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十二章 销魂彭阳(下)
两支宋朝骑兵在在西夏密密麻麻的军队中如入无人之地。
然而王原不得不下令撤退。
西夏军队人数太多,冲不透。若只有两三万人马,这一把火烧过后,再一冲击,会让西夏大军大败而逃。但十几万人,虽是杀了许多人,可人数始终不见少。见到宋军没有冲垮自己,有的将领冷静下来,开始指挥混乱的军队重新**。
这时候继续厮杀,还能捞一些便宜的。关健不是兑换,换到最后自己手下越来越少,也不能击败西夏人,谁来守城?
见好就收,撤了回来。
张方平亲自迎到城门口,十分欣慰。
此战牺牲了两百多名将士,还有三四百人带了轻重不等的伤。但相比于敌人的损失,这点伤亡真的不算什么。不知道杀死了多少西夏人,也不知道多少西夏人因为自相践踏而死或者被烧死。在这个混乱的夜晚,没有一万人,最少也让三四千西夏士兵毙命。关健是物资。一把火烧了多少物资也不知道,但会使西夏物资损失惨重。
战后郑朗还有些心痛的,一把火取得成果,但使五十几座山成为光山,七十多座山林也受到波及。直到黎明时分,风声侥幸平静下来,火势才渐渐小去。否则烧的山林更多。
元昊恼羞成怒,但这把火也让他判断出来,郑朗不在此城。
若在此城,刚才凶多吉少,还不知道多少宋军会冲过来,那么自己会惨败而回。
但城中有“高人”。
将惊魂未定的军队**,真的很惨,粮草最少被烧去三分之一,还有帐蓬衣服与其他物资,都受了损失。
天色拂晓,火已经烧到下风去,这一回呆在那些山上绝对安全。可是元昊看着属于丢魂落魄的样子·气得全身发抖。愤怒地说道:“攻城。”
攻城器械同样也被烧去很多。
**了两万人,强行攻打彭阳城,敢想将彭阳城当作丰州来泄愤。
然而郑朗刻意逗留在彭阳,怎么会让彭阳遭到丰州那样的命运。人是那么多人·不多,可有其他布置…···
密密麻麻的军队咆哮而来,人多,于是张方平在城头上下令,所有抛石机一起抛出火药包或者石头。但这一次西夏人或多或少有了防备,看到天空中有物落来,连忙闪避。
陆续的涌到城下,又迎来城头上的弓箭与滚木檑石。但胜在人多·当初攻陷丰州城也是如此·虽然丰州防备森严·守城的将士太少了,最终让西夏人攻上城头,将丰州城拿下。
此次是故伎俩重演。
一把把梯子搭了上去,陆续的被宋军射死,但更多的梯子搭了起来。
张方平用手扶着鼓,重击三声。
元昊看到的那个杆子正式出场。
不是杆子,而是一杆杆特长号长矛。
郑朗在三川口用了个伪版却月阵,派上一些用场。后来安排彭阳城时·又想到这个却月阵。于是利用却月阵与钟摆原理做了这个布置。于城墙上方多打孔,孔内藏有长矛。但因为长,冲刺出来用力不大·往往还能让敌兵斩断长矛。因此又想出一个办法,于原来旧墙里壁扎下许多栅栏。再砌一丈余高的土墙,增加城墙厚度。这是作用其一,还有一个作用。
于栅栏上方结横木,贴着外城墙,元昊在山顶上看不到。横木上悬绳,绳子套着长矛,使长矛整个悬空,减少冲击出去的阻力。交战时不用士兵,只要普通百姓,那怕是妇人也可以。利用外城墙的保护,用铁锤击打长矛的里侧一端。长矛便能飞快地射出去。钟摆原理,即便刺中敌人,除非钳入盔甲里,否则能飞快地摆荡回来。一人捉住长矛,使矛尖保护在孔洞中,不让敌人抓住。再用锤击打。
在城墙后面看不到外面情形,但孔洞里能看到一部分,并且还有城头上的将士在指挥。
也不是没有破绽,仅适合用于土墙,还有天长日久,对城墙坚固性不利,想在破解,策略依然有很多。但严格意义来说,这是史上第一次有人使用这种战术,也是欺负西夏人不长于攻城之道。换作宋军前来,最少有五种方法化解。
但对付西夏人足矣。
在城头上士兵指挥下,一根根锋利的长矛被铁锤击打出。端的厉害,有的人力量大,居然能使长矛贯穿西夏登梯子士兵的身体。后果也不大好,长矛拨不回去了,死者弃之不用,有的西夏人被长矛贯穿,还活着,又痛又怕的贴在城墙上拼命的喊叫。眨眼之间,彭阳城成了一只长满棘刺的刺猬。
仅一波攻击,西夏就丢下近千具尸体,狼狈地被打退。
肯定能攻破,但象这样强攻下去,不堆上一万人,休想将此城拿下来。
手下退回,还有人呢,那些人吊在长矛上,宋军也不管,任他们喊叫,元昊气得发抖,又再次准备下令发起进攻。
徐敏宗劝道:“陛下,不可义气用事。”
不能这样玩,不用说郑朗不在此城,泾原路还有数万大军,若是耽搁迟了,环庆路与秦凤路还能最少派出三万以上的人马相助。这还不是大事,无论怎么派,三路人马能够利用的也不过**万人,其中大部分还是步兵。就算能勉强与自己一战,西夏还有其他的布置。
主要是夏州那边。哪里是西夏人的老巢所在,庞籍军事政策保守,可战的时间越长,保不准他也学习郑朗,来一个拨夏银二州,为自己功绩上锦上添花,还是添最大的牡丹花。
委婉的进了一谏。
元昊问道:“杨卿,那你说怎么办?”
“土城破之,葛怀敏军队为主。”
“依你之谏。”
开始重新扎营,这一把火烧得也确认地下面不会有那种可怕的火药,放心的在彭阳城前扎下大营。人还是太多,有的居然再次被迫扎在后面南山上。
元昊命令士兵开始挑土做山,此时泥土没有酥冻,人又多,挑土山容易。并且一把火烧过后,元昊发现一个好处没有山林掩护,宋朝斥候再也不敢靠近己营。又分出一半军队在四处游荡。
攻打的是镇戎寨东面彭阳城,元昊眼睛却盯着西边的第背城。
至于彭阳城里面两千多宋军,元昊早将他们当成死人。
彭阳城中也是一愁莫展。
挑土山这个方法很笨拙但更管用。一步步将土山压到彭阳城下,与彭阳城连在一起,从土山上直接登上城头,彭阳城必失无遗。元昊又派人时不时在城外喊话,投降不杀。弄得城中一些老百姓人心惶惶。
不要完全相信这些老百姓,本来生活在数国的夹缝里,生存对他们意义最为重大,至于国家的什么未必有几人关心。
尽管张方平说了元昊牦牛城的故事但许多百姓或信或疑。
站在张方平的高度自然不会愤怒这些老百姓的鼠目寸光,他们活着只是为了生存,还能求什么呢?牦牛城对他们来说,太过遥远。
没有办法,将王直兄弟再次喊来。
三人想办法化解这座土山,王直问了一声:“自古以来攻防战最成功的有那些故事?”
历史张方平还是懂的,于是说了许多战例,特别是郭子仪在太原一战。王原说道:“我们也挖地道。”
“挖地道?”张方平怀疑地问。忽然他眼中也出现光芒。
灵感有了具体实施三人又商议大半天。
此时彭阳城缺少将士,但不缺少物资,不但粮食充足武器也充足,包括火药。悄悄的派人在挖地道,明处于城中起高塔。修建数座高塔,派士兵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向土山上放箭。
效果不大,西夏人在土山上用盾牌保护,士兵不断地将泥土挑来,向山顶上倾倒,并且向北倾倒,土山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接近城墙。三天下来,西夏在宋朝各种武器射击之下,又牺牲了几百名士,土山却开始有彭阳城头高了。西夏人站在山顶,与宋军对射。暂时没有讨得什么好处,却更加快了土山修建的速度。
彭阳城形势危急,元昊于是派人到山上喊话,快快投降,不投降者破城之日,便是屠城之时。
城中更为恐慌,张方平说道:“今天晚上让它结束吧。”
王直有些犹豫不决,想要效果好,最好是再过两天,土山与彭阳城接连后,西夏人向彭阳城发起总攻,也能多击毙一些敌人。从整个战略上,拖的时间越久,对其他地方的安排更会有利。但考虑到城中百姓的士气,也怕出现意外,点了一下头。
计策不复杂,只挖一条地道,直通土山下面,工程量并不大,然后在土山下搭建一些木架。挑土方的敌人多,不搭木架,很快会被踩平。然后挖成一个中空,将火药集中起来,埋放到下面。那么敌人这条计划也就宣告失败。没有土山之逼,西夏人敢不敢强攻彭阳城?
可以攻下,但代价是元昊能花得起么?
入夜以后,王原亲自带着三百几十个人钻入地道,悄悄的将泥土运出。没有办法,西夏人日夜在修建土山,山顶快高过城头,站在山顶,能看到一部分城内情形。
借着月末的黑夜,顺着墙角将泥巴搬到里墙之上纯当加高内墙壁的。渐渐地土山下面掏出一个空洞,用木材搭好子框架,将火药包运进来。石门川布置时,王原亲自站在郑朗身边观看着。
没有那个条件,但从百姓手中将他们兽皮一起购买过来,又准备一些油纸,一层层的密封后,重新用管子引入城中。又将地道塞死,一行人鱼贯出来。
最让元昊感到**的是第二天。
张方平在城中**城中军队,城外有土山之便也能看到,斥候将消息禀报了元昊。元昊第一反应便是突围,理论是行得通的。城内虽然兵力少,但全部是骑兵。只要冲破重围,速度不占劣势。下余的百姓怎么办?连城寨都保不住,况论百姓?
命令做好准备,不让城内一个士兵突围出去。陇山的一把火将他烧痛了。
城内张方平正在做动援工作。
他也是泾原路重要的大臣,似乎与郑朗十分交好,说话有权威性。一番动援后·士气稍稍振作。剩下的事交给王直兄弟,难道还要俺亲自出战么?也不可能,他若上马参战,会将王直吓死的。亲临前线·已经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
不过城中的将士战斗力颇为可观,一大半是蕃兵蕃将组成。
动援完毕,人塞耳塞,马塞马塞。
与石门川布置有区别,密封性不够,但下面埋了近万斤火药,应当有威力的。这又是出忽原先预料之外的布置。不过这一炸后,城中再没有半粒火药可用了。全部拿出来·放在那个土山下面。
但也不是丰州城·府麟路苦战四五个月时间·居然看不到朝廷派了多少援兵到达。不用坚守那么多天,这也张方平心安定的地方。
太阳冉冉升起,红彤彤的太阳给大地铺上一层暖意。
西夏人不慌不忙地吃过早饭,又开始出来挑土山。离城墙还有一段距离,但按照这个进度,只是两三天的事。有的士兵耀武扬威的冲城内发出威胁声。
张方平登上城头,看了看,下了命令·开始从塔楼上射箭。
塔楼与城头数千箭矢齐发,随着土山越来越高,不占优势·许多西夏人站在山上也开始反击。一**箭雨中,双方各有伤亡。张方平将手中大旗压了下去。王原小心地将火药引信点燃。
张方平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大批火药集中在一起的威力。耳朵虽塞上布球,也听过它的一些事,双手紧紧揪着墙垛,都不顾外面有没有箭射过来。
巨响传出。
土山的泥土象就炸了窝的鸡窝,鸡毛一样的抛起来。许多站在土山上的士兵被抛到几米的高空,有的居然落在彭阳寨内。元昊站在后方观看,让这一声霹雳般的响声震得双耳隐隐作响,半天听不清左右的说话声。
只一声,土山便消失了,唯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深坑。最少有两三百名士兵被活活炸死,没有炸死的,也趴在地上不敢动。巨响造成连续的恶果,许多战马被吓着,挣脱了疆绳,在营内狂冲直撞。
张方平也没有落得好,连续两块泥巴落下,正好砸中了他的身体,侥幸是湿泥,也不大,没有受重伤,捂着满是泥淋的脑袋挣扎着站起身,再次一挥手中的红旗,寨门随之打开。王直与王原率军杀出,到西夏的大营还有好几百步,但中间区域有许多挑土方的西夏士兵,几乎手无寸铁。有的炸蒙了头,看到宋军杀出,不知道怎么办,还愣愣地站在哪里。有的机灵,一看不妙-,拨腿向后营跑去。
这便是兵书上的掩卷作用。
自己的人败退下来,冲乱自己的阵营,反而给了敌人冲杀机会。
而且这一声爆炸,也使许多西夏人惊魂不定,正好给了王直最大的战机。
骑马一路追赶下去,直至西夏大营,连番冲击,几乎杀到中营,看到后方敌人士兵越来越厚,王原一拨马说道:“撤。”
从容地撤回,还外带地解决了几百个半路苏醒过来,往回逃跑西夏人,这才从容的进城。
元昊失魂了。
十二万大军兴致勃勃,攻打一个彭阳寨,面对的敌兵只不过两千余人,城墙至今紊丝不动,自己牺牲了五六千名将士,还丢了三分之一物资。元昊**泪下,看了看彭阳城,沮丧地说道:“撤。”
这个寨子俺不要了。
不是打怕了,也有一部分因素,但主要是更大的一场战役即将拉开帷幕,向家峡!咱不与你们玩,成么?
四百十三章 暗战(上)
西北本来就冷,今年又是大寒之年,秋天一天天地深,于是满眼是处,尽是萧条之意。
看着一树梧桐尽黄,环儿说道:“大娘子,渭州与杭州不同。”
“是不同,与京城也不同。江南是小桥流水,是亭台楼阁,是桃花柳杏,是粉是脂。京畿之地是千年古都,是河北一望无际的大川,是太行巍峨,是牡丹,大气又富贵。西北是烈风,是冰河雪域,是游牧羌笛,是满川野菊,杀气凛然。”
也不绝对是。
丈夫又去了前线,来到西北,从延州小战,到渭州,接连着经过数场战役,崔娴自然而然产生这样的想法。
杏儿听了一呆,问:“那么巴蜀岭南呢?”
“我也没有去过,怎么知道?”
“巴蜀是好地方,岭南不行。”四儿确切地说。
“官人未必赞成你的话,他说岭南也好,只是人们不重视。”
“岭南有什么好的?”四儿狐疑地问。自古以来流放之所,怎么是好地方呢。
“大禹定九州,扬州为最下一州,但如今呢?自古以来,不在地利,而在人治。中国乃耕种之所,耕种必须有水有土,岭南水系发达,虽天气炎热,未必不是好地方。”
崔娴只说对一半,若是放在沙漠之地,若是有能人,同样能让它开花结果,可再能干,终是沙漠,开出的花只是一朵小花,结出的果也只是一个苦果。不过能说这话,也是受了郑朗影响,比较超前。
忽然门房进来禀报:“几位娘子,朝廷下了诏书,换了通判。”
原来的通判叫张济,能力不算很大,胜在老实,郑朗容易调动。吏治之材是差了,可郑朗很喜欢。韩琦接到郑朗书信后·就想到渭州。不说他多事,他本来就喜欢多事。
认为前方在打仗,后方需要一个能人调度后勤供给。于是想到他的好朋友尹洙,因为得罪夏竦·调到郓州做了通判。借机上书将尹洙重新调来。朝廷看了看尹洙的履历,又看了看张济的履历,没有考虑,就答应下来。
韩琦虽推荐好友,也是正常的人事调动。
能人风尘仆仆地来到渭州,动作十分快,是韩琦给他的信,马上泾原路就在大战·你速来渭州·保家卫国。
崔娴皱眉头·换别人认为尹洙是能人,又久在西北,熟悉军旅,可是崔娴知道,这些都是君子党的大佬,能力未必有之,但全是老太太老祖宗,泾原路已经有了一个腾宗谅·再来一个尹洙,丈夫以后有的是麻烦。
放下手中茶杯,十分惆怅·良久说道:“随他来吧,反正官人在泾原路呆的时间也不会很长。”
缘边四路皆不好治理。蕃汉杂居,生活习惯各不相同。其中又以泾原路最难治理。其地位于吐蕃、西夏与宋朝界之处,有的部族倒向宋朝,有的部族倒向吐蕃,还有的部族倒向西夏,有的两面倒,有的三面倒,还有的自行独立,什么也不倒,包括对宋朝都看不顺眼。
没有战争,这里也成为宋朝最难治理之处,侥幸四个缘边大佬做得都很好。抛开军事不提,仅是政绩,四个大佬在民族问题上处理皆是很出色,没有一个人是差的。
但这些终是隐患。
特别是郑朗抓获来的那批俘虏与强行迁移过来的百姓。
自愿而来的百姓问题不大紧,他们虽是西夏人,一直对宋朝很忠心,赵德明在世之时,还与宋朝眉来眼去,加上元昊倒行逆施,能来到宋朝最开心不过。
关健是前者。
郑朗民族问题处理得很不错,但这些问题仍然存在。比如各族之间原有的矛盾,无论郑朗怎么化解,一直存在。
他们的涌入,牧场平川的侵占,与本地居民产生新的矛盾。
政治宗教信仰风俗观点不同产生的纠纷。
等等原因,但世无两全其美之事。郑朗对范仲淹说,只要有能力,鱼肉与熊掌皆可兼得。说得有理,有人终身泡不到一个妹妹,即便泡到,还要小心杏花开到墙外。有人能泡几十个几百个。后者终是少。
有弊端,也有利处。
与李元昊虐待相比,与以前宋朝的杀俘政策相比,郑朗的政策更柔和。再经过宣传,西夏境内一部分百姓蠢蠢欲动,只是元昊手段残酷,边境看得紧,才没有大规模向宋朝潜逃。这是武力手段,长期积压下去,会产生很多矛盾。
善待战俘,到了关健时候,西夏将士就不会死战,一旦失利,会举手投降…···
郑朗能做到,元昊也能想到。
吴昊秘密来到潘原泾水河畔。
郑朗从西夏掳来一万五千多户,两万五千多名战俘,还了三千名老弱病残的让元昊伤神,还有两万两千多名战俘。也不可能将他们安排在一处,那样非得出乱子不可。
于是自华亭开始,到潘原到泾州,一直往后方安屯。有的安排到关中内陆地区,正好开三白渠,将一半人安排过去,一边开渠一边屯田。剩下的也看情况,向往宋朝的保留着原来部族没有打散,强迫来的,逐一打散,编入当地各族或者另行安屯。
不止这批西夏人,还有镇戎寨北面各部族,也将他们全部驱逐过来。有一部分人忠心于宋朝,但数量很少。可以从西夏十万大军潜入好水川宋军居然不察也能判断出来北方诸族有多少对宋朝忠心的。
还是用这个方法安排。
好处立显,此时元昊入侵,几乎成了一个瞎子,再不象上次好水川之战那么灵光。
同样存在着巨大的隐患。
更要命的是泾原路防线是自安化到渭州、潘原、原州,向北向西密布着大量的堡砦,也驻扎着许多军队。
但向东向南几乎没有什么堡砦存在,驻扎的兵力也很少。
元昊没有攻打之前,将郑朗视为平生第一对手。
派斥候进行周密打探。
虽然北境清空,想打听大的消息也不难。正好泾原路为了钱帛,执行市易,许多商人涌入,鱼龙混杂,包括从兰州境内来的蕃子·要民族融合政策,不能搞岐视,对这些蕃子同样一视同人。
利处很多,弊端也有·一些斥候便涌过来,将消息逐步带了回去。于是元昊将视线集中在这一地区。
吴昊找的第一个人便是嵬名伟,是党项人的牙将。
西夏军制比较原始。掌握地方藩镇大权的叫节度使或州刺史,下属有行军司马,牙内都指挥使,蕃部指挥使。后三者统称为牙将。往下还有都押牙,孔目官。另外就是各族军事长官,小族仍称指挥使·大族有军主·副军主·指挥使,副指挥使。几个联合部族则有都军主,都指挥使,都知兵马使,都巡检使,都校,都监,都判。此外部族还有部长·防御部落使,部落游奕使。元昊为帝后,进行了军事改革·一是明号令,以兵法勒诸候,二是建立正规的王朝统军,遥控地方,三是仿照宋朝厢军编制划左右厢十二监军司,四是全民皆兵制,五规定西夏常务军的常备标准。原来存在的各个称号依然保留。比如牙将,都军主,指挥使等等。
嵬名一词是姓。原来李继迁姓李,伪降宋朝后赐姓为赵,李元昊继位,将党项皇室李姓改为党项姓为嵬名。然后又学习唐宋的赐姓制度,将一些内亲与亲信先后赐嵬名一姓。
嵬名伟是牙将,又姓嵬名,被捉住后,立即吸引泾原路高度重视。一番毒打后,先后招供,表示诚服。有供词在手,又考虑到他的影响力,于是泾原路诸位大臣换成优抚手段,将他安顿在潘原城外党项人战俘中,还授了一个都校之职。
自从元昊将主意打到这个群体上,派了斥候秘密联系,再次将他策反。吴昊潜入泾原路,找的第一个人便是他。
看到吴昊,出忽嵬名伟意料,张大嘴巴。
“你不要惊讶,陛下对你们十分看重,所以才派我来的。”吴昊从容说道。
两人在一处偏静的山坡上会面的,秋风一吹,吴昊的脸被吹得铁青,也看不出他的心情。实际这小子心中十分懊丧,此行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让宋人捉住,会将自己皮剥掉的。
“陛下……”
“你能鼓动多少人?”
“吴尚书,不多······”嵬名伟摇头,又将情况禀报一遍。
按照郑朗掳获与迁移的人数,能鼓动的人会有很多。两万多名战俘,未必个个人愿意冒险反叛宋朝,大闹泾原路后方,但有一部分是西夏的死士,还有大部分他们家人在西夏境内,思念家人,如果鼓动得好,正好元昊大军就在北方策应,两万多将士会有大部分人趁早机揭竿起事。
郑朗为了表示他的优待,还让他们保持原来一些生活习惯,比如游牧狩猎,发放了一些原始的武器,比如民间制的弓箭。也是不得不为之,若不是这样,这些人没有自保本钱,会被本地虎视眈眈的原住民生吞活咽。
还有镇戎寨与西夏境内掳来的百姓,最少有一半人依然思念西夏。那么可以组织三万多军队。若是依照党项人的生活习惯,女子同样可以入军参战,人数还会更多。
实际没有那么乐观。
郑朗的民族政策起了效果,一部分人开始死心塌地计划在宋朝永久生活。
西夏本身情况很糟糕,又让许多百姓失望。
最后便是打散,太分散了,有的都在关中内陆,即便他们对西夏忠心耿耿,鞭长莫及,敢从三白渠举兵起义,不远数百里,奔到泾原路来吗?不知道能鼓动多少人,但嵬名伟小心地试探,在他手中仅能鼓动一千余人。其他的人交谈一番,看到他们对西夏没有什么想法,怕暴露,嵬名伟主动绕过这个话题不说了。
“一千多人,也不错了,”吴昊开心地说。
看着远处的群山丘壑,吴昊心中盘算一下,又说道:“分成两步计划,第一步我会南下,联络其他人。假如皆象你这里·我们大夏最少能在泾原路后方鼓动四五千人。此时泾原路后方兵力空虚,有四五千人足矣。举事之时,你们率部击杀那些原来的族人,使原住民仇恨你们。如果是宋人·那是最好不过,为你们所逼,会有更多迁移过来的大夏百姓加入。”
“好计策。”
“不算什么好计策,在中国历史上类似的谋略很多。但宋朝是中国么?只有唐朝才是中国。”
这是一个地道的汉奸。
西夏人也说俺认的是唐朝,不是宋朝。是唐朝给俺的恩惠,与宋朝无关。不然怎么办?难道让宋人指着他们鼻梁骂,说他们是忘恩负义之辈?
吴昊出此歹毒之计,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嘴角挂起自信的笑容·又说道:“第二步计划,利用宋人相信你,用采购讨要过冬衣服为名,派几十人进入渭州城,最好再派一些人潜入渭州城中。然后伺机击杀渭州大小官员,最好能劫持郑朗的家眷。某听说他痛爱他的妻妾与女儿,将她们劫持,此人方寸大乱。此战我大夏必胜矣。那么泾原路会一举为我大夏所得·你到时候也会立下首功,荣归兴庆府。”
“好计策。”嵬名伟听后眼睛亮了起来。
“至于其他的,以后我再吩咐你·你先将这两件事,特别是最后一件事办好。从现在着手吧。”
“喏。”
吴昊脸上终于微笑,自己这一行,是不是兵法中置之于死地而后生呢?有可能真的会让自己立下奇功,名垂千古。
想到这里,又说道:“好好去做,我继续南下。”
一行人借着暮色,又向南方潜伏而去。
元昊大军来犯,对某些人来说是一个机遇,但对大多数宋朝官员来说,却不喜欢。
过山车不是人人都想做的。上了巅峰固然欢喜,下了底谷更是担心。这比坐过山车更危险,丢官事小,弄不好连命都搭上了。
尹洙过来交接,张济开心不过,迅速交接完毕。
也没有细看,本来就是通判之职,又在郑朗手底下为官,尹洙不相信张济有什么本事能在郑朗手下耍出花招。交接完了,张济,你好上路了,该干嘛去就干嘛去。
迅速接手渭州事务。
郑朗不在,他成了渭州城头号长官。
先做了防御工作,然后派出斥候打探前线消息。
此时元昊正在围困彭阳城。
斥候回来时禀报十万大军将彭阳城围得水泄不通,好象彭阳城中将士放了一把火,使敌人受了严重损失。其他的因为现在彭阳城四周全是光山,无法潜伏过去,带不回来消息。
然后尹洙问郑朗在何处。
无人知道,连葛怀敏也不知道,只是在西夏大军到来之前,郑朗从彭阳城带来一条命令,下令他在第背城三军勿动听候命令。这是郑朗最后一次下的命令。
在不在彭阳城中,尹洙问许多人,都说不知道。不但不知道郑朗在什么地方,连韩琦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再问彭阳周边诸寨,与葛怀敏一样,都是下令没有郑朗手令,三军勿动。
这一次葛怀敏似乎很听话,也不得不听话,元昊亲自率军前来,他手里不是七万人马,而是两万五千人马,失去底气。当然,真听话会更好。第背城面积不大,葛怀敏不得不将大军驻扎在城外。
构建了工事,但终不是城寨,没有坚固的城墙可守。这两万五千人马对元昊来说,垂诞欲滴。可是经过多次练军与精简之后,战斗力十分可观。背后还有第背城,又夹在镇戎寨与笼竿城之间,周边又有张义堡、开远堡、瓦亭寨拱卫,军中还有许多勇将。元昊只能集中大部军队才能得逞。元昊敢将主力军队率领到第背城吗?
这次战役可不是好水川战役,让西夏军队三川寨、怀远城、张家堡经过,居然没有宋军察觉。只要元昊敢将主力军队集中到第背城,宋军就可以轻松的关门打狗。
但是不可能。
因为宋朝有宋朝的军法。
友军畏敌不救,轻则罢官,重则砍首示众。
元昊也正是利用这条军法,多次钻了空子,围点打援成功。
葛怀敏自以名将负之,更不敢畏敌不前。元昊也会设计让他调出两万五千名宋军。因此原先制订的计划越来越复杂。
但知道整个计划的也不过四五人而己,尹洙肯定不知道。
搞不清楚情况,先将渭州可怜的兵力分出一部分·支援新寨与铁原寨,这是彭阳到渭州的南大门。必须看好它。然后派人继续打探前线消息,就接到情报,说西夏在彭阳城筑土山。
尹洙感到一份紧张·跑到郑家,不顾避嫌,也要见崔娴。
崔娴让他进来,尹洙客套一番,开门见山问道:“崔娘子,行知在何处?”
“师鲁,妾身也不知。”
“他在不在彭阳城?”
“妾身是妇道人家,师鲁怎么能问我呢?”
“如果在·我必须调兵营救。”
崔娴本来不想说的·听到他调兵营救·有些急,怕的就是这个。这次会战,几个月前丈夫就在逐步商议,直到战前还做了仔细的变动,原来张济在渭州城,只顾尽好自己本职,不怕。但尹洙一来,会胡乱插手·也会坏大事。于是说道:“官人不怕,还有韩稚圭在,官人不会让他冒危险的。师鲁·你可以想一下,彭阳城周边兵力有没有调动?”
“那么行知人在何处?”
崔娴叹了一口气。此行最危险的便是张方平,丈夫有意正大光明的在彭阳城现身,正是诱元昊前去彭阳。而且元昊多疑,包括他的带兵之道,因为其人狡猾,手下缺少铁军,用兵之道也是如此,破开来说,就是四个字,声东击西。我要攻打东边了,实际多半去攻打西边。或者进一步做诈降,对范雍说我要投降,实际准备攻打你了。
定川砦是破绽,容易断去水源,元昊会重视,但不会直接攻打定川砦。即便攻破定川砦,对他意义不大。因此会做一系列的调动,攻打彭阳城会迷惑宋军,再加上丈夫现身于此,也必是元昊的选择至于接下来元昊怎么安排,无法算出。但第一步是必然。所以之前给了彭阳城大量的防御物资,兵力不多,可防御力量雄厚。
只要坚持几天,四周宋军不来营救,元昊也会反应过来,郑朗不在此处,不会在此耽搁时间。而这几天很关健,在泾原路无论怎么防范,西夏人也有刺探存在,之前害怕惊动元昊,不能随意调动兵力的,顶多是几千人的调动。这个无关痛庠,关健是后面调动的军队。这个需要时间。
可是西夏人前来,全军十万,彭阳城即便坚守几天,也会有很大压力。是功劳,也是煎熬。这是张方平第一个任务,接下来还有一个任务。因此此战过后,张方平会立下大功劳,是丈夫有意成全他的。
崔娴也乐意看到,虽说不结党,最少有几个知心的朋友,否则进入朝堂,容易孤立。
知道的就是这些,至于郑朗与韩琦人在何处,崔娴真不知道。崔娴说道:“师鲁,此战之前早已计划妥当,包括稚圭也参与谋划。当时没有想到你会来,已经安排好了,你最好不要变动,不然会有不好的后果。”
你没有将我丈夫放在眼中,但你得将韩琦放在眼中!
尹洙碰了一个小小的钉子,讪讪说道:“崔娘子,我是担心。”
“沙场九死一生,若是怕死,谁来保卫这个大宋?”
尹洙不好说,只好离去。
然后便是嵬名伟派人求过冬衣服。
来了几十人,诉说困难。
是很困难,不但全国,关中百姓因为此战受压最重。先是朝廷免赋免役,可后来财政跟不上去,也不免了。不但不免,力役反而在增加。三白渠募工,秋收后,为了生活,涌过去近十万百姓募工,以求得到物资度日糊嘴。这倒是好处,加快了三白渠施工进程。
反过来证明关中百姓的压力。缘边四路也不大好过,虽多处地方免去赋税,但力役繁重,耽搁了生产游牧。这是无奈的事,比起西夏人,算是在天堂里,西夏人因为战争,挖草根,捉老鼠,甚至挖地虫蛹吃,以求活命。
这一切就是元昊带来的后果。
尹洙听着他们唠叨,看了看库房,州库里还有许多财帛,没敢动用,本来想动用的,渭州的司房参军事给了他警告,这些财帛是用作战后奖励,还有建造大批新寨用的,你不能挪用,我也不会让你动用。
无奈,拨了一些物资给他们,想将他们打发回去。这些人不满,继续呆在渭州城唠叨,尹洙置之不理,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等郑朗回来再安排你们。
嵬名伟大喜过望,没有想到居然轻松地将一百多号人送到渭州城。听说后,亲自来到渭州,找尹洙又哼哼一番,没有成功,但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将手下找来,说道:“我们一道去郑家看一看。”
溜达溜达,溜到郑郎府邸门口?正好四儿与环儿从街上买东西回来,他的属下悄声说道:“这两个女子就是郑朗的小妾。”
“她们就是郑朗小妾,长得不行啊。”嵬名伟不解地问。
四儿与环儿不是绝色少女,长相十分清秀,也不算差的。但在嵬名伟心中,以郑朗如今的名声,又是如此爱恋,几个小妾一定会是国色天香。因此略略有些失望。
不过马上没有让他失望,江杏儿抱着郑航走出来,站在门口,三个少妇在说着悄悄话。
“这个女子倒不赖。”
“指挥使,她就是郑朗的另一个小妾江杏儿,写得一手好字,那个女婴便是她的女儿。”
“好,你们继续盯好,将他家地形仔细察看清楚,还有小心一点,不要让其他人看出破绽,等我吩咐。”
“是。”
嵬名伟又盯着郑宅观看,几个跨院,面积不小,但知道这是郑朗用很公平的价钱买下来的。院内又有一些树木,虽然秋深,多数树叶凋落,可有的树木就倚在墙边,可以隐蔽身形。墙也不高,搭个人梯便可攀爬过去。
后面是两条冷静的小巷子,行人不多。好消息不止这些,郑朗去了前线,带去一部分侍卫,郑家剩下的侍卫不多,只有**人而己。更大的好消息是新通判带来的,他将渭州守军分出一部分,支援新寨,渭州城中兵力同样严重不足。
看了看,江杏儿与环儿三人进去,嵬名伟也不敢久留,再次低声吩咐几声,迅速离去。
嵬名伟刚返回,吴昊风尘朴朴的重新回到潘原。
此行不太圆满,也不太失望,聚了一聚,能聚起三四千人。但没有对嵬名伟说,怕他失望,信心不足,于是信口开河,说道:“我笼到了六千多壮士。”
“六千多人?”嵬名伟当真了,也兴奋了,说道:“吴中书,我还得知了一条好消息,渭州此时分兵去了新寨。守军只有三千余人。”
将渭州城中的情报说了一下。
吴昊眼睛瞪大起来。
他不是嵬名伟,马上就看到了更大的机会······
后方吴昊在使着毒辣的阴谋诡计,前方葛怀敏终于按捺不住,率军行动。
四百十四章 暗战(下)
攻葛怀敏是计划中最大的诱饵,但这个饵食十分危险。呆在第背城最好,若出第背城,有可能会使元昊吃不下这个饵食,反而葬送了自己。有可能被元昊吃下这个肥饵,从容逃走。即便胜利,这一战过后,也不能向朝廷交待。
葛怀敏不知道。
他也没有这个本事知道。
听到元昊大军直扑彭阳城,一愁莫展。他是没有勇气率领这两万五千人与十万西夏军队硬碰的。而且也有郑朗的手令,让他在第背城勒令勿动。
不过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所有将士全部以为郑朗在彭阳城中,有许多将领吵闹。是有郑朗手令,但那时候郑朗不知道西夏军队扑到彭阳城,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泾原路就你手中兵力最多,需要营救。
郑朗出事你也休想落得好处。
吵得没有办法,于是向周边调兵遣将,我这里兵力不足,你们必须支持我兵力。用泾原路副总管名义强行征调的。真让他挤出来七千多兵马,全部是骑兵。胆气略壮,又听到彭阳城一把火烧得元昊损失惨重,胆气更壮。
但这时候西夏分兵了。
分出一部军队,从东山寨绕了一下,又跑到镇戎寨,狄青坐镇镇戎寨,可兵力不足,只好闭寨不出。
再次扑向刘潘堡,全力攻打。刘潘堡兵力更少,派人过来请求援助。就在葛怀敏迟疑的时候,西夏人又分出一支军队,向三川寨发起进攻。而刘潘堡那一边也将军队调拨过来。两军合一,全力攻打三川寨。
葛怀敏迟疑一会,想了想,决定还是与西夏西面这一支军队交战,仅有三四万人马,自己手中兵力不比他们少,以往战斗相比,自己胜算很大。而且三川寨原先被西夏人攻破过的当时镇戎寨守军神卫军主昭州刺史杜安因畏战不救,而被朝廷于镇戎寨斩首示众。
自己不会被斩,如果三川寨破,前面彭阳城有险自己又没有营救,罢官会是必然,流放也不是不可能。
率军开拨,以向进与刘谌为先锋,赵瑜为援军,连夜进入安远寨,再从安远寨抵达安边寨,这时候离三川寨很近了正好处在镇戎寨与三川寨的南方离二寨皆不远几乎成一个等边三角形,走马承受赵劝说道:“敌近,不可轻进。”
就要交手,最少要派出一些斥候打探一下消息才能打啊。
不然稀里糊涂的,连敌人兵力多少,主力位于何处都不知道,怎么开战?难道想再落得好水川战役的下场?
葛怀敏听从。
有了赵正的劝告,后面的布置还是稀里糊涂的。
葛怀敏让大军放慢脚步傍晚时分来到镇戎寨西南的养马城。养马城仅是一个小砦,容纳不了这么多人,于是让泾原路都押李知和、镇戎军都押李岳、西路都巡检使赵旬驻扎在西北方向这里离镇戎寨仅有六里路。
元昊大军开拨。
彭阳城成了刺猥,俺不打了,率军迅速从东山寨下掠过,进入镇戎寨西北。
其时野外遍布西夏斥候,各寨在庞大的敌人面前,几乎完全被孤立起来。
然而最简单的一点,十几万军聚集,与几万人聚集,还是有区别的,葛怀敏仍然不知。只知道元昊有一部分军队正在北方,**诸将进行商议。还有一个人呢,狄青。葛怀敏没有召见,这时候整个宋军与镇戎寨几乎连成一个整体,想召见很容易的。没有召,这是私心作祟,甚至葛怀敏认为狄青抢了他所有的功劳。
狄青立的那些战功全部是他的。若没有此人,郑朗只能用自己,那么自己会立下相等的战功,甚至比狄青更辉煌。
不但狄青没有召,镇戎寨内一个将士也没有传过来。
也没有指望,镇戎寨此时兵力太少,派不上用场。
然后想了一个主意,敌人辗转不休,是疲军之师,我们天亮时袭击。
赵旬一听有些失神。按照正常的打法,敌人远道而来,缺少物资,又不知道张方平在那边烧了多少敌人粮草,只要借助镇戎寨,以及手中这些大军,从养马城开始结栅扼其路,各寨坚守,纵然破一二寨,敌师已老,几万大军出击,最少能获得一场小捷。不然,被敌人逼到定川砦,截去水道,肯定被屠。
没有说,只能赞赏郑朗的英明。果然葛怀敏会用类似的手法,将几万军队当成过家家在玩。
这样一来,阵痛是有了,也是必须的。
心中也终于明白郑朗为什么不重用葛怀敏,这个家伙纯粹一窍不通,不知道京城的那些大佬怎么一个劲的说他是帅才,连陛下还将曹玮的战袍拿来,亲自替他披上。
想不明白。
但有的将领也看出来是一个笨办法,不是很同意。就在此时,斥候又进来禀报,敌人东路的一支军队向定川砦出发,原来围困三川寨的军队向东北方向赵福堡(固原西北进军。
葛怀敏不顾诸人的争议,下了命令。兵分四路,刘湛向进出西水口,赵旬出莲花堡,曹英李知和出刘潘堡,他自己出定西堡。出西水口是营救赵福堡,出定西堡、莲花堡是营救定川寨,出刘潘堡是刘潘堡还有一支西夏军队继续在攻打刘潘堡。但让赵旬委实想不通,敌人兵力庞大,为什么还能分兵?
自己又能有什么本事分兵四路?
先前葛怀敏畏敌不前,这时候又那来这么大胆量?
搞不懂,暗中冲王吉使了一个眼色,至今,葛怀敏并没有使唤王吉,这是郑朗头号亲信,刻意从府麟路讨要过来的,不可相信,我不弃也不用。
王吉暗中点头。
到了关健候,只好拿出郑朗手令,强行将葛怀敏兵权解除。
就是这样,也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让这个葛大少玩得王吉心惊肉跳。
刘湛与向进兵进赵福堡,在镇戎寨的西北处,遇到西夏敌人·他们手下多是蕃兵,可敌人势大,交手不利,退守向家峡。没有起到奇袭作用·反而牺牲几百名将士。
赵、曹英、李良臣与孟渊率军营救定川砦,刚刚动身,就传来葛怀敏的命令,让他们改道援救赵福堡。整个乱了套,不知道葛怀敏在搞些什么。战后,奏折呈到赵祯面前,赵祯看了大半天,他对军事不懂·也没有想出葛怀敏用兵何意。这时候西夏人将定川寨的兵力往东南压去·赵福堡的兵力压向西南方向。自向家峡起·生生将宋军与镇戎寨切断,于向家峡对峙。元昊终于达到战略目标,成功将宋朝孤立于定川砦一带。
吴昊写了一封信,信上又出了一个计策。西夏兵力占据绝对的上风,若是派出一部兵力,迅速南下,渭州城中此时兵力空虚,必然能攻克。最好给予他寨一些压力·使渭州城再分出一部分兵力,那么更为妥当。
本来想后方发难时,来一个里应外合·可想到此行只有三四千人附和,估计成不了大事,仅一百几十人涌入城中,破坏还差不多,他不相信一百几十个人便将渭州城闹得天翻地覆,于是作罢。
后方发起暴乱,是破坏郑朗的招降策略,使降户与迁户与当地百姓产生仇恨,另外就是分前方将士的心。此计与关羽失荆州效果差不多,后方出事,前方将士必然心乱。想取得吕蒙的效果恐怕不能。非得大军前来。并且自己已经布置下去,也等不及大军到来。
密信发出。
不会对嵬名伟说的。
然后留在嵬名伟这里,策反了好几处,只有嵬名伟这里参加举事的人最多,所以吴昊格外看重。也是有一种安全感,人多,放心。越是他这样的人,越是怕死。
看样子似乎很成功。
就在这时,张掳张哩兄弟从渭州城返了回来,向嵬名伟报告一则更好的消息。
他们在城中讨要物资,无意中认识一个宋军都头,也是一个当地的蕃子。此人负责看管东南的军库,但有一个缺点,喜欢赌钱。张掳张哩兄弟无恶不作,也善长赌术。
三人参加赌博,输了很多钱给了张氏兄弟。不知道管不管用,但张氏兄弟感觉是一次机会,用了一条理由,返回来禀报。
吴昊狐疑地看着张氏兄弟。
嵬名伟做了介绍。
他们姓张,但是道地的党项人,也是战俘之一。
嵬名伟从渭州释放后,张氏兄弟立即前来投奔,原来还是嵬名伟的属下,嵬名伟属下有很多将士,也不认识他们。但那时嵬名伟正是内心仓惶的时候,听到他们投奔,高兴地将他们收下来。
两兄弟替嵬名伟办了很多事。
但性格很不好,喜欢打架斗殴赌博,被衙役抓了过去,准备重罚,还是嵬名伟苦苦求情,才将张氏兄弟释放回来。
也难说谁对谁有恩,身在“异国他乡”互相帮助吧。
不过张氏兄弟品性不好,但是很能干,包括此次动援战俘,出过很大功劳,是嵬名伟在潘原重要的心腹。而且他们投奔嵬名伟时间很早,去年年底就投奔了嵬名伟,绝对可以放心。
“大事若成,某一定会在陛下面前保举你们。”吴昊说道。
“谢过吴尚书,”张氏兄弟大喜过望。
宋朝人将张元吴昊恨上一个大疙瘩,其实在西夏枢利中枢中两人不是顶级大臣,地位还不及被赵祯释放的杨守素。但也能称为元昊面前的一个红人,得他保举,一旦返回西夏,荣华富贵都有了。
看到两人一脸的谄媚,张元心中冷笑。他心中有数,这些人全部充当炮灰角色,连他自己在内,若做得不好,都可能让元昊当作炮灰使唤。抛开这个想法,继续沉思,又说道:“你们不能总是赢,要输。不输这个人没有动力。”
“为什么要输?”
“你们不用担心钱帛,嵬名指挥使,你从帐内拨出一批钱帛交给他们,让他们输。不,他们不能输,会让对方怀疑,最好再派一人,让他们继续小赢,后者大输。”
“属下知道。”
“这是为何?”张氏兄弟没有反应过来。
“接近军库·哪里有没有那一种火药?”
“有吧,好象有些远。”
“想办法潜入哪里,将火药点燃……”又想了一下,说道:“嵬名伟·你再派出一部分人,潜入城中,在点燃那些火药前,潜入郑家,你知道该怎么做?”
“属下知道。”
嵬名伟将吴昊安排好,再次进城,咱不是为做奸细的,是来讨要物资的。正好换了新通判·不管这个尹洙有多大能力·这段时间他肯定不熟悉渭州城所有事务。
事实尹洙此时也乱了套。
彭阳城终于保住·得到消息,郑朗与韩琦不在彭阳城。但他们在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
东边一路西夏人撤军,道路消息畅通无阻。西边诸路因为西夏大军压境,消息全部隔阻,包括镇戎寨此时都没有消息。只是隐隐感到葛怀敏三万多军队进入了一个包围圈。
又来到郑家。
对尹洙,崔娴与郑朗一样,不一定会喜欢·只能会头痛。虽然文章写得花花簇簇,然而这些人文章写得越好,越是不能得罪。吩咐江杏儿拿来最好的茶叶·替尹洙沏茶。
徐徐说道:“师鲁,此次前来又有何事?”
“我想知道行知与稚圭确切下落。”
“妾身真的不知。”
“崔娘子,我不是敌人,没有必要隐瞒。如今大军压境,两位防御使不知在何处,叫我怎能放心?”
“师鲁,各伺其职,你的职责是通判,官人不在,你要代替他主持民政,还有市易,保持境内安定,前方军务妾身不知,但知道你突然来接手渭州城事务,官人也不会知道,也不会有你的计划。”
你操这个心做什么?
尹洙有些生气,说道:“至少我要知道他们确切下落。”
“妾身真的不知道。”崔娴也让他说急了。
尹洙不能与一个女人家急,出了郑家,想了想,又写信询问张方平。你是留守彭阳城的,那么必然知道郑朗与韩琦的下落。
嵬名伟又来到渭州城向他讨要物资。
尹洙十分不耐烦,你们这些西夏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若不是怕乱了郑朗的民族政策,尹洙都想将他们一起迁往三白渠去参加劳动。都是什么啊,没有将你们斩首示众,反而成了俺的大爷!
没好气地将嵬名伟打发出去。
但这些人还逗留在渭州城。
尹洙没有管,这时候战事最为重要,后方职责是安抚。处理不当,后方爆发反抗,对前线战事会产生消积的影响。这一点他比葛怀敏想得要远,当然,葛怀敏这样的活宝,整个宋朝也没有几个人。
任他们在渭州城逗留,但又派了许多斥候,密切注视着前方战事。
嵬名伟留在渭州城,喝酒解闷。这都是装的,他身为西夏的牙将,多少也有些本事。然后在张氏兄弟介绍下,认识了那个都头,叫秦年,认真叙过一番后,嵬名伟居然发现他祖辈也是一个党项人。
都是汉姓,但是汉姓,不代表着是汉人,许多羌人与党项人拥有汉姓,可血缘里全部流淌着党项人与羌人的血脉,比如杨家,还有未来的刘家。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未必是老乡,但大家都是党项人,就有了共同的语言。
说了说,秦年说道:“嵬名兄,你既然归了我们宋朝,改个姓吧。”
还姓嵬名的,干嘛呢。这时候分岐出来,嵬名伟一心还想回到西夏,然而秦年多年呆在宋境,一颗心象杨家一样,全部向着宋朝。
嵬名伟不敢辨解,说道:“我姓什么好呢?”
“姓赵最好,这是天家姓,没有朝廷之命,没人敢赐姓赵。其次姓郑,许多部族要求姓郑,郑相公又不准。真是好相公啊,朝廷派到泾原路有许多官员,除了曹玮将军外,就是郑相公对俺们羌人最好了。”
嵬名伟还是不敢辨,附和道:“是啊,当初我抵死不降,郑相公亲自劝说,这才归顺宋朝的。”
亲自说服个什么,值得吗。但郑朗此时连尹洙都不知道在哪里,谁人抵破他这个谎言。
“这才要得,大英雄当学庞德,若是三言两语就投降了,不是英雄好汉。”
“来,来,我敬你一杯水酒。”嵬名伟心中冷哼,俺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一臣不事二主,你们算什么,作为党项人,居然心甘情愿地做宋人的狗。
敬了一杯水酒,秦年又劝道:“你们还是回去吧,别在渭州闹事,那个通判是才来的,不知道渭州的情况。等到战争结束,郑相公从前线返回,只要你们要求不过份,一定会满足你们的要求。”
“我也想啊,可是你知道,我只是名义上的都校,没有任何实权,然而诸族百姓不知,只向我讨要。我哪里能变出物资······真不行,我就留在渭州城,让他们找不到我。”
“这也是一个办法。”秦年让他说是捧腹大笑,随后又郑重地说:“在城中避开也好,但不能再劳烦城中官员。前线开战,城中大小官员忙得不开可交。这时候打扰他们,郑相公虽大度,也会产生不好的印象。你我都是党项人,我也想我们党项人生活得好一点。”
“多谢秦兄提醒。”嵬名伟故作正襟危坐,郑重地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氏兄弟说道:“秦都头,我们再来把骰子,如何?”
欠了张氏兄弟的钱,秦年理亏,老脸一红,不过他赌性很重,犹豫一会儿说道:“好。”
几个人就在小酒馆里玩了起来。
张氏兄弟技术很好,可是嵬名伟投骰子技术却烂到家,输得有些惨,只好向张氏兄弟借钱赌。
秦年大喜,这个人是肥羊,什么都不懂啊。好,这时候他也不顾党项情份,索性将几人带到他军营附近一个小营房里,大赌特赌。一夜赌过来,将欠张氏兄弟的赌债全部偿还,还倒赚了十几贯钱。
十几贯钱对于郑家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普通百姓与中低层将领来说,也算是一笔小财。秦年看看太阳出来,揉了揉因为兴奋有些发红的眼睛,说道:“我带你们吃早点去,俺请客。”
嵬名伟万分沮丧,无精打采地说:“随你吧。”
“不用灰心丧气,晚上再来,说不定你运气转好。”
第二天又来,嵬名伟还是输,但赢家不是秦年,而是张氏兄弟。嵬名伟看得眼热,又勒索张氏兄弟请他们喝花酒,进行敲诈。这一来秦年更欢喜了。还什么更铁的,战友,赌友,嫖友。
一番昏天黑地之后,继续赌。这时候嵬名伟脸上越是哀声叹气,心中越是明亮,出去小便时,望了望不远处的火药库,脸上出现诡秘的笑容。
四百十五章 恶化
本来想传定川寨的—些图片,上次传石门峡图片没有显示,不传了。那个生日祝福的东东,各位能否支持—下。这个月继续三十几万字的更新。
这时,葛怀敏反应过来。
定川寨不能去,本来就有两万五千名将士,再经过自己征调,士兵多达三万多人,还有几千匹战马。寨内执行的是郑朗联保之策,定川寨是周围大寨,不知涌进去多少百姓。这么多人吃啊喝的,—天得多少物资?
—旦退到定川砦便是等死。
但要打通去镇戎寨的道路,于是让刘贺增兵,强行突破向家峡。这个峡不是三峡的江峡河峡,而是两山间的峡谷通道,就在定川寨与莲花堡之间,是—条很小的隘道,地形也不及石门峡险恶。
然而就是这—条小的隘道,关健系着几万将士的身家性命。
—共五千名士兵,全部是战斗力强悍的蕃兵,再度冲向向家峡,试图打通去镇戎寨的道路。
其实这很危险,定川寨之所以七万人全部覆没,有种种原因,葛怀敏负主要责任。也有刘贺手下五千蕃兵哗变的突然事件,导致全军覆没。但反过来,若没有葛怀敏的错误决定,将所有将士逼到死亡的悬崖边缘,五千蕃兵也不会哗变。
现在大家—起不知道未来会是如何,只觉得这样下去,会很危险。
作为威望很高的蕃将,向进还做了鼓动,数千蕃兵冲向向家峡。
—开始宋军作战十分勇敢,并且听从郑朗建议,多配备了弯刀,这种弯刀更适合于骑兵在马上劈杀。
守在向家峡口的西夏将士被宋军杀得节节败退。
但仅是—会儿,峡后旌旗舞动,随着旗号,越来越多的西夏人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
激战两个多时辰,刘贺看着属下士兵越来越少,可半步都杀不进去,黯然说道:“撤。”
心里面还在琢磨,当初张臣是怎么率领三千人大败西夏三万余骑的。
没有想明白,带着败军逃回来。有—门好处,大多数是骑兵,想逃跑,西夏人追赶也不易,虽是败回,却带回三千余人。其他人—起倒在向家峡口,还损失了—千多匹战马。
葛怀敏脸色阴沉着,扭头看着王吉,这时候他才想到这名勇将,说道:“王吉,你再率五千人过去,将这条通道打通。”
王吉愕然,看了看气沮的将士,知道士气很重要的,不能再让葛怀敏糟蹋下去,于是说道:“葛将军,退向定川砦吧。”
是好言相劝,若不听,只好拿出郑朗手令,强行夺权。不是开玩笑,此时三万多将士,性命垂于—旦之间,再让葛怀敏胡闹下去,有可能三万多人未到定川砦,便被西夏人弄没了。那么整个战役会滑向危险的边缘。
葛怀敏默然。
最后无奈下令,四路大军向定川砦会合。
看到宋朝撤向定川寨,西夏人没有追赶,而是在后面缓缓相逼。前往赵福堡的西夏军队再次滑了—个半圆,从赵福堡折向西侧,绕到定川寨的西边。若是顺着行军路线,可以看到这支部队滑了两个不规则鱼钩形圆圈。但正是这两个不规则的圆圈,使葛怀敏上当受骗,如愿以偿的进入元昊的包围圈内。
战局从向家峡蔓延到定川寨。
定川寨有两条小河,—条便是硝猛河,含硝量大,味咸,不能饮用。东西向,直到很远处才折向东北。另—条河流更小,但与硝口河截然不同,它发自上游的山泉,河水很甘甜,顺着定川寨的西北方向,会入硝口河,也是定川砦食用水的主要来源。因为它顺着山崖而来,发出很响的水声,所以当地人替它取了—个名字,叫响水沟。
两条小河如同二龙戏珠—样将定川寨环抱在里面,四周有—些低矮起伏的山峦,但这些山皆不高大。往东南去—点点,约两里来地,是古长城所在。定川寨便是顺着响水沟西边的山势而建,正常情况,也算是易守难攻的要寨。
然而是看似。
在这种正常的环境下,隐藏着—个天大的漏洞。
葛怀敏是没有眼力看出来的,他唯—担心的便是食物,而不是其他。
西夏大军不紧不慢的尾随前来,另—支军队有些辛苦,又画了—个圆,从西边包抄过来。两军会合,定川寨被围得水泄不通。元昊势在必得,将定川寨通向外界的板桥毁去,断其归路。然后又搭建二十四道浮桥。要过,请从浮桥往我怀中来,才能冲破重围。
但还不是致命的。
元昊不紧不慢的将浮桥搭好后,派人去了响水沟的上游。说它是河也可以,说它是沟也罢。总之,很小是了。象这样的小沟想要切断它比较容易的。—下子将它拦断,也不废多大的事,至于漫出的河水,这太容易了,难道只有定川寨才是低处吗?响水沟—路向来,有的是低洼所在。管它漫到什么地方,只要不漫到定川寨就可以。
有水喝,将硝口河里的硝用化学反应除去吧,就是那样,也未必能食用。
这—次葛怀敏真的傻眼,眼睛瞪大起来,忽然说道:“将王吉拖出去斩了。”
王吉莫明其妙,问:“为什么要斩末将?”
“就是他让我退向定川寨的。”
赵珣狂晕,以前跟在郑朗老种狄青身后行军作战,感觉就象行动流水—般,有时候赵殉都怀疑自己不用思考,只要执行就可以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主帅?
错误—于瓦亭寨不该当断不断,犹豫不决乃是兵法最大的忌讳。
错误二不当兵分四路。
错误三不当使用蕃兵冲击,整好经原路蕃兵也不多,最多的还是宋军,这是留在最后做决定胜负时才使出的。或者绝对胜利,才用蕃兵击杀。比如郑朗多次对女真人的使用,最经典的是那次禽谷城之战,—直让兰州蕃子兵磨了三天后,才从南方杀出,—击定胜负。
错误四不当推卸责任,当时四面皆是是敌人大军,刘贺五千蕃兵失败而归,士气低落,退向定川寨还有寨子可守,呆在野外便会全军覆没。而且作为部下,只是建议权,听不听是主帅的事。难道孙权因为张昭议和,就将张昭斩杀?
错误五葛怀敏整个军事行动莫明其妙,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错误加……
赵殉—眨眼间便想到葛怀敏此战所犯下的十几条重大错误。
看了看王吉,挤了—个眼色,说道:“定川寨主郭纶在寨中要求见葛将军。”
“让他出来谨见。”
到时候葛大将军还没有忘记摆架子。
赵珣苦笑—下说道:“出来见不妥,因为里面有—样事关胜负的物事,葛将军需要亲自去参观,还有诸位将军最好也要进寨看—看。”
葛怀敏狐疑地问:“他真这么说的?”
“是。”
“走。”
“葛将军,能否将王将军释放,等去了定川寨内,回来再做处分不迟。”赵殉又说道。事实他与王吉将手令拿出来,便可以释放,并且将葛怀敏军权强抢下来,但没有那个必要,毕竟传出去,也是有违体制,那只是到万不得己时才留的后手。
“将他押入寨中。”
—行人进了寨内。
定川寨今年经过扩建,不但定川寨,其他诸寨也经过扩建,为了收留百姓用的。此时寨中有许多百姓,—个个神情惶恐不安。宋朝是好心,用寨子收容他们。但西夏人来的敌人太多,又亲眼看到响水沟渐渐干涸,失去了饮用水,会有什么后果?不仅只有葛怀敏才知道的。许多百姓带着仇视的眼神看着他们,认为正是这—切正是这支宋军带来的。
这才是真「展翅水印」实西北百姓的写照。宋朝强大时,倒向宋朝,西夏人强大时倒向西夏,很难说他们有什么家国观念。除非几十年后,郑朗的汉化成功,所有百姓都将自当成宋人,这种情况才会改观。消除蕃汉之间的偏见?蕃人倒是想啊,汉人多机灵哪,看看那些强人,不战时开垦收获,—战退回后方,发了财,又没有生命危险。脑袋瓜子够用。可是汊人有几个瞧得起他们的?蕃人渴望汉人的敛财能力,智慧,又鄙视他们的怯弱。汉人认为蕃人粗野无知。再加上生活习惯的不同,怎么融合成—起。这个工程不亚于实施王安石的青苗法……
葛怀敏也不会考虑他们的感受,看到郭纶,愤怒地问:“有何事见某。”
“是里面的人要见你。”
“里面是谁,让他出来。”
“葛将军,你没有这资格,”郭纶说道。这—战葛怀敏几乎荒唐的指挥,意味着他也完了,没有必要再尊重。
“是谁?”
“进去吧,”赵询与郭纶—左—右架住葛怀敏的胳膊肘儿,强行架了进去。
葛怀敏讲要发火,忽然嘴巴张大起来,惊奇地说:“韩防御使,郑相公,你舟怎么也在这里?”
“不是我们在里,是行知—年前就准备在这里等着你到来。”韩琦讥讽地说。原来半信半疑,虽然在定川寨留下—个缺,葛怀敏怎么就能将军队率领到此地,他不大相信。可事实证明,葛怀敏不但—头钻了进来,还外带着多四周寨砦挤出许多将士,—起加入,钻到这个绝地。
葛怀敏没有听懂,不解地问:“什么—年前?”
郑朗暗中拽了—下韩琦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说话,能说得清么?做了—个手势,让葛怀敏坐下来。问:“水源已截,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只能冲出去。”
“敌人十几万军队,我们加上定川寨的兵马,包括能组织的部分百姓,也不会超过三万五千人,向家峡新近大败,士气低落,如何能冲破敌人重围?”
“……”
“就算突围,我问你,向哪里突围?”
“镇戎军。”
“想要突围去镇戎军,首先要过长城壕沟,本来此处是我军用来抵抗西夏入侵所设置的。如今反而为西夏人拥有。兵力没有对方的多,地利又让对方夺去,士气不及对方高昂,你如何能突围成功?再说,元昊能否让你平安突围到镇戎寨。他虽不是名将,但指挥才能不会比你弱,否则你也不会被他逼到此绝地。还不是逼的,是你自己—头钻进来的。指挥才能你又不及,如何杀出重围?”
“是王吉建议。”
“王吉建议?早先为什么不听王吉建议?没有王吉建议,你早就在东边让西夏人吃光了,不但你,连你儿子也会丧命于此地。这时候大军不知生死,居然斩杀三军勇将,真有本事你啊。”
“……”
“葛将军,你—直说我没有给你兵权,对你排挤。现在给了你兵权,并且将主力部队交给了你。整个泾原路能调动的兵力也不过五万人,包括瞎毡的蕃兵与韩防御使的兵力,也不满六万。
可你部下却拥有三万三千多军队。但你交出什么成绩?”
“……”
“兵符拿出来吧。”
“你没有权利。”
“不要逼我,整个泾原路,甚至环庆与秦凤路十几万军队,从泾原路到长安城近百万百姓的生命,有可能因为你的失误,全部面临危险之中。这时候我不但可以解去你的兵权,就是将你处斩,陛下也不会责罚我。还是主动交出兵权吧,或者你还能利用京城的人脉关系,保留—官半职。“
郑朗越说声音越森冷。
他真动了杀机,这不是手软的时候。这支部队因为葛怀敏,还塞了—些亲信将领在里面,不解除葛怀敏的兵权,自己就无法完全接手指挥。若是葛怀敏不服,将他以军法罪处死,—了百了。
就象昆仑关前狄青斩杀杨文广的侄子杨败—样,不管是不是冤曲,不斩不能立威,就不能从余靖这个小子手中将兵权抢过来,也就不能获得昆仑关大捷。
刘贺走过来劝道:“郑相公,葛将军也是好心前来救数寨之围。”
“刘将军,为何于向家峡大败?来人哪,将刘贺拉下去,重笞五十,兵符摘去。”
两个侍卫走过来,将刘贺拖下去,重打了五十下。郑朗听着外面刘贺鬼哭狼嚎,对葛怀敏说道:“我不想杀人。”
面对郑朗的威压,葛怀敏选择屈服。最要命的还有韩琦站在边上作为人证,自己就是以后回京城狡辨都无法狡辨。他不知道,若不是郑朗突然出现在此,不但几万宋军,连他父子二人也要死于此地。郑朗将葛怀敏关押起来,不仅解去兵权,还问了罪,朝廷会不会处罚不知道,主要不让他再插手任何军务,做完这—切,下令三军全部进寨。
三万多将士,往寨子里—挤,即便定川寒经过扩建,也被塞得如同象沙丁鱼罐头。不过城头上的旗号没有变,还是挂着—个若大的葛字。
接着又下令,全寨百姓将士勿得泄露郑朗与韩琦来到此寨的消息。
听到郑朗与韩琦在此,所有将士都感到惊讶,百姓同样感到惊讶,他们有的进入定川寨好几天了,从来没有听到或者看到郑朗。也不可能让他们知道的。似乎是—条好消息,但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水。
定川寨发生巨变,李元昊不知。看到宋军被挤入定川寨,心中大喜。这是镇戎军四周城寨最大的—个缺陷。不但水源容易被掐断,包括土质,因为土质多含盐碱,实际就是硝,这时候人们不懂,统统划入盐碱行列,挖出的井水都是苦瑟不能饮用的。为此他实施了周密的计划。
此时他的胃口还不大,只想将这三万多兵马全歼。那么会获得—场比好水川与三川口更大的大捷,就有了坐下来与宋人谈判的本钱。
大军徐徐将定川寨围困。
暂时没有进攻,也不用他进攻,寨中缺少饮用水,宋军会自己出来突围。为此,做了周密的布置。
就在他调动军队之时,吴昊的密信到达。
人算不如天算,这—战去向何方,远不是那—个人能掌握的。比如吴昊这个计策。
元昊看了信,将几个重臣喊来商议。
丰州城虽说是州城,实际与镇戎寨—笼竿城—样,是—个寨堡,稍大—点的寨子,攻破并不稀寺,只是作为西夏第—次攻破的宋朝州城,象征意义很大。
但渭州不同,它是泾渭流域上游地区第二大城池,象征意义更大,城中又有大量百姓与物资—财富。看着吴昊的信,大家都有些心动。
看着帐外,张元说道:“此战不能拖得太久,泾原路兵力不足,秦凤路还有稍许兵力,环庆路兵力不少,上次他们三人就曾联过手。必须将定川寨宋军吃下去,那么泾原路兵力空虚猾
“你是不赞成分兵?”
“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赞成分兵。就是三路军队集「展翅水印」合,也凑不出十万人,我们兵力还是占据了优势。但臣以为,先压后打。”
“什么先压后打?”
“葛怀敏将四周各寨兵力抽空,各个寨砦现在宋军皆不足。不如~~”
“莲花堡,养马城。”
“陛下英明,先下其中—城,打开通往瓦亭寨的道路,大军压逼瓦亭寨猾
“联懂了。”元昊眼中露出欣喜。张元说得半清半楚,可是元昊已经听明白他的主意。先破两寨堡中的—个,震恐宋军。不然到现在—个寨砦还没有破掉,宋朝人不会害怕。只要破掉了—寨—堡,宋朝人才会担心。大军往空虚的瓦亭寨前—压,渭州必然分兵支援瓦亭寨。主力军队困在定川寨,又能分去多少兵力。但去渭州不—定非要从瓦亭寨经过。那个寨子位于瓦亭河畔,河谷宽大,也卡不死道路。从容从边上绕走,军队就可以直奔渭州城下。若来阻拦,正好在野外作战。若不阻拦,那么兵临渭州城下。可以攻城,可以围点打援。
至于定川寨这几万宋军,元昊早将他们当作死人。
分了—分,分出三万军队带着—些攻城器械直奔莲花堡(定川寨与镇戎寨中间)。
果如张元所料,因为葛怀敏的调动,莲花堡内仅有五百几十名宋军,还有近千百姓。看到西夏人在攻城,城中将百姓武装起来,开始反「展翅水印」抗。
终是人少,傍晚时分,莲花堡被攻破。不到两百人打开东门,逃到镇戎寨,三百余将士全部壮烈牺牲。近千百姓也惨遭屠杀。狄青出兵营救,为时已晚,只有—千余士兵,—番厮杀后,不得不撤回镇戎寨。
三万西夏大军继续南下,直奔瓦亭寨。从瓦亭寨到渭州城只有七十几里路。
消息传出,整个泾原路感到震哦
尹洙还不知道郑朗与韩琦的下落,被逼得没有办法,再次抽调五百宋军,直奔瓦亭寨,拱卫渭州的北大门。他才来,不知道这样分下去,渭州城自身安危怎么办?
明里,暗里,泾原路局势全部在剧烈的恶鬼……
四百十六章 授徒弟
郑朗与韩琦真的被西夏人围困在孤城里。
但韩琦很喜欢,好水川之败,秦州哭丧,始终成为他心中一根拨不掉的刺。不会象赵祯那样自虐,可是一直想替自己正名。自己身处孤城,不管有什么安排,也是向世人证明自己的胆量,当然,还有功绩……
不过此时寨中百姓与将士都有些混乱。
没有了水,谁不急,郑朗与韩琦在这里也不行啊,必须得喝水。
郑朗派人将各个百姓的长者,以及诸将领一起集合,带到定川寨的西北角。此处有一个院落,一直派了士兵严加看守。但院子本身很是普通,一人来高的土墙,后面是一排茅草屋。有人曾好奇偷偷附在墙上观看,什么也没有看到,只看到一块正方形的空地,空地面积不小,长约五丈。宋朝大军未进入定川寨无所谓,此时进入定川寨,再留着这块空地,似乎比较奢侈。
不知道它用来做什么的,许多人私自里做过猜测。有的人还壮起胆子,看那一排茅草棚,结果同样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是几间空房子。这一来,对这块占地有近四百平方米的院落更是充满了猜疑。
今天郑朗终于将它的真面目揭开。
诸人进去后,郑朗努了一下嘴,定川寨主郭纶会意,无论这里发生什么,可以在寨内传扬,但不可以传到寨子外面。接着又命令士兵站在寨子的城头上,紧密看守,不仅防守,还监视着寨内的动静。
看到西边城头上的士兵密布,郑朗这才将他们领到西边的屋角,徐徐将覆在上面的泥土揭开,秘密随之暴露,屋角处有一条暗沟,通到城墙处。上面略略长了一些苔藓,看上去时间不是很长。只是因为封闭起来,长时间不见阳光,才产生的一些细微的苔藓。有人的脑袋聪明,已经知道下面是什么了。
韩琦面露微笑,看着大家。
郑朗再次将地面泥巴用手扒去,表面上看是地面,实际只有薄薄一层黄土,然后便是木板,将木板揭开,大家一起欢呼起来。下面是一个巨大的储水池,有三丈多深,幽幽的似乎看不到池底。大片绿水借着窗户的阳光,荡漾着喜人的碧色。
四周又用砖头与石灰砌成一道厚实的墙壁,不让水流失到地面下。整个院子是一个假像,真正的是下面这个大蓄水池。足足容纳了四千多立方的食用水。
这是提前将响水沟堵截起来,使沟水漫涨,再通过墙角的那个小小暗渠,使水流到这个储水池里。等它蓄满之后,再次响水沟的土堀开,不用多长时间,仅一夜足矣。就是砌这个池子,花了很大的功夫。现在看到,花的功夫虽多,太值了。
还是不够,此时定川寨挤满了近四万军民,还有几干匹战马,这些水再节省,也不过食用十几天。但十几天足矣!
郑朗吩咐道:“下令派人过来担水,分发军民,但要控制用量,另外,就是将战马外的所有牲畜全部宰杀,战后给予补偿。”
有水,也要节约用水,牲畜用水远比人类更高。战马舍不得杀,可其他的牲畜必须得宰割。
消息传出去,许多人喜得雀跃起来。诸将带着士兵不准百姓发出任何欢呼声。高兴可以,偷着乐,不准喧哗,让河对岸的敌人听到。
葛怀敏被关了禁闭,没有怎么害怕。知道郑朗不会将他怎么样的,大不了指挥错误,按照宋朝制度,贬官就是。其实这时候,他冷静下来,想了一想,觉得很多事情不可思议,怎么郑朗与韩琦就知道自己会中埋伏,最终被困在定川寨?
这未免太过神奇。
不但他在想,有的人聪明,也察觉出来这个问题。
随着看到许多人在担水,心中更是迷惑不解,这个水又从哪里来的?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自己所谓的精通兵书战策,是多么的幼稚。
他什么心情,郑冉不会去问,只要别给郑朗带去麻烦就行。好在还有韩琦,一个人压制不住,两人足以将他压制。对韩琦说道:“稚主兄,我们上去看一看。”
指上城头。
“好。”
“别急,穿盔甲吧。”此时满城头尽是甲士,两个便服之人登上城头,必然引起敌人注意。石门川之战,两人多次在墙上晃荡,有西夏人认识他们。此时还不便暴露身份。只能穿盔甲掩饰,没敢将步人甲拿来,而是拿来马甲,往韩琦身上一套,韩琦两条小腿直哆嗦。
郑朗大笑。当初自己也是这样的,真正的宋朝盔甲太重了,就是这个马甲也有四十多斤。不是宋朝的斤,而是后来的斤。捉狭地问:“稚主兄,要不要我扶你?”
“不用”,韩琦倔强地说。走了两步路,说道:“行知,还是你扶一扶吧。”
让郑朗扶比让其他人扶好啊。
两人登上城头,眺望远处。西夏人密密麻麻的将定川寨围得水泄不通,有许多人在硝口河上继续架浮桥。就看到西夏人分兵,向东南方向驰去。郑朗皱了一下眉头,韩琦说道:“有些不妙啊。”
军队没有形成重围之前,泾原路的兵力很空虚。秦凤路还能支援一批兵力,却是另有用场,这时候不敢将他们使出来。又让葛怀敏调拨了一批军队,自镇戎寨到笼竿城一线以西,所有寨堡兵力皆是十分空虚。
郑朗说道:“我担心渭州城。”
但没有办法,此时想将消息送出去,也无能为力。
第二天坏消息传来,无昊破了莲花堡,还将许多人头砍下来,带到定川寨前面,耀武扬威,要寨中百姓投降。
韩琦说道:“冲一冲巴……”
“北风不烈。”郑朗气得牙直咬,依然冷静地说。
韩琦看着天空,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起风呢?”
“我那知道”,郑朗苦笑,俺也不是诸葛亮,能借来东风。然后看着东北方向的群山,这个风的作用在西北战场上,因为西北多沙尘,十分重要。先是有张亢建宁寨一战,风起了作用。史上这个葛怀敏更悲催,试图从东城门突围出去,两军交战,难得居然刮起东北风。东北风在秋后的西北,有之,但很少。并且这场风很大,将东北那些土山上的尘土全部刮得飞扬,宋军正好站在下风,于是大败而归。这就是史书中的黑风。很自然的天气情况,但在这时,往往无限的夸大。一场黑风刮过,七万宋军士气全无,最后蕃兵哗变,七万军队大败,仅有少数人逃出生天。
不知道是那场黑风,但来到定川寨后,已经刮了好几场大风,有东北风,有西北风,一旦大风扬起,风沙扑面,居于下风交战极为不利。不知道罢了,知道了,定川寨有东门,也有南门,还有西小北门。只要是风,风力够大,便是一战之时。
两人坐在寨中等风。
直到第三天夜晚,郑朗才被侍卫喊起来,禀报说起风了。
郑朗急忙穿好衣服,来到院中,另一边韩琦也被侍卫叫醒,站在院中向天空看。
是有风,但风也不大,四五级,旗帜勉强被飘扬卷直。
“风小啊。”韩琦叹息道。
“小也要执行”,郑朗说道:“再不执行,无昊会起疑心。”
“好。”
两人穿戴整齐,开始调集将领,此时寨中兵力多,将领也多,有许多将领能够使用,包括王吉与赵绚在内,指挥才能皆是杰出之辈。还有一些勇冠三军的勇将,比如向进等人。
用的也是这三人。
打开寨北的仓库,抬出一些器具,不仅有武器,还有物资,提前也准备了大量物资,不要多,只要够十几天消耗,那时战事早就结束了。
看着这些器具,王吉狐疑地问:“这是什么?”
郑朗说道:“你看。”
从后面麻包里拿出一把东西,放在某一件器具上,轻轻拉动,王吉正好站在下风,立即将眼睛捂上。郑朗说道:“这一战不仅我们要大败无昊,还要教他这个徒弟,让他学会有意识地利用风。”无论建宁寨与定川寨或者九曲一战,风起了主要作用,但是不管那一方,都是无意识地利用。包括无昊在九曲一战。
这一战不成功则罢,一成功会将西夏人打得很惨的。要给他们一线生机,才不会向契丹人屈服。
整个是超级高难度任务。
韩琦不听则罢,一听也皱眉不止。果然是脑袋好使唤,换其他人,若是这样去挖空脑袋想心思,准得活活累死。有时候他也在想郑朗的前后布置,不想还好,一想头觉得很大。
是刚。的存在,但也是历史知识的价值。九曲一战过后,再想与西夏人交战,郑朗恐怕很难找到任何借鉴的历史知识。但这正是他所期盼的。
此时,就看到王吉的军事天赋,拼命的揉了一会眼睛后,兴奋地扑过来,将郑朗的手抓住直摇,说道:“郑相公,我是服了你,以后收我做徒弟吧。”
“去,别胡闹”,赵绚将他一把推开。
是什么人都能做郑朗的学生?特别是此时武将地位低下,狄青都不敢开这个口,你怎么好意思说的。
但不大好说,郑朗在渭州收那个时家的,还让人家小娘子敲诈书法,才肯同意。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郑朗自己也不戒意,说道:“只是一些格物学的知识,军事天赋我不在你之上。之所以侥幸到现在没有出错,是与你们商议后,群策群力的结果。”
他说的是本心话,自己利用的只是历史知识,以及提出一些设想,具体执行计划,皆是与诸位将领细细协商后才拍板决定的,包括老种、狄青、张田、赵绚、王吉,甚至张方平的建议也听从一些。
但没有人这样想。
认为他是故作谦虚才说的话。
谦虚是美德嘛,也没有人在意。
几人就站在仓库前商议妥当,开始征兵调将。
不是很远,西夏人为了监视寨内动静,还在河对岸搭建了高大的塔楼,日夜观注。弄得寨子里面分发物资与食用水,都要在夜晚,借助夜色悄悄进行。
寨内调兵遣将,西夏人早就得知。
无昊与诸臣拍手相击,宋军终于忍不住了,要强行突围。
宋军在调兵遣将,无昊也在调兵遣将。没有小视宋军,在三川口、好水川与府麟路,见识了宋军的强悍勇敢。也说宋朝运气真的很好,若不是史上契丹人出兵,自从定川寨一战后,无昊看轻宋军,又不知道会发起怎样的进攻。
北风吹扬,是西北风,也是冬天西北最常见的风向。
宋军将东南两寨门打开,几万宋军鱼贯出来。
只是后面还有一些古怪的器具,下面是一个风箱,风箱在中国出现得比较早,西夏人也有,铸铁提高炉温时,必须用到它。
主要是在上面。风箱的出口处是一个皮囊,下面是一个四个小滑轮的小车子,风箱便平放在上面,后面是一个很高的木架,皮囊吊在木架上,然后是一个大漏斗状管子,屹立在木架的顶处。下面还有一个大漏斗。一共推出来近百个这样古怪的器具。
无昊与宋军屡次交手,最难缠的便是彭阳城,吃足了苦头。因此看着他心中很狐疑,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就在他猜想之时,宋军一步步地逼近浮桥。
无昊不顾它是干什么用,说道:“列箭准备。”
就在这时,郑朗吹响号角。
有的士兵从后方将一个个麻纯拖出来,还有的士兵在拼命的拉着风箱,十兵将麻包里的粉末灌进漏斗,这些细细的粉末让大风箱鼓出来的风立刻鼓得飞扬到天空中。粉末很细,不但风箱里鼓出了风,还有西北风在吹刮,迅速向西夏军营飞去。
偏偏又是月末之夜,许多西夏人不知不觉,还不知道宋军在干什么。直到一百个风箱全部鼓出粉末,天空中弥漫出一道道烟雾,才隐隐感到不妙。可粉末已经吹了过来。
这些粉末有晒干的尘土,还有少理芥末、秦椒,没有辣椒,但此时中国已经出现一些辣味,比如椒、姜、茱萸、扶留藤、桂、胡椒、芥辣,皆可以作为辣椒的替代品,用为调料使用。有的很贵,有的便宜,比如茱萸。事先将它晒干,然后磨成继粉末,它的质量比尘土更轻,也飞得更快。
一下子中了招,包括无昊在内,也让这些尘末飞进了眼睛,不由地捂着眼睛,用手拼命的揉。
郑朗再次击鼓。
冲锋开始。
分成三路,赵绚居中,王吉居左,向进居右。西夏人搭建了十二座浮桥,每天通过浮桥来寨城下耀武扬威,但宋军只选了其中三座。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万五千军队,迅速扑过浮桥,冲入西夏军中。
眨眼之间,西夏大营混乱一团。
无昊不顾眼睛痛,不停地用旗帜下达命令,让所有将士稳住。到现在为止,他依然还想将定川寨所有宋军吃下,不让他们突围出去。那怕不攻打,只要再困上几天,没有水吃,宋军也会不战自乱。
宋军根本就没有打算准备突围。其实这时候想要突围,却是一个大好时机,至少有一半宋军会趁机突破重围,逃出生天。可宋军为什么要逃?王吉与赵绚、向进三人在敌军中如入无人之境,所向披靡。特别是王吉,杀伤力最强,从他身上能看到一些后来蒙古铁骑的样子。战前拒绝穿笨拙的马甲,只着轻甲上阵,因此战马负担很轻,冲锋起来,速度也最快。
韩琦看着他在敌人中凶悍的样子,说道:“行知此人果然是一员虎艴……”
“那是,兔毛川一战,正是他奋不顾身,第一个从车阵里跳出来,大破铁鹞子的。”
“不知道张鼎如何?”
“马上你就能看到。”郑朗十分高兴,宋朝对武将十分轻视,特别是这位韩大先生。史上张臣与王吉待遇最为不公,若得到这位韩大先生青睐,两人飞黄腾达之日便到来了。自己一个人说话不管用的,再加上韩琦,朝廷还能再不重用这两名勇将?
但接下来郑朗陷入沉思。
“行知,你在想什么?”
“稚主兄,我在想建立一支轻骑兵。”
“轻骑兵?”
“也就是用轻甲,或者皮甲代替笨重的马甲,减轻战马的负重,再精选一批战马,那么至少这一支骑兵会保持速度的优势。”
“那又如何?”
“用途可大了”,郑朗叹息一声。这个念头不是一天才想到的,只是今天晚上看到王吉的样子,这个**才如此的强烈。可再一想,觉得很困难。蒙古铁蹄纵横天下,那有他们的天然地理条件,一直生活在无拘无束的大草原上,纵横驰骋惯了的。西北有草原,不过是一些小的平川,那能与北方那些大草原相比?没有这个天然的地理条件,就无法训练出蒙古人那样的轻骑。
“什么用途?”
“不说了,观战吧”,郑朗没有办法回答。总不能说后世有一支骑兵,能用两万人就扫荡了大半个欧洲。还得慢慢熬吧,熬完了西夏,还有契丹,契丹根本就没有指望将它消灭,顶多将幽云干六州收回来,那么整个宋朝就欢喜到了家。
韩琦再着战场,又说道:“这一次元昊一课上得很深刻……”。
郑朗也大笑。
宋军不扬那种阴险的辣尘,无昊眼睛睁开,开始全神贯注的指挥着军队。郑朗对无昊很鄙视,认为他是一个土匪,低估了无昊。无昊还是有些指挥才能的,若不是用阴谋诡计,或者这些鼓尘机,与火药,单论指挥艺术,无昊比此时定川寨中的任何一人都要强。
在他指挥下,西夏军队井井有条运转起来。
郑朗说道:“到时候了。”
再次擂鼓,宋军徐徐撤了回来。
经过一个多时辰交战,双方各有损伤,宋军牺牲一千多名将士,但西夏人更惨,最少三四千人葬送在硝口河对岸。
虽各有伤亡,但对双方来说,皆没有伤筋动骨。只要将这支宋军吃下去,无昊那怕再牺牲一倍将士,也是值得的。宋军也没有指望马上就会大败西夏人。西夏人虽分了兵,前来大军数量太多,还有八万多人留在这里,张田与张亢亲自前来,也冲不垮这么多的军队。但这一战,对宋军有所稗益,本来因为向家峡一战,下降的士气因为这一战,会再度回升。
郑朗开始论功行赏。
向进大乐,说道:“郑相公,还是跟郑相公打仗舒快,那象那个葛……”
没敢说。
这也道出大多数将士的心里话。
郑朗扭头看了看东北角,东北角有一处房屋,正是关押葛怀敏的地方。说道:“向将军,不得乱说,准备休息。没有参战的将士准备守城,防止敌人恼羞成怒,明晨进攻定川寨。”
然后与韩琦回到院中,韩琦说道:“大约还有几天?”
“快了”,郑朗答道。但他还有一丝隐隐的担忧,担心的是那支分出去的西夏军是……
四百十七章 浑沌
郑朗不是传说中的诸葛孔明,真实的诸葛亮也没有那个本事猜错了。元昊第二天没有发起任何进攻,而是就着两条小河,从附近山上砍伐下来大量的木料,修建一条长长的栅栏。
咱不进攻,也不恼羞成怒,就活活困死你。城中没有水了,看你们宋军能坚持多久。
郑朗想错了,元昊虽是桀骜不驯,但不会不顾大局。元昊也想错了,比拼消耗,最终吃亏的还是他。定川砦物资与水源最少能坚持十几天,元昊自己物资也能坚持十几天。可他们回去怎么办?毕竟这是在宋境里。
郑朗与韩琦登上城头,看着元昊在修栅栏,暂时不进攻,郑朗很不开心。
韩琦说道:“此人不可小视,昔日曹宝臣(曹玮)对此人赞不绝口,果是一代枭雄。”
不管元昊用什么手段,或者他运气有多好,最少打下眼下的江山,容易么?西夏有什么,绝对不到一百万户人口,有人暗中枯测,此时包括沙州、河西走廊在内,西夏的人口也不过七十万户,因为战争破损,每户人口很少,总人口也不过两百几十万。还有的大臣认为元昊所盗陇右数州,人口仅是原来唐朝陇右的二十分之二,那么户数只有十五万到二十万。赵师民上奏便持此议,韩琦想抽赵师民的耳光,只有二十万户人口,能每次发动十几万军队入侵?还有的人胆小怕事,认为西夏治军二丁抽一,平时就有五十万军队,那么最少有一百万壮丁,境内会有四百多万人口。四百多万人口,往哪挤啊,往贺兰山西边大沙漠里挤去?
因此韩琦赞成中间的说法。
就是这七十万户,两百几十万人口,让庞大的宋王朝苦逼。
至今未征服西夏任何一块地盘,反过来呢·国家拖累得民不聊生。
枭雄啊,韩琦不得不承认曹玮当时的看法多么有远见。
郑朗默不作声,总之,元昊大修栅栏·让他不喜欢。攻好啊,正好葛怀敏从四周又抽调大量军队过来,三万多军队想击溃眼前的西夏大军,那是不可能的。但用来守城,元昊将十几万军队全部驻扎在这里,以他们不善长攻城的能力,将吃奶的力气使出来,也休想撼动定川寨一根汗毛。那么一个攻·一个是守·西夏大军损失会十分惨重。几天下来后·士气沮丧,大捷便有了。
“稚圭兄,我不是担心栅栏,而是担心其他。”
郑朗的担心很快实现。
西夏国内很贫困,就算是秋收到来,因为苦战数年,每次都抽调大量壮丁,还死了许多人·国家一年不如一年,为了这一战,几乎将西夏境内财富全部挤压出来。
但于陇山东麓·让张方平一把火烧狠了,后勤供给严重不足。
破了莲花堡,得到一些物资。不足以支持庞大的军队,那些物资仅是供几千人生存用的,但也是有帮助。将栅栏修好,元昊又抽出一部向养马城发起进攻。
养马城在镇戎寨的西侧,瓦亭寨的西北方向。在镇戎寨附近算是一个规模较小的寨子,本来里面仅驻扎着七八百宋军,葛怀敏抽了抽,仅剩下四百来人,正好是一营兵力。
数万西夏军队前来攻打,更加无力支持。
好在此寨规模小,前来投奔的百姓不多,仅有一百来户。
不到半天,养马城便会攻破。
消息再次反馈到狄青哪里,狄青促不安。
按照宋朝军法,有兵不救便是有罪,可是诱敌来犯,在镇戎寨确实留守的将士不多,没有办法与强大的西夏军队抗衡。然而镇戎寨西边二寨连破,狄青还是感到压力。
仅逃出一百来人,其他人与百姓再次遭到西夏人的杀害。
狄青抗不住这个压力,终于出手。
还是向家峡。
悄悄带着两千多军马,借助向家峡两边山林的隐护,潜入向家峡边缘地带。
一万多西夏军队押着战俘以及抓获的百姓,与清剿过来的辎重,慢腾腾地走过来。
狄青一直按兵不动,直到西夏前锋军火队过去,突然带着手下杀出。
借助狭窄的地形将西夏军队一切两断,向西夏后军发起冲锋。战了近一个时辰,两百多名战俘与百姓一个个释放出来,有的让他们就近骑上马,或逃生或者参加战斗。又将西夏人掳获的辎重一一烧毁,在西夏两支军队没有形成合围之前,撤回镇戎寨。
这次埋伏战,击毙近千西夏士兵,可是狄青自己手下也损伤了三四百人。算是一个小捷,但形势十分恶劣。葛怀敏的调动,镇戎寨西侧几乎无军力可动。
张在笼竿城有兵,兵力不在笼竿城。狄青有兵,兵力不在镇戎寨。甚至未来景泰都有一支庞大的军队,可军队也不在高平寨。
无昊胃口越好,泾原路局势越恶化。
还不是让他担心的,担心是的南方那一支西夏军队。
西夏人逼向瓦亭寨,瓦亭寨兵力空虚,只好四处搬救兵,先是镇戎寨,后是笼竿城,再后便是渭州。没办法,寨中仅有一千来将士,要么还有涌进来避难的两三千百姓,面对三万人,如何守寨?
整个泾原路就象水煮一样。
尹洙接到救援信后,又派出一千士兵前往瓦亭寨。这是渭州城的北大门,离渭州城只有七十几里路,要命的是自瓦亭寨到渭州城之间,后方再无一寨砦,七十几里路,对大部是骑兵的西夏人来说,仅是两个时辰的路程。
然后与张方平扯皮。
先将泾原路局势写了奏折,上书朝廷。接下来几乎一天一报,一天两报,最后一天三报。
张方平带信过来,尹洙要问,也实话实说。这个人是君子,张方平对这些君子比郑朗更不感冒,可大多数君子品性还是能相信的。直接说了,韩琦与郑朗去了定川寨,其他的别问我我不是主帅。
怎么去了定川寨?
定川寨消息也随着传来,葛怀敏庸兵误国,不知道怎么绕的,就上了元昊的当不但将他自己两万五千名将士,还将四周数千将士一起带到这个绝地。称为绝地原因不是定川寨不够坚固,而是水。
西夏人切断了定川寨的水源。
尹洙听了冷汗直冒。
他对军事一知半解,后来还尝试着写了一些兵书。
这个兵书切莫相信,想看兵书,还是看孙子、孙膑、吴起等人的兵书,那才是心会体得。尹洙懂什么兵法?
可比葛怀敏大约会强一点。
切断水源会发生什么,请看三国街亭一战诸葛亮为什么挥泪斩马谡的。
此时定川寨人数更多不仅有三万多军队因为寨子面积大,还涌入许多百姓。郑朗宰杀牲畜,关健时候战马也可以宰杀。可这么多人怎么办?
尹洙想了半天没有想出。
又产生新的疑惑,为什么郑朗与韩琦出现在定川寨。难道未战之前,便料到葛怀敏会让元昊诱入定川寨。这太过神奇。不大相信,于是再次写信询问张方平。
张方平也写了一封信回来,说道,战争的事你少烦与你不相干,你将渭州守好,政务处理妥当才是你的本职。不能说不知道,未来有数路人马涌过来,笼竿城是一点,高平寨是一点,瓦亭寨也是一点,他的彭阳城又是一点。
于是绕过问题,直接说他少管闲事。
与崔娴一个语气。
尹洙看到书信后气着,写了一封奏折上报朝廷,说张方平误国,如今郑朗与韩琦身陷险地,居然知情不报。
单看尹洙的奏折,能将朝廷君臣急坏的。
除了他的N条奏折外,还有范仲淹的奏折。
敌人终于诱到定川寨,范仲淹也如郑朗所约,开始调动军队,相对比庞籍,范仲淹保守程度要轻。有利于国家,他同样敢发动战争的,况且是在宋朝境内。
几乎征集环庆路大部分军队,一共抽出四万人马。一下子抽出这么多兵马,连郑朗都没有想到的。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他亲自率领,与韩琦一样,也要过界了。
这部分人,包括他的长子范纯,手下爱将杨文广、张建候、张信、王贵、徐正、郭庆宗、王遇、范全、谭加震、张继动等人在内,再率两万五千人从细腰城,进入天圣寨,但不是从天圣寨进入彭阳城,而是经北葫芦川,进入高平寨。彻底将西夏军队归路断死。
另一部分一万五千兵马由老种带领,自庆州进入原州,从原州进入彭阳城,从东面钳制西夏军队,徐徐逼向镇戎寨,形成对西夏大军的合围。余下的军队由蒋偕率领,坚守环庆路边境之地,以防环庆路兵力空虚的时候,西夏人攻打环庆路。
说的就是这么多。
但京城的几位大佬那有本事看出来。
赵祯将他们每天喊到内宫议事,就趴在地图上看。
看了半天看不出来,说定川寨是川,也就是一个平原,实际是一个小河谷,面积也不大,周围有许多高低起伏的矮山,知道的便是这些。
不知道郑朗与韩琦突然出现在定川寨为了什么。
难道这两人早有后手打算?
不能埋怨他们不通报,天知道葛怀敏会不会中伏。误判敌情,会招来言臣弹劾。提起这个葛怀敏,君臣脸色皆有些不大好看。在京城许多人替他吹棒,一个个信以为真,包括郑朗在泾原路屡次战役皆不使用葛怀敏,也让京城许多人产生错觉,郑朗想要搞一言堂。
数次大捷面前,没有大臣敢弹劾郑朗,为什么让缘边四臣总管缘边四路所有军政财大权,正是为了便于调动。
没有想到,只出来溜达一回,成了这个样子。
实际这牵涉到了赵祯朝用人的问题。承平时久,也不知道谁有军事才华,不能来个朝辨,即便辨,谁来做裁判,都不懂,那有资格做裁判。而赵祯性格虽仁和,因为大臣太过强势,心中有些不安。于是三衙用人有一个显著的特点。一是以外戚用人,例如李继隆之子李昭亮曹皇后的叔叔曹琮,赵祯的舅舅李用和,还有取太宗之子华王赵元女的郭承,连赵祯自己都说他是一个庸人可常时间盘居于管军之位。
因为政治稳定,没有太大的动荡,选外戚任三衙管军,并无政治上多大的必要,有厚外戚之家的私心,也是赵祯心中的一丝不安。但战争来临,这些外戚才能多低下,便不能发挥作用。
还有一个特点循资格循次稍进。甚至将文彦博这样对军事一无所知的文臣也提拨为都虞候。葛怀敏便是这样上位的,家世很好,有人替他拼命的吹棒,于是担任泾原路二把手。
这时,赵祯还没有反思。
他内心的不安,也不想去反思。当看到西北的奏报时,只是说了一句:“怀敏误朕。”
在搞什么呀,连朕对军务不懂·都没有看到你有什么高明的地方,就象一个傻子一样,一头钻进埋伏圈·让西夏人从容的切断水源,将几万大军逼入绝路。
正是不懂,对葛怀敏更加痛恨。葛怀敏也不想钻啊,但西夏人在哪里划着圆圈,一个圈子一画,葛怀敏的小魂便失去了,然后自己主动往里面钻。
没有西夏人这两个圆圈画出,葛怀敏也不会率军进入定川寨。可几人明白其中过节。
吕夷简眼光还略有些长远,说道:“陛下,若是郑朗与韩琦真的出现在定川寨,一定会有所备。”
纯是猜测的,也不知道猜得对不对。
然后又说道:“不然范仲淹不会举四万军进入泾原,并且大部是前去高平寨切断敌人退路。”
猜得**不离十,但局势之浑沌,任何一人都无法作出判断。
至于范仲淹与韩琦的过界,谁去管,只要打败西夏人,保住泾原路不失,那就谢天谢地。
具体的想不明白,赵祯无奈,下了诏书给庞籍,你从延快点抽一些兵力,支持泾原路。不要说破开泾原路,便是兵力空虚、范围广大的关中,不要说长安城与潼关,就是三白渠也不得了,哪里有十几万人在施工。西夏骑军忽然杀来,十几万百姓就象待宰的羊羔,想怎么宰就怎么宰。国家要出大事啦。
这份诏书让庞籍再度苦逼。
事前韩琦给范仲淹写了一封私信,希文,这一战打过以后,西夏人不和也得求和,朝中大臣也不想再战,国家负担沉重,百姓因为连年交战,生活疾苦。和成为必然大势所趋,但和也要朝着有利于宋朝的地方发展。这一点与郑朗想法差不多的。可韩琦大约存在争功之想法,未对郑朗说,而是听了郑朗计划后,将这个产生的新想法,单独写信给范仲淹。
希望范仲淹与庞籍联手将横山拿下。只要这一战过后,西夏无论胜负,皆会损失惨重。泾原路将寨砦铺到萧关与没烟前峡一带,那么整个陇山防线甩在身后。陇山不会成为西夏人的天险,相反,会成为宋朝西方第二道防线所在。
还有天都山,那是西夏的屏障,估计夺下是不可能的。
若真的将萧关以南,石门峡以东一带全部占领,已算是不错。但西夏人还有天险,白于山与横山。一旦夺下横山,西夏盐州与北方银夏五州,全部暴露在宋军攻击范围之下。并且有居高临下之势,西夏人不善长防守,但宋军善长防守。这道天险夺下,要和要战,尽在朝廷囊中。
想法很好,庞籍十分动心。与大将王信等人在协商,还派人请折继闵与王凯到延州商议,进攻庞籍不善长,与他的军事思想不相符合。可是折继闵与王凯懂,也等于是做一个小范围的两路出击。一旦夺下横山,他所立的功将会超过南方三路总和。这时,便接到朝廷的诏书。
救还是不救,庞籍十分为难。救一分兵,不要说横山,能获得小小的胜利,已是侥幸。不救,万一泾原路出事,到时候怎么办?自己就是夺下横山,也有失职之罪。元昊大军一旦将三路宋军击败,率军南下,而自己军队在进攻横山,整个关中便成为元昊的囊中之物。
郑朗与韩琦站在城头上,郑朗担心地说:“稚圭兄·我怕渭州有失。”
城中军马十分开心,打了一场胜仗,城中又有充足的食物与水,全部安心下来。
但郑朗心中不这样想。
计划略略出现失误·在他想法中,以前数战,包括好水川与三川口,西夏人啃得十分吃力,想要击败三万多宋军,西夏人一定会将主力部队放在定川寨。虽然后方兵力稍稍空虚,也不以为虑。
没有想到西夏分出数万军队离开,再也没有回来。以现在的泾原路兵力·任何地方是没有本事将这几万军队吃下的。那么他们会到什么地方?
接到城头士兵禀报·分出的第二拨西夏军队回来了。郑朗心稍稍安定。
又摆了几百个人头·包括狄青部下牺牲的将士。
郑朗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冷静的做着思考。战争很惨酷的,不知道元昊会糟蹋几个寨砦军民,若是真的如自己所愿,牺牲一些寨砦也是值得。关健就是先前出去的那几万西夏军队到哪里去了?
韩琦说道:“怎么才能派人将消息送出去?”
郑朗摇头,难道还想让王吉冒险,他心中也舍不得这个大将。
他屈着手指,计算着时间·问道:“纪质军事才华如何?”
“是一员勇将。”韩琦含糊地答道。
郑朗又摇头,这位韩大先生对武将太过看低,很难从他嘴中得知秦凤路各个将领的能力。原来韩琦还推荐许怀德来着·让郑朗做了阻止。两人争论很久,郑朗再三用许怀德在府麟路一战中表现做说明,韩琦则说他在承平寨的战绩。两人一个也没有说服谁。最后还是郑朗提出让出战利品才使韩琦做了让步。
别人不知,郑朗对许怀德很清楚,有战功便是承平寨一战,然后便消失了,在史上也多次出现失误与怯弱的表现。要么排挤张亢表现出能力,此人绝对不可以相信。
韩琦讥讽道:“纪质不是你推荐的吗?”
“但他是你的部下。”
“不用担心,尹师鲁来到渭州赴任,他颇有军事才能。”
“我担心的就是尹师鲁。”郑朗没好气地说。若是原来的张济,能力肯定不及尹洙,但他知道自己才能低下平庸,会拼命的遵守自己吩咐去做。这样的人放在后方,反而会放心。尹洙会遵守自己吩咐?想也别想。尹洙是韩琦的好朋友,郑朗不想再辨,说道:“再过三天吧,三天后,你我现身,与元昊交谈。”
过三天,时间差不多了,郑朗抛开原来的计划,自动现身,对元昊说:“我就在这里,向我开火吧。不但有我,还有韩琦,两位宋朝重臣,你心动不心动?”
现在还不到现身的时候。
狄青回到镇戎寨,斥候将情报源源不断带来。
郑朗担心渭州,他也担心渭州。况且还有那么一个大窟窿存在。不但渭州有失,无法向朝廷交待,在渭州,泾原路前线几乎所有重将与大臣家属全在渭州城中,包括他自己的妻儿老小,与郑朗的一家人。
不再沉默不语,写了一封信,急令部下带给尹洙,对他说,不能分兵,保卫渭州要紧。其他的你不用烦,早就有了安排。
至于定川寨内,也早就备足了储蓄水,包括物资,足够里面的军民用上十几天。
透了底子给尹洙。
又写了一封密信,潜入渭州城。秦凤路的军队在哪里,他不知道,也是必须的,他能知道,西夏人也能知道。可是城中那些钉子,让他一直放心不下,得提前拨去。
嵬名伟与秦年赌得不亦乐乎。
赌完了,去喝酒去狎妓,感情越来越好。
嵬名伟看到交情深,壮着胆子问了一句:“秦都头,我们族人在潘原备受欺压,能否私赐一些兵器给我们?”
宋朝禁军的花头很多,比如空额,比如虚耗,扣押军饷,这些都是宋朝将领敛财的手段。赵祯稍稍好一些,泾原路情况更好一些。可有一个人存在,葛怀敏,郑朗一直将葛怀敏留在泾原路,泾原路将领没有什么外戚,但有一些将领没有才能,论资排辈上来的,先后没有得到郑朗重用,于是投靠于葛怀敏门下。
因此郑朗军纪虽严,还是有一些不好的情况发生。只要做得不过份,郑朗也一直忍受。包括虚耗,兵器盔甲损坏了,实际没有坏,上报后分配一批,最后去向哪里,无人知,有可能都会出现在西夏境内。还有粮草等等,多报损耗。这些财富便敛入将领怀中。
嵬名伟在潘原呆了近一年时间,听闻一些情况。
这也是一次试探。
秦年听了一呆,说道:“嵬名兄弟,你将我当成什么人?”
“没有就算,我也迫于无奈,”嵬名伟打了一个哈哈。
秦年面露犹豫,沉吟半响说道:“你我皆是党项人,要团结一致。我想想办法吧。”
“多谢秦哥子。”嵬名伟大喜,兵器的什么都不在乎,说明秦年对他不设防。自此以后,俩人关系更铁,甚至在嵬名伟请求下,秦年带他进入军库参观。
张掳建议道:“伟指使,我们发动吧。呆在渭州城我心中放心不下,若让宋人察觉,前功尽弃。”
嵬名伟也感觉到了时间,问道:“我们怎么脱身?”
“我去问吴尚书。”
“好,他足智多谋,向他询问计策。”
张掳便潜回潘原。
这才是真正的无间道,从去年张氏兄弟,包括秦年在内,都是郑朗挑选好的人手!谁会想到自去年时起,便会安排这一步棋,于是连狡猾的吴昊都上了当。
这是一个大窟窿,但到战争来临之时,必须及时补上。
如今西夏人如愿以偿进入定川寨,又接到狄青的命令,到了补上窟窿的时候。
张掳确实是回到潘原,但没有对吴昊说真话,而是问了一句:“嵬名指使询问什么时候发动?”
“稍等两天,等我国三万大军进入渭州,并相发作,一举拿下渭州以及泾渭路整个后方。”吴昊没有怀疑,实话实说。
“两天?”
“顶多两天。”
“好,我马上进城通知嵬名指挥使。”
“小心,不要暴露。”
“是。”张掳迅速离开潘原城,向渭州急速赶去。此时他冷汗涔涔,让尹洙这一调,渭州城还有多少兵力?况且城外不知道有几千人会到时候同时动乱,更不知道秦凤路的军队在何处。即便将城中的钉子拨去,到时候几万西夏大军挥兵南下,城外再有多处移民战俘暴乱,整个泾原路后方会成了什么。很简单的道理,不要狄青来想,他自己就能想出来。最要命的便是两天时间,勉强与笼竿城、镇戎寨做一个来回联系,调动军队来,都来不及了。
四百十八章 凤凰
张掳一边骑马迅速返回渭州,一边在马上胡思乱想。
他不知道吴昊所谓的两天,是指明天或者后天,吴昊未说,他不敢再多问,这个是一个超级聪明的人,问多了,必然有失。又在想去年的事。他不是战俘,而是边境处一个小部族的酋长之子,其家从祖父起对宋朝就抱有好感。宋朝大军越过赏移口,举族一百来帐全部投奔了宋朝。
随后不久,便被郑朗将他与兄弟亲自挑中,冒充战俘进入战俘的队伍。当时很不解,现在许多疑惑终于想了出来。敌人要策反,必须选择一些有地位的人,比如嵬名伟,潘原本身离渭州就很近。自己成了嵬名伟的亲信,也就知道敌人的一举一动。
这个小相公想得如此长远,让他很敬佩,然而渭州凶急,让他隐隐感到……
没敢往下深想。
更不知道宋朝兵力如何分配的,仅知道前方的后方的许多事绞在一起,十分复杂。他认识的人也不多,几乎一直与秦年保持单线联系。也许狄青以及张累才能知道宋朝小相公的庞大计划。但他们的军队在哪里?
越想越担心,返回渭州城,立即找到秦年。
两人来到一栋茶楼,其他人有看到他们的,也没有想到其他。这几人都属于党项人,是赌友,外加嫖友,喝喝茶,也没什么。
张掳将情况说了。
秦年知道得更多。
听了脸上变得紫青,渭州城那有什么兵力?
西夏人突然带军南下到渭州,也是出忽计划意料。这些移民与战俘是让他们有意发起暴齤乱,随后从秦州会赶来一支军队。面对正规军队,他们的暴齤乱,会很快被扑灭。也就是说,泾原路一些不安定因素,借机全部拨去,又起了诱敌的作用。
他也不知道郑朗有没有布置。于是对张掳说道:“这样,马上将城中的奸细全部铲除,事了后,我去禀报相公家的娘子。”
两人商议一会儿,张掳找到嵬名伟,对说道:“伟指使,吴尚书让你马上回去,大夏军队不久将要进入渭州城下,里面配合,一举拿下整个泾原路。”
“大夏的军队来了?”
“吴尚书说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至于城中的事,吴尚书吩咐交给我托管。”
“那事成后你们怎么办?”
“大夏军队来的时候,我们举事,让城中混乱,趁机入城。功名富贵,在此一举。”
“好,我将他们交给你。”嵬名伟高兴地说,什么功名富贵啊,这两小子是失了心疯,凭借这一百来号,在渭辫城中能翻起什么风浪,是自找死路的,咱还是快点离开渭州城。于是将属下交给张掳兄弟,迅速带着三名手下出城。
刚出城不久,在一条僻静的山道上,碰到秦年带着几人巡逻。
秦年一把将他拦住,问:“嵬名兄弟,往哪皇去?”
“我回寨子,有些事要安排。
“不急,不急,”秦年已经走了过来。
四人只好下马,秦年来到他面前,一把将他抓住。
“秦都头,干嘛使那么大的力气,”嵬名伟让秦年抓痛了。
“抓人啊,力气当然使得大,”秦年笑咪咪地说,几名手下已经扑过来,将嵬名伟三名属下按到地上,包括嵬名伟自己在内,全部用绳子捆了起来。暂时没有押他们进城,秦年将四人交给手下看管,又迅速骑马进城。
城中也在变动。
张氏兄弟将嵬名伟派入城中的兵力秘密做了召集,对他们说:“马上我们要做事了,不让宋军起疑,我找了一个宅子,你们先进去休息两天。”
将他们带进一个宅子。
张掳清点人数之后,秦年也进了城。随着带兵将这个宅子国困,一网打尽。
格耳声惊动了衙役,尹洙带人过来。
秦年出示郑朗的手信,简单地将事情讲述一遍,然后将人犯交给尹洙,带着张氏兄弟来到郑家。
递了名贴与郑朗手信,此时天色已暮,崔娴与江杏儿正在吃饭,看到手信后,崔娴从未见过秦年,即便见过,也没有想到,但知道丈夫安排了这几个人。不仅是秦年与张氏兄弟,还有其他三个人。于是传唤他们进府。
秦年将事情一说,与尹洙说没有作用,他是才来的,又将渭州兵力分出许多,万万不知道其中的内幕。
崔娴听了脸上神情也不大好。
她同样不知道丈夫所有安排,但知道其中的大部分,知道在渭州城没有留下兵力,也没有想到西夏军队会不顾前方的宋军,突然率军南下。这是丈夫计划失误之处,但不能说出。
严格说,丈夫做得比较好了,九成的走向,正在按照丈夫所说的去发展,甚至这些布置,自一年前就秘密实施下去,换作其他人,这种能力想都不用想。
对秦年说道:“你们跟我来。”
不顾避讳,带着他们再次找到尹洙,又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出。
尹洙这时也接到狄青的信,听了有些气沮,说:“崔娘子,为什么不早点将事情对我说,让我担心!”
“这些就不用多说,西夏三万大军不日南下,渭州怎么防守?还有城外的事。”
“秦州的兵力在哪里?”
“估计在大陇山南麓。”
“那么远?”尹洙皱眉,也就是在秦州与华亭交界的地方。离得有些远,鞭长莫及。
“趁敌人未来之时,立即率人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
“他们没有暴齤乱之前,怎么抓?一旦抓捕,即便是暴齤乱,也会坐西夏人的口实,以后如何向西夏各部招降?于其这样,不如去年将这些战俘全部处死,何必浪费物资?”
“崔娘子,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坐东西夏人入侵之后,这些人与他们一道暴动,使泾原路糜烂?”尹洙为紧张的局势急得有些击神无主。
但这时崔娴反而冷静下来。
她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子,自少女时起便有了这份主见,那次随三位兄长一道进京,观看郑朗,都是有主见的表现。这些年跟在丈夫后面,经过许多大事情,偶尔丈夫还询问过她的想法。这种主见越发成长,只是被郑朗的光芒隐盖,外人不得而知。本身也是妇德的问题,一个女子过份张扬在这时代是不好的。
说道:“尹通判,莫急,其他几处离渭州城远,危害不大,只有潘原离渭州城近。一旦暴齤乱,互相遥应局势才会真正糜烂。吴昊就在潘原,也有出兵抓捕的理由。先将潘原这支叛部迅速镇压。派人通知秦州的军队,让他们做好准备。再派人通知狄青将军与张田将军、张知州,似乎他们三人知道全盘计划。妾身知道的其实真不多。”
“渭州怎么办?”
“从前线调回兵力不大可能了,能抽的只有潘原还有些兵力。但也不能抽,以防西夏人又去攻打潘原。先将吴昊与潘原的事处理掉,迅速将军队带回来。再派出斥候去前线打探,让百姓做好撤离准备以免生灵遭到涂炭。这些百姓有许多是猎户,一旦涌入城中,只能动援他们增加城中防御实力。”
说完,崔娴回去。她是一个女流之辈,不能参与太多,有违礼教。
尹洙发了一会儿呆,随着站起来,让秦年与张氏兄弟带着五百人马,不顾夜晚到来,直奔潘原城,两地兵力合一,对潘原城外举事的党项人实施抓捕。但必须将吴昊抓住,这才能给抓捕得以口实。
秦年出去,尹洙又在发呆。
到现在还云里雾里,没有想清楚。这中间绕了太多的弯子,有的他现在依然不知道,于是想不明白。
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急忙写信给狄张二人,又向秦州征调兵力。然后下令渭州周围百姓准备向城中撤退。是准备,而不是立即撤退。未得到确实消息之前,尹洙也不敢下这道命令。
牵连的百姓太多了,瓦亭寨以南一带百姓先后撤向南方,或者逃向南方,但再往南去,以渭州为中心,大部分百姓没有动弹,又有泾水,沿着泾水多河谷与平川,居住的百姓比较密集。一旦撤退,会引起无穷的骚乱。
一道道命令发出,这一夜尹洙久久未睡。另一边再次发生激战。秦年带着一营军队匆匆忙忙向潘原赶,在路上他想不通,听说西夏那边一度在收成未上来之前,有百姓饿得人吃人,虽消息夸大,但捉老鼠,挖野菜,吃树皮的事时常发生,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想返回西夏?郑相公待他们不薄啊。
这就是一个正朔的问题。
为什么元昊一心想登额基称帝,扶立国号,正是有了国号,才有了凝聚力,有了正朔所向。否则在大多数银川各蕃各羌百姓心中,他们还是一个外来者。延州北边的夏银绥才是你们的老窝!
若不是郑朗抢得先机,加上元昊倒行逆施,此时西夏渐渐坚如磐石。
秦年哪里明白这些,只觉得这些人很傻。
到了潘原城,已经三更时分。
潘原王知县听闻此事,吓得面如土色,在自己管辖范围内,居然有那么多人想谋反,自己一点不知,事发后,自己这顶帽子也不要想再戴了。秦年不顾他的感受,紧急做了商议。
吴昊不在潘原城,他也没那么大胆子,而是在潘原城西南三十几里一个山沟处。潘原在泾水的北边,他在泾水的南边。嵬名伟被分配到潘原,将他的一些手下,与一些认为可靠的人拢在一起,在那个山沟里修了一寨,寨子立在半山腰上,地势略略有些险恶。又先后修了一道简陋的寨墙。说明他一直不安心,真正宋朝大军前来,这道寨墙会产生什么作用?
但此时寨中有一百余帐,近四百人,有一百多壮丁,没有制式武器,可有土制弓箭,还有一些石头。
强行攻打,必有伤亡。于是制订一策。天黎明时,张氏兄弟带着几个人来到这个寨子,其他人守寨的人不认识,但认识张氏兄弟将寨门打开。嘻嘻哈哈一番,又问了张氏兄弟带来的是什么人。做了介绍,胡说八道的介绍。
正在打浑逗笑之际,一个人喊道:“是宋军宋军来了。”
都准备谋反了,看到宋军,一个个做贼心虚,十分割怕。张氏兄弟与带来的几个便装宋军将士从腰中抽出刀,手起刀落,将寨门口几人砍死。宋军涌了进来。
张氏兄弟冲入寨中,直奔中间一栋房舍,里面住着吴昊还好吴昊听到宋军前来匆忙地在穿衣服,准备上马逃跑。让张掳一把按住,随着将他提出来。
有了吴昊,此次抢在他们举事前剿灭叛乱,便有了大义与证据。
秦年大喜过望。他还不明白捉住吴昊的意义,只知道吴昊是西夏一个大人物,上来一脚,将吴昊踢翻在地哈哈大乐。一会儿将这个寨子所有反叛的人抓获或者击毙。张掳张哩继续带着宋军奔向其他地方,以这个山沟为轴线,许多人答应参加叛乱。一直清剿到傍晚时分这场战役才勉强结束。还有漏网的鱼,但是人数不多,失去指挥,也翻不出风浪。还有,崇信纳水流域、陇州讲水上游地区、泾水良原一带,也有陆续的人参加叛乱。人数不多,零碎的只有两三千人。
不过张氏兄弟不知道,只听到吴昊说会有七八千人谋乱,那么这几处最少还有五六千人会到时作乱。时间来不及去实施抓捕,张氏兄弟也不清楚,除非吴昊招供。但一路打到现在,吴昊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就是有时间也无法实施抓捕。好在离渭州比较远,有缓冲时间。开始押着近千余人,浩浩荡荡向渭州城赶去。
此时渭州已经乱套了。
尹洙派出斥候打探,第一批斥候将消息带回来,西夏大营还扎在瓦亭寨北边没有动。尹洙稍松了一口气。接着潘原方向传来消息,证实吴昊被抓获。尹洙犹豫再三,终于下了命令,让百姓带着物资进城。
不然时间来不及。
若是西夏人不南下,自己让百姓匆匆忙忙进城避难,会有过失让言臣弹劾。但若是西夏人南下,一路扫荡屠杀,这一带会有多少百姓?并且还得到消息,自己过失更大。权衡再三,还是先让百姓进城来躲避兵祸。
西夏人不远,又得到警报,再得到通知,所有百姓全部感到恐慌。有的不顾家中财产,携儿带女向渭州城中赶,或者逃向就近的县城避难。
这一带人口密集,再加上迁移过来一批百姓,人口最少达到五万人,仅是渭州城就涌进三四万百姓。混乱可想而知,尹洙忙得焦头烂额。而且既然撤离了,索性要撤离得干净,让百姓将所有物资都带上,不能丢给西夏人。这一来,更乱。
但是尹洙在州衙里用手抚胸,还好,将嵬名伟这些人捉住,否则留作明后天晚上发作,敌军再到来,仅是一个内乱,渭州城就定下来保不住。斥候一批批到来,西夏军队还是没动静。尹洙不敢掉以轻心,若西夏人打通南下的道路,又是骑兵,两三个时辰,几万大军就会到达渭州城下。不过接到一条好消息,一百里外的笼竿城分出一千骑兵,于二更时分,先行到达渭州城支援。兵力还是严重不足,张田在笼竿城也苦逼了。他兵力同样不足,西夏人南下,彻底打乱了原来的布置。
他手中还有军队,可这个军队将会从西边包抄到定川寨,凭借自己的兵力,根本就不能在定川寨西侧设围。因此还要指望秦州的兵力。然而秦州要剿灭暴齤乱,有可能直接对抗这三万军队。连张累都无法做出判断,只好写信带给狄青。郑朗与韩琦围在定川寨,是没有办法将消息传递进去了。与狄青相互做一个商议,情况有变,怎么办?
这时,狄青的信也到了渭州,让尹洙稳住。
信上很客气,狄青与张岊都是武将,虽是知军,这个知军在和平年代,连一个知县都不如,无他,武将也。狄青可不敢象张方平那样放肆,很客气的将原因解释一遍,又说将会从东山寨、彭阳城等寨砦分出三千士兵,对渭州进行支援。但最少要到明天中午才能抵达。一个寨子一个寨子的抽调,再加上必须从铁原寨绕道南下,会耽搁一些时间。
尹洙心稍稍稳住。
只要三千援兵到达,城中兵力虽不足,可有城墙之险,就能守住了。
就听到秦年押着人犯返回渭州城。
尹洙气恼之下,喝道:“除首领提讯外,其余人全部于城外斩首示众。”
先礼后兵,宋朝对你们如此仁义,居然还想谋反暴齤乱,收留你们做什么,统统杀死。省得往城中挤,本来空间就不多,这么多人犯,关都没地方关,不如杀了干净。
秦年与张氏兄弟对视一眼。张氏兄弟哪敢说话,他们只是一个用来反间的间谍,除了与郑朗说过一回话外,再也没有与宋朝大人物做过交谈。没有表态,秦年无奈,只好杀人。
近千人一起在城外被处死,还有几十人,都是一些首脑。其他人无所谓,主要是吴昊,将他们押到城中。此时城中还在继续混乱当中,从更远的地方继续有许多百姓涌来,到处一片混乱。秦年小心的闪开人群,将人犯往大牢方向押送,这时尹洙命他将吴昊带到州衙。
尹洙盯着这个大名赫赫的汉奸。
此时他仅能明白其中一部分价值,却不知道在史册上张元与吴昊的名气比他还要大。
吴昊有些狼狈,秦年为了得到消息,几乎刑讯一天,头发散了,眼角被打肿了,脸上被打责了,鼻血滴在嘴边,因为手被捆住,也没擦掉。尹洙盯着他,说道:“吴昊,你可曾想到过你有今天的下场?”
“暂时而己,尹师鲁难道忘记郭劝的下场?”
“是什么意思?”
吴昊拍着胸口,指着它说道:“师鲁,君知道这里藏着多少西夏的机密?”
有一点不同,这里吴昊将大夏改成西夏。作为西夏人不承认自己是西夏的,而是大夏,西夏仅是宋人的说法。
尹洙听了一呆,差一点被忽悠住,忽然外面禀报说是崔娴求见。
尹洙让崔调进来。
崔娴对这个汉奸也很关注,丈夫一提到张元与吴昊二人,恨得牙直咬,听说被生擒活捉,特地过来看一看。没有长着三头六背,一个普通的文士。但不能小瞧这个文士,元昊称帝,入侵宋朝,野利兄弟与张元吴昊功不可没。
讥讽道:“吴昊,你居然还想派人对我不利,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你是崔娘子?”
“是,没有想到吧。”
“我是不是井底之蛙,你们明天便知。”吴昊嚣张地说。与秦年这些臭当兵的讲不出理,但见到尹洙与崔娴,反而好办了。别高兴太早,郑朗只成功了一小半。
崔娴精致的脸上起了一层阴霾,对尹洙说道:“师鲁,为什么对这种人还客气?”
“崔娘子,他当然要客气。一是我知道西夏许多机密,二是我既然能让渭州面临险境,同样也能让灵州、兴州面临险境,这样的人才,尹师鲁敢不慎重?”吴昊大言不惭地说。
崔娴就当狗叫,继续看着尹洙,问:“师鲁,你真相信?”
“我不相信微尹洙艰难地说了一句。郑朗整个计划他还是不清楚,但隐隐感到渭州这次劫难,在郑朗预计之外,而这个劫难正是眼前这个汉奸带来的。
“官人常说,我朝兵将不是不强,之所以一个小小的西夏,两百万百姓,让我朝如此吃力,有多种原因。实际说到底,大臣缺少自强自尊进取,还有节气。一个国家丢掉这些根本,无论多富裕,最后必然成为别人眼中的羔羊。师鲁,对这个汉奸居然如此,还让他的大言蒙骗,让妾万分失望。”
“崔娘子,我带他来是打算审问的。”
“那就好,师鲁,不要将他当成坐上宾,以至于将整个渭州卖给元昊,你还不知。”崔娴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于是吴昊悲催开始,尹洙下令杖罚,强行逼问口供。
吴昊咬着牙不说。
他还抱着一丝希望,西夏三万大军马上就要来渭州,刚才押到大牢,又转到州衙,用眼睛仔细看了看,渭州城中果然兵力不足。以这样的兵力,想守住渭州城万万不能的。这时候不能招供,否则元昊必不容自己。
将吴昊打得皮开肉绽,一无所获,尹洙也没有时间理他,派人将他拖入牢房,严加看守,然后坐盼北方援军到达。这两天对他来说是一种煎熬,三万人还好一点,关健在后方不知道有多少西夏军队,也不知道郑朗具体计划,敌人随时能分兵过来进行支援。渭州城大,大易守,这个易守也要士兵众多,否则城墙都站不满,越大反而越容易失守。从昨天开始,尹洙就没有合眼,两眼然得红红的,三更到来,四呃……
斥候从城外急匆匆地来报,三千援军未到,西夏军队从六盘山一条岔道上绕过瓦亭寨,向南扑了过来。
西夏人的速度很快,天色刚刚拂晓,几万军队已经扑到渭州城下,黑压压的一团,一眼望不到边际。战争,从意想不到处发生……
四百十九章 凤凰(下)
尹洙立即写了一份奏折,将渭州城的紧急情况通报朝廷。
赵祯举行大朝议,在早朝上商议此事。
到了这时,各处递来多篇奏折,虽在京城,许多大臣知道的并不比尹洙少。
晏殊举着牙笏说道:“陛下,臣以为太险。郑朗奏折至今未到京城,但臣纵观缘边各州奏折,多是郑朗做了一些布置,将西夏主力吸弓到泾原路,以求战机。
“晏卿,你说险在何处?”
“西夏多骑兵,往往能举国赏来,而臣纵观泾原、环庆、秦凤三路调动的兵力不会超过十万人,又是分散在各处,容易被敌人利用速度优势,各个击破。这才有了渭州今天的时局。一旦渭州被破,前方将士士气沮丧,兵力本又不及对方,随着大败便会到采。又因为会战,秦凤与环庆路兵力一起集中到泾原路。泾原路大败,环庆与秦凤路也没有兵力可用。西北都能丢失。胜固然喜之,败后果不堪设想。”
晏殊用垂婉的手法说了自己想法。
不当这样做的,这是拿整介西北,甚至国家的命运做赌博。
就差一点说郑朗用这些来做赌博,给自巴”添加功勋。后面的话说不出来,还有几年郑朗就会出使契丹,生死未上,赌什么?
晏殊这和说法颇得大多数大臣的心,至少渭州如今情况十分危急,不然尹洙不可能一天两奏,一天三奏。晏殊话音刚落,赢得一片附和声:
富弼从下首站出采,说道:“臣也有一本要奏。”
“奏来。”
“臣以为陛下切莫相信吕夷简与晏殊这两个奸邪的话。”
吕夷简脸一下子变得铁青,刚才是晏殊说的,自己并没有说什么,为什么要攻击自己?
这个粱子是结下了,任谁也化解不了:
赵祯也蹙眉头,沉声道:“只说西北。”
不是让你们吵架的时候工
“陛下,西汉周亚夫用兵,粱王固守于睢阳,多次请求周亚夫发兵相求,为何周亚夫并不出兵?由是七国之乱立灭。敌人远道而采,寇境又极其贫苦,缺少粮帛,也调动不了多少物资。此乃重创牙,昊,一求西北和平大好时机。陛下,葛怀敏受元昊欺骗,困于定‘寨。但现在定”寨是何人坐镇:元昊切断水源,现在定”寨可否缺乏水源?晏殊这个奸邪刚才妖言惑众,臣不知,难道我朝几十万大军驻扎在西北,一年耗费国家几千万缗钱帛,仅是防守,仅是各自为战吗?这是有人身居中枢,缺少能力,使国家败创如此,又看到西北诸臣有胆有识,嫉妒功劳所言。”
他这些话说得似乎也有理:
郑朗突然出现在定“寨,本来就是一场奇迹。
渭州虽有险,可战况并没有出来,怎么知道郑朗没有做布置?
至于富弼与晏殊这对特殊的翁婿关系,大家就当作不知道。反正也不算违制,宋朝尊师重道,孝爱父母,晏殊也不是富弼的老师‘仅是老丈人,更不是父母亲,不算不孝。
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理,双方开始吵了起采。
赵祯让他们吵得头痛,问吕夷简:“吕卿,你有何意?”
“陛下,臣刚要想奏,延州庞籍送来一份奏折,才到京城。”
“是什么奏折。”
吕夷简从怀中掏中一本奏折,奏折上庞籍说得很详细。先是郑朗写信通知他,西夏主力很有可能中计,前来入侵泾原路,那么西夏东侧兵力必然空虚。如何发挥你自己决定了接着便是范仲淹的奏折,他与韩琦商议,提议利用西夏主力军队进入泾原,让庞籍借机将横山收回。这是之前事情的经过:庞籍也去做了,将折继闵与王凯从府州喊到延州商议。这都是不符合宋朝制度的行为,包括郑朗与韩琦、范仲淹不经朝廷同意,三线联合作战,但面对这四个猛人,说一个人可以,谁敢同时弹劾四竹,?
正准备商议进攻横山的时候,朝廷诏书到了延州。庞籍与王凯商议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于是让王信与折继闵抽调一万骑兵迅速南下,由保安军直奔环州,进入泾原路,进行支援。
至于那个攻占横山的计划不得不放弃。这也是一和典型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会派出军队攻打横山寨,但不会全力攻打。
赵祯问了一句:“吕卿,估计会用几天时间到达:”
“臣也不知,若是一路有后勤供给,轻装出发,只要三四天时间,便可以进入泾原境内。若是缺少后勤供给,不得不携带许多辐重车,以及护粮队伍,会需七八日才能抵达。”
“朕知道了,诸卿散吧。”赵祯苦恼地说。
烦闷地回到后宫,不仅是为西北战事烦恼,因为他隐隐看到一些更不好的东西。
张氏乖巧地采到赵祯面常,说道:“恭贺陛下。”
“贺朕什么?”看到张氏,赵祯才舒展眉头,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
“臣妾听到宫外的一些事,刚刚上了一卦小得师卦。贞文人吉,无咎。”
“张美人,缘边三臣中范仲淹勉强算是丈人,其他两者皆不是:郑行知年纪更青,何来丈人吉?”
“陛下,郑相公虽不是长者,但是丈人:”
“何解?”
“他是道德君子,自从进入仕途,为国骡檄,从南到北,无任何怨言六两次战役,亲临赏线,出生入馏戴为使陛下的公主不受侮辱,未来出使契丹。这样的人,岂不算是丈人?”
赵祯被她胡乱地解说师卦弄得笑起来。
张氏又劝道:“陛下,你再想一想,三”口战役打响后,延州缺兵少将,为什么西夏人忽然撤退?”
“山神扶佐我大宋。”
“山神是显灵降下大雪,但也有我朝将士勇敢。敌人弱小,只是一个小国家,不敢深入。渭州有没有失,臣妾不知道,但知道这一战打下去,我朝固然受损失,西夏损失更重。又是郑相公廖意诱他们采犯泾原路的,此战必胜。所以臣妾恭贺陛下。陛下是皇帝,不仅关心天下黎民百姓的现在,更要关心天下百姓的未来,大宋江山的千秋万代。”
那有她说得这么简单,但让张氏似是而非的劝说,赵祯一颗心又开怀了一些。
这是一吓,很乖巧的女孩子,不仅是因为美丽,而且因为乖巧,所以才得到赵祯的宠爱。
赵祯主国时,外敌内患,十分严重。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大好,正是因为这个女孩子出现,才给了他难得的温馨时光了不过好人不长命,张氏身体也不大好。
所以赵祯这和温馨时光并不久—…——
一切要靠战绩说话。若是渭州城不失,又让西夏人大败,不仅郑朗,包括韩琦、范仲淹都有功劳。
若是渭州城失守,几万百姓遭到杀害,纵然大胜,也会让言臣的唾沫水喷死。
如果渭州城失守,后方军心动摇,随之大败,那么缘边三臣仕途算是到头了了
崔娴不知道朝堂上发生的事,带着江杏儿与四儿环儿一起来到城头。
看着城外,先采的是西夏静锋部队,后面还有押粮的少数步军,以及护粮队伍。郑朗的坚壁清野政策,也使元昊感到苦恼。想象往常一样,从宋境截取一部分物资供给军队,难度很高。大军所发,不得不自带大量的物资供给。
实际上问题也就出在这里——……
但主力军队已经抵达渭州城下。
郑朗在泾原路已经发动过大会战,石门”第二战,动用了**万军队:崔娴却不在前线,看不到。平时祖练时偶尔看过,可这些军队在和平时期已经散落到各处,兵力并不多,最多的地方也不过近刀人,其中还多是步兵。
几万骑兵蜂拥而来,不要说普通的老百姓,就是崔娴看了脸色也有些微妙的变化。
四儿说道:“好多人。”
“我担心官人,他在定‘寨,敌人比这里还多上数倍,寨子又小:“江杏儿说道了不懂,虽然寨子小,可有寨墙,有问流相护,不缺少物资,兵力又有三万多人,寨子越小反而越好防御。
崔娴没有说话,继续盯着城外。城外的西夏人也没有顾理城巾的宋军,自顾自的在建营寨,又有许多人从附近山上砍来许多树木,在做栅栏,与攻城的梯子了
看了一会儿,正在城头上指挥的尹洙走过来,劝道:“崔娘子,趁现在敌寇没有围困南门,你带着家人趁早离开渭州,以保安全:”
尹洙气恼之下,不停的上书,给朝廷带来困惑,但他为人心地不算太坏。如今渭州城兵力不足,又不知道前面有何打算,呆在城外十分危险的:因此劝了一劝。
“师鲁,让我逃出渭州,我们是官人的妻妾,率先逃出渭州城,城中的百姓怎么想?”
“战争,与你们妇人无关。”
“虽与我们妇人无关,我都逃了出去,会不会有更多的百姓学习,争相逃出渭州城?敌人虽没围困南门,然而他们是骑兵,只要百姓打开城门,两翼军队出动,会有多少百姓遭到杀害?城中民心,与战士的士气又会如何?”
尹洙没有说赢,心里想到,你要留下采就留下来吧。反正他与郑朗也没有什么交接。说道:“我只是好心相劝,离不离开随你。”
说着,继续带人向前面奔去。
四儿有些担心地说:“大娘子,要么我们将苹儿与航儿送出去。”
“事到如此,哪儿也不能去。”
一家人忧心仲仲的离开城头。
狄青派来的援兵到了,但驻扎在潘原,没敢采渭州。敌人势大,又重视斥候,军队还未到,大量斥候散开。一旦大军继续西上,必然会成为西夏人的点心。
率领军队的东山寨主张保候只好向狄青请示下一步计划。
然后又派了一名斥候通知渭州城,我们军队到达了,就在潘原城。
尹洙听了苦笑,你们在潘原城有什么作用?
这时,他自动将自己的错误疏忽过去,若不是他再三的分兵,渭州城中本来还有一些兵力,再加上笼竿城分出的一千士兵,能达到四千多人,不求击败西夏入侵大军,但自保足矣。就是想到,他也会怪郑朗,为什么不将计划通知他?
到了下午,西夏人一座座营寨树立,后军也抵达到渭州域下。
尹洙只好派人四处搬救兵,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神机妙算,但渭州城乃是泾原路的重心所在,仅城中百姓就多达四万人,还有大量粮食武器物资,你们一定要派出大军谈来营救。否则城中只有两千来战士,我守不下这个庞大的城池。又组织了百姓,动援他们参加防御。但是很围难,到了这里,已是泾原路的后方。
郑朗也架哪能让泾原路整个地区实施他那和联防政策,这个政策仅是铡唏寨以北的前沿地区。否则会耽搁生产游牧。况且这也是用金钱堆出采的政策,即便开了市易,泾原路也没有这么充足的经济:
后方百姓训练少,因为地处后方,战事少,百姓不象赏线的百姓那么剩悍,看到西夏大军黄来,一个个吓得慷慷发扛,有多少人愿意主动参战?
但用了各和手段后,强行征募一批百姓站在城头滥竽充数。
乍看可以,旌旗招展,也有些声势。
关健这次西夏人入侵不同,吴昊已经将许多具体的情报传给云。昊:而且缺少物资,对渭州城充满了渴望。三万军队虽多,但不是十万大军,想再往南往东入侵,又没有这个胆量。钉在渭州城好,战有利夺城,战不利可以迅速撤回定“寨与云,昊主力军队会合。又派了许多军队出去洗掠,结果让他们十分失望,从昨天开始撤离,经过一夜时间,大部分村寨空空如也。只有少数偏远的村寨没有得到通知,或者没有来得及转移,遭到伤害。可终是少,所得不如所出。所以这次对渭州城更是势在必得了
西夏领军主帅是嵬名环与卧誉诤。这两人与野利兄弟一样,皆是西夏境内有名的将领:
一夜过后,准备完毕,嵬名环亲自来到城下观看。
看也看不出来,城头上颇有气势,不过嵬名环盯得很仔细,看了近一个小时辰,终于看到一丝蛛丝马迹。城头上有许多宋兵,但有些宋军使用武器的动作不熟悉,站队疏散,明显是用百姓替代的。
他也知道吴昊出了事,并且其他几处正在发动暴齤乱,似乎从秦州方向及时赶来一支宋军,正在镇齤压暴齤乱。
里面有一些战俘,嵬名环还是很感到可惜的,这些人只要发放武器,马上就可以成为新的将士。但嵬名环没敢派兵去救,离得远,营救来不及了再往前便是宋境深处,对宋军战斗力嵬名环有些忌惮。经过近一年时间安抚,又拿不准那些人继续忠于西夏,那些人例向宋朝,若是混入宋朝士兵进入大军,一旦宋军大部到来,里外夹击,自己必败无疑。于是让他们自生自灭,但派了斥候盯着这支宋军。
然而这让他感到时间紧迫,城上宋军看着三万多西夏人,好多军队,终不是十万人马,嵬名环有些害怕。于是下令,紧急攻城。
一声号角吹响,西夏士兵抬起一把把攻城梯子,从三门向渭州发起进攻。
渭州城中有许多武器,尹洙也不管了,不管什么武器,统统抬了出来,各种滚木擂石集不要钱一样,往城下砸。又让宋军放箭向远处射击。还有一些抛石机,将火药点燃,向城外抛射。
可是渭州城太大了,两千多宋军散在三门,十分稀疏。要么就是百姓,百姓动作生疏,效果不明显:西夏人也不是不能还击的,一部分人举着盾牌掩护,一部分人抬梯子继续谈进,还有大部张弓搭箭,往城头上放箭。
陆续的牺牲一些将士,西夏人损失更重一点,但他们人数众多,用将士的基数将这个缺陷弥补。渐渐有许多梯子搭在城墙上,一些西夏将士登上城头。
这一来,宋军伤亡更大工
攻打到下午时分,渭州城摇摇欲坠。
施从光冒着危险上城头看了看,回来对崔饵说道:“大娘子,有些不妙恫。”
环儿紧张地问:“那怎么办?”
崔娴也不知道怎么办,问清楚外面发生的事,看了看家人,对江杏儿说道:“杏儿,我们四个姐妹,你年最长,对官人又最好,并且知书通礼,替我们看好苹儿与航儿。”
“娴儿,你要做忡么?”
“我尊四儿、环儿出去看一看。”
“外面危险。”
“城破掉才更危险。”
说着,带着环儿与四儿出了家门。
到了大街上,大街上皆是六神无主的四乡百姓,崔娴拱手说道:“我是郑行知的娘子。”
老百姓茫然地看着她,若在平时,会有许多人向她问好,但外面西夏人正在攻城,担心害怕之下,都忘记崔娴的身份。
崔娴又说道:“西夏人紫采入侵,兵力众多。但我们有城墙,有武器,还有这么多人。你们有妻儿老小,我的女儿与姐妹们也在城中,想要他们安全,只有一个办法,与西夏人奋战。
不想坐以待毙的请跟我上城头。”
四儿有些傻眼。
但有一部分百姓真的被崔娴说动,陆续的跟在她身后。
一路走采一路鼓动,居然带了近千百姓跟在身后。到了城墙下,城墙里面也不是很安全,依稽的有箭矢飞进城中。崔娴冒着危险,上了城头。城头上的将士被她吓了一大跳,一个都头跑过来劝道:“郑夫人,快点下去,这里危险。”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何采危险。诸位乡亲们,跟我一道奋战吧,“崔娴对站在城墙下面观望的百姓喊了一句,举起一块石头砸向城外:
终于鼓动了人心。
城破了,西夏人攻打到城中,以西夏人的凶残,还想活命吗?小宰相的妻子都开始冒着箭林弩雨,上城头杀敌,还犹豫什么?一下子,涌上许多百姓,拿起城头上的武器,开始组织反击。
四百二十章 两封信
崔娴所在的位置,正是最危险的北城。
兔名环就在北城外亲自指挥,看到这一幕,他不会认识崔娴,只是凭借直觉,感到发展下去,对西夏人不利。于是调兵遣将,加强进攻。陆续有更多人杀上城头。
这时就看到群众的力量。
崔娴的带头,起了很好的引导作用。
凡人,都是怕死的,说悍不畏死,只是一个怕死程度的轻重区别。百姓更怕死。可是人,也有血性,只是血性高低的区别。相比于内陆的百姓,作为边民,悍不畏死程度更高些。
特别是女人。
一些羌人女人有很高的话语权,东女羌在唐朝时还是女人为国王,所以后来吴承恩写了一个女儿国。在西夏军队中,有女子做士兵,做武将。石门川大捷,宋军还抓获了三百多女兵。这不能仁爱,一起放到泾原路的后方与关中各州县,她们自愿成家好,还是做剩女,郑朗不管的。这次为了征集更多兵力前来,西夏军中有更多的女兵,多是做后勤工作。
在崔娴刺激下,一些羌女也登上城头。至少比起娇滴滴,如花似玉的崔娴,她们更勇敢。崔娴都上了城头,况且她们。
实际崔娴与环儿四儿只是起一个鼓舞士气的作用。
看似投下去的石头有十几块,又小又没有方向,一个人也没有砸死。四儿似乎有意将石头远离西夏士兵,不敢往他们身上砸。可这些羌女不同,那是真砸真杀。
不远处一个羌女砸了一个大石头,正好有一个西夏战士在城头上厮杀,一把将他抱住。是妹妹在抱,两个软软的胸脯还贴在怀中,西夏战士稍一愣神,被这个羌女狠狠的一膝顶到小弟上,痛得弯下腰,羌女手中没有武器只有一个七八斤的大石头,拿起这块石头就往这个士兵头上猛砸。一下就将此人砸昏过去,继续砸,这个士兵脑袋一会儿就成了摔碎的大西瓜。
四儿与环儿正好看到这一幕喊了一声:“我的妈啊。”
两个人猛地往崔娴怀中钻。
吓坏了。
尹诛也看到这边的变化,惊奇的走过来,张着嘴巴说道:“崔娘子,你怎么来了?”
“师鲁,快点将再姓组织起来。”
涌上来的百姓越来越多,虽增加了防御力量,然而乱蓬蓬的一团,于其说废话不如乘机将百姓编制让他们形成更有效的战斗力。
尹诛命令将士组织百姓又劝道:“你们下去吧,这里求危险。”
“师鲁,娄不能下去,我必须要带动百姓。一下去,百姓不参战,渭州城必失。”
尹诛无语。
这对夫妻太强悍了,一个比一个猛。
兔名环增加了攻城兵力,但涌上城头的百姓越来越多到了天色渐昏的时候,居然有近两万百姓主战参战,放到城外顶多半个时辰,这支乌龙军队就会被西夏人冲垮。
但这是在城内,渭州又是泾原路的大本营,有许多武器,昨天一边组织百姓进城,一边又从城外山上砍来一些树木,与石头,做了滚木擂石。还有大量火药包,尹诛不懂啊,这时候还需要心痛吗?大量的武器派发下去,西夏人的一**进攻被打退。
天色渐暮,牺牲近两千名将士之后,西夏人停下进攻。
下午的意外情况,使几名西夏主要将领感到为难。
渭州看来没有这么好攻打的。但除了渭州,他们又能攻打什么地方?向西,哪里有一个张累,敢不敢去?向东,从秦州突然冒出一万多人,正在剿灭叛乱,先是陇州讲水一带的叛乱,然后进入良原,正徐徐向崇信进军。
潘原一带叛乱的百姓镇压平去,其他数处叛乱规模不大,最初形成一些小的混乱,随着这一万多宋军到来,象薄雪遇到了炎炎烈日,迅速被平灭。还有一些人逃出生天,可这是在泾原路的大后方,往哪里逃。除非能逃到渭州来,否则迟早会被宋朝百姓抓掳或者杀死。
往东,有密集的百姓,有粮食,有物资。宋朝兵力似乎不足,可潘原几千宋军,再加上这一万多宋军,一旦陷在哪里,自己这三万人很难返回了。不敢再深入。除非这两部宋军不怕死,冒险轻进到渭州城下,那么会借助自己是骑兵,兵力又多的优势,将他们击败。思付再三,除了攻打渭州,似乎再也没有好的出路。
要么退回去,但血战一天,近两千将士伤亡,这么退回去,元灵会不会饶恕自己?
渭州城也是凄惨一片。
百姓突然加入,使渭州城暂时安全。可这些百姓缺少经验,虽有城墙之险,但伤亡率比城外西夏人伤亡率还要高。死了许多人,城中到处是一片抽泣声。
到了狄青做选择的时候。
渭州城的情况是一个意外,若不是换来尹诛,以原来那个胆小的通判,就不会分出兵力。不会分出兵力,吴昊就不会出馊主意,西夏人就不会南下。更没有想到西夏人会派吴灵过来。这两个汉奸,比元昊更仇视宋朝,自己同胞死得越多,他们会越高兴。没有这个畸形变态来到潘原,也不会有西夏人南下的故事。
但人算不如天算,谁也算不出将来。
也未必没有好处,相反,利用得当,对宋军更有利。
本来定川寨西夏将士兵力雄厚,一旦分兵,兵力变薄,更容易发动会战,胜利的机会更高。
可那是渭州!
只要抢在渭州城丢失之前,将定川寨主力击溃,三万西夏人将会成为瓮中之鳖。但若是守不住呢?本来纪质一万五千名军队,会分出两部,一部五千人,以镇压叛乱为主。随后由潘原向镇戎寨金合,大部向笼竿城进军。形式所逼,不得不将他们一起调到崇信,协防西夏军队。
但这些军队不在渭州里。
不要多,只要潘原的三千宋军进入渭州城,狄青也就不会再担心。
况且渭州城中还有郑朗的妻妾女儿,他之所以能上位多半是郑朗大力推荐,才有今天的地位。不仅如此,郑朗也怕会出意外,自己陷入定川寨中定会被西夏人围得水泄不通,不能将命令发出。于是从彭阳城潜入定川寨时,将令符印信全部秘密的交给了他,让他全权负责调动所有军队。这种信任更给他压力。
一旦郑朗的妻娄出事,自己会被所有宋人千夫所指,万夫唾骂。
正是这种恩泽与信任,反而影响他的判断能力。
渭州城突然雄起的消息,是在三更时分送到狄青手中的。
本来是一个好消息,可这时的狄青带着思想包袱。从床上爬起来,是好消息,可他不敢做主,尽管郑朗给了他做主的权利。
想了两条主意。
第一条主意,是等范仲淹兵力到来,迅速分兵南下,只要两三天时间就可以实现。这两三天时间渭州城的僵持,也使这三万西夏军队士气衰落,便可以从容将这三万西夏人吃掉。再掉头北上,解决定川寨的西夏军队。
第二条主意便是置渭州不管。他没有看过西汉七王之乱时周亚夫用兵典故,直觉让他感到这是一次天大的时机。不去管渭州,但要派人送信给渭州,让尹诛在渭州城大开仓库,不能吝贵钱物,赏赐百姓,再将武器发放给百姓,让他们参战,先将这三万西夏人拖住。纪质平定叛乱后,留下三千军队于崇信城,与潘原三千宋军遥相呼应。其余的军队绕道翻过陇山,进入笼竿城。
时间要慢一点,但正好将王信与折继阂的一万骑军等到。并且拖得越久,敌人粮食越少,士气会低落。三路宋军于定川寨发起大会战,一举先将定川寨这支西夏军队击败。那么那三万人在泾原路腹部,想逃都没地方可逃。
如何选择,交给郑朗。
开始清点兵马,选了最强的一千士兵,骑着马,不顾夜色漆黑一团,向定川寨奔去。
好在道路熟悉,虽然西夏人重重封锁,狄青还是派了斥候,打探到一些情报。
到了九月末,夜色漫长,也给了他时间。
黎明时分,狄青带着手下来到定川寨。
西夏将士大多数在沉睡中,元吴还是派出许多斥候与巡逻的人手。未扑到敌营,便被巡逻的西夏人发现,吹起警示的号角。
“冲。”狄青将铜面具戴上,说道。
一千骑奋不顾身向西夏大营冲去。
郑朗与韩绮也在入睡,忽然听到外面敌营的战斗声。两人莫明其妙,但先后匆忙从床上爬起来,奔到城头上观看。
狄青正在带着手下从东北方向厮杀,敌人大营太厚实了,眼看就要被敌人团团包围。
此时天色未亮,但西夏人点燃火把,能看到狄青那显眼的铜面具。
郑朗与韩绮面面相杭,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让狄青如同飞蛾投火一般,冲向敌营。但两人反应很快,韩椅说道:“行知,派人去营救。”
“是。”不用韩绮说,郑朗也知道,让王吉率领五千精骑从东门杀出。
两员勇将杀伤力很强大,迅速将西夏厚实的大营撕开一道缺口,两军会合。狄青认识王吉,从怀中将信掏出来,说道:“王吉将军,快点回去,将此信带给郑相公,我还要回去。”
杀得如此惨烈,就是为了一封信。
王吉没有忽视,围困了好几天,寨中也不知道外面的消息,这封信来得正是时候。喊道:“喏。”两军再分,一东一西各自杀了回去。太阳象一个大号的蛋黄,从天地交际处升了起来。许多西夏人还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宋军这场突如其来的血战,仅是来一个会师?
但这一战就能看到骑兵的好处。
若是步兵,信送到手,也休想逃出来。
并且给了狄青新的灵感。
想要将定川寨围困,虽然西夏耸队兵力雄厚,但也被摊薄了。带着残余的六百余名部下向东撤退,狄青嘴角挂起微笑。离开西夏大营十几里地,看到宋军逃得快,后面的西夏人也怕中伏,不再追赶,狄青对一名手下说道:“你潜返母去,听一听定川寨我军大营火药响几声,追上向我会报。”
另一边韩绮正在得意洋洋地对郑朗说道:“尹师鲁如何?”
两人一直在为渭州操心。
接到此信后,两人才放下心。
城中四万百姓,无论怎么去做,仅是防御,不求有功,若将他们组织起来,那怕组织一万来人,再加上城中有充足的武器物资,西夏人不善长攻城,最少能抵挡十几天。
还需要十几天?再有五六天,定川寨的会战必然打响。到时候渭州城之困也就解开。
斥候不清楚渭州发生巨变的原因,但知道这一变化。郑朗这几天交谈,隐隐对韩绮的多事,有一些微辞,韩椅以为是尹诛功劳,于是自夸。
尹诛还是有功劳的,首先他想的只是作战守城,而不会象范老夫子那样,在延州城吓得痛哭。
但也不完全是尹诛一个人的功劳。
郑朗不知道妻子在这场防御战中扮演了一个极重要的角色,也不想争辨,问道:“稚圭兄,你认为如何?”
“舍得,舍得,无舍无得。行知,你认为呢?”
不用再多说了,韩椅是同意第二条。郑朗也同意第二条,并且庞籍派来一万大军,颇出他意料之外。不但有一万军队,还有王信与折继阂这两员勇将,更是如虎添翼。
严格来说,这一战宋朝名将如云,西北几乎大部分的名将,如狄青、张累、王吉、老种、王信、折继阂,这些人可以载于史册。还有大量战斗力强悍的蕃军,以及一千多名生女真人。若是让阿骨打来指挥,就是这一千多名生女真人,都可以击溃三万强大的契丹军队。还有,骑军,四路集中起来,骑兵的数量达到四万多人,其中近半几乎是蕃子。
可以说自西北一战以来,这一战几乎集中了西北四路所有最强大的军种。
这将是定乾坤的一战,战后不仅严重削弱西夏人的力量,还有为了没烟峡与葫芦川各个寨砦建设铺平道路。只要将史上没烟峡与葫芦川各寨砦修建起来,西夏天都山与韦州、盐州全部在宋军的攻击之下。还有,只要将这些寨砦修建,再从细腰城修建一条宽广的大道,环庆路与泾原路将会构成一个整体。
那时要和要战,宋朝将会占有一大半的主动权。
倒是韩绮心中有些懊恼,延州一万骑兵前来,增加这一战胜利的础码,但他与范仲淹商议的夺下横山之策,大约不可能实现了。既然延州派出一万骑兵,余下也不过一些兵军,虽然兵力不少,但攻下横山是不可能的。因为事前没有对郑朗说过,现在也不好说出来。
两人商议一下,列队开出定川寨,抬出投石机,投了十个火药包,又列队进寨。做一做情急想要突围的样子,顺便通知狄青,军声火药包响声,是同意前一种方案,让狄青再选择一条新的方案是三声响,介于二间之间是五声响,同意第二种方案是十声响。
但还要做布置。
本来郑朗与韩椅商议好要现身定川寨,计划有变,狄青送来信让他们一颗担忧的心定了定,于是再做改变,不现身了。为了迷惑元吴,寨中故意为争夺几十个水囊,发生大规模口角械斗,让寨风西夏人塔楼上的斥候看到这一幕大戏,继续僵持着。
元昊已经产生怀疑,为什么寨中还有食用水?
他准备做一次试探性的进攻,看看宋军的士气如何,然而黎明时分,宋军两股军队凶悍的战斗力,让他心中又产生畏惧,寨中有不少宋军,强攻会牺牲惨重的。
于是派人向寨中喊话,我们马上就要拿下渭州城,你们快点投降吧。
忽然寨门大开,一队骑军杀出,几个喊话的西夏人还没跑到河边,就被乱刃砍死。
连喊话都不让你喊。
元吴只好下令兔名环迅速攻下渭州。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给我将渭州城立即拿下来。隐隐的感觉拖下去,似乎对自己很不利。尽管拖得越久,寨中会越缺少食用水。
狄青通过爆炸声,知道郑朗想法,率领着几百士兵返回镇戎寨,张方平同样很担心,骑马来到镇戎寨向狄青咨询。狄青将情况一说,张方平说道:“让我写信给尹师鲁。”
尹诛将信写好,交给狄青,立即返回。
狄青得到郑朗准信,用郑朗的印章向纪质下令,平定崇信叛乱,仅留下三千军队在崇信城,防止西夏人东下,另外在定川寨会战结束后,对渭州城外西夏军队进行歼灭。其余的人从陇山绕道,从南边进入笼竿城。又让一队人马,从潘原绕到陇山,入夜后潜伏于渭州南门,将张方平的信送给尹诛。
第二天渭州域依然在血战。
得到元昊命令后,兔名环又加强了进攻汉度。
一天下来,双方损失惨重。
这时,就比拼士气了。渭州城军马死亡惨重,民心与军队士气倒塌,渭州城必失。若能坚持住,那么渭州必半成为一场旷日持久的鏖战。
一天激战下来,双方损失更惨,西夏又死伤近两千名将士,宋军伤亡只有数百人,但城中倒下了两千多百姓,连崔娴都被流矢射伤肩膀,吓得环儿都哭了。但崔娴仍然带伤站在城头上,她没有再动武器,仅是起一个激励士气的作用。
入夜来临,尹诛还是十分担心。
西夏人攻得太猛,渭州城中参战百姓虽多,可就象一张绷紧的弓弦,一直绷着,弓弦最终会被绷断。这时,接到狄青的信。
张方平用了一个小小的手段,终于将所有计划告诉了尹诛,但没有说正式指挥权已经从郑朗转移到狄青乎中。也不需要说,毕竟狄青是一个武将,虽有战功,资历浅,许多人不服,包括张田都不知道这一情况。但张方平盖上郑朗章印,会让尹沫产生一个错觉,虽定川寨被困,可是定川寨与外界依然保持着联系,郑朗知道外界所有情况。
产生这个想法,尹沫心情会变得乐观,就不会紧张。
接下来才是正题,让尹诛不要吝毒城中的财富,打开仓库,当场进行赏赐,刺激百姓的士气,让他们更主动的参与防御战。看到这里,尹诛不顾得往下看,立即吩咐人去办。保管仓库的将士一直没有让尹诛动仓库,留下财帛准备战后用的。尹诛无可奈何,这时,有了郑朗的手令,尹诛终于能放开手脚调动渭州城用市易换来的财帛。
下完命令,尹诛继续往下看去,张方平不是狄青,熟读史书,记忆力又好,不过记忆力尹诛也不差。反正赵祯朝这几十个猛人,就没有一个记忆力差的,都是那种过目不忘的奇人。
信上吩咐尹诛想办法调动城中一切资源,财帛武器任你使用,但你给我将渭州城守住。迟不会超过十天,快不过六七天,那么这一战你便有了华元、田单、梁王刘武、减质、韦孝宽的奇功。
这里所说的几人,都是中国历上有名的守城战主将。
春秋时楚国伐宋,晋国新败,无力援助,宋国被楚国围攻九月,城中达到易子而食,用人骨头做柴烧的地步,但楚国也被消耗得弹尽粮绝。华元潜入楚国大营,找到楚大将子反,约定城下之盟,给了楚国面子,双方罢和。华元因此奇功垂名于史册。
田单的反间计使燕国逼走主帅乐毅,又用了火牛计,更不用说了,名声比华元更高。
北魏大帝拓拢煮南伐,攻打吁贻,此时南宋大败,但没有想到在吁昭城下大帝严重受辱。在此小城,死伤近万,死尸堆得与吁贻城一样高,仍被南宋军队击败,将拓拔煮逼得烧掉攻具退走。
梁王刘武是汉景帝的兄弟,尽管他们母亲瞎眼的窦老太太很长时间坚持立梁王为太子,让汉景帝头痛万分,但在平定七国之乱时,梁王刘武坚守睢阳城,挡住七国主力军队刘要的进攻,才有了周亚夫的大捷。真论其功劳,不在周亚夫之下。
韦孝宽是西魏大将,一代枭雄高欢率领十万大军进攻玉璧城,用尽各种方法,苦攻五十多天,战死病死达七万多众,没有将玉璧城夺下。高欢乃露天大营宴饮,令斛律金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高欢和唱,流泪满面,败走。自此后,胡人于军中再也不唱这首敕勒川歌,因为会有败军之象。
还有,例如刘秀与王凤的昆阳城之战,但那不仅是一次守城战,还是一次反击战。让尹诛反击,勉过其难。最著名的还是张巡许远睢阳城防御战,玉石俱焚,也不能写进去。
尹诛,只要你守住渭州,便有了他们的功劳。尹诛有什么资格与这几人相比?
这是调动尹沫本人的积极性,难度也远没有上述几人高。无论是那一种情况,渭州城也会必失。但难度也不低,这种恶劣的情况,主将必须有积极性。主将都没了信心,手下的将士与百姓怎能有信心?
尹诛略略有些小激动。
可迅速听出话外之音,这七到十天内,你在渭州城单打独斗吧!
四百二十一章 定川寨(上)
尹洙知道没有那么简单,但为了大局,只好遵从。幸好张方平盖了郑朗的印章,让尹洙摸不清真相,真以为是郑朗下的命令,若是知道狄青做的安排,说不定能连夜突围,去揪狄青的耳朵。你小子胆子大,居然敢让老子冒险!
渭州城惨烈的攻防战继续进行。
这时嵬名环犯下第一个错误。
纪质接到狄青命令后,分出一万两千军马,顺着呐水退回华亭,又从华亭沿着一条羊肠小道,翻过大陇山,再沿瓦亭河奔向静边寨,从静边寨奔向笼竿城。
生生兜了一个大圈子。
嵬名环是派了斥候监视着这支宋军的动静。然而往南去,更进入泾原路的腹部地区。斥候不敢深入,只好回来禀报。这让嵬名环产生一个错觉,以为宋军想借助渭州南方复杂的山区地形,秘密从渭州南门突然进入渭州城,拱卫渭州安全。
于是派了更多斥候,进入渭州城南方打探,又向元昊做了通知。
此时元昊也分出兵力,再下赵福堡。
从这里有一条小道,可以进入高平寨的南方,西南通达定川寨。元昊攻下赵福堡,不是为了平安从此道撤退,而是为了使物资用更快的速度从国内运到定川寨。
赵福堡已经是西夏攻下的第四个堡砦。
第三个被攻破的堡砦便是定西堡。这四个堡砦被攻破,遭成宋军伤亡多达两千人,还有一千多避难的百姓遭到杀害。
养马城、莲花堡、赵福堡与定西堡接连被攻破,也使定川寨周边地区真正成了西夏人跑马之地。西夏人得到的物资很少,但是满足了西夏的战略需要。四堡砦被铲除,可以减少宋军突然秘密到来的可能性。
接到嵬名环的请求后,元昊考虑再三。
而且因为渭州城中百姓的英勇反抗,嵬名环兵力在急剧减少,元昊咬了咬牙,又派一万大军南下。
这时,他心中有一个直觉·无论定川寨,或者是渭州城,那一处拿下,这一战局面都会向着自己扭转。这一路是围·是困,是耗,渭州城中物资多,兵力少,才是真正发起进攻的对象。这样做合乎情理,然而他心中却有一份不安的感觉。
打到现在,从彭阳城之战开始,战争僵持了十几天·局面依然浑沌一片·至少看上去·宋军十分不利,特别是渭州城。
西夏军队不停的强攻,给城中百姓带来严重伤亡。
一开始尹洙发下大量赏赐,刺激了军心与民心,经过三四天交战,百姓终于有了一些经验,伤亡逐步减少。但每天伤亡数量减少,总体伤亡数量却在不停的增加中。
打到最后·渭州城中百姓死亡数字达到八千多人,还有几千名百姓受了轻重不同的伤,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亲人死于这场战争之下。守城士兵折损了一大半·郑朗家中十名侍卫也牺牲六人,余下四人因为掩护崔娴,同样受伤。
关健现在战役没有结束,死伤数量巨大,又看到一万西夏人前来,所有百姓都想到一件事,西夏不仅是这四万军队,在定川寨还有更多的军队,不知道他们会派来多少大军。
尽管尹洙又拨出大量钱帛进行赏赐,崔娴几乎就坐在城头,带动着百姓作战,城中的百姓士气也渐渐下降。这才是最危险的,百姓战斗**下降,便让更多西夏战士登上城头,反过来又加重百姓的死亡数量。
其实打到最后,看不到任何一个宋朝援兵到达,城中百姓也麻木了,几乎是被动的迎战。然后悲观地等待城破那一天,等待着凶残西夏人疯狂的报复。
感到担心的不仅是渭州城的百姓。
元昊也终于担心起来。
开始来到定川寨,信心满满,准备将这几万宋军逼到绝路吃下,但渐渐怀疑起来。
郑朗与韩琦为了将这支西夏军队拖住,故意让城中百姓与战士为水吵架斗殴,又屡次三番做出想要突围的样子。起初是管了一些作用,减少元昊的疑心。
但一次玩相信,两次玩还是相信,三次四次,谁个相信?
这一困,渐渐快有十天。
就算城中宋军有高人,这个元昊相信,自从府麟路一战后,元昊不敢小视宋人,指不准就冒出一个勇将。也算这个高人指挥很出色,居然让葛怀敏听他的话。或者算他出色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算出自己会切响水沟的水源,提前做了准备,储备大量食用水。但围到今天,不仅人要喝水,马也要喝水。城中仅是宰杀一些没有作用的牲畜,一匹战马都没有宰割,这是为何?
元昊终于觉得很不安,他隐隐嗅到一份阴谋的味道。
不过还是想不通,就算宋人当中有高人,提前储水,这可是三万多将士,外加几千老百姓,大量战马,用什么来储水?缸、袋、桶,或者其他。但这要多少水缸与水桶,才能满足这么多天来,这么多人与马的食用水?
不安终于得到证实。
对西南方向元昊一直没有怎么关注。西南宋朝兵力并不多,要么从瞎毡处调来援军。然而凭借瞎毡,他有这个胆量敢公开与自己为敌?这只是一只可怜虫。
纵然调来军队,也正好让自己打牙祭的。事实西南方向的宋军并不多,加上秦州兵力,将四周所有寨砦的兵力挤出来,才调来两万余兵马。镇戎军那边元昊很关注,可因为彭阳未失,大部分寨砦将士还在,没有足够兵力支援定川寨,但有足够的兵力派出大量斥候。元昊派出许多斥候,陆续被宋军发现歼灭。因此,虽派出许多斥候,一直无法能打听到真正消息。
这便是坚壁清野政策的好处,并且大量移民,将许多忠于西夏的部族转移到后方,使元昊失去最得力的眼睛与耳朵。东线不是元昊关注的重点,迫于无奈,只好将斥候散于镇戎寨、开远堡与第背城一线。
继续在猜着谜语。谜面终于渐渐揭开。
第一支宋朝援军到达,来得有些远,是从北方而来的·范仲淹突然率领两万五千名宋军,从细腰城杀出,进入天圣寨,再进入没烟前峡·将一支西夏押粮队伍击溃,徐徐进入高平寨中。
但这并不是最致命的军队。
致命的军队也不在西方,张罡无论怎么调集,只有两万来人,起的是堵截作用,不让西夏人从西方辙退。尽管这里道路崎岖难行,但有一条道路直接抵达没烟峡,甚至还有一条小道直达天都山。
最要命的军队是在东方。
彭阳城中·张方平春风得意。
本身有了防守彭阳城之功·并且面对十几万西夏军队·主动率领军队两次出战,皆大获全胜,杀敌无数,焚烧了敌人大量粮草帐蓬。主意全不是他出的,但他是文官,是彭阳城最高指挥官,无疑会拿下首功。
同样的道理,将会用在下面一战上。
下面一战·通过与狄青的面谈,才知道郑朗将临时指挥权交给狄青。但摆上不上台面,明面处他还是最高长官·无他,他是文臣,是东路所有大军中职位高最的文臣,名义上这支军队还是属于他统领。战后瓜分战功,他依然会比狄青占据更多的功劳。不要说不公,这也是对狄青的保护,用一名武将总指挥这么庞大的战役,言臣拿郑朗没有办法,但对狄青能有N种方法进行打压。
再到将与军。
郑朗与他谈过将与军,颇得张方平欣赏。
首先是将。郑朗说西北有四大名将,狄青、种世衡、张亢与王信。狄青与王信颇有相似之处,但狄青岁数还不高,成长空间远胜于王信。
种世衡长于计谋,类似于西汉时的陈平,张亢则是一个地道的儒将。在文臣中,唯有他的军事谋略最高。张方平说行知,你也算一个。郑朗再三否认。西北之战中郑朗表现比张亢还要耀眼,但郑朗心中清楚,顶多自己比普通文臣要好一点,这些战功不能算的,开的是金手指,真正军事能力哪里及得上张亢?
前面是四大顶级名将,其指挥水平绝对不亚于元昊,至少在临场指挥能力上,隐隐在元昊之上。但郑朗也不否认元昊的其他能力,比如大局观,对时机的把握能力,还有狗运气,等等。综合起来,这五人相仿佛。
郑朗说了一句很公正的话,缘边四臣不应当由文臣来担任,而是换成这四将,只要这四将担任缘边四个观察使,主持四路军务,元昊会相当苦逼。假若这四将齐心合力,有可能会能歼灭整个西夏。
是假设,在怪异的宋朝祖宗家法之下,郑朗有吕夷简的权威,也不可能让朝廷同意让四将担任四路观察使,主持四路所有军政财事务,那会吵翻天的。
其次是一流名将,好水川牺牲的郭遵、张罡、王吉,因年高而死的高继宣,这些人指挥才能皆不在野利兄弟之下,并且前三者悍勇无敌,乃是一等一的大将之才。
然后是二流将领,这类人也不多,比如赵旬,杨文广,有可能秦凤路纪质,景泰,去年在府麟路押粮表现良好的田拙{,折继闵,王凯,还有郭逵。郑朗说的这几人,有的人世人还不知道,比如纪质,还有田拙{,景泰。连张方平也不理解为什么将王凯排于王吉之后,这就是一个认知问题。王凯是名将之后,又是三军指挥,算是不错了,可想象王吉那样取得奇迹般地的战功,王凯还是很难做到的。
对于郭逵,张方平更怀疑,然而郑朗慎重地说,此人不可小视,现在年龄还小,一旦成长起来,同样会与狄青一样,成为绝世名将。郑朗还有一人未说,才是十几岁少年的王韶,这人将在十几年后科举高中,可制试未中。现在不是关注的时候。
评完这三类将领,郑朗说了一句话,想要领一方精兵,单独行动,非此三类将领不可。换其他将领,准得会出现失误。这才评第四流将领,更多,比如刘平、石元孙与牺牲的任福、王圭。此时军中的曹英、向进,韩琦手下的许怀德,等等。这类将领有很多人·甚至王直王原兄弟,刘沪等将领都在其中。相对于庞大的宋军诸将相比,这类将领还是很少的,他们有着各自的缺点·或不长于谋略,或缺少大局观,或喜挟勇轻进,容易被敌人利用,可以用来做为一方偏将,但不可能交给他们指挥权,特别是大军的指挥权。
第五类将领便是庸将,这才是宋军将领的主要构成部分·没有能力·没有勇力·缺点更明显,仅是能遵守上面调令而已。
第六类将领也是郑朗所痛恨的将领,没有才能,但因为家世,占据高位,最容易误国。首当其冲便是葛怀敏,还有黄德和这样的宦官监将。
这个评将谱,也就是郑朗的用人谱。
再说到军。
不提女真兵·那是特例,用来当炮灰的,一旦国家和平·郑朗也不想带这些女真人来境内,不是好事,反而容易生事,并且他们堕落起来同样很快。一直略过不说。
最强的便是折家军。
其次不是河北军,而是经过战火锤炼的西军。西军当中最强的当属各路蕃军,可这些蕃兵又有明显的缺点,缺少对国家的忠诚度,不适宜打持久战,用他们必须将他们放在刀口上,一次次的冲锋,或者最后一战而定乾坤。僵持时最好少用。
再到河北军,河北军因为缺少战争,战斗力在削弱,但胜在河北人多喜欢练武,身体素质强。郑朗还说了一件事,征伐西北用西军,但想要收复幽云十六州,必须先将河北河东军经过战火锤炼,用河北与河东军作为主体,切莫不能以西军作为主体。在西北,西军熟悉当地的环境气候,又是保卫家园之战,士气高昂,到了河北,这些长处会立即消失未必能保持原有的战斗力。
张方平就当作没有听到,收复幽云十六州,谁不想啊,可想一想契丹的强大……
梦想!
然后是京城的禁军,现在京城禁军还是可以用的,不过他们也在堕落中。
少数张方平不同意,但大多数张方平默认。
郑朗的所谓四大超将,此时有三人来到彭阳城。
按照郑朗的说法,每人都可以统领一路几万兵马,况且是三个人。用吧,随便那一个人皆可以放心任用。每人临场指挥能力皆在元昊之上,三人组合起来,会发挥什么威力,颇让张方平拭目以待。
还有军,一千多女真人郑朗全部调给张方平调换,以及瞎毡手下的三千军队,还有其他的精军,延州调来的也是延鄜路最强军队。并且这里面大部分是骑兵。
不仅如此,还有数量。
延州意外一万军队不算,老种时至环州后,对诸羌十分善待,单论抚待诸羌诸蕃能力,缘边所有重臣中,郑朗与范仲淹、老种当属第一,其他无一人敢与这三人相比。
闻听老种出师,许多羌人踊跃参加,连带着刚刚臣服的灭蕃三部也派了一些壮士前来。细腰城一筑,这三部十分苦逼,又看到西夏人似乎有衰落的样子,日子过得很贫困,终于在夏天死了心,纷纷向范仲淹献上忠诚。老种一路过来,又增加七千多各部蕃兵。泾州与原州后方组织动援的一些民兵,再将各寨砦挤一挤,兵力达到五万四千多人。这是出忽元昊意料之外的,在元昊想法中,无论三路怎么挤压,要留守各城寨,顶多能分出**万军队。实际除了渭州周围的兵力,此战宋朝在定川寨附近集中的总军力达到十三多万人!
兵力已远在定川寨西夏兵力之上。
而且宋朝自澶渊之盟后,再也没有动用过这么多的军队进行过大会战。
这将是一场史诗般的战斗,而自己又是其中主力指挥。
为什么郑朗命令库官将那些财帛捂着,用钱的地方多了海去。因为通讯不便,否则郑朗还要让尹洙无论多危险,钱帛也要节省着用。
朝中大臣弹劾郑朗不向朝廷请示,动用了这么多军队进行大会战,几乎将三路老底子都扒了出来,那一个敢请示?韩琦知道,说了没有。范仲淹也知道,可说了没有?不敢说!打了再说!
主要将领齐聚一堂。
老种看着王原与王直,呵呵乐了,说:“王直,王原,做得不错,没有侮辱郑相公的威名。
他是长者,有这个资格评议。
王直与王原只是傻笑,王直又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大军终于来了,王家兄弟很高兴。可心中又有些焦急,渭州城尽管发动所有百姓,仍然危在旦夕。早日出兵,渭州城的危机才能熬过去。渭州城失不失王直兄弟没有多想,但是有他们的主母,以及郑朗的两个女儿在城中。
种世衡看出俩兄弟的想法,再次呵呵一乐,说道:“你们忠心,快了,我们在此正是商议攻打定川寨的事宜。这么多军队集中在此,消息瞒不了多久,此地也不敢久留。”
诸将分次序坐下来商议。主要还是张方平、王信与狄青、种世衡,其他人不敢插言。
但一起看着狄青,他在镇戎寨,离定川寨最近,对定川寨的情况也最为了解。
无论种世衡,或是王信,都明白知己知彼的重要性。
狄青也不推辞,本来他就被郑朗授予总掌三军的实权,扫了一眼诸人,说道:“这是刺探探来的定川寨敌寇兵力分布图。”
从怀中掏出一张大地图铺在桌子上。
几十人脑袋立即仲过去观看。
这将是最有用的第一手消息。
狄青又说道:“本来敌人兵力雄厚,因为分兵前去攻打渭州,三天前再度分兵一万,前去渭州,又想围困定川寨,以防我军突围,兵力虽厚重,看守定川寨四面八方,平均每处的兵力实际已经摊薄。”
这条信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没有作用的,然而老种盯着地图,眼睛却亮了。
狄青看着种世衡的表情,十分无语。上阵作战种世衡远不如他,但坐镇后方谋划能力,自己眼下绝对赶不上种世衡。正是因为此人反间计,导致野利兄弟被杀,否则以野利兄弟的能力,亲自率军攻打渭州,那么渭州城会更加危险。没有卖关子,继续说道:“诸位,敌人最大的短处便是粮草。昊寇也知道他这个短处,所以粮草没有单独设营,而是存放于大军中间。无论是在渭州,或是在定川寨,存放粮草的地方皆是重重设围,严加看守。”
张方平开始意会,说:“狄将军,你的想法是想先打敌寇的粮草主意。”
“正是,上次渭州被围,我做了两个方案,为了征求郑相公的确认,曾亲率一千将士,亲自前往定川寨,侥幸寨中反应快,派出重兵配合,两军会合,我将信平安送进寨中,又顺利撤出来。那时我就看到敌人的兵力摊薄,包括存放粮草的这座矮丘,虽厚,但只是相对的厚,实际只要兵力充足,它还是很薄。这一战,第一步就要烧去敌人的粮草!”
“好主意,此乃周亚夫破吴王濞,曹孟德破袁绍之策也。”
“张知州,周亚夫是谁?袁绍是谁?”狄青不解地问。他在看春秋,可春秋上没有记载。此时更没有三国演义,三国的历史对于宋人来说,与南北朝历史地位相差无几。两战狄青都没有听说过。
“……”张方平差一点噎死。
自己饱读史书,但临军作战,两眼茫茫,人家只读过几本书,可人家偏偏就懂!
四百二十二章 定川寨(中)
“稚圭兄,祖宗家法能变否?……
“行知,为何出此言?”
“只想问一声稚圭兄心中的答案。”
“看。”
“好一个看字,能变不能变。”
“何解?”
“法不能变,度能调之。”郑朗与韩琦在进行对话,过了这么多天,虽然渭州隐隐让他担心,但战争走向在向他想的方向发展。时间拖得越久,军队就越容易聚集。
西夏又分了兵,不知道外面派来多少人马,但这一战自己兵力至少在十万以上。战争,双方死伤皆会惨重,也是必然,可是这一战过后,元昊恐怕五年之内也不会对宋朝的领土产生好胃口。
五年,元昊还能活过五年?
所以郑朗与韩琦说了这些,庆历新政中,韩琦也是一个重要的人物。
但这样说,谁能听懂?
韩琦问:“请详细就。”
“汉朝之何法?”
“宽松。”
“正是宽松,汉高祖入咸阳时约法三章,便是汉朝之法。而大分宗室子弟为藩王,拱卫朝廷则是度。因此汉景帝调节了这个度,又立下传子不传弟的传承制度,所以汉朝才有了几百年的基业。只是后来的人,没有及时调节豪强、宦官、外戚,于是豪强并吞,民不聊生,外戚宦官掌权,国政混乱。为什么我一直兢章献太后不会成为吕雅与武则天?”
“为什么?”韩琦对郑朗昔日大骂八大王的事同样好奇,心中却以为郑朗是义气用事,感了刘娥的恩,才骂八大王的。这也是美事,知恩图报,君子所为也。
“武则天与吕雉大封诸武或者诸吕,拱卫自己,才祸乱天下。
试问稚圭兄,章献太后分封了诸刘吗?”
就是一个刘美,也不过做了无关痛痒的官职。
刘娥所做的不仅是这些赵祯如果没有刘娥的教导,会有历史上宋仁宗出现吗?
这个不是郑朗所就的重点,继续说道:“我朝祖宗家法是什么?”
“善待子民,重文黜武。”
“稚圭兄错也,我朝祖宗家法只有三条,太祖碑上三条,不得杀害柴氏子孙,不得杀害士大夫,上书言事者无罪,不得加田赋。”
前两条是做到了,做得不错许多大臣因为这一条喜欢胡就八道对象是皇帝也不例外,坐在家中闭门造车,凭想像力上书兢皇帝老儿的坏话,说完还要写下来,递给皇帝看。纵然后来的所谓西方民主制度,也不过如此。在中国五千年历史中,仅凭言事,唯有宋朝。其他朝钱想都不要想。永不加田赋做得不大好但重视内治做得还可以。
对这个朝代,郑朗也十分珍惜,真的不错。不要就弱宋稍做改良,中国还会有后来的中国?文化、艺术、科技、经济皆是中国封建王朝的巅峰。特别是经济,北宋是明朝收入的十倍,直到晚清进入近代,中国人口达到四亿人,才渐渐赶上来。抛开军事不兢,宋朝在隐隐创造着一场伟大的奇迹。
郑朗继续说道“其他的都是度。”
韩琦忽然伸出大手,将郑朗的手抓住:“行知,我倜上书吧。”
可不得了!
一旦将这段话定论,改革就会变得轻松无比。什么冗官冗政冗兵,什么寺观豪强侵田,都是度,都可以调节,变法便有了正常的理由。这才是有学问人就的话,韩琦激动了。
“别急,且听我将话说完,自古以来,多有人执行黄老无为而治政策。自汉武后,重儒轻道,依然以道儒结合,法家为辅的政策,为什么要重视道家?因为道家的愚民政策。是以圣人之治也,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恒使民无知无欲也,使夫如不敢,弗为而已,则无不治矣。”
“绝对弃知,民利百倍。”
“民多智慧,而邪事滋起。”
“为道者非以明民也,将以愚之也。民之难治也,以其知也。故以知知(治)邦,邦之贼也;以不知知(治)邦,邦之德也。”
“道家有许多言论,我也赞同,可这个愚民政策,我最不喜。他们认为老百姓不开智慧,容易愚昧,遭到统治者的压迫也就能默默的忍受。此言太过谬矣!人,乃万物生灵,刘邦乃一市井无赖,却尊为天下之主。我朝太祖仅是一个小官宦子弟,青少年时乃是一个小卒,与平民百姓无异,却坐拥天下。试问什么样的政策,能使百姓智力退化,若同猪狗一样任其使逐?愚民,不是愚昧百姓,反而愚弄了自己,欺压百姓变得肆无忌惮,于是张角陈胜之流辈出不穷。所以我朝以来,重视民生,鼓励贫困子弟读书,同样的科举应试,优惠贫困家子,由是内治而安远超于前朝。这就是法,变法也。用太祖的遗言,便是从永不加田赋中延伸出来的政策。可是太祖太宗做得很巧妙,善待贫困百姓同时,也善待着豪强大户。治大国者,若烹小鲜。稚圭兄,我朝立国,若是由春入夏,天气转暖,万物生长,很快迎来秋收,但冬天就要来了,我榈还能穿着立国时的春衫吗?”
“是啊。”韩琦喜不自胜。
“但一直以来,我朝君臣一昧抓住曲解出来的祖宗家法不放,弊端已多,形成一个无比强大的利益链。动之很难,要学太祖太宗,利益兼顾,不可好高骛远,一条条的落实。不求全面,只求做一条落实一条,碰的利益不会多,渐渐国家便能在无形中走向良性循环。”
综合起来,便是郑朗中庸的那四句话,与时俱进,包容调剂,直而温之,简而无傲!
眼下的战争只是一种手段。
一个国家的制度根本,才是国家的真正将来
现在郑朗就起来,更有体得。治国过程也是一个小心调剂的过程,比如后世,黑猫白猫,抓住老鼠便是好猫,一下子打破了大锅饭的僵化体制。对于当时便是好的,但经济渐渐上去,必须进行调剂,阻止贫富进一步分化。这个过程得小心,要不露声色,否则另一端强大的利益链很快将你扑死,真有倒下去的人。作为一个有良知的领导人,必须要改,不是愚民那种喊口号,实际自己是利益所得者的改,而是真改,小心去改。那么国家会越来越好……
宋朝也是一样的,两者是如此的相仙……
但兢易行难,没有那么简单的。
于是郑朗兢道“喝茶。”
韩琦有些失神,捧着茶沉思不语,也不喝,就在想心思。
郑朗也在做一件困难的事,他试图扭转范大夫与韩大夫已形成的思想观念,好难,好难!
忽然外面人进来禀报:“敌人有动静了。”
“行知,我们去看。”韩琦说道。那个改革留作将来,眼下战事才是主要的。
两人登上城头,看到西夏大营涌出许多将士,抬着攻城器械,拿着武器与弓箭,还有一些劲弩,西夏人很重视武器研发,本来是一个落后的国家,渐渐有许多武器脱颖而出。
郑朗将西夏看得一无是处,不能这样想的,西夏人立国几达数百年,也有一些可取的地方。郑朗之所以痛恨,是它对宋朝的妨碍,若没有西夏人之逼,宋朝未必有靖康之耻,这个国度再顺利发展一百年,会成什么样子?只要能顺利发展,有可能在宋朝就能迎来真正的资本主义萌芽。正是因为这个西夏,使整个华夏民族渐渐步入黑暗时代……
看着敌人准备攻打定川寨,两人并没有担心。
进攻定川寨好啊,最好象渭州那样,强攻一个十天十夜,那么西夏主力军队必然会在定川寨下消耗一半有余。
定川寨可不是渭州,三万多军队,还有几千百姓,将这支西夏军队全部耗死,寨子也未必能攻破。
但场面十分惊人的。
万箭齐发,天空中到处是飞射的弩箭,就象蝗灾时的蝗虫雨一般,几乎使太阳失色。
陆续有许多人倒了下去。
王吉兢道:“两位观察使,请下城头。”
“诸位将士在浴血奋战,我与韩观察使怎能下去避险呢?敌寇入侵,保家卫国,人人有责,自我榈开始。”
咱们领头,站在第一线。
韩琦心中还有些担心,但郑朗这么说了,韩琦也不好下去。
情况很恶劣,敌人军力是寨中的军队的两倍,从十二道浮桥上密密麻麻的蜂拥而来,观之都会产生色沮。可是郑朗一句话却极大的鼓舞了士气,许多人喊道:“保家卫国,人人有责。”
郑朗扭头说道:“派人将葛怀敏提上来,别忘记了,给他穿一件盔甲。”
“喏。”两个士兵下去。
西夏人已经抵达寨墙下,城中早准备了大量滚木檑石,以及几十台抛石机,然而郑朗一直没有使用。双方继续对射,已经有了一些士兵登上城头,在城头上鏖战起来。
葛怀敏被提上来。
郑朗说道:“葛将军,你看我军士气如何?”
葛怀敏扫视一眼,说道:“士气高昂。”
“我不提前在此准备水源,与大量物资,此时寨中缺水少粮,又会如何?”
“你是故意利用老夫做涛饵的?”
“关了这么多天,你终于想明白了。不错,我是刻意利用你做诱饵,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一年前,我就能让你做诱饵。我下过命令,让你在瓦亭寨三军勿动。当时敌人强攻彭阳城,外界都以为我与稚圭兄在彭阳城,三军将士劝你营救,你不去营救。却偏偏选择前来定川寨,这又是为何?”
“围魏救赵之计。”葛怀敏不能就俺怕死,避强就弱。
“那是谁围了谁?”
“……”
“才能不足,就不要逞英雄,不但害了国家,会害了几万将士,还害了你自己。赵括的事迹你没有读过?”
“我……”
“葛将军,自从你来泾原路,一直对我有很大的意见,我与你有仇么?有恨么?不是我不用你,是你才能不足耳!今天起,我就将你释放,你在旁好好观摩,学些真本事,少些卖弄。”郑朗说道。
十几天前不敢释放葛怀敏,但此时将士全部被郑朗笼络,也没有必要再关押这个葛大将军,减少言臣的口舌。
激战在继续。
涌向城墙下面的西夏士兵也越来越多。
看似定川寨摇摇欲坠,郑朗依然不动声色,盯着外面。
他说韩琦经过西北一行,性格变得粗犷,他自己也差不多。久经战场,胆子也壮了。
西夏的重装攻城部队到达。
没有宋朝撞城车精良,但寨外平川不远处便是山陵,有许多树木,砍伐下来,削尖巨木一端,放在车上,向寨墙撞去。郑朗这才下令,所有守城武器一起施出来。
滚木檑石,还有大量的火药包,以及滚油,一起没头没脑的发射出去。
经过数次交战,西夏人对火药包也有了防御措施,毕竟是抛石机抛出的,速度慢。看着它运行轨迹,事先前开,举起盾牌,抵挡弹射出来的铁蒺藜、铁钉。
杀伤力还是有的,但进一步在下降。
郑朗叹惜一声,他想到管状武器,不管怎么说,若是有真正的火炮,威力会是投石机的数倍。一秒几百米的速度将炮弹射来,有什么人反应那么快,会提前做避让?
但不仅是火药包,还有其他的武器,无数弓弩,以及滚油,滚木檑石,甚至还有金汤,也就是将寨中的大小便收集,放在桶中,往下浇。这个杀伤力同样很强,试问,谁不怕这个?真臭啊!况且困了这么久,寨中堆集多少这样的宝贝疙瘩。它不会杀死人,但会使敌人分散注意力,仅是此足够矣。只要分散了注意力,边上还有弓弩可以杀伤。
一波进攻维持了两个时辰。
定川寨安然无恙,但西夏将士倒下最少有两三千名将士,元昊不得不下令将军队撤回去。
郑朗将葛怀敏带到寨衙,大约的将情况说了一下,问:“葛将军,为什么元昊今天会发起进攻?”
“夏贼按捺不住。”
“错也,是元昊产生怀疑,大约是后方军队已经抵达,元昊故发起一次进攻些试探。葛将军,我不善长军事谋略,多有种世衡、狄青、张田等将领出谋划策,你连我都不如,看来你真的不能再领军率将。”
韩琦也摇头。
葛怀敏面如死灰,他是武将,不领兵又能做什么?
“下去休息吧。”
郑朗让他下去休息,继续与韩琦交谈,对于元昊发起的突然进攻,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兢道:“稚圭兄,我与安道兄做过商议。”
银行的事郑朗没敢就但兢了免役法的事。
即便在郑朗所兢的一二三等州府实施免役法,还会产生纠纷,可这些州府一旦实施免役法,会使绝大部分既得利益者受益,反对声音。艮小,况且太平州与杭州实施了免役法,民皆称其便,为推广免役法打下牢固的基础。直谈不上,温却有了。
一次比较温和的改良,也如刚才郑朗所兢,一条条落实,不图大,不图多,但做一条,一条就必须成功,进行一步步的改良。之所以拉上韩琦,眼下威力最大的还是韩琦与庞籍。吕夷简手段最强,可让君子党榈拖住后腿,无暇他顾。这个强不仅是智慧,还有一条,不择手段!
换作典故,是象比干那样的死,还是象句践那样的活?前者死得壮烈,一事无成。后者活得耻辱,却最终成为春秋霸主。二者选一,有几个愿成为前者,有几个愿意成为后者。
范仲淹必然会选前者,所以德操天下第一。韩琦必然会选择后者,德操不及,但比范仲淹更强大。想做事的,还是后者毗
因此,郑朗想拉上韩琦,那怕他带头上书,抢去首功。
功劳郑朗麻木了,他现在缺少的是资历与年龄,要功劳何用,难道非要到功高震主的地步吗?主要是落实实事。
韩琦因为好水川之败,正是贪图功劳的时候,又不缺少手段……
而且他的党羽不少,这种变相的免役法也就能落实。
果然韩琦兢道:“上书吧。”
“稚圭兄,你年长,你先上书我与安道随之上书附和……”。
“这怎么可以,是你首倡。”
“不管是谁首倡,这是为了国家,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好,我就来写。”
郑朗菀尔一笑。
他想到了一句话,一个不成熟男子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英勇地去死,一个成熟男子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卑贱的活着。这句话是出自小就麦田守望者。
赵祯,让我替你小心的看好这块麦田吧,望着东方,看着韩琦下笔书写,郑朗心中默默想到。
这次进攻,宋军那种从容不迫,高昂的士气,给了元昊很深的印蕤
哪里象缺水少粮的军队?
就在此时,斥候来报,宋朝大将张鼎亲率两万三千人,前往九羊谷。
九羊谷在定川寨的西方。
在唐朝这里还是一处重要的地点,长安到凉州有数条大道,经过镇戎军的大道有四,树峡关到镇戎寨再到高平寨,进入郑朗取名的三营川,接没烟峡至西夏凉州道。渭州经六盘山到笼竿城,静边寨,接静边兰州道。渭州到弹筝峡、瓦亭寨、镇戎军到三营川,接西夏凉州道。原州到彭阳到镇戎寨三营川接西夏凉州道。三营川北上又有三道,没烟前峡到萧关道;通峡、苋麻河到盐池,进入静边寨;第三道便是九羊谷到红羊谷,到盐池,进入静边寨。
很关健的一个位置。东面到石门峡仅有三十余里,西北方向有数条小道进入没烟峡,或者天都山,南边到三川寨仅五十里,定川寨六十里。当然,道路皆不及葫芦川道,但败象显露,可以从九羊谷有数条道路,撤向西夏境内。
还有撤退道路,从定川寨撤向三川寨,翻过六盘山,进入笼竿城,再到静边寨,然后进入瞎毡的领地,再撤向西夏占领的兰州会州等地。这条道路艰难险阻不提,那得有多远哪?况且是宋境,多有关砦,层层设阻,从这条道路撤回去,与送死无疑。
也有其他的道路,小道万千,人多了,活动范围增加,关卡渐渐在失去作用。可这些小道,怎么适合几万大军行走?只能适合少量斥候行动的。
这时候元昊仍然不相信宋军有好胃口将自己军队全部吃下去。
然而一北一西两路五万大军的出现,让他感到一种森然的杀气逼近。
甚至他都不知道这些军队从哪里冒出来的。范仲淹的军队好理解,但张田手中从哪里变出这么多军队?
终于元昊毛骨悚然起来,对手下吩咐道:“急令嵬名环,从渭州城撤回。”
渭州暂时不要了,将兵力聚集起来再就。
四百二十三章 定川寨(下)
元昊刚下完命令,斥候离开没有多久,宋军主力部队终于出现。
整个西北四路最精锐的部队几乎都集中在东路,气势汹汹地从彭阳城出允扑到东山寨,在东山寨休息一天,养精蓄锐,一边给张累将军队率领到九羊谷的缓冲时间。
接着从东山寨出发,进入镇戎寨,这里离定川寨仅不到四十里。想瞒也不瞒不住,于是宋军迅速向定川寨扑去。进入向家峡,狄青喝道:“燃放九声火药。”
没有烽火台,也没有狼烟,便以火药为信号。
九个特大号火药包爆炸之后,也远远传出九声巨响,总攻正式开始。
郑朗与韩琦在寨中听到九声爆炸,立即站起来,郑朗说道:“换旗。”
葛字旗放倒下去。
其实进入定川寨后,再与葛怀敏没有任何关系。葛旗倒下,两面更大的旌旗立了起来,迎着风,两个斗大的郑韩二字,格外引人醒目。
突然的换旗,便是为了夺气,夺西夏人的士气。
定川寨大战未打响之前又进行了一场战役。
三万多双手沾满渭州无数军民鲜血的西夏人想回去,那有那么容易?
西夏人重视斥候,这次宋朝同样重视斥候。元昊的快马刚离开定川寨,消息便到了东山寨。不做拦阻,先让渭州西夏军队撤出来。一道道命令再次发出。最后老种说道:“让我去吧。”
这一行未必能讨得了好。人数少,任务艰巨,在这一战中又不是最光辉夺目的。大家一起看着他,老种又说道:“我在泾原路呆了很长时间,将士熟悉,地形熟悉。又不象狄青将军,王将军能冲锋陷阵,还是我去最妙。”
无奈,狄青只好同意让老种去,老种不去只能让王信去,其他人不放心。但王信虽然英勇善战,然而对泾原路不熟悉。
老种带了五千骑离开东山寨,直接南下将第背城、开远堡与瓦亭寨的将士迅速聚集,拢了近三千余人,再次南下。至于元昊会不会趁着三地兵力空虚时,率军南下,没有一个人考虑。只要元昊敢这么做,深入宋朝腹地,保证他十几万大军不会有一万将士逃出生天。
没有去渭州,而是趁西夏军队未到达之前在长达十几里的弹筝峡选了一处最狭窄的地方搬来山上的石头胡乱的将峡谷塞满。范仲淹与景泰在高平寨也将做同样的事,但规模更大。
似乎没有用,这些石头只要派人搬开,道路就能迅速通畅,但有没有用,到临阵时才能看出和……
弹筝峡。
筝峡唐朝道,萧关汉代名。连山接玉塞,列戍控金城。
形胜双流合乾坤一望平。凭高瞻斗柄,东北是神京。
又名金佛峡,遥控六盘、瓦亭与萧关故又称为三关口。在泾水北岸,离后来的泾源城仅十几里路,相传是秦始皇巡陇西,于此建回中宫J出鸡头山,开辟了著名的鸡头古道,打通弹筝峡。这是传说,真假难辨,但汉光武刘秀确实从此峡出,亲自领兵破王孟扼守的鸡头道,收复了北方疆土。但因为战事一直集中在陇山以北,这个长达近二十里的峡道在宋朝渐渐被人忽视。
战争便先从这里打响。
嵬名环与卧誉诤接到元昊命令后,开始从渭州城撤军。在这里,嵬名环又发生第二个错误。
第工个错误便是纪质的军队调动。
他没有想到纪质居然敢置渭州不顾,分兵前往笼竿城。没有再派斥候查探,草率地做了判断,认为这支军队会从渭州城南方的山区潜入渭州。这个判断造成第一个后果,元昊再次分兵南来,削弱定川寨的实力。第二个后果元昊不能清晰地判断宋军的用意,耽搁了召回他们的时间。若是再提前两天,宋军不能合围,老种种万万不可能派出军队前来阻拦的。除非他攻破渭州城,没有攻破,便是严重的失误。
这里犯的错误便是认为宋军所有军队全部集中在北方,南方没有多少军队,不敢进行阻拦。想得也不错,关健看谁来执行。军队少就不能阻拦?况且从渭州到定川寨有三百里路,就是进行了阻拦,元昊大军也鞭长莫及,此时宋军几路夹击,元昊敢分兵营救么?
产生这个想法,也没有派斥候,大咧咧的强渡泾水,准备往回撤。
这时就听到七八千宋军进入渭州城。
嵬名环扭头看了一眼渭州方向,叹息一声。
此时渭州城中一片哭声,东山寨主张保候率军进入渭州。
尹洙铁青着脸,说道“张寨主,来得好早啊。”
张保候哪里敢回答,单腿跪下,施了一个军礼,说道:“属下见过尹通判,这里有一份相公的命令。”
还是张方平书写的,尹洙,你做得不错,替朝廷立下第一等的大功。得给尹洙糖果吃,不然这小子准会跳脚骂娘。然后又说道,种世衡率军于弹筝峡强行将西夏这一部阻挡,你还不能将百姓放出城去。还有,你要准备见机行事,配合种世衡将这三万多西夏军队歼灭,休想让他们逃回西夏。
还得打,莫要急。
尹洙气得闷哼,先安抚百姓吧,打不打没有表态,先将城中百姓情绪安抚好。死了太多的百姓,渭州城保卫战打得太惨了。
弹筝峡之战开始。
老种在堆石头,看到西夏人居然一个斥候没有派来,灵机一动,又做了新的布置,不但于这狭窄处堆了一道简易的石墙,还继续在前面放石头,将山上乱石一起搬来,或抬或仍,一起弄到峡谷里。
散放了很远。
然后做了一些吩咐。
嵬名环沮丧地来到弹筝峡,看到地上石头,才开始不多,小心地拨着马,缓慢前进。弹筝峡并不长,全长二十里路,实际真正峡谷区域不足一半。石头终于多了起来嵬名环心中产生疑惑,下令士兵下马迅速搬,然后派出斥候到前方查看。忽然两边山上放下来无数支乱箭,还有一些险恶的地方从山头上砸下来许多大石头。
西夏士兵大乱,前方宋军就杀了过来,一下子产生混乱,向败向东南方向。直到主力军队处,才稳了下来。就是这一波进攻,至少让近千名西夏战士倒下。
嵬名环听着手下禀报,做了判断,宋军人手不多。于是让士兵下马顺着两边山陵摸去。派出一部分撞郎令去搬石头。可他忘记了一件事一旦下马还是宋军对手么?况且弹筝峡两边的山势又是那么的陡峭。
山上遭到宋军伏击,派出去的撞郎令又被宋军杀了回来。
只好派出更多人乎,再次被杀回来。
到了第四次,嵬名环派出一半人手,终于将路障扫清,然而宋军却从容地在这一道最高大的路障处列好阵营,万箭齐发,射倒一批夏兵。看看这堆两人高的石头堆其实还是不难的,若是善长马下作战的宋军,借着盾牌的保护爬上去作战就是,乱蓬蓬的堆在一起,也不是砌成石墙,爬不上去。但西夏人下了马,能做什么?
看了看天色日暮,嵬名环苦逼了,只好退出弹筝峡安营扎寨,休息一夜再说。
这时候他又疏忽一件事,那些石头从山上弄下来比较容易,但再往山上搬,却是很艰难。是扫清了路障,可全部在道路两边。他棚退,宋军来,又将这些石头弄到路中间。
第二天故事继续上演。两天下来,弹筝峡没有过去,反而丢掉三四千士兵的生命。嵬名环有些蒙头。还有其他的道路回去,退回泾水,自新寨去彭阳城,那是干嘛去的,兜路不提,简直是送死去的。要么从西边道路,潜向笼竿城,且不就这里有许多宋朝的堡寨,还有道路。从笼竿城到渭州大道还是弹筝峡去瓦亭寨路。有一条小道,是从大陇山中间穿越的,张田送来的一千援兵便是从这条道路穿行到了渭州城中。但他手下现在还有近三万军队,包括一部分后勤的辎重车,如何从这条小道越过大陇山?
只好继续强攻弹筝峡。
扎营扎在两边山岭上,道路中间也派了一部分士兵扎营,不让宋军将石头往道路中间放。
第三天,又准备攻打这堆石头山,这时宋军喊话,各位西夏兄弟倜,不要做梦想啦,你倜回不去了,定川寨你榈西夏主力已经被击败,快点投降吧,凡击杀嵬名环或者卧誉诤者赏钱五百万,封赏团练使。五百万钱也就是五千缗,不一定动人心,可后者封赏颇让人心动。瞎毡初降宋朝时,封赏的也不过只是这个官职。
然后扔过来许多西夏战士的人头,足足有几千个。其中有的人这些人还是认识的。
听到这个消息,一刹那间,几乎所有西夏将士傻眼了。
不是恐吓,确实是在定册寨击败了西夏人。昨天的事。
郑朗听到爆炸声,知道狄青大军快要到达,与韩琦登上城头。
忽然一阵狂风大作,风沙扑面,从北方涌起一堆堆黑云。这就是定川寨特有的小气候,每当秋后,因为此处特殊的环山地形与水气,起大风时,能涌起黑云,伴随着风沙,仿佛史书所记载的黑风一样。来到定川寨,郑朗一共看到过三次这样特殊的气候。
但此时对谁有利,就不好说了。
这种特殊的天气一般也不会持续很久,问过当地的百姓,长者只能维持半天时间,短者只有一个来时辰。郑朗对韩琦低声说道:“希望宋军早点到达。”
相信狄青,郑朗也就过,在西北交战,一定要注意风。去了河北不需如此,只有在这个悲催的地方需要特别注意。因为有风必有沙,有沙必然影响视力。站在下风,眼睛都睁不开,如何作战?
但现在宋军是灵活机动的,西夏人哥困定川寨,却是死的。
就看到西夏人开始调动兵力。诸部向东方涌去。
郑朗眯缝着眼晴,心中计算着时辰,忽然睁开眼,说道“王吉、赵询,你倜二人听命各率一万人马,打开南寨门,借着风势,向敌人南寨杀去。谨记不要急,要稳往,切断敌人涌向东边的去路,结好阵型,不让敌人两边夹击。”
抢先一步,为狄青大军前来,做好铺路石。
“峪。”
两人下去清兵点将。
熬到现在,而且郑朗神奇般的指挥与预算也给了宋军带来信心。并且郑朗夸张了一句四路大军会聚此地将有十四万军队参战,士兵心中也有了底气。
两万人夹在黑风里杀了出去。
开始略有些困难,虽然元昊修建了十二座浮桥,但每座浮桥桥对面皆有重兵保护。
然而宋朝也有骑兵,并且这一战骑兵数量还不在少数。两将先行率领骑兵付出一部分牺牲之后,借助风沙时机,占住桥头堡,余下的宋军源源不断的涌过浮桥向敌营杀去。
西夏南营处一切子被宋军切断。元昊利用旗帜指挥,让西营军队从侧面强行夹击宋军。不过黑风起来,旗帜指挥不大灵光相反,宋军利用郑朗发明的一套号鼓令,却在顺利的进行着指挥调度。
也来不及了,宋朝主力军队杀到。
狄青看到黑风,又听到厮杀声,知道郑朗这是在利用难得的天气机会,提前杀了出来,于是喝道:“快。”
三军人马迅速扑到定川寨。
扑的力位不同,一直扑到东北角,占据上风之便。狄青看着王信,说道:“王将军,委屈你了。”
他打的是粮草主意,却不能提前暴露出来,必须有一支凶悍的军队强自进行掩护。
但用王信做为先锋官,确实有些委屈。
王信呵呵一乐,拍了拍狄青肩膀说道:“给我一万五千骑。”
让老子做先锋可以,必须多给我一点人手,让我好多立一些战功。
“好。”
王信率领一万五千骑,直扑过去。从侧围攻打西夏人更容易。无昊密布栅栏,仅是在里面,外面却没有做多少防御措施。西夏人也出来迎战。可是王信从东北往西南杀去,始终抓住上风不放。陆续有一些将士中箭倒下,但更多的宋军杀进敌营。
两拨人马,计达三万多人,在西夏大营中搅伴起来,一片混乱。
狄青这才看着郭逵说道:“我听张知州说过一件事,郑相公曾对他点评缘边诸将,将你列于第三等,在你之前,不足十人。”
“属下那敢。”
“知道是那些人排在你前面吗?”
“属下不知。”
“某、种知州、王信将军、张亢、高继宣、张田、王吉,还有你牺牲的哥哥郭遵。”
“郑相公……郭逵眼睛湿润起来。他的哥哥是郑朗第一个给予公道评价的,对自己又有知遇之恩。如今再听到这么高的评价,感动得都快要掉泪。
狄青没有时间与他聊家常,迅速说道:“还有少数人与你并齐,赵询、杨文广、纪质、景泰、田……、折继闵、王凯,余将皆在你之下,还说你现在年轻,未来成长空间说不定在某等之上。希望这一战,你要向天下人证明郑相公所言非虚。”
郭逵更加感动,说道:“属下一定会证明的。”
“好,某就交给你最强的五千精骑。”
这些骑兵有女真一千多名三营骑兵,余下皆是强悍的蕃兵骑兵,连王信率先杀入敌营,狄青都没有舍得给他。
郭逵将五千骑**,盯着赵忠赵保赵胜,说道:“你倜对你删部下说,这将是最后一战,战后我宋会进入和平时光,以后能在我朝京城里过上好日子,就看这一战你绷能立下多大战功。”
赵忠不服气地说:“怎么就不打了?”
“我朝不是你倜生女真部,战乱不休,战争时光很少的,大多数是和平时代,所以百姓富足,一旦上了战场,战功赏赐才重。年年打,天天打,朝廷那有那么多钱帛赏赐?”
“是。”
“准备吧。”
“喏。”赵忠三人在做简短的动援。没有办法,到现在,还有许多女真人听不懂汉语,只能让他们自己传达命令。同时郭逵这句话也是说给蕃子听的。女真人封责,同样你们也能封赏。
简短的动援过后,五千人开拨。
兜了一个小圈子,绕到西夏人的更后方,占据上风,此时黑云渐渐消失,风力似子在变小。
郭逵看了看天色,知道不能再拖,说道:“杀。”
狄青远远观看,为了配合郭逵,又下令一万军队再次杀进西夏大营。
郑朗的军队牵制了西方与南方的西夏兵力,狄青两路人马又再次牵制东方的西夏兵力。到处是混乱的厮杀声。这减轻了元昊的注意力。
郭逵趁机率军杀进敌营。
赵忠三个小子比他跑得还要快,这也是心理因素,这些女真战士为自各部!赵忠他们不会太珍惜,立功心切,至于会死多少女真人,他们管什么,但想立功,必须冲在前面。
西夏人战斗力不是史书记载的那么强悍,说老实话,若是将领指挥才能差不多,外界干忧因素相仿佛,没有逆天的运气,西夏军队战斗力还不及宋军与吐蕃人,甚至回鹘人。
不是他们个体素质不行,主要是元昊强征各部,忠诚度不高,家庭贫困,士气不高,元昊土匪式的打法,军纪不高。所以军队战斗力相对来说,很是低下,这也是张田于兔毛川两次创造神话般的战役原因所在。
面对这群渴望战功,凶悍度当排第一的女真人,西夏将士就象一只只可怜的小鸡崽子,被一只只迅速的击杀。
张方率在后方观看,不由嘟咙一句:“好凶捍的军队。”
“郑相公也说过,不能就契丹人不好,他倜若是鬼门关的看守,在北方则是一支魔鬼大军,只是缺少雄才大略的人将他倜拧在一起,否则这些北方蕃子联合起来,天下无人能敌。”狄青淡然地说。
确实太凶悍了。
这是一千余人,若是十万人,会将是什么局面。甚至狄青有把握,只要拥有十万这样的军队,他能够平定西夏,收复幽云十六州。
哪里需要十万人,有一个两三万人马,以狄青的指挥水平,那么恭贺他,足以满足他的**。女真人与蒙古人战斗力在他们没有堕落之前,在冷兵器时代,那是无解之题。
元昊继续指挥着军队。
可是怪异的黑风,打乱了他的阵脚。
不过风力渐小,视野渐渐开阔起来,一颗心终于安定。毕竟此时他还有七万余军马。并且南方的军队有可能马上就能回来。忽然就看到这支宋军的去向。此时他全身发冷,连连下令,将军队向哪里调度。
粮草啊。
然而来不及了。
牺牲近两千人,女真人倒下了几乎有一半人,郭逵强行杀出重重西夏军队的阻隔,来到那座矮山前。
看押粮食的西夏人急了,从山上不停的放箭。
“杀。”
“喏。六起忠三人大声答道。也不是真不懂,一旦烧去敌人粮草,此战他们将会立下最大的战功。三人率部不要命地冒着箭雨,带着部下向山上冲去。
箭雨很密集,赵忠连中三箭,倒了下去。赵胜也挨了两箭,负伤仍然在作战。
再次牺牲五六百将士,杀上了矮人
山上还有一些敌人,但被这群如狼似虎的宋军迅速驱散,就在四处西夏军队将要聚拢之时,郭逵已经点燃火把,扔进了简易的粮仓里。借助还没有平息的风力,火光立即蔓延开来。
仅是眨眼功夫,几十个粮仓成为一片火海。
狄青让余下的两万多军队大声喊:“西夏人,没有吃的,你删怎么办?”
四百二十四章 风骚的石头
两万多将士齐声呐喊,声音会是多大?
郑朗与韩琦对视一眼,相互一笑,郑朗说道:“诸位,你们也喊。”
寨中还有一万多士兵没有放出去,也不可能将所有将士一起放出去,这是留作最后一击。
于是寨中宋军一起呐喊:“反抗者死,投降不杀。”
这才是元昊最害怕的。
郑朗善待战俘已经传到西夏境内。瞒不住,不说宋朝派了斥候秘密潜入西夏边境宣传,市易的进行,一部分西夏商人也进入宋朝交易,亲眼所见。谁个想死。
这时元昊立即来了一个壮士断腕,下令三军向东北方向撤离。
没有撤向西方,西方张人数少一点,可道路艰难,而且面对张这个鬼,元昊在兔毛川就尝过厉害,当时只有三千余人呢,现在变成两万多人,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宋军紧咬不放,是选择范仲淹还是选择张?
其实这次计划在改变。
原计划中害怕兵力不足,张会直接率军来定川寨西侧,集中兵力交战。范仲淹的部队则会驻扎在三营川,如果元昊军队从西方撤离,范仲淹的军队进入石门峡,抄捷道进入没烟峡,在前方拦截。如果元昊继续从东北方向撤离,范仲淹计划不变,但会在三营川的南方尽头葫芦川处进行拦截。
元昊派出数万大军进入渭州城下,强行攻打渭州城,王信率领一万军队到达,加上老种号召了数千蕃子进入军中,没有这个必要了。于是张直接驻军九羊谷,直接断掉元昊撤向西方的梦想。范仲淹军队挺进到高平寨设伏。
看到元昊准备撤军,一里一外,再次放出所有军队,杀入西夏军中。此时风势渐渐平息,但默契的没有吩咐诸将截拦·也符合兵法中围三留一的战术,防止西夏人拼命。
一旦西夏人势死反抗,将他们个人的勇力发挥出来,战斗力很可观的。于是给他们有一份逃跑的机会·在逃跑过程中继续截杀。然后在高平寨进行第二次战役,石门川或者三营川进行第三次会战。
元昊指挥艺术还是不错的,浴血奋战之后,带出了五万五千人马。至于其他人,要么倒下,要么投降,仓惶的向赵福堡方向撤离,再从赵福堡撤向高平寨·没有粮食·只有用最快时间返回天都山。元昊很心痛·这一断腕,意味着渭州城外三万多将士生死未卜。
两军会合,定川寨所有军马欢呼起来。
狄青匆匆忙忙地将经过说了一遍。
包括渭州城的情况,计划的变动,老种前去弹筝峡。
郑朗松了一口气,这些天他最担心渭州城。他不象范仲淹,大公无私,也有小小的私心·家人全部在渭州城,怎能不担心?几天来,每夜经常做到恶梦·梦醒时分,冷汗涔涔。只是害怕影响士气,不敢表现。
迎着渐渐平息下来,略有些清寒的北风,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将赵旬喊来,对他说道:“赵将军,勇力不是你所长,但你很有些谋略。”
此时诸将中勇力过人的不在少数,比如狄青,王信,王吉,向进,更猛的张,赵旬的武力值真拿不出来。不过此人军事谋略很有一手。赵旬羞涩地说:“末将不敢当。”
“你还年青,有无限成长空间。我想让你率领一万骑兵,前往弹筝峡,配合种知州作战,再跟他后面学习。”
去弹筝峡未必有前往高平寨光彩。即便取得大捷,世人也认为高平寨才是西夏人的主力,毕竟元昊在亲自指挥。实际凶险比接下来的高平寨一战更为凶恶。人数不及也。高平寨宋军兵力远胜于西夏人,又是大捷之下,士气高昂。老种在弹筝峡只能僵持,若不是老种,派出三千来人马,说不定已让嵬名环生吞活咽。
所以郑朗说了一些解释的话。
赵旬腼腆地说:“郑相公,你会宠坏我们这些将士。”
王信眼中闪过一些艳羡,虽然他此时在延州列为高官,终是武将,庞籍对他也重视,可不会象郑朗这样发自内心与武将相处。
“你们为国家浴血奋战,这是你们诸将士应得的尊重。”郑朗淡然说道。
“末将这就去。”
“别急,多带一些人头去。”狄青说道。用这些人头就能打消嵬名环手下将士的士气。
“是,”赵旬开心的割着人头,割完,带着七千骑扑向弹筝峡。郑朗又与狄青王信做了简短的商议,向九羊谷与渭州城下了一道命令。渭州城的命令是用快马下达的,绕得有些远,必须从新寨绕道渭州。然后说道:“追。”
留下一部分步兵看押战俘,打扫战场,搜捕逃散的西夏将士。剩下的近六万多名将士跟着西夏人追了下去。这一战元昊输得有些惨,可是宋军损失同样惨重,仅这一刻功夫,就倒下七八千人。
然而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捷渐渐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西夏人多骑兵,逃出来的也是骑兵,即便有押粮的步军,或者一些女将士,也就是那些麻魁,陆续被击杀。郑朗来西北后刻意下了一条命令,那些麻魁没有束手就擒之前,勿要怜香惜玉,必须杀。党项女子很凶悍的,有的女子比男子还要厉害。不是杨文广的妻子“穆桂英”一个人厉害,厉害的党项女子不要太多。
而且受这种风气影响,产生一种奇怪的现象,青年男女相爱极深之时,不是举行婚礼,而是奇怪的跑到山上一起自杀,认为这才是男女之乐,比做那种事还要快乐。郑朗这种高智商的人物,也没有想明白快乐在什么地方?或者只有这种变态的民族,比如倭人以剖腹自杀以荣,才有这种古怪的感情。更奇怪的是家长也不伤心,将他们尸体找到后,用彩绸包好,外面用毛毡包裹,杀牛设祭,立高达数丈的木架,将二人尸体横陈上面·传为飞升上天,男女双方家长在下面击鼓饮酒,欢歌载舞,尽日而散。
估计元昊对这种丑陋的风俗最为头痛·因为死的皆是青年男女,对人口数量很少的西夏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损失。
两军继续纠缠在一起。
不断地有伤亡发生,元昊仓惶地逃到高平寨,已经是第二天黎明宋马疲惫不堪,好在西夏人逃跑速度乃是天下第一流,又多骑兵,居然还让元昊带了五万两千人逃避高平寨。可惊奇的一幕出现在他眼前。
以高平寨为直线铺了许多石头不高最高处不过大半人高,可是很宽,足有近十米宽。不但近十里宽的平川上堆着石头,葫芦川河中也狰狞的露出一些石头,看来宋朝猥琐的连河中皆铺满了石头。休说是马,就是大象也越不过去。想过去不难,五万多人,两三人抬一块石头只要一次便能迅速清理出一条通道。关健石头后面还有几万宋军,一个个张弓搭箭,虎视眈眈。
元昊被这风骚的石头雷倒。
逃到这里宋军已经被甩了下来。
但也不能强行冲锋,逃了一夜多时间,人困马乏,元昊趁此机会,下令安营扎寨。没得吃,杀马做为食物。强行突破这个石头阵,必须有将士牺牲,为了保住这五万多军队,没有必要怜惜战马。
宋军也不攻击,就在石阵后面对峙。
人多力量大,元昊迅速搭好栅栏,开始杀马做饭。
另一边战役也在继续打响。
赵旬所有军队,只是添补了两千将士进入,两天攻防战下来,老种手下也牺牲了许多将士。至于其他人,则放在弹筝峡的后面,不让他们暴露。他在等,等渭州的军队。暂时凭借手中的将士,还没有这么大胃口吃掉眼前的西夏军队。
看到这些人头,嵬名环心中冰冷。
眼下宋军喊话没有起到作用,没有人打他们脑袋主意。嵬名环呆立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办?他还不认为元昊军队会惨败,大约在相持阶段,是死了许多人,但不会溃败。这时候更需要自己这支生力军加入,于是下令强行攻打。
然而峡谷狭窄地形拘束了军队数量的优势,继续僵持。另一边尹洙也接到快马送来的消息。这一回是郑朗亲自下的命令,斥候将定川寨战役大约情况说了一遍,但没有说多少宋军来到弹筝峡,只说了派了大军南下进行会战。没有办法,想要追击,不能用步兵,还得用骑兵。骑兵数量少了,是元昊亲自指挥,说不定挪下一定距离,能反过来进行一次漂亮的反击。
而另一端又离得远,足有两百里路,只能用骑兵,才能抵达,兵力是足够用了,可有兵力却无法用上,只能挤出一万骑兵。
继续打了尹洙一个小马虎眼。
这些天尹洙过得很苦逼,崔娴受了箭伤,他也让一支流矢射中,好在没有性命危险,迫于形势,只好带伤作战。刚刚喘息了两三天,听到消息,又要打了,皱着眉头不语。
斥候继续说道:“郑相公命令,若是尹通判不想去,那么让张保候率军前往。”
尹洙生气地说:“我去就是。”
还是立功心切的,否则他不会因为狄青到来,将他顶到后方与郑朗用信闹过一段时间。直到后来又让夏竦弄到真正的后方,这才安份下来。这也是大多数君党的通病,好功好名,也难说是好是坏,利用好便是好,利用不当便是弊病。
想了想,**军队,还怕万一,城中留下近两千军队后,才离开渭州城,徐徐西下。
嵬名环强攻数次没有攻下来,十分苦恼,忽然听到后方冒出数千宋军,他还是有些军事才华的,心中隐隐感到不妙-,命令斥候四下查看,看得远些。
没有道理,仅是直觉。
到了下午,尹洙开始带着军队强渡泾水,嵬名环的斥候终于回来禀报,于弹筝峡后方还有无数宋朝骑兵。
刹那间,嵬名环与卧誉诤一颗心降到冰点,仿佛穿着单薄的衣服来到南极洲。
嵬名环这时终于相信宋军的话,定川寨夏军败了,否则不会派出这么多宋军南下。
他想了想,做出一个命令撤,向西撤,东边不敢去,越去离西夏越远那么真的会全军完覆没。说明他胆子还不够大,若是真撤向东方,此时宋境内兵力十分空虚,说不定让他来场伟大的奇迹。但谁敢这样做呢?
而且他又遇到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休要小视老种,他不仅会用反间计,在青涧城也主持过战役,胜得极其光彩。只是史上分别调入庞籍范仲淹手下,很少有战斗机会于是在史上只留下那个反间计。
看到敌人举动又得到尹洙率军西下的消息老种知道这是西夏人想要逃跑。往哪里逃,只有逃向西方。但此时西方宋朝兵力空虚,虽然道路很难走,若不做及时追击,说不定就让这两小子将这支军队带回西夏。
立刻下令主动搬开石头,追了下去。
宋朝骑兵不多,仅一万多一点人。但是后方缀着一支步军,关健嵬名环撤得十分仓惶连后方有多少宋军都不知道。再加上前线失利,只想快点逃,不敢与宋军游斗。
这中间会出现一个严重的问题速度。
同样是骑兵,西夏人必须带足好几天的干粮,宋军不必。因此一些不懂的史学家记载好水川之战时说任福盲目自大,居然不带供给就追赶敌人,这才贪图西夏人的辎重上了当。这是错误的,自大有了,但不是贪图西夏人的供给,仅当作普通的战利品,这一路会有多少寨砦,足以维持供给。这支宋军同样如此,往西去,有许多寨砦,不是长驻,取上几顿食物还是有的。
嵬名环明知道这会成为自己劣势,可怎么办?宋朝坚壁清野政策,野外是无法掳掠供给,即便少数偏远山区有百姓没有及时撤进诸寨城,也让这段时间自己的手下杀光了。要么攻寨堡取得供给,后面宋朝军队紧咬不放,那敢攻城?
陆续的逃,陆续的手下惨遭宋军杀伤。逃到大陇山,要翻山越岭了,苦逼的才真正开始。道路不大熟悉,又不得不下马牵着马走,加上宋军的游斗,速度变得很慢,渐渐上尹洙的步军追了上来。在这里是步兵的天下,一个大陇山逃出来,几乎折损一半将士。但还没有结束,宋军继续在后面缠斗,只好继续逃。前面道路漫漫,还有漫长的德顺军境内穿越。六神无主的向西逃去,终于担心的事发生,接到■发回来的命令,是张,非是郑朗,德顺军还能动用多少军队,郑朗不清楚,只有张才知道。张命令德顺军的将士做好准备,未必会向着眼下的局势发展,但皆是步兵,得提前安排。斥候回来禀报,留守的诸将也贪功啊,机会难得,各寨将所有将士**起来,于瓦亭川前**三千多宋军。拦是拦不住的,但能阻一阻。拖了一个多时辰后,老种与赵旬再次杀过来。
嵬名环付出极大的牺牲之后,杀出生天,继续逃向西方。
这时候他手中仅剩下八千余人,其余的人或死或降。投降的人比战死的人更多。
甚至还发生过一起暴乱,十名糊涂胆大的士兵,居然真的听从宋人的喊话,打他们脑袋的主意。
发现及时,被迅速扼杀,这更让士气低落。
连串厄运发生,好运气终于来临,虽然张提前通知瞎毡,让他配合拦截,然而瞎毡胆子小,做了做样子,截住几百名西夏落后的士兵,向宋朝有一个交待,其实等于是放行。
七天后,嵬名环仓惶的逃到西夏境内,此时他带出来的四万人,只带出七千余人,惨得不能再惨。
另一边元昊不好到哪里。
小息一会儿,宋军追了上来。
六万余众,还有范仲淹的手下,人数占了极大的优势。但不是两倍三倍。关健是士气,以少胜多的战例有很多,可不是眼下西夏人能取得的。元昊只好做动援,能杀出便是活,不能杀出便是死。
一番动援很管用的,激起军队的士气。就在宋军几乎所有军队抵达的时候,元昊对着这个古怪的石头阵发起强攻。一边结阵反抗南方宋军的攻击,一边让将士下马,用盾牌掩护,强行搬起石头,打开通道。
这个拉骚的主意正是种世衡想出来的。
与他的反间计一样·猥琐到了极点。
一时间箭如雨发,喊杀声震天。石头阵前更是尸积如山,付出不知道多少牺牲之后,终于让元昊得偿心愿·搬开一条通道。元昊在马上喝道:“冲。”
通道里还有他的手下呢,可这时候他不管了,高平寨眼前的形势,又使他想起以前征讨吐蕃牦牛河边那次大败。再不冲,南面宋军杀进来,自己都将命丢在这里。
自己人践踏自己人,强行率军冲了过来,至于还在马下·或者挪在后面的将士·元昊也不管了·浴血奋战,强行从范仲淹的军队里杀开一条通道,带着大部人马向北逃去,奔向三营川。
仅在高平寨,便导致近两万名西夏士兵或死或降。但没有结束,来到三营川,向石门川进军,因为从石门峡才是最近的道路。可是前面又出现一支军队·军队里一面大旗迎面招展,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张字。
整个西北最猛的将军,张!
从九羊谷到三营川道路虽然崎岖·但仅三十余里路。张没有选择在三营川,地势太开阔,战不利。到石门峡也有道路,更加难走,但同样不远,只有不到四十里。
也没有选择设伏,元昊重视斥候,况且郑朗已经在石门峡设过一次伏,元昊有备。于其用诡道削弱将士士气,让将士带着侥幸心理,不如正面作战。于是赶到石门峡后,休息一夜,养精蓄锐之后,天色破晓时分,派出斥候打听。听到元昊军队败退,将军队率出石门峡,来到石门川,以逸待劳,冲了上去。
看到这个猛人,元昊心中就有些打寒战儿。
况且身后宋军又在没命的追赶,急令三军调头,重新逃向三营川,这一来一去,宋军大部已经围困上来。元昊在此地,再次折损惨重,好不容易杀出去,逃向葫芦川,没敢再从没烟峡走了,沿着葫芦川一路向北逃窜。
陆续的追杀,直到萧关前,西夏国内大臣听闻战败,紧急**一支军队营救,但迅速被挟大胜而来的宋军击溃。宋军中此时猛人太多,狄青、王信、张与王吉、杨文广、纪质、郭逵、景泰、折继闵,并且郑朗还给了他们发挥的空间。想一想这些将领军事天赋,再有发挥空间,与足够的兵力。可以说是这时代三国最梦幻的军队。
再逃。
元昊真的被杀惨了,牦牛河畔还要惨。那个败了,不会将败象带回西夏国内。但现在宋军一直在追赶,居然追到西夏境内。第二次越过赏移口。西夏人利用关卡的威力阻了一阻,很快赏移口再次被夺下来。元昊的军队还没有喘完一口气,宋军又追了上来。继续逃,逃向鸣沙城。在鸣沙城西夏人又派出一支援军,然后再次被击溃。
悲催的元昊只好向灵州城逃亡。
并没有结束,宋军一路追赶,一直追到灵州。还是郑朗在后面急了,不能瞎胡闹,冒然攻打灵州,还没有到攻打灵州的时候。派快马下令让宋军停下追赶的脚步。
几员勇将看着高大的灵州城墙,才叹息一声,徐徐率军南撤,顺便着肆无忌惮的掳走无数百姓。
其实几位主将还是很理智的,虽击溃西夏主力军队,到了灵州,进入西夏核心地带,迅速攻破灵州城还可以,若僵持下去,对自己局面十分不利。然而灵州城墙比渭州城墙还要高大,能夺下赏移口,却难夺下灵州城。不过也是很振奋人心的消息,这是西夏立国以后,宋军第一次兵临灵州城下。
至此,元昊手下仅剩下两万一千人。至于其他人,除在西夏境内失散的败军外,在满山遍野的宋军围剿下,即便逃散,也很难逃回西夏。
兴师动众的带出十二万大军,其兵力仅次于府麟路战役所动用的军队,但结果两路人马,只有两万八千余人逃回去,三万人不到。还不止,外加搭上两次援救之兵,近两万人也下了海去。
这次,元昊真的伤到骨头里面,输得太惨,几乎连小**都让郑朗割了去。!
四百二十五章 天人合一
站在灵州城上,看到宋军押着许多百姓旁若无人一般,徐徐退向南方。元昊不是生气,而是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宋军势如破竹一般北上,将元昊吓坏了。他甚至怀疑宋军有没有能力又再次将灵州城夺下,然后再追,一直追到兴庆府,使西夏真正灭国。
昨夜,他一个人伏在床上偷偷哭了。
被这群恐怖的宋军吓得抽泣。
但宋军没有多耽搁,俘获百姓只是顺带,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一路扫荡许多村寨,押了两万余百姓与大量物资,牛马羊,退出赏移口。一万宋军就着掳获来的物资,在萧关扎下大营。其他人继续南下,在没烟前峡停了下来。
这一天天气不好,天上堆满晦涩的阴云,北风冷肃,旷野苍黄一片,低空中飞起许多秃鹫,在寻找地上西夏士兵的死尸啄吃。看到大军到来,再次飞到天空,发出难听的叫声。
但是没烟峡前,一片欢歌笑语。
宋朝几十年来,很难得的取得过这样大捷。
府麟路战役虽英勇,因为兵力不多,没有取得这样辉煌的战果。石门川虽然也不错,不是西夏正规军队,胜之名不正言不顺,更难得的追到灵州城下。经此一战,西夏元气才真正大伤,没有几年时间也恢复不过来。
就着俘虏来的牛羊,郑朗下令当场宰杀,又从后方运来许多美酒,让将士尽情狂欢。
大多数牛马羊,要运到后方,作为补偿,赏赐给那些伤亡惨重的百姓。这一战胜得固然光彩夺目,死伤也很惨重。仅牺牲的将士达到两万七余人,还有部分重残的,至于轻伤都忽略不计,若计算,至少三分之二宋军蒂着或伤或重的伤迹。
还有老百姓仅是渭州城中牺牲的百姓就达到八千余人,连破数个中型寨堡,渭州城外一些没来得及撤退的百姓陆续遭到杀害,加上随军参战的弓箭手与民兵以及暴乱所产生的对百姓伤害,这个数字又达到一万八千多人。
泾原路再次成了重灾区,伤亡的百姓全部是泾原路百姓,将士也有一半以上是泾原路的将士。连韩琦都难得的自动遗忘战前约定,没有与郑朗争物资分配。
在此欢聚,随后部分军队将要撤回去。
范仲淹环庆路兵力太过空虚,必须要撤回一半人手,才能拱卫环庆路安全。
王信的军队不会动要么王信本人回去依庞籍的性格战争结束,他的横山战役也会随之结束,以求一个稳字。那么延煤路不需要这么多军队。韩琦军队也全部留下来,难道吐蕃人与西夏忘记几百年来的仇恨,互相联手?要么就是监督当地一些桀骜不驯的蕃子部族,秦凤路已留守一部分将士,足以应付。再说,这样的大捷之下那一个羌部敢动弹?
这些军队留下来,是要做一件大事。
筑寨!
萧关重新筑造起来,而且比原来更大将整个峡谷笼罩起来。于葫芦川上通入天都山与没烟峡的漫移口东侧设胜羌寨。这些就是以后史上宋朝对西夏人节节胜利后陆续设寨的寨砦,皆是地形险要所在,如今让郑朗一一搬来。又在胜羌寨南三十三里处设通远寨,这里又有一条道路直通天都山,虽是小道,也是能勉强通过大军的道路,东又可达龙泉谷。石门川前设石门堡,三营川前设灵平寨,没烟前峡设平夏城,没烟后峡设荡羌寨
为什么要留下这么多大军?
史上宋朝在没烟前峡设立一个平夏城,西夏人都象疯狗一般进行疯狂围堵,况且设立了这么多寨堡?
即便元昊损失惨重,若没有一支庞大军队驻扎此地,元昊也会发疯的。一旦这么多寨堡建设完毕,再想入侵泾原路会变得很困难。而且北到韦州,西到天都山,都暴露在宋军的攻击下。甚至与环庆路军队联手,能对盐州发起攻击,因为将宋境范围真正延伸到杀牛岭、兜岭一线,与环州整个会形成一个整体,只要将道路打通,甚至上可以到达保安军,威胁横山西南侧的西夏军队。
必须要留下一支庞大的军队进行震慑,也能充当劳力。这都是大型堡寨,还有,在萧关东侧十五里处设一结沟堡相互侧应,在平夏城北设通峡寨,又陆续设古高平堡、惠民堡、东河湾堡、狭口堡,散落在平夏城到萧关一线,与诸寨相互侧应拱卫。这便是葫芦川与没烟峡的一城一关五寨六堡。
九羊谷设九羊寨,南边二十五里处设镇羌堡,再往南去二十七里设怀远寨,南与笼竿城,东与镇戎寨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也将西夏所有攻打泾原路的道路全部封锁死。再于高平寨到灵平寨中间设立崇宁寨,进一步拱卫实力,相互照应。
为了灵活机会,郑朗准备向朝庭提议,象史上一样,除了怀远寨划分为德顺军管理外,其余的再设六军,怀德军。一旦这个新军设立,那么包括镇戎军在内,都成为二线所在,整个渭州与原州、泾州将会成为大后方的大后方。
一共十七个中大型堡寨,工程量同样巨大。
建筑材料郑朗也奢侈的提前准备了大量青砖,还有石灰,以及熬糯米汁的糯米。这个在后方早准备好了,以及运输过来的辎重车。但得要人力运输过来。
只能动用民夫。工程量艰巨,但诸寨堡建好,意义重大,不仅有战略上的地位,而且节余兵力。非是增加驻兵,因为防线在压缩当中,驻军反而会减少。
此战泾原中牺牲与重伤的多达一万四千多人,但郑朗已经打算就着余下的四万八千人重新整编军队。不需要朝廷再增加军队了。说句难听的,死了人,朝廷得拿出大量抚恤,可长久下去,却是节约了两万多士兵的开支。未必会节余多少,骑兵增加,弓箭手进行一些抚恤,可这支军队实际战斗力不减反增,更灵活机动。
并且泾原路将防线正式拉到萧关一线,与环庆路能真正形成互相侧应,环庆路也可以放心大胆的裁去大量驻军。仅此,意义就非同重大。
但关健是工程量,马上冬天就要到了,施工抢不完,这一年冬天会大寒,必须到明年春天再次施工。诸寨堡未完工之前,这些军队绝对不能离开,以防有变。
于是郑朗将主要将领,以及韩琦与范仲淹拉入帐中,向他们提出这个请求。
咱不要你们的军队,但这些军队必须借给我。
“借都无妨朝中言臣会弹劾行知越权的……”,范仲淹说道。
“希文,何惧,此乃利国利国之大事也,又有此次大捷,难道那些言官们眼睛瞎了。”韩琦说。
范仲淹不能言。
都是不怕事的主,谁怕谁啊,包括张方平在内。
“说就说吧,为了国家,那能拘于这些小节。”郑朗淡淡地说。心中却说道,说好啊,就怕不说。功劳越大,越得注意,萧何为西汉三杰之首,做了什么事,与民争利,争得老百姓不服气,打官司打到刘邦哪里去。刘邦明为责备,心中却很高兴。可后来又犯了糊涂,让刘邦将上林苑的荒地分给百姓耕种。刘邦恨萧何悦民,于是将萧何抓了起来,关进大牢。赵祯比刘邦仁爱多了,至少韩信在赵祯手中,绝对不会落得惨死下场。但适当的留一些把柄,对自己是好事,不是坏事。
甚至心中很想对一些言臣大喊,弹劾我吧,我在这里越权呢,用这个罪名将我的功劳抹杀吧。
不荒谬,这才是真正的明智。
否则功劳到了巅峰,以宋朝的古怪制度,自己未到三十岁,准备养老吧,什么事都做不了。
韩琦与范仲淹根本就没有多在乎,既然郑朗说不拘小节,借就借。韩琦转了转眼睛珠子,说:“借兵可以,但行知,你今天必须陪我一醉方休。”
“稚圭兄,你用意不良,分明是想看我笑话。不过今天我就陪你一醉方休。”郑朗说道。来到西北,他的压力很大,来的时候便是为了这个定川砦。西北数战,好水川与三川口两战虽败犹荣,然而定川寨一战,宋军输得太惨了。这一仗打下去,打得赵祯都失去子自信。今天,这颗悬着的心才落到实处。郑朗心情同样很愉快。
就是死了许多人,让他不满意。但这是无奈的,想取得大捷,又不想付出牺牲,怎么可能?
外面的歌声更大起来,不时传来将士的欢笑声。
扬眉吐气的一战,以前多次失利,不仅缘边四臣有压力,将士也有压力。朝廷花的钱太多,却屡战屡败,他们何尝感到能抬头做人?
直到今天,才觉得挺起腰杆。
士兵将烧好的整羊端进大帐,喝了一蛊酒,韩琦说道:“行知,我将上奏再次修改一遍,你看一看如何?”
郑朗接过他的奏折,看了起来。几乎将他的话原封不动的记录下来,但做了润色,刻意还说了改革的事。春耕夏长秋收冬藏,四季之变也,顺应天时,调和革新,所谓天道,天人合一也。
不是改革,这是天道,是天人合一。
比郑朗讲的还要严重,是似是而非的祖宗家法重要,还是天道,天人合一重要?
“好,佳。”郑朗呵呵大乐,夸奖一句。
“行知,稚圭,是什么?”范仲淹说道。
郑朗将这份奏折递给范仲淹,范仲淹看了看,说道:“好。”
此时他的抱负不小,合了他的心意。而且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免役法所带来的好处。非是在全国普遍执行,只是在中等以上收入的州府执行,执行过去……能敛到一部分财,二是民怨不大,矛盾不多,三是能减少部分厢兵,至少雇拥百姓做力役,能给部分贫困百姓增加一条生路。这一战过后,在开始休生养息了,这条改良的免役法来得正是时候。
至于是谁进谏与想出主意的,皆不重要,这正是他宽大胸襟的表现。除非得不到他的认同,那么他倔强的性格,同样也让人望而生畏。
张方平用狐疑的眼神看着郑朗,郑朗暗中使了一个眼色。
虽是你我先商议的,但是你我力量还小了一点,再说此战你也立下足够多的功劳,有必要需要抢这个功?
未说,但张方平十分机灵,相信他会明白。
不过今天十几人在此聚会也能看出一部分,张方平对范仲淹,或者对韩琦,话真的不多。他同样也看不惯这些君子党的霸道,但与郑朗态度不同,郑朗态度是尽量合作,张方平索性来了一个孤芳自赏。
开怀之下,郑朗索性放开喝了好几大盅酒。
酒意渐渐冲上脑袋听到范仲淹忽然叹息一声郑朗问道:“希文,为何叹息。”
“之前稚圭曾写信给我,说借机让庞醇之夺下横山,再加上这场大捷,国家休养几年后,拿下整个西夏,不再仅是一种可能。”
“什么时候?”
韩琦心虚的挤眼,范仲淹没有注意答道:“就是你们在定川寨的时候。”
郑朗气着了,看着韩琦,说:“稚圭兄你不厚道啊。”
刚说完,酒劲发作,一头歪倒在地上。
至于后来发生什么,郑朗不知道了。直到第二天,郑朗才捂着痛疼的脑袋从床上爬起来,问韩琦是怎么一回事。
韩琦打马虎眼,支吾地说:“行知,当时仅是一个假想,所以未与你商议。”
“稚圭兄,我不是生你的气,只是想了解事情经过。”他还有计划在北方继续执行呢,害怕韩琦会坑了他的计划。
韩琦将经过含糊地说了一遍,表情十分尴尬,郑朗给他立功机会,给他表现机会,甚至主动让出功劳,袒开心扉对他,自己做得是有些不原道。
“原来如此”,郑朗长松了L口气。
这件事要怎么看,若是元灵此次被击毙,庞籍兵出横山,有百利而无一害的,甚至在契丹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西夏歼灭。
但元昊没有击毙,情况又是两样。
元昊是遭到重创,西北数战,元昊折损最少二十多万将士,按照西夏七十万户计算,平均三户人家便死去一丁。没有十年时间,恢复不了元气。
若是再夺横山,会不会将元昊逼得走投无路,放下桀骜不驯的性格,真正投靠契丹?
这才是郑朗最不愿意看到的。西夏元气大伤,但还有一。气,至少用强征的手段,能聚集三十万军队。若是投靠契丹,当年李继迁依靠契丹的支持,宋军都无可奈何。李继迁拥有多大点的地盘?况且现在的西夏。
因此,郑朗更看重西夏与契丹火拼的意义,甚至将它的地位放在此次大会战之上。元昊虽损失那么多人,依然还略有些与契丹一战的本钱。真要逼急了,象平夏城之战那样,章巢将梁太后弄没了近三十万人,契丹派使者去西夏,对梁太后说,你喝毒酒吧。梁太后不同意,但西夏人逼着她喝下。因为其损失到了西夏不得不放下身架的地步。
这个分寸一定要把握好的,就象宋玉写的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少了缺少战略高度,至少不能平安的将诸寨建设起来。多了元昊就没有信心与契丹冬作战。唯妙啊唯妙,如今刚刚正好,想到这里,不由自得地说:“好啊好,真好。”
“行知你不能多想啊……”,韩琦以为郑朗说反话。
“稚圭兄,我的肚量就这点大?是你多想了。我说的好,是此次朝廷圣旨之妙,幸好未占领横山。”
韩琦要昏饵。
防:写到韩琦,忽然想到宋神宗对他的评价,说他是两朝忠臣,很有意思的评价,虽韩琦是三朝老臣,因为后来种种事迹,包括宋英宗逐赵祯的后宫妃嫔公主们出宫,韩琦与欧阳修采取默认的态度!来换取宋英宗给他俩的高位,所以宋神宗认为韩琦是忠于他们父子,言外之意却是对不起宋仁宗。呵呵,但也不能说太坏,与夏辣、吕夷简、庞籍一样,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只是绝对不是所谓的君子。忽然又想到小时候对欧阳修的崇拜,那时候好单纯啊。!。
四百二十六章 读孟尝君传
具体的情况,郑朗有的说了,有的没有说。
韩琦的小算盘,郑朗不得不防啊。
打了一个哈哈,又说:“兵力不足,兵力不足也,若没有王信将军率军前来,未必能得到横山,相反,此次也不可能获得这样的大捷。”
俺没有什么长远计划,见好就收。
韩琦狐疑地看着郑朗。
实际他有些心虚,昨天晚上睡在床上,想了许久。不同于其他人,郑朗夫妻对他十分客气,这一次西北之战,更是力捧自己,便是自己要放鸽子,也听从自己意见。自己动了一些小聪明,感到十分心虚。
为什么郑朗要这么做,也在揣摩郑朗的心思。
最后终于想明白,郑朗这是惧功!害怕功劳太大,无论著书立说,或者在西北的军功,或者在太平州与杭州的吏治之功,已经将他推到巅峰,然而年龄约束,很难再向上爬,那这些功劳相反,会成为郑朗的累赘。
豁然开朗,但心中总有一些小惭愧。
还是不同的,郑朗二十五岁,登上了枢密副使的高职,这一战过后,肯定还会向上爬的,想到这里,韩琦很蒙,难道宋朝要出现三十岁的首相?自己比郑朗大了九岁,时光如梭,眨眼就能奔四,再不上位,到什么时候上?这时,他又将范仲淹给疏忽了。他才三十四岁,还早呢,他感到不能上位,范仲淹怎么办?
不想范仲淹,只想郑朗,于是心中自责渐渐消除。
郑朗说道:“来,来,我们去大帐。”
要写奏折,不仅有韩琦的奏折,每人还要写一本奏折,将此战经过说一遍,各人站在各个角度将这一战经过写出来。此战总指挥不能说是郑朗而是四路军队共同作战,郑朗没有指挥范仲淹与韩琦的权利,其他两人皆然,是一次配合作战。
写完交战经过记录战功以及伤亡,又说了筑寨的意义,以及那个免役法。
我已经开始在筑了,反对也要筑,不反对更要筑。
想弹劾我可以,必须让我将诸寨筑完,不然这一战将会失去所有意义,以后泾原路还会成为元昊的跑马场。并且附了一张地图让朝廷这些大佬看一看将防线推到萧关泾原路与环庆路、延鄜路挨得有多近,环州、保安军、以及未来的怀德军有多近。若是在半后方修一条大道,相互之间的联系不超过五百里路,几乎从保安军到萧关,与泾州到萧关路程仿佛。宋朝四路还会不会再象从前那样单打独斗?
又写了一件事。
不能以为西夏就此亡国,以前宋朝多次征伐李继迁,那种局面,李继迁还能死灰复燃两败于吐蕃,损失惨重,西夏却越战越强这个国家有着难以想像的韧性。
有的还不能说,后来宋朝甚至金国多次征伐西夏,西夏人战上风的时候很少,可每次大败之后,令人难以想像的居然重新恢复过来。然后到元蒙,成吉思汗重伤而死。情况各不相同,但想要彻底剿灭这个国家,朝廷最少得五十万军队,将银夏绥等五州夺下,这是西夏人的老巢所在,然后是灵州与兴庆府、天都山。这几个地方彻底夺下,并且占领,西夏才能正式亡国。这个占领不是我攻克了,就占有了,是能攻克这个地方,能治理这个地方,有暴乱,但无论什么暴乱,我能镇压下去。这才是真正的占领。
悲观精神要不得,盲目乐观精神同样要不得。
张方平伸头在看,微微一笑,中庸精神似乎刻入郑朗的骨子里面。
三人将奏折写好,一道用快马递向京城。
郑朗又说道:“希文兄,稚圭兄,安道兄,我写一篇文章给你们看。”
“好。”
郑朗拿起笔,写了一篇短文: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
嗟乎!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辈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
鸡呜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这便是王安石鼎鼎大名的《读孟尝君传》,文章很短小,但十分精悍,大约那时王安石初宋神宗器重,于是文中那种洋洋自得,自负的神情跃然纸表。
“不妥。”范仲淹皱眉说道。
文章是好文章,但是政见不是好政见。
“为何?”
“齐败于秦,有多种原因,制度不同,孟尝君只是国相,能为国家做事,但不能养国器。”
就事论事嘛,你一个宰相养着李斯、王翦这些国家文武重臣做什么,岂不是要谋反作乱?况且两国情况各不相同,怎能将齐国灭亡的命运怪罪于一个孟尝君头上呢?
“行知,我也认为不妥,孟尝君入而困于秦,非用此辈,岂能返回齐国。假若有一天行知出使契丹,只要平安返回宋朝,无论用什么样的人,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我认为都是对的。”
特殊情况下使用的人物,何必戴大帽子,与国家兴亡又有什么关系?文过矣!
郑朗莞尔一笑,说:“这篇文章,我只是用它来抛砖引玉,说一说用人。”
“用人?”三人奇怪地问。
“是用人。”郑朗说道。
既然准备为战后打算,郑朗要说一些问题。庆历新政改革便有一条择官长,任贤能。具体做法便是委中书、枢密院各选转运使、提点刑狱十人,大藩知州十人,委两制共举知州十人,三司副使、判官共举知州五人,御史台中丞、知杂、三院共举知州五人,开封知府、推官共举知州五人,逐路转运使、提点刑狱各同举知州五人,知县县令十人,逐知州知州通判同举知县县令二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举荐的人,做得好是你的光彩,做得不好自己也沾了一些不好的腥气。层层保荐,这样有用的人才便能迅速上位。而不是象以前那样不问贤愚、不较能否,累以资考,升为方面。比如郑朗,无论立下再大的功绩,也不能升为首相。便是一个资历问题!
看似很好,实际不然。
第一个好坏难以判断,在范仲淹眼里,吕夷简绝对是一个奸邪,可站在历史的高度,吕夷简是不是那样不堪呢?范仲淹是不是那样十全十美呢?好坏都判断不出来,如何任用贤能,殊惹纷争?
第二个便是君子党上位,任用的会是什么样的贤能?让他们保举,能保举“小人党”手下的能人奇士?对方会不会认为君子党借此扩大自己势力,使君子党从上到下,掌控全国?产生这样的担心,会不会反扑?不是,看一看欧阳修的朋党论写了什么!
天下人为利所往,熙熙攘攘。这一条看似不错的建议,实际触动许多人的利益。
于其这样,不如做一点有用的实事。
郑朗继续说道:“说汉高祖,张良出身正牌贵族,我难以想像象张良这样的人物能否看得起出身农门小户,身兼一身土气与痞气的刘邦?陈平有盗嫂之嫌,韩信有胯下之辱,还有那么一点儿野心,樊哙是屠狗出身的。他身边有多少此篇文中所说的士?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用其长,弃其短,所以唐太宗用人之道也。故汉高祖说,夫运筹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正是他用好这些人,所以才取得天下。”
韩琦、范仲淹与张方平皆喘起粗气。
若是郑朗这个理论得到天下公认,对士大夫将会产生致命的打击
郑朗不会做这个傻冒的事,接着话锋一转,说道:“当然,马上打开天下,但不能在马上治天下。想治好国家,还得用士。武将只重军功,不重名份礼仪尊卑,所以有南北朝、安史之乱与五代十国之祸也。”
“此言确是,”韩琦长松了一口气,说道。
“稚圭兄,可除了士之外,其他人用不用了?”
“行知是说……?”
“稚圭兄,为何有好水川之败?难道当时泾原路兵力不足?”
韩琦气得无语,这岂不是那壶不开揭那壶?
“无他,你高估了士的价值。每人精力有限,研其甲长,定会弃其乙长,十全十能的人,你认为有么?即便夫子能称上十全十美,但能不能称上十全十能?”
韩琦被迫摇头。
“正是如此,故我来西北制订诸项战役,勿务请种世衡、狄青、张罡、赵旬、王吉、景泰等诸将前来商议。治理一方百姓,让百姓忠心国家,安居乐业,他们不及我,这是士的长处,可行军作战,我又不及他们,这是军事事务,武将本职,所以我不得不向他们请教。又防安史之乱祸端,我总揽泾原路大小事务,不至于有武将专权之祸,又用武将做参谋,完善行军方案,是不是接近完美之道?是不是用人之道?广而言之,若是三司使,可不可以请一些会经营的商人进来,替士补漏拾遗,工部是不是可以请一些匠人前来提一些建议······这才是广揽天下贤能,用人之道也,更是夫子之道也。”
“夫子之道?”张方平奇怪地问了一句。
“夫子之道,济世治民!什么为世,什么为民?这不仅是士,是天下,是天下的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