下知辅相之位非己不可,冀复思己而召用也……陛下果召夷简还,自大名入秉朝政,于兹三年,不更一事,以姑息为安,以避谤为知。西州将帅累以败闻北敌无厌乘此求赂,兵歼货恃,天下空竭,刺史牧守,十不得一,法令变易,士民怨咨,隆盛之基忽至于此。今夷简以病求退,陛下手和御药,亲写德音乃谓恨不移卿之疾在于朕躬。四方义士,传闻诏语,有泣下者。夷简在中书二十年,三冠辅相,所言无不听,所请无不行,有宋得君,一人而已,未知何以为陛下报?
全是吕夷简的错,其罪过馨竹难书。
今天下皆称贤而陛下不用者,左右毁之也;皆谓纤邪而陛下不知者,朋党底之也。契丹复盟,西贼款塞,公卿忻忻,日望和平。若因此振纪纲,修废坠,选贤任能,节用养兵,则景德、祥符之风复见於今矣。若恬然不顾,遂以为安,臣恐土崩瓦解,不可复救。而夷简意谓四方已宁,百度已正,欲因病默默而去,无一言启沃上心,别白贤不肖,虽尽南山之竹,不足书其罪也。若荐贤材,合公议,虽失之於始而得之於终,犹可宽天下万世之责。芶遂容身,不救前过,以柔而易制者,升为腹心,以奸而可使者,任为羽翼,以谄佞为君子,以庸懦为长者,使之在廊庙,布台阁,上惑圣明,下害生灵,为宗社计则必危,为子孙计亦未可保终吉。是张禹不独生於汉,李林甫复见於今也。在陛下察之而己。
吕夷简就是李林甫。
比起这份弹劾书奏,郑朗轰的那几炮简直小孩子在玩家家
书上,许多君子心中大慰。
吕夷简淡淡说了一句:“元砚药石之言,闻此恨迟十年。”
大家愕然,不得不服其肚量。
但实际可是如此?
刚调回太常寺的吕公著不解地说:“父亲,为何出那一句言?”
父亲德操真的很成问题,也不能象孙河说得那样不堪。别人不知,自己可是亲眼看到父亲每天处理多少政务的。
“著儿,你哪里懂。不仅你不懂,就是你那个先生如今也才一知半解。我与陛下做过交谈,西北一役,暴露国家许多弊端。陛下意气风发,想做一翻苹新。然而朝堂上自宋开国近八十年来,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分裂。不改则己,一改必会产生动乱。你拭目以待。斗。
“与父亲有何责任?”
“我原来也想等西北战后,奋发图强,想要除掉这些弊端,只能上下一心。你先生说我不能容人,有失德操,马上他就能看到,朝堂会乱成什么样子。这些人新近皆有大功,又是名声在外,陛下必用之。一用,以他们的迂阔,必然产生混乱。治国者,诸事纷杂,那有他们讲的那么容易?”
“父亲,你打算退?”
“我身体不行了,最近处理政务,力所不及,不退不行啊。孙河此奏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还有,索性我就说他说得好,让他们说去。”
吕公著脑海里产生了混乱,不知道父亲说的这些话有几句是发自内心的,狐疑地问:“那国家怎么办?”
“国家有人,老夫还领着首相,陛下暂时离不开我,我会扶此人一把,让他上位。”
“是谁?”
“你先告。”
“老师?”
“就是他,不过他现在也嫩啊,所以我担心。兵。
“孩儿认为不妥。”
“老夫也认为不妥,可这个国家托于谁人?范仲淹?韩绮?或者其他人?”
“但他出使契加……王……”
“他既敢答应出使契丹,必有回来的良策。如果答应出使契丹,却没有办法回来,如何担当老夫的重托?又是一个范仲淹,说大话的人,不回来就不回来吧,省得贻误国家。”
这都是什么理儿?
吕公著被父亲的话冲击一愣一愣的。
“而且他眼下就在犯着一个错误。兵。
“什么错荆……”
“朝廷上下准备议和,但他用自己的眼睛发下毒誓,自君王到下面大臣,无一人敢说,此事一直僵持下去,对他颇为不利。为什么不学习庞籍,嫩啊,嫩!你替为父磨墨,我写一封信给他。”
吕公著柬糊涂,不知道父亲是真心为国家着想,还是有其他长远的安排。想了想,又问道:“难道父亲想郑学士回朝堂支持你?”
四百四十章 托(下)
不但郑朗,韩琦与范仲淹也上了一书:反对朝廷这样软弱的芶和。
郑朗说西夏必反,和只是一种暂时的缓解国内压力之策,朝廷也当如此,他想和缓和一下压力,我们也想和,缓和一下国内压力。可是西夏比我国情况更恶劣,所以朝廷必须有理有节,掌握谈判的主动权。
范仲淹与韩椅分析得更细致。
元吴派使,其来人称六宅使、伊州刺史,这个命官就是想与朝廷抗礼,成为鼎峙之国,所以称兀卒,也就是兀祖,宋臣齿称,所以一会儿称兀卒,一会儿称吾珠,一会儿又称乌珠。因此有三不可许,三大可众。
若和可以赐其金帛,不可以赐其号,这是天下神器,只有石晋想借助契丹援助之功,授之契丹,于是成亡国之恨。又于天都山建都郊祀,彼多得汉,礼乐事势,砚矩已立,陕西戍兵边人一旦受到委屈必反逃向西夏,长久下去,会与契丹并立,交困中国,怎么会有太平之望?议者又说元昊蕃人,无居中国之心,拓跋佳、石勒、刘聪、符坚、赫连勃勃之徒,皆从异域徙居中原。近则李克用父子,沙陀人也,进居太原,后都西洛,皆是汉人进谋诱之。造成这原因主要是汉人不喜欢居于外域,必谋侵据汉地。这就是三不可许。
不准有国号,不准有礼制,不准收容汉人。若做不到,不许与西夏人议和。
元昊言语傲慢,是一个阴谋,使中国解兵,三四年后,将帅气懈慢,士伍骄惰,边备不严,戎政渐弛,突然暴袭,中国则不能抵挡。李德明虽和可经谋不息,西击吐善、回鹘,拓疆数千里。到了元吴之手,势力强盛立即结连北敌,大为边患。一家子祖孙三代都不是好人,这一家子怎么可能守盟信?德明归附,使善汉之人来京师做商人,察看道路,敛聚财富,获中国之利,充于窟穴一旦满足其用兴兵为寇。今为强敌必窥伺国家及夹带亡命入蕃,与奸人别有结连,或使刺客窃发,远胜于昔,遇到这种情况又如何处理?这就是三大众。
说得多数是对的,少数也是片面之辞。
但比朝堂中那些求和者,肯定有远见得多。
正确的方法怎么办?
给他兀卒称号,按唐单于、可汗故事处理但不能撤兵,以众不备。我们再用一二年练三四万精军,使熟乒蕃兵与正军参用则横山一带族帐,可以图之。降我者纳质,厚其官赏,各令安居,籍为熟户。拒我者精兵加之,不从则戳。
我军鼓行山界,元吴闻之,若举国而来,我则退守边寨,使其困彼。若派偏师而来,我则据险待之。蕃兵无粮,不能久留。退散之后,我兵复进,使彼复集。每年三五出,元昊诸厢之兵,多在河外,频来应敌,疲于奔命,山界蕃部,势穷援弱,只能投降自求内附,选酋豪镇之,足以断元吴之手足。
目标直指横山。
如果不考虑到契丹,郑朗也想拿下横山。
一旦得到横山,西夏境内将会彻底暴露在宋军攻击之下。
应当来说,范韩二人想法还是不错的。
又说议者说兵不可久,久则民困而财匿。不然,争胜逐利之师,有巧迟拙速的变化,如其外御四夷,则自古未尝废兵,以山海之利皆归边用。况且边城垒今春即将修筑完毕,兵民力役,自当减罢,每年夏秋之交,军马可以抽退数百里就食粮食。又有三白渠之供粮支持,足省入中之费,减少运劳之苦。西事已来,三年塞下,日劳月忧,岂不想和平?但西贼变诈,恐朝廷处置失宜,他时恃乱,为中原大祸,又岂止今天之边患?
这是范仲淹与韩绮共同起草的奏折,很长。
范仲淹偏和,韩绮偏战,于是成就这篇十分理智的奏折。
大体意思与郑朗想法差不多,和可以,但不可不众,也要看怎么和,切莫草率议和。
但他们对契丹出兵西夏也没有抱多大希望,否则又要换一种想法与写法。
余靖随后进言,最好不如不和。
梁适去契丹,契丹人派使西行,意气自若,自言指呼之间,使元昊听命。元昊必不肯称臣,契丹之威丧气于西羌。如果我朝私下与西夏结和,契丹怪罪,二鄙受敌,其忧更深。不如不和,契丹不能使西夏屈服,又有什么理由来责怪?那么是战是和,我朝掌握着主动权。否则欲速成和好而屈名份,天下共耻,还会让契丹生气,受困于一个小小的弱夏,以后契丹有无理的要求,更难以应付。虽强兵在境,惟血战而己。
只有继续战争,才是唯一的出路。
田况上书说了另一点,议和可以,西界派使想入阙,可是名份未定,止称元昊使人,则从勋不从。若以伪官进名,则朝廷开不臣之礼。宜令从勋就呆在驿馆里,两国商议。
除非象郑朗那样,不顾砚矩,几乎将杨守素半押着至京。那是元昊想麻是郑朗,如今上升到国与国的高度,将贺从勋脑袋瓜子砍了,他也不会同意的。
郑朗此时正忙得焦头烂额。
大砚模的筑寨,还要移民,重新屯田,将原来的屯田交给当地百姓之手。
不求屯田之利,而求屯田所出产的粮食。一旦求利,将士必不舍,屯田出产不高,又阻滞了屯田面积,实际只要陕西自己出产粮食,满足供给,已是获利,但不是将士获利,而是朝廷获利。
大砚模的让当地的一些羌人蕃人耕种,也能拉拢一部分荐子的心,还利于民族交融同化,增加他们对朝廷的忠诚度。
看到效果,范仲淹与韩椅也在做着尝试。
关健还是三白渠,看到三白渠就要成功,叶清臣再度被调走,换成田况担任新的陕西转运使,主持三白渠事务。是谁不要紧,主要还是为了求这个粮食。
一批批百姓向北方迁移。
大战所带来的信心,以及道路闭塞,前线诸寨的众守,给了许多蕃子动力。毕竟向北去地广人稀,可以拥有更多的领地放牧耕种。
渐渐的葫芦川与没烟前峡充满了勃勃生机。
郑朗就接到吕夷简的信。信上也将朝廷的种种情况说出来,范韩是边臣,考虑的是方略,田况是言臣,考虑的是礼制,至于余靖吕夷简直接略过不说,都是什么呀,战,用什么来战?有将士,可有财帛支持?
作为一个良臣,必须纵观全局,着眼未来。
看到这里,郑朗笑了。
又说到君不久就要回到庙堂,自当知道国家辛苦。朝中诸臣有的不作为,有的眼光狭隘,有的迂阔,没有指那些人,这时,你应当更有识大体,这也是章献太后与陛下对你的期待。
将信交给崔娴。
崔娴看了看说道:“吕相公想根……”
“托什么?这时最好与吕夷简少些瓜葛,看到没有,孙河一封弹劾书奏,他说了什么话?”
“官人,他去年就力保你为参知放事,恐怕此次没有玩弄权谋之术。兵。
“难说,吕夷简的心思,谁能猜得透呢?”
事实吕夷简是有重托之心,不但在信中含蓄地让郑朗顾大局,在赵祯面前也提到数次,国家未来,他人臣不得知,但此子陛下必重用。可他人品太差了,郑朗对吕夷简反感远不及韩绮与范仲淹等人,然而也不相信他的话。
但郑朗又写了一份奏折。
很短,西夏之和乃是伪和,以赢得喘息机会。我朝数年战争,百姓同样困窘,可以与之虚与委蛇。和可以,不可以失礼失节。
得将这次和议的性舟定夺下来。
接着,他的眼睛又走向北方。
王勇二人从北方撤了回来,在王勇与陆陵三人的挑唆下,呆儿族终于叛乱。
这个冬天不大好过,这些党项人与吐谷浑人生活在夹山底层,一个寒冬熬下来,生活更加艰难,再加上罗汉奴的压迫与歧视,心生不满,诸西夏商人挑了一挑,爆发大砚模的起义。
王尊二人的任务结来了。
接下来到陆陵,这些党项人十分凶悍,攻城拨寨,罗汉奴发所部军队镇压,多有不利,招讨使萧普达、四捷军详稳张佛奴相继战死。陆陵利用贿赂之时进言,让他上书辽主,就说之所以叛乱,是因为元昊派人挑唆导致的,推卸责任。让辽主下旨书,强行元昊派军队配合夹山契丹军队,联手镇压叛乱。
罗汉奴一听,好主意,立即同意。
这时候几乎所有契丹还认为西夏是一个软柿子,王……王王
京城里吕夷简没有熬到郑朗返京的一天。孙河首开先河,中外汹汹,一起说国家积弱,边疆有患,朝廷涣散无能,全部是他的错,是他谋身忘公,但为私计的结果。
这让他身体越来越差,无论赵祯怎么挽留,坚决不来上班。赵祯只好罢其相位,为司徒、监修国史,军国大事时可以与中书枢密院同议。后者是一种信任,但吕夷简到了这地步,还会去中书与枢密院,与大臣商议国家大事么?吕夷简的罢相,接连着朝堂发生一系列的洗牌。
章得象加枢密使,晏殊依前官平章事,兼枢密使,夏辣为户部尚书兼充枢密使,军昌朝同知参知政事,富弼因功授枢密副使,加枢密副使王贻永为宣微南院使,枢密副使杜衍为吏部侍郎,参知政事王举正、枢密副使任中师并为给事中。侍御史周询为起居舍人,王素为兵部员外郎,欧阳修为太常承。
升了很多人的官。
但就在这一份份授命中,隐藏着一颗致命的炸弹。
接着又让张亢前来渭州,接手郑朗的事务。郑朗那份点将谱,朝廷也听说了,赵祯细想一下,似乎很有道理。于是诏张亢前去渭州。元吴听说郑朗要回京城,在兴庆府十分开心,然而斥候将这个消息带回来,再次呆坐不语。郑朗难缠,这个张亢同样也难缠。终于使元灵对泾原路彻底死了心。
四月来临,满川青青。
渭州官员夹道相送,张亢说道:“郑相公,一路保重。”
“谢过季阳兄。兵,郑朗说道,然后冲前来送行的百姓施了一个大礼,说道:“诸位乡亲,我来泾原路将近两年,中间发生多次血战,以致使许多乡亲失去亲人,在此,向各位谢罪了。”
诚恳的态度,让许多百姓留下眼凤
“走吧”,郑朗对车夫说道。
一行人向东徐驶发,渐渐消失在众人的眼际。
四百四十一章 始(上)
来到蔡水边,蔡河碧绿,两岸青青,已有夏天那种炽烈的风情。
看了看远处的凉亭,四儿托着腮说道:“官人,当初花会上你为什么不帮杏儿姐姐。”
“四儿我很满足了……”,江杏儿抱着女儿只是笑。
再往前不远,便是郑家庄。
郑朗从马车里走出来,看着赵保与赵胜,说道:“你们停下马。”
“喏。”
“马上便要到京城了,我有一些话对你们说。”
“请相公吩咐。”
“陛下让你们回京,是我当初的承诺,也是陛下的恩赐。西北边陲有许多将士,他们都没有得到回京的机会。”
“我们一定要谢过皇上。”
“这是当然,你们虽是外族人,也立下许多战功,可你们在来我朝之前,并不是主动投诚来的,而是朝廷花钱买来的奴隶。陛下没有嫌弃你们,一直加官拜爵。赵保、赵胜,如今你们都成为国家的六品武将,陛下对你们的恩宠不可谓不厚。”
“喏。”
“而且让你们破例,更是难得的一份垂青。这自我朝开国以来,罕有过的事。兵。
“喏。”
“所以我要对你们说上一句,之所以我朝繁荣昌盛,是因为制订了许多砚矩,没有砚矩,不成方圆,你们在享受的过程中,必须遵守我朝的砚矩与律法。,兵
“的。”
事实不然,虽然破倒让他们回京,是一份垂青。可这些蕃子牺牲的人太多了,前后两次带来一千六百多人,如今只剩下四百余人。还有部分人出现伤残。他们本身战功显赫,每一次冲锋陷阵,几乎所有将领都将他们当成最锋利的刀尖子使用,仅是确认统计出来的数字,包括镇戎军来平定叛羌的战役,一共击毙近五千敌人。所以郑朗提议后,立即准他们回京呆上几个月,君臣无一人反对。
本来也没有关系,可他们身上打着郑朗浓浓的印记,不一定全是坏处,有郑朗这个金字招牌,他们能有一个公正待遇。也不一定是好处,未来朝堂,任何人都难以说清楚的。
必须约束自尊。
但这支军队进入京城,还有着其他的用意!
现在郑朗什么都没有说,就当是为了当初的承诺,给他们一个照顾。
郑家庄变化不大,道路宽阔一些,多了一些外来户在郑朗家的作坊中,主要还是照顾本地村户。宋朝族姓观念下降,但还是有,这也是无奈之。郑家还是那些房屋,顶多将当年范宽作画的那一栋房屋划为郑家名下,其他的没有变。
四儿站在院中,高兴地跳起来,说:“还是这里好,小时候我常站在这里,看尊天空的云彩,天好蓝,云好白,今天又看到了。”
“你这个孩子”,大娘恰惜地说。
是自家的婢女,是自家的媳妇,大娘很喜欢这个痴丫头。
可是郑朗不想走了。
去年的大寒,大娘与二娘从少林寺返回后,二人再度患病。
这是一个危险的预兆,两人今年六十多岁,在这个时代,到了这个年龄,一乓经常患病,那绝不是一个好兆头。郑朗说道:“娘娘,孩儿在京城买一个府邸,将你们接到京城去。”
“朗儿,不必,你如今是国家名副其实的副宰相,每天在忙于公务,才能对得起陛下对你的信任。
我们去京城,会成你的累赘。到京城,贵人又多,礼仪也多,我们也不习惯。郑州离京城不远,想你的时候,我与二娘她们可以去京城看你。”大娘娘说。
几个娘娘和睦相处,对崔娴最有潜移默化的效果。
崔娴其实还是一个很强势很有思想的人,否则不会在渭州城做出那样的壮举。
大娘娘说完郑朗,又说崔娴,问:“娴儿,听说你受伤了?”
“大娘娘,没事,现在好了。兵。
“你一个女孩子家,千易……:……”
“我知道,大娘娘。,兵
四儿说道“大娘娘,当时城中情况危险,若不是大娘子率先登城应战,渭州城就保不住。”
大娘娘又看着郑朗,问:“你指挥泾原路,怎么就让敌人跑到渭州城下?”
“孩儿知错了。”
怎么办呢,安慰几个妇人的心。
但看着几个娘娘!大娘二娘三娘白发苍苍,就连爱俏的六娘七娘也有了一份老态,郑朗赖在家中便不想进京。
进京又能干什他
他赖在郑家庄,养精蓄锐,赵祯在京城却盼望得十分焦急,过了几天后,派人下旨来催他。郑朗只好离开郑家庄,先去中书报到。东府木佬这次变动很大,章得象、晏殊、贾昌朝、王举正,外加郑朗,仅是东府的正副宰相,还有西府,从东西二府便能看到宋朝的冗官有多严重。
郑朗冲章得象与晏殊施了施礼,两人是长辈,又是长官,不得不敬重。又与贾昌朝、王举正客套一番。实际从东西二府能看出一些微妙的东西,那便是郑朗的资历。
年龄最小,可资历已经渐渐跟了上来。
赶不上晏殊与章得象,但比贾昌朝等人并不差多少,比富弼还要强。
参知政事现在还没有分工,几位副相主要职责是协助宰相处理各方面的政务。有时候也代朝廷对平章事起着监督作用,相互制约,让朝堂杜绝权臣的产生。
若是让郑朗现在就担任平章事,略有些吃力,可是担任参知政事足矣。
没有高调,郑朗十分低调的接手政务审阅。
只处理了一会政务,小黄门传来圣旨,让郑朗进宫谨见。
被小黄门带到御书房,赵祯亲自迎到殿门口,见过礼,赵祯说道:“郑卿,这几年你辛苦了。兵。
“这是臣的职责。”
“朕心里面清楚,不是卿去西北,西北局面更加凶险。”
“陛下,臣没有什么功劳是诸位将士浴血奋战的结果。”
“你不用谦虚,朕不糊涂,进来吧,兵,挽着郑朗的手亲热地将他拉到御书房里。
御书房里还有一个人,福康公主,正趴在书案上写字。
“朕喊你进宫,有公事也有私事。,兵
“陛下私事便是公事。”
“这一件事倒确实是一件私事,你不能弹劾朕。”
郑朗被他说乐了,说道:“陛平如此小心,此乃社稷万民之福。”
“小心一点好啊,朕不再是以前那个懵懂少年经历得多才知道治理这个国家有多难。”
“陛下有什么私扯……”
“福康公主到了识字的时候她习朕的飞白体,习得不大好,朕想请你指教一二,就风……偶尔进宫指教那么一两回。”
“:……””郑朗有些傻眼,不知道怎么回答。
“朕知道,对你来说很为难,但公主还小,没有必要避讳。”
郑朗继续无语中你不避讳,可我要避讳啊。
“朕隐隐感到虽为难你,对朕对朕的子女会有益处,所以明知道为难,千……”
简单的一句话,包含着许多意思。
他的儿子皆死,只有女儿,若是真没有儿子,以后必须从宗族子弟中找一个接班人,那么他的女儿在他死后,地位会变得低下。
郑朗也未必能照料得到,但想照料到,赵祯有生之年,必须将郑朗捧到极高的位置。
也是将郑朗当作一个亲信本说的。
有了今天的故事,君臣二们的地位将会截然不同,郑朗将会真正成为赵祯最亲信的臣子。
“陛下春秋正富,未如王,易王”郑朗想安慰,最后迟疑地说道:“臣勉为其难。”
让福康公主写了几个字,看了看,想了半天说道:“公主殿下,我教你这种字体。”
将赵家子孙的一种字体,赵孟顺的字体拿出来,教福康公主如何用笔。
赵祯就坐在边上看,福康公主忽然抬头问道:“郑相公,我听人说你的字当朝第一。兵。
“仅论字,不是我的字第一,而是蔡君漠。”
“蔡君漠是谁?”
“就是馆阁校勘蔡襄。”
这是一种谦虚的说法,蔡襄写的字长进最快,可眼下还没有超过郑朗的字。
因为天赋,迟早要超过郑朗的。但郑朗此时的字,绝对也能算是一个大家。
“没听过。”
“没听过没有事,我朝写一笔好字的有很多。不过你父皇选臣授你书法一二,倒是选对了人选。论书法也许我不及他,但授人适合字体的大臣,蔡君读又不及臣。”
一大一小的两人一边教字写字,一边无聊地说着话,赵祯却觉得这一幕很温馨。这些年发生太多太多的事,只有郑朗站在他眼前,他才感到一份温暖与安定。授了很久,赵祯说道:“就在这里用餐吧。”
“谢过陛下。”郑朗也不客气。
赵祯让宫女将纸笔收下去,开始说公事:“朕看过你的奏折,去年你也说过,契丹人会攻打西夏?兵。
“陛下,十有**之。辽国皇帝虽然资质不及陛下,也是一个极重亲情的人,兴平公主之死,他一直念念不忘。臣又于西北布了一个些局,眼下逐步成效。契丹西山官员罗汉奴昏庸无能,契丹国内又缺少得力的良臣,加上他们狂妄自大,好大喜功,西夏又没有钱帛厚贿,必然会派兵攻打西夏。”
“因此,朕想早点与西夏人议和。,兵
一般人很不解赵祯的想法,这样好啊,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等他们打完了再去捡便宜,更不能议和。然而郑朗先是一呆,然后答道:“陛下英明,非臣之所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