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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午后方晴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txt下载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七章 君子,君王是儿子(四)

    郑朗脑海里还有一些砖家对此战西夏失利的评论与叹息。大大的民族英雄,打成这样,怎么能不让人伤心!

    其实无昊这样打,是狗粪!

    两千多里的防线,对于宋朝来说是漫长的,但对于西夏来说,同样是漫长的。

    史上范仲淹、张观与庞籍十月初才兼赴三路,身为各路部署兼本路马步军部署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然而府麟路战役一直持续到腊月才结束,两个月时间,四路长官皆没有作为。

    若是范仲淹有作为,与庞籍做一个小配合,西夏人的盐州、洪州、宥州就能被攻陷,若是张观有作为,整个天都山、韦州城、鸣沙城,甚至灵州都在宋军攻击范围之中。若是庞籍有作为,战到最后,无昊数次惨败,再来一支生力军,无昊能将十几万军队带回三分之一,那就谢天谢地。

    此时陕西缘边各路,非是彼时各路,每一人手中皆握有无数大军。

    定川砦之战,几人再次犯下错误。

    这一战持续时间短,然而斥候消息会有多快?庞籍至少能腾出二十天以上的时间,从容乘无昊将主力军队带向南方时,与府麟路的折家军朕手,向银州与石州发起进攻,甚至可以渡过无定河,向夏州发起一次象样的进攻。

    也许说他们是文臣,军事修养差了,想不到这一战略来解释。

    但能从他们身上看到中囘国官员的一些缺点。

    多数时候内战是龙,外战是虫,消极防御,苟安求和。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明哲保身。

    一人是龙,三人是虫,不知道配合,各自为战。

    除张观外,其余几人算是好的,但能找到三个缺点中的一个或者两个。这才让无昊这种猪一样的打法,居然每一次得逞。

    可是此次不会,一张巨大的蛛网已经渐渐拉开。

    ……

    郑朗密切关注着府麟路的战事。

    接到斥候禀报后,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只要张亢去了府麟路,那么此次大捷便有了。

    在这之前,也发生一些零碎的战斗,灭藏三族看到宋军在筑细腰城,感到危机来临,纠集三族壮丁,反扑细腰城工地,但失去了西夏人支持,他们又算什么?

    连续进攻三次,丢下几百具尸体,败了回去。

    与郑朗无关,是在范仲淹境内,由蒋偕指挥的反击战。

    但没有想到他让何俨去岚州察看府麟路战事,让一人产生不快。

    在岚州境内,非是在太原,似乎与杨偕无关。可是杨偕产生朕想。

    你在泾原路,也不是在延鄜路与太原,府麟路发生的战事,关你屁事。

    他心中又有鬼,认为郑朗是刻意派人来岚州察看情况,想针对自己,于是先发制人。

    上了一篇奏折,弹劾郑朗市易法。

    屯田没有说,范仲淹在做,庞籍也在做,形式不同,但性质差不多。无奈,从江南将粮食调动到陕西,路途太远,损耗太大,朝廷财政吃不消,最好从当地解决。

    不但要吃的,士兵为了御寒,还要喝酒。这个酒不是水酿成的,也要粮食酿造。

    有谁敢不让士兵吃酒,有的大臣本人就有很好的酒量。自己在吃酒,不让手下吃酒?

    专门弹劾市易。

    事实若不是因为战事危急,想找市易法麻烦真的容易。

    首先他说了桑弘羊,桑弘羊改革要旨便是盐铁、平准、均输。这次改革,甚至不及王安石,名义是不敛于民,实际是变相的敛赋于民,于商,于大户权贵。

    好处便是汉武帝穷兵黜武,国家空虚,因为桑弘羊的改革,使国家顺利渡过危机。

    坏处是给各个阶层造成沉重的负担。后来为霍光将全家杀完。

    事实汉武帝也看到改革给国家带来的困扰,仅是国家财政危机时,实施两次,一旦渡过危机,均输法立即中止。

    这就是最早的均输法。

    不会说好处,只说坏处,郑朗的市易与桑弘羊有所不同,但是核心思想十分仿佛,甚至于比均输法更激进。只不过区别郑朗仅在泾原边境实施,桑弘羊于全国实施。

    正是这个边境,才使得市易法种种弊端无限的降低。

    杨偕自动忽视,不说弊端降低,而说前方作战,军机危急,郑朗没有得到朝廷允许,挪用朝廷拨下来的军款经商,使士兵逐利忘义,军心涣散,危害前线安全。

    想戴帽子,十分容易的。

    但杨偕也知道,如今国家财政困难,仅凭借这一点是打不倒郑朗。

    于是说了最后一条。

    是得到钱,但这个钱不是用来为减少国家财政压力,而是用来收买将士之心。再看看那个官职,部署兼本路马步军部署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马步军部署是掌管所有军队,经略使是掌管民政财政,安抚招讨使是主管军队调动。

    试问泾原路的民政财政与军政权利,还有什么不能管的?

    而这个奇怪的职位正是郑朗首倡提出,又亲自去了渭州,统领三军,如今又不顾国家安危,用经商的钱收买军心,他要做什么?

    别要问相不相信。

    只要往唐朝藩镇割据上引,连吕夷简都会惹一身骚。

    奏折到了京龘城。

    此时郑朗奏折同样也到了京龘城。

    这篇奏折写得很长,讲市易与屯田的利弊,皆是权宜之计,不能在全国推广,包括屯田,以后除了弓箭手田外,其余必须交给百姓耕种。国家不能贪这个钱,陕西产了粮食,就等于省下大笔的经费。

    又说了三白渠与契股。

    朝中虽有人仍提出异议,但大多数人同意,无他,实在缺钱。

    造成缺钱主要是西北,西北用钱的地方,一个是兵器盔甲的消耗,士兵的补贴与军饷,建寨堡的费用,伤亡将士乃家属的抚恤,另外就是粮食后勤的费用。最后的费用占的比倒还不少。

    只要陆续出现一些屯田与三白渠,陕西粮食会最大限度做到自给自足,仅此一项,一年就可以省去几百万贯。

    打到现在,也不会有人认为三两年内让西夏亡国,有可能继续打下去,十年二十年,或者最后和解,和解西北还是要驻扎大量军队进行防御。

    就是没有战争,这些耕地出现,对陕西民政也有帮助。

    于是开始商议契股出售事宜。

    郑朗做了前倒,执行起来不难,一份敕书下达,让全国的商人参与,写一个小纸张,我给多少钱,将钱集中起来,按照出钱的比倒分配下去,再给契股,收钱。再大的豪强,也不敢与朝廷开玩笑。

    钱帛便从豪强大户手中敛来。

    当然,以后也要按契股分摊所得,否则这么多大户吵将起来,谁也吃不消。

    就接到杨偕奏折。

    别说,还是有市场的,没有人说郑朗学安禄山,但有人提出质疑。朝廷已经给了那么多军费下去,为什么还要用市易的钱进行奖励?

    小数额罢,十天两万贯钱,一年多少万贯?

    有这样练军的吗?

    全国都象郑朗这么学习,养一百多万军队,得花多少钱?

    别的不说,其他三路军队将士心中就会失衡。

    于是吕夷简让小吏誊抄了副本,发向泾原路,责问郑朗为什么要这么做。

    吕夷简不是恶意,责问是假的,而是提醒。

    他与富弼、欧阳修、尹洙等人势不两立,包括范仲淹在内,虽然为了国家隐忍,但对范仲淹心中也不会很快活。

    对郑朗不恶,察言观色,以他的聪明过人,或者老奸巨滑,能看出郑朗虽不是他这一路子的人,但也不会是范仲淹这一路子的人。又因为儿子的关系,暗中相助一把。

    奏折副本转到渭州。

    这时郑朗已经准备开战,接到这个副本后,勃然大怒。

    杨偕的所做所为,他看得很清楚明了,但官场就是这个样子。或者说庞籍与范仲淹、韩琦做得不好,可换谁来,比他们做得更好?

    而且府麟路表现十分神奇,不会影响大局,于是没有说,只记录各个将士的战绩,以便战后能替他们讨还一个公道。

    既然想招惹我,那么就看一看谁厉害!

    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

    不管怎么说,杨偕让他恶心了。

    再次解释,反正战役来临,说了斥候的事。康德舆回去,估计朝堂也听闻了。

    斥候将消息带回,自己无法判断其真假,只好派人通知府麟路做安排。但府麟路事关到朝廷西北最重要的一扇大门,怕这些大臣看不懂,更怕赵祯看不懂。

    举了一个例子,唐朝军队有多强大,都懂的。为什么屡次三番让突厥人入侵太原、岚州?

    我朝军事弱到这份上,建国以来,有几次让羌人,与契丹人兵临太原城下?

    为什么?因为想从北方与西北入侵太原,一扇门是代州雁门关,一扇门是府麟二州。建国以来,府麟二州发生多次激战,正是因为此故。一直未失,太原在后方保证了太平,京龘城同样也安全了。

    这样解释,就是苗贵妃大约也能想明白!

    所以折家数次要求内迁,朝廷不允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府麟路必须要救,可自己在泾原,鞭长莫及,想救,只能采取围魏救赵的办法。

    然而朝廷此次虽派来许多士兵,新兵经验少,有许多老兵弱兵,不是我一个人在裁军,范仲淹在做,庞籍也提出要求朝廷裁减矮小老弱士兵,增加战斗力。

    想要实施围魏救赵之策,必须深入敌境,对敌寇进行一次狠狠的打击。那么臣必须手中要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不但数量要多,还要精。精在何处?只好及时的训练。时间太短,练不出,只有出重资进行刺激。

    这是暂时的,一旦战斗力跟上,随时会中止,这些财帛依然用在节约朝廷军费上。

    至于这个官职,也是为了各路能迅速因地制宜调动军队,以及财政物力支持,抗击西夏入侵。也是暂时的,不用杨偕说,一旦战事缓和,我也要主动提出来,取消这一官职。

    说我割据,有没有看地图,下面有吐蕃,上面有西夏,在这个夹缝里仅拥有渭原泾与两个小边戎军的地盘,想要割据,存在这个想法的人脑袋瓜子是不是坏掉了?

    然后说了军事计划。

    别问我为什么练军,马上我就要打了,出击天都山,赏移口,韦州城,鸣沙城,将战火蔓延到敌人境内,看一看以后无昊还敢不敢随意举全国精兵,肆无忌惮的攻击我一处。

    然后说了君子。何谓君子,君子是有才有德的人。何谓有德,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我达不到这一标准,不是君子。

    杨偕以君子自称,因此我想过,杨偕为什么自称为君子,他做了什么?

    与夏竦不和,胡说八道,导致西北兵龘力单薄。

    害怕延州丢失,有人追究他的责任,伪造诏书,其不得有功,事后却以有功自夸。

    府麟路将士包括高继宣的援兵,甚至将王吉带的押粮军算上,也不过两万余人。却要面对十几万敌人铁骑的进攻。陛下诏杨偕于关健时候,出知太原,正是希望这个君子力挽狂澜。

    但陛下下诏让他出兵援助,他做了什么?

    让朝廷不顾几万对陛下忠心耿耿,正在浴血奋战,守卫疆土的将士性命不顾,让朝廷不顾将来国家安危,让陛下将这个最重要的西北大门丢失。试问,一旦丢掉府麟路,西夏可以随时与契丹侧应,进攻代州,或者随时跨过黄河,进攻岚州,直逼太原,腹背受敌,国家怎么办?

    又说训练军队,不得扰民。

    府麟路到了生死危急关头,等到他将军队练好,是十年还是二十年,难道一个小小的府州与麟州能坚持西夏举国之力十年二十年时间?

    请问陛下,诸位大臣,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为什么杨偕要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贪生怕死!

    但也不用说了。

    可是我明白一件事,难怪朝中君子那么多,其他的君子我不知道,但杨偕的君子,我是知道了,君子,君王是子也。

    朕在一起,也就是君王是儿子,君子是君王的老子。

    事实他们的目标也正是想让皇帝做一个傀儡,一个听话的乖儿子。

    宋朝稍稍好一些,特别是明朝。

    多数人说皇帝不好不好的啥,但有几个人反思过文人这种猖獗所带来的后果?

    你不是老子,怎么敢公开做出这种欺上瞒下的事?贪生怕死,还要戒告教训赵祯一番,皇上,你要爱民啊。

    写到这里,郑朗笑了。是被杨偕活活气乐的。

    然后将刘真等人的关于府麟路战斗过程,各个将士的战功记录,一道放在奏折里,打好火漆,送往京龘城。

    但没有用加急信,而是用了普通的信奏方式,发向京龘城。

    刻意将速度拖慢。

    这样,即便朝廷进行反思,支援府麟路,也到了第二次兔毛川大战后。否则不知道派出那一个庸将前来,一旦是庸将,会让无昊打一个漂亮的野外战,自己这封奏折就产生了失误。

    让它慢下来,即便是庸将,兔毛川二次大败后,自己进攻西夏,无昊军心涣散,无昊也没有心情围奸这一支宋军。甚至若派的人手得当,与张亢能在无昊匆匆忙忙撤退时,做一次漂亮的追击战,扩大战果。

    看着手下将奏折送向驿站,郑朗看了看妻子与两个女儿,说道:“我要去前方,你们在渭州城中,不得外出,知道吗?”

    “知道,官人,你要保重。”

    “嗯。”

    “官人,别的长官也没有上前线,为什么你要上前线?”四儿不平的说。

    “所以别的长官没有打胜仗。四儿,你想一想,当年为什么澶州城下能将契丹逼和?正是御驾亲征,所带来的士气。前线将士越是怕死,越容易战败,越会死。我去了前线,仅是一个鼓舞士气,也会增加胜利的可能。”

    但四儿还是不舍。

    郑朗在她小嘴唇上吻了一下,又亲了亲两个女儿,然后披甲上马,离开了渭州。

    但对于这场战役,郑朗并不担心。

    自己指挥能力也许欠缺,可有人,有老种,有狄青,还担心什么?

    兵龘力更是如此。

    西夏人是有五十万军队,逐一得到证实。

    无昊抽囘出十五万人,在河西走廊与沙州又驻扎了数万军队。还有,但在阴山下又留有一些军队。贺兰山下与兴州城中的军队,多半帮不上忙。实际面对的只有灵州以南,盐州以西,惟精山以东,这一范围的兵龘力。

    若是正常情况,这一带也分布着十几万军队。但如今没有,最少缩水三分之一。

    并且他们不在一处,与宋朝军队不同,宋军军队就是军队,成编制的,西夏因为国家贫困,成正式编制的军队很少。大多数平时为牧人,或者为农民,到战争时才转换成士兵。

    想将这些人转换成士兵,再集中起来,得多长时间?

    也就是自己面对的只有五六万分散在各处的敌军。

    等到西夏大军纠集起来,或者无昊回来,自己早就结束战斗。

    王勇也带回第四封情报,同样证实此点,不敢细细观察,但各处军营兵龘力在严重缩水,除一些州城外,各砦各营中士兵很少。

    筑细腰城也能反应,若是兵龘力雄厚,难道西夏人眼睁睁地看着细腰城筑成功?似乎史上范仲淹筑细腰城虽成功,可是西夏军队曾发动过不停的骚扰。还是范仲淹使计,将军队调走,细腰城才筑成的。这也证明了西夏军队在南边的薄弱。

    至于最后能取得什么战果,只能看府麟路能将无昊拖到什么地步了。拖得时间越长,这次出击所取得的战果会越大。

    风萧萧兮河水寒。

    虽今年气温没有去年寒冷,地处西北,呼啸的西北风也吹来阵阵凉意。

    郑朗忽然扭头看了一眼东方。

    杨偕这个君子他一直看不惯,上次没有将他踩死,这次奏折呈上,再有一个大捷,能将个伪君子彻底拍死吧。

    喝了声:“驾!”

    小青带着身后的侍卫,向镇戎寨方向撒着蹄子小跑。

    一行人渐渐消失在渭州城外天际处,天际处满山枯黄,杀气凛然。

三百六十八章 花一样的开

    几天后,张方平、滕宗谅、葛怀敏、种师衡、狄青与郑朗在镇戎寨齐聚。

    也就是现在泾原路最主要的几个大佬。

    郑朗让他们坐下,搬出来一叠文书,看着袋子上的字,分发给诸人,说道:“大家先看一看。”

    是他与老种商议的朕防制,方法是郑朗想出来的,老种提供了参议。

    谋事许久,郑朗发觉老种真的很好用,有此人在身边,仿佛三国时刘备遇到诸葛亮,很有那种如鱼得水的畅快感觉。

    几人开始看。

    这种朕防制其实就是坚壁清野的演化版。

    弓箭手在其中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具体步骤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是一万名以下敌军入侵,前线放进来,以各寨砦为中心,弓箭手设头目,以朝廷军队为主,弓箭手为辅,进行层层捕杀。

    并且沿边弓箭手多蕃子,他们自己有战马,速度上不会比敌人差。

    但不会直接正面参与,而将狩猎的一些布置拿出来,比如挖陷阱,设套钩,放冷箭,怎么阴的,就怎么玩。

    前一段时间,郑朗刻意为此做了一些针对性的训练。

    这种可能性极小,元昊军队实际并没有想像的那么强大,他不会仅放一万人前来入侵,那不叫入侵,是给宋军送点心来的。

    这个方案是预备方案。

    第二部分才是正式的方案。

    敌人入侵数量达到一万名以上的军队。

    郑朗将泾原路三州两军划成若干个区域,每一个区域以各堡砦为中心,各个堡砦管辖着下属数个村寨。

    第一线自萧关到没烟峡中端为线,也是宋朝的辖区,郑朗如今等于主动放弃了。但这是战略目标,并没有真正放弃,不时派出斥候巡逻。第二线从天圣寨开始,往南也是宋朝的真正控制区域。第三线以镇戎城到东山寨开始。第四线自原州中北部到泾州大部、渭州北端开始,往后便是泾原区屯田区域。一旦敌人将战火蔓延到第四线,那会非常糟糕了。

    所以决战必须控制在第四线以北的区域。

    先是坚壁清野,一旦敌人入侵,第二线离敌人太近,要迅速撤离,由弓箭手带领,带着贵重的细软,以及牛马羊,这是活动的,只要速度快,容易带走,笨重的家俱一律丢下不能要。迅速进入各个砦堡。

    进入砦堡后,弓箭手立即配合守城的宋军参与防御。

    这必须有四个条件。

    第一个弓箭手的素质,郑朗以前实际已经布置下去,包括他们的任务也做了明确指示。

    以训练为主,不象宋朝其他地方的力役,偶尔也参与修砦铺路、兴修水利事宜,但带有津贴性质,给予少量补贴,不是无偿劳动。和平时,弓箭手可以享受宋朝的新政策,免去其家所有税务,不过对于这些边境的蕃羌来说,这项条款意义不大,平时朝廷也没有向他们征税。即便征,数量也有限。发放武器,给予一些补助。后者对于蕃子弓箭手来说,才是能让他们看重的。

    享受这些福利的同时,任务便是这两条。

    小股敌人入侵,或者一些投降西夏山寨的叛乱,一些盗贼的骚扰,配合官兵剿灭。大股敌人入侵,率领族人迅速入寨避难,拿起武器,站在城头上进行反抗。

    西夏没有衰弱,郑朗清醒的继续将宋军定位在防御上。

    以防御为主,这些弓箭手作用便能发挥。

    第二个便是水源。

    宋朝各寨砦多是沿河而建,也是为了水,河边多平川,也适宜建城。

    郑朗来到泾原路后,又做了一项新举措,多挖护城河,从护城河又引暗渠入城。不会出现后来南京以秦淮河做护城河的规模,但有之,会比没有强。就算自己今年不发起一次进攻,西夏此次入侵麟府路,也是元气大伤。最少到明年秋后才能恢复。

    这一年多时间,河水对土壤进行滋养,并且又是活水,就会改变地下水的结构。敌人将寨砦围困,有劳力将护城河水切断,并且全部用土填上,城中还可以用挖井的方式,取地下水作为饮用水。

    很重要的一条。

    今年麟州一战,因为水差点出现大问题。明年定川砦正是因为水,才导致大败。

    但定川砦郑朗一直没有动,那是刻意留下的缺。

    第三条便是粮食。

    一旦居民进入寨砦,会携带大量的牲畜。不过用来做粮食太可惜,现在是缺少粮食的,若不缺少,打算一斗小麦售价五十文,一斗粟售价三十文,算是天价。商品真正流通起来,一头牛到了长安,就可以卖出三缗钱,能换回一百斗粟。但一头牛能割多少肉?

    其实随着市易法产生,已有大量牲畜,随着商品交易,源源不断向中原流通。

    所以各寨砦必须预备粮食,今年有些困难,到明年秋后,屯田粮食上来,再加上朝廷的供给,粮食紧张局势会缓和。那么各寨砦就会得到充足的粮食预备。

    新粮上来,陈粮又可以通过交易,与蕃人换回物品,带回中原。

    现在一切草创,想要实施这个朕防计划,还有些困难。但能执行了,这是郑朗怕万一的,所以事前公布。天知道元昊回来后,会不会因为自己入侵,而不顾国力发疯的进攻泾原路。

    第四个便是得有一支强大的斥候队伍,若是象好水川之战,敌人都摸到好水川埋伏,居然无一人知道,那么这个计划再严谨,也失去它的意义。

    郑朗来到泾原路,迅速将这个漏洞弥补过来。他对斥候重视程度,几乎令人发指。

    然后是第三线,这一线时间更长,可以根据情况,适度地用牲畜将粮食也带回各寨砦。

    总之,一切是为了减少元昊的供给来源,特别是食物。

    除非元昊一个寨子一个寨子地发起进攻。

    但实施朕防后,每一个寨子都会得到大批百姓,不但百姓中有弓箭手,有的百姓组织一下,可以当作临时民兵使用,实力比以前单纯的宋兵防御会强得多。

    那么元昊每攻破一个寨子,都会让他出现大量损耗。

    同时也延长攻破的时间,其他地方的宋军不是吃素的,到时候元昊会十分头痛。

    对于当地羌人来说,这也是一种对他们生命安全的保障措施,也会比较受欢迎。

    至于第四线,根据情况行动。

    一旦战局蔓延到第四线,情况凶多吉少了。除非元昊不计后果,强行往第四线闯。只要宋朝主力军队不败,元昊闯入第四线后果会十分严重的。后路一封,元昊的军队会有来无回。

    这是今年的计划。

    明年还有计划,到明年有市易与粮食,泾原路情况会更好一点。

    再向朝廷请求大批炸药,除了必要的道路外,炸山凿岭。让整个泾原路形成一个个很小的封闭空间。

    这个灵感从唐朝政策得到的启发,唐朝为了不让百姓流动,有的州府刻意将道路毁去,用来阻止百姓出境。这是一种倒退的政策,但边关与中原不同。边关主要是防御,这些封闭的小空间,会让元昊更加头痛。

    攻,要道上宋朝有寨砦防御,即便攻破,四周没有通道,会随时让宋朝借助地势,或做防御,或做包抄,将他的军队陷死在这里。

    一旦计划执行,泾原路会比环庆路更加难以攻打。

    “为什么今年不执行?”滕宗谅问道。

    这个方法好啊。

    “没有财力,到处缺少钱帛,朝廷财政已出现危机了,更不能指望朝廷。再说,仅是一种理论,泾原路总体地形不如鄜延路,更不如环庆路。所以今年主要任务是屯田与练军。”郑朗说完,心中叹息一声。

    包括滕宗谅在内,有许多所谓的君子们,还是有些能力的,比如范仲淹,韩琦,富弼、尹洙,他们一旦到了地方,如鱼得水,每一个都能做出很好的政绩。

    但进入朝堂,全部糊涂。

    听到财政压力,滕宗谅不能作声。

    “麟府路一战,也许你们也听说了。此战元昊损失惨重,为了树立士气,明年秋后他们恢复过来,还会向我朝发起进攻。府麟路也许会再次进行一次试探,看府麟路经过他们催残后,有没有反抗的力量。若有,他们会及时停止对府麟路的进攻,那么只剩下三处。环庆地形复杂,又是范仲淹主持。元昊不敢冒这个风险,向环庆路发起进攻。然后是延鄜路,我去年在延州修了数寨,相互形成朕防,范仲淹再次补了数寨。但是一种理论上的朕防,所以今年西夏军队依然冲到延州城下。这会刺激庞籍,我已经得到消息,庞籍再次在修寨砦。实际此次西夏进攻,是为了配合元昊的进攻,拖延延鄜路军队,不让他们驰援府麟。两三万敌寇就想拿下延州城?当真延州城是豆腐做的?一旦各寨砦陆续修建,再有延州北面的地形,想攻打延州很不容易。那么只剩下我们泾原路。”

    郑朗说到这里,将大地图挂了起来,说道:“诸位,你们看,我们泾原路虽有山,但总体地形平坦,除了古长城外,几乎无险可守。可这道古长城……

    郑朗摇头,别当真。除非进行大修,许多城墙在陇山上穿行,大修不知道得花多少人力财力,不值。

    而且修后同样还是要派兵驻守。

    一修,宋朝以后很有可能就以这道长城为界了,这种保守郑朗更不喜。

    除非将幽云十六州收回来,将那道长城修葺,会起到阻止游牧民族南下功能。事实清人入关,若没有吴三桂之助,明朝那有那么容易亡国的?至于李自成,那人与黄巢、方腊一样,纯粹是王八蛋。

    有种别逃,学学人家崇祯,战败以死谢罪天下。

    又说道:“除非我们从现在起,强行毁去道路,寨砦建设完毕。但财政跟不上,时间来不及,所以必须做预防。这就交给你们了。”

    葛怀敏问:“为什么交给我。”

    “麟府路危险,我想率军对西夏发起一次偷袭,所以渭州城你给我看好了。”郑朗轻描淡写地说。

    如今他与葛怀敏矛盾激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将军事计划全部公布,万一葛怀敏公报私仇,向西夏人秘密出卖情报,此一战,将会凶多吉少。

    滕宗谅懵懂不知,葛怀敏一样,以为郑朗还是象袭击白豹城那样,发动一次小规模的袭击。

    至于用到几万军队吗?

    葛怀敏嘴角露出一丝讥讽。

    一会儿葛怀敏开始发作。郑朗继续说道:“为了此次偷袭,我还要从镇戎寨与德顺军抽调一万军队,必须从后方填补一些军队,对镇戎军与德顺军进行协防。”

    然后开始调动军队。

    葛怀敏嘲笑道:“郑知州,仅是一次偷袭,需要五万大军吗?让我前往吧,五千人足矣。”

    让你去,五十万人也不足矣!

    郑朗淡淡道:“葛副使,你想与我抢指挥权吗?”

    你比许怀德势力更大,可俺不是张亢!

    老种皱了皱眉头,郑朗是文官,又是一把手,皇上的宠臣,葛怀敏来头虽大,也拿郑朗没有办法。

    可是将相不和,终是隐患。

    老种劝了郑朗好几次,让郑朗禀报赵祯,将这个人弄走,郑朗又不听,不知道郑朗打的什么主意,然而看到这种情况,老种感到有些不安。

    郑朗撕破脸说了这句话,葛怀敏脸涨红了,不能作声。

    郑朗也努力的控制着矛盾恶化,语气软了下来,说道:“虽是偷袭,我也想将规模弄大一点,不然元昊不会震惊,起不到侧应作用。又有许多新兵,没有上过战场,权当是练一次兵。为什么非要将自己弄到险地呢?求一个平稳,求一个太平,岂不是更好吗?”

    似乎有理,但葛怀敏更不屑。

    没有作声,听着郑朗调动物资,心里面却在琢磨,如何利用这件事,向京城打打小报告。

    郑朗没有理他,调动完毕,郑朗说道:“散吧。”

    诸人散去,郑朗与狄青老种骑马直奔天圣寨。

    刚行不远,看到一个村寨边有村民在耕地。

    郑朗勒住马,看了看,神情有些不悦。

    宋朝的农业很奇怪,以两浙为龙头,精耕细作程度让人发指,产量也很高,甚至出现亩产七石的高产田。其次是江南东路,两淮,河南河北,益州。但峡州与湘江以西、岭南、利州路、梓州路、夔州路山区,还存在原始的刀耕火种。

    造成这情况有多种原因。

    地形问题,比如山区、盐碱地、旱地,精耕细作不值。

    地广人稀,只能广种薄收。

    少数民族文明不发达,又是以牧猎为主,耕作为辅的生活方式,耕作落后。比如泾渭两州,本来是中国农业最发达的边缘地区,因为吐蕃入侵,游牧民族渐渐代替汉人,也使整个地区农业水平下降。

    许多地区水土肥沃,刀耕火种可惜了,然而官员不作为,于是先进的农业生产方式没有得到推广。

    郑朗来到泾原路,首先带来了两浙大量先进农具,包括鼎鼎大名的曲辕犁。

    到了渭州,又让工匠仿造,在泾原路大力推广。

    屯田后,也打算以后交给当的蕃子,一是便于同化,二是防止侵并。

    此时宋朝侵并十分严重了,自己努力的从大户手中将田收回,但是一人力量有限,收回的很少,吞并的更多。有的官员侵占的田地能达到千顷,几乎是一个万春圩的耕地面积。

    往后会更严重,秦桧蔡京等奸臣,吞并的田地让人无法计算。包括陆游的儿子陆子遹,仅一次夺人田地,就达到一万八千亩。究竟他用非法手段巧取豪夺了多少田地,又是让人无法计算的。另一个有争议的人物韩侂胄被史弥远杀死,共收米七十万触,钱一千百万多万缗,无数田庄产业,若是考虑到清朝银子购买力下降因素,这份财产已不比嘉庆查没和坤的财产差多少。

    于其以后坐视屯田是朝廷之田,可以轻松地为官员侵吞,不如索性还之于民。

    江南圩田,他也是这么做的。

    蕃人自己学习耕种,郑朗更欢迎。

    但这里,属于第二防区,郑朗却不想出现有多少耕田。

    来不及转移,算来得及转移,耕田多,到秋收来临之前,元昊南侵,正好用它们来做军粮。狄青说道:“郑相公,我会派人阻止。”

    郑朗想了一想,道:“不用,但不要去倡导。”

    说完勒马奔向天圣寨。

    ……

    看着眼前一百余人,郑朗徐徐说道:“这一战,你们的功劳会最重。若是牺牲者,家有亲人,我会拨出钱帛,赡养他们。如果有子女者,我会派人将他们送到中原安置,是男儿,我会让他们娶最漂亮的汉家女,若是女子者,我会让她们嫁到富足的汉人家中。”

    皆是派出的斥候。

    不是在宋境内活动,这些人将化作猎户,散布于天都山、韦州一直到鸣沙城,甚至到灵州城下。

    因此此行十分危险。

    在此之前,为了人选挑选很久,前段时间派游骑遍布天圣寨北方,也是在暗中考察这批人选。

    甚至对其家世也做了暗中调查,保证祖宗三代都是绝对的亲宋派,家中负担不沉重,否则又会带上心理包袱。但所有人都是当地的羌人。西夏境内有汉人,毕竟少,派汉人过去,会十分显眼,容易暴露。

    然后一一拉手,说道:“保重。”

    这些人也十分感动,这样的高官,以士之礼相待,怎能不经死相报呢?

    士他们不懂,心中想法差不多吧。

    然后郑朗站在军营前,默送着他们背引骑马,消失在天际处。

    随后宋军开始行动。

    先是狄青与赵珣各带着一支骑兵,一南一北,顺着没烟峡,徐徐散开,一个向南弯曲,一个向北弯曲。

    再次劝留下的百姓离开此境。

    离开者,由朝廷拨出一部分布帛与粮食,让他们安全渡冬。

    还是以规劝为主。

    然后分出十几支军队,沿着狄青与赵珣两军画出的弧形内侧,再次绽放出来。这次动作就比较粗暴了,恫吓恐喝,全部出来。

    还会有一些部族不愿意离开。

    少数部族的确是不想迁移,但大多数部族那是真正心向着西夏的。

    但在宋军的恐吓下,许多部族抱着惹不起躲得起的想法,潜入深山老林里面。

    郑朗也不想剿灭,两国归属问题十分复杂,另外还准备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这是逼一逼,将他们逼走,不会对西夏人通风报信。

    率领中军缓慢从天圣寨开拨出来,向没烟峡挺进。

    若从天空鸟瞰,此时宋朝军队就象一朵剑兰,在慢慢地绽放着。散出的各个队伍是花瓣,中军则是一个巨大的花柱,瑰丽无比的在一百来里方圆缓慢开起。

    宋朝真正意义上的反击战,随着这朵花开放出来,终于拉开帷幕。

第三百六十九章 天都石窟(上)

    中军徐徐来到没烟前峡,这里地形十分险恶。

    后面是葫芦川,南边是镇戎寨,以及须弥山,在须弥山那一端还有一条更险恶的道路,那是石门峡,也就是百姓嘴中的没烟南峡,而没烟前峡,又被称为北峡。

    向北便渐渐深入西夏人境内,向西便是天都山。

    以前一直没有人注意。

    郑朗提出后,老种马上看出这里的战略地位,曾建议于此筑城。

    郑朗否决,其他三路不配合,仅自己一个泾原路于此筑城,也就要以一路兵力与西夏举国兵力死磕,只要筑城,元昊必须得死磕,会产生什么样结果?

    老种叹惜一声。

    也无奈,只能同意郑朗的做法,压缩空间,最大限度消耗西夏的国力与兵力。

    但此刻,陆续有很多百姓从北方而来,在将士带领下,奔向南方。

    这次开了一朵花,宋军软硬兼逼,使得天圣寨北面的诸寨,再次大规模向渭州南迁。

    但郑朗并没有对他们真的动手。

    民族政策,还得以安抚为主,比如灭蕃等三个羌族,最后也归顺宋朝。

    能拉拢是最好的,一旦开始仇杀,这是真正的边民,离西夏境内咫尺之遥,会随时潜入西夏境内。因为仇恨,将会成为西夏人的死忠,成为西夏的折家军。

    使用暴力,只有到万不得己的时候。

    就象元昊屠丰州城,结果是很可怕的,自此以后,府麟路活下来的百姓,他休想再招揽。

    想到这里,低声对身边侍卫吩咐一句,侍卫下去传令各军,只要这些百姓进入天圣寨后,勿必要对他们善待之。

    军队再次扎营。

    天色将暮,满川黄草,梁上一片血色。

    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一批人马。

    到了近前,范纯佑翻身下马。自今年准备来西北,郑朗将几个学生全部打发出去,王安石留在江宁,从前年起他父亲王益身体就一直不大好,于是让他留在江宁服侍父亲。严荣留在京城,范氏兄弟还给了他父亲。

    反正我也在前线,大家彼此彼此,你们还是回父亲身边,受受他德操的薰陶吧。

    事实范纯佑去了范仲淹身边,替范仲淹做了许多事,成了范仲淹重要的帮手。但与历史吻合,为了替父亲分扰解难,留在西北,没有去参加解试。

    但范纯佑对郑朗还是十分敬重的。

    这些年不但跟着郑朗学了许多儒家的学问,还学了做人,做官,躬身说道:“见过郑大夫。”

    “我听说你也在细腰城?”

    “嗯。”

    “怎么……?”

    “是听到郑大夫亲自来到天圣寨,又出大军于没烟峡,于是我赶了过来。”

    “是你父亲对你说的?”

    “是。”

    郑朗一乐,自己这么大动静,范仲淹多半心中也猜出一些。

    还是没有指望范仲淹,军事理念不一样,说了,范仲淹也未必出兵配合。就是配合,也有限,离府麟路更近,元昊一旦回兵,范仲淹的援兵首当其冲,自己还会为其分心。

    可是对这个曾经的学生态度很好奇,问:“范大郎,我若出军主动进攻西夏,你是怎么看的?”

    “郑大夫,果然想要攻打西夏?”

    “难道你不赞成。”

    “我也不知……道,”范纯佑嚅嚅道,又说:“郑大夫,务必要小心。”

    “我做事一直很小心,”郑朗道。

    赵珣要求他带队发起第一战,郑朗便给了他一张纸条。第一战攻击为辅,吸引敌人前来埋伏圈为主。不但要攻击敌人,还要掳一批人过来,于是派斥候仔细地察看,各个路段骑马会需要多长时间,步行会需要多长时间。也就是撤退时,一边押着掳来的百姓士兵甚至和尚,一边还要计算撤完每一段需多长时间。不能快,也不能慢。

    并且身后很有可能会有几万敌军纠集,随时能赶上来。

    这可是一个高难度。

    赵珣看了后,大半天未作声。

    郑朗才说,还是让狄青亲自率领吧。

    但赵珣也有一个重要的任务。

    这种打法精密到每一盏茶时间都要计算,谋划的人必须要有智慧,执行的人必须聪明。

    可是认真分析,郑朗还是那种宁肯多用脑筋,宁肯少取得战果,也勿必稳妥的打法。比如他还没有出兵,后方就在布置朕防,预防敌人不会按照他的步伐走,围魏救赵,从他路直奔镇戎军后方。

    这种打法胜率高。但是还有缺点,也不能保证百战百胜,战场上未知性因素太多了。对统帅与将领要求更严格。虽稳,但步步为营,步步要精确的计算,也就不会出现霍去病那种兵去千里的奇迹。

    看似以一路之兵,进攻西夏境内,实际小心得另人发指。

    胜的机率高,但不会出现王韶那样奇迹般地大胜。

    这就是他小心注定下来的结果。

    甚至老种曾献了一策,兵出天都山,吸引西夏主力部队,然后派一支精悍的奇兵,迅速扑向灵州城。对物资观念,郑朗老种与张亢一样,除了少量牲畜外,其他的物资能烧不能带,否则会拖累军队速度。

    出其不意拿下灵州,放上一把火,将灵州烧得一干二净,西夏人会举国震恐,直接动摇各部对李元昊的忠诚。当时郑朗忽然想到诸葛亮与魏延的故事,魏延也曾要求诸葛亮出奇兵出子午谷,直捣关中,被诸葛亮拒绝。

    因为有无数未知性,郑朗依然否决。

    功成元昊会十分悲催,功不成,自己军队会陷入敌境后方,有可能被全歼,郑朗不敢赌。

    包括眼下开的这朵花。

    宋军猖獗,有的西夏将领心动,想要打。然而派出斥候悄悄看了一下,这些花瓣都是骑兵,在不断流动,难以伏击。伏击得不好,会随时被其他数支花瓣卷上来包围。

    直接攻打中军,只要一头扎进来,宋朝中军防御,其他花瓣层层裹近,自己兵力又不足,依然还会失败。

    只能郁闷地看着这个花柱子徐徐进入没烟峡,向天都山逼近。

    “郑大夫,朝廷送来一份邸报。”

    “什么邸报?”

    “朝廷嘉奖大户李氏借二十万贯钱给朝廷,又因国家危急,勒令上等户交纳一定科配之额。”

    郑朗愕然。

    这段历史他是知道的,因为打了三年的战争,国库空虚,赵祯将主意打到大户人家身上。

    平常你们这些有钱,越有钱越不向国家交纳税务,朕只能向中贫户征税。如今国难当头,也到你们出力的时候。

    借李家二十万贯钱,打了白纸,后来给了几个空头小官打发。不但李家,还有许多大户人家,利用科配的名义,强行敛财,多者达到上万贯,少者也有几千贯。

    能被朝廷盯上的大户富户,让皇帝抹下脸面,巧取豪夺,朕还要你几百贯吗?

    这是赵祯执政时最有意思的一幕。

    似乎真让他敛了好几百万贯钱。

    但郑朗坐下来细想一会,肯定不是赵祯的主意,多半是章得象想出来的办法。

    宋朝人的确有钱,有许多士大夫读司马迁《货殖列传》时十分不解,司马迁说樊嘉有钱五千万,也就是五万缗钱,说他是高赀。

    这点钱就算高赀?那么宋朝的高赀不要太多。

    似不足道!

    中人之家财五万贯甚多,何足传之于史。

    五万贯财产只是中人家的财富,太普遍了,为什么要记载下来,流传史册?

    那么多到什么地步才算富户?中者储钱三五万千钱,上者三十万千钱。司马光的高赀在宋朝京城只能算是中户。家产达到三十万贯经上,在京城才勉强算得上户。按照购买力计算,一亿多人齤民币的家产,再扣除高价房的泡沫经济计算,那么有可能三亿人齤民币家产,才勉强在东京城算一个上户。

    真相揭开,十分变态。

    这些人家除了一些高级官员,比如郑朗家,若没有大事发生,无论郑家怎么花销,积累下来的财富也会十分惊人。

    经商,宋朝商业发达,有许多人抓住机遇,一夜暴露。曾有一个掮客,替几笔大生意做了一个中介人,仅所得的中介费,使他数月间拥资产十几万贯。

    海客,也多属于顶级富人那种。

    另外放高利贷,受害人甚至有官员。有的官员才开始上任,是低级官员,收入少,招待安家花费大,又要准备行头,打点上司,于是也倒在高利贷下。宋真宗一看不行,那么多高利贷商人追着自己的小吏讨钱,成何体统,于是刻意下了一份诏书,新及第授官人无得以富豪权钱,倍出利息,至任所偿还,所在察举之。

    你们放高利贷收利息,朕不管,但不要打主意竟敢打到朕的官员身上。

    放可以,不得收利息,什么时候他们赴任拿工资了,什么时候才能还你们的钱。

    但有谁将这道诏书当作一回事?

    继续有人中招。

    王旦未发达之前,是一个小吏,高官拿的薪水高,但低层小吏薪水也不高,有的一年不足一千贯钱,京城居贵大不易,被高利贷逼得没有办法,于是典当自己的马偿还。

    章得象同样也中了招,母亲死了,在办丧事,加上当时他仅是一个知县,不贪不污,家中不算好,于是借了八百千钱救急。结果他去京城赴任,高利贷商人追着他讨要,不让他从玉山前去京城。去可以,得先将我的高利贷偿还。

    不但八百缗钱本金,还有很多利息,章得象丢了大面子,还好玉山的寺院大和尚出面,出资替他偿还,高利贷商人才将他放行。

    所以郑朗心里面立即想到这种杀“杀富救国”的办法,多半是章得象想出来的。

    范纯佑说的不是佛仇富杀富,而是都想出这种歪主意敛财,国家财政压力有多大?出战一定要慎重。

    很可能是受范仲淹影响,才产生的这种想法。

    郑朗不以为然。

    虽有些出忽他的意料,但因为自己,比史上要好得多。

    因于财政压力,赵祯为了敛得前方所需的经费,默视下面官员想方设法敛财,甚至将老百姓五年六年八年后的税赋都提前征了上来。

    对于那些贫困百姓,这个七八年后的税能征么?

    但是举国之力后是什么结果?

    三川口实际牺牲不足一万人,好水川一万多人,定川砦七万人。一次比一次严重,赵祯还有没有打下去的勇气?

    而且杀富也能小杀杀。

    除了李家外,其他人家也不多,几十万贯家产,敛你几千贯算多吗?

    郑朗不鼓励仇富,财中集中造就许多大资本家,对商业流通会产生好处。但最少得交一个税,可是他们越是富裕,越有特权,越不会交纳税务。而且有的商人鱼肉乡里,或者放高利贷。这三条皆是郑朗最痛恨的。

    问道:“范大郎,孙子说兵者,国家大事也,不可不慎。为什么他前去吴国,与伍子胥多次率领军队,攻打楚国?几乎年年战事不休。”

    “为什么?”范纯佑很茫然。

    “楚国国家强大,富裕,兵多将广,百姓人口数量也是吴国的十几倍之众。吴国狭小,仅拥有东南之地,南方还有充满敌意的越国。只有乘楚国主昏臣佞的时候,发起连续进攻,每次击败楚**队,都在消耗楚国的力量,使士气低落,看到吴兵到来,楚军就会产生害怕。吴国自己虽有压力,可以从楚国掳掠部分财富,补充自己的供给,又因为一次次大胜,激励百姓的民心与凝聚力。数年下来,彼消此涨,一举进入楚国王都。若不是运气好,若大的楚国会撤底被吴国从地图上抹去。你再看一看现在,我军只有一昧被动的防御,敌人皆是骑兵,始终以多打少,一败再败复败,十几次败下去。我国再富,也被损耗一空,楚国的以前,就是宋朝的以后。”

    范纯佑更加茫然。

    这种理论显然与他父亲的理论有着天壤之别。

    郑朗又说道:“朝廷里有许多大臣想议和,包括你父亲。虽屈辱之,不用打仗了,国泰民安,也不会出现现在的财政压力。但元昊是什么人,一头喂不饱的野狼。你见过谁能将野狼训练成看门狗的?想要和,必须给他巨大好处,得到这个好处,再次休生养息,恢复元气。然后继续攻打,我朝不得不加筹码。又为了防御,在陕西诸路派驻无数军队。百年下来,我朝必然灭亡,你我的子孙,会成为亡国之奴。”

    范纯佑瞠目结舌。

    郑朗拍了拍他肩膀,说道:“既然你来了,随我一道行军吧。争取以后超过你父亲。”

    总之而言,范家四郎没有一个差的。

    拘于局内,不象自己知道将来的历史,眼界不同,郑朗对范仲淹保守的做法,并不嫉恨。

    嫉恨的是另一些人,杨偕等人,贪生怕死,又十分虚伪。

    莫要小视这些人,府麟路的诸将战功,正是这些君子们,差一点彻底将他们抹杀。

    但心中有些小小的不爽,朝廷邸报不定期的发出,既然发到细腰城范仲淹手中,也发到了渭州,葛怀敏这个老小子,居然不派人送来。

    先忍着吧。

    第二天中军再次徐徐出发。

    眼看十月中旬过去,但郑朗不急不躁,徐徐西上。

    他慢悠悠的,西夏那边却慌作一团,到处在调集军队,赶赴天都山,准备防御。

    三军就要出没烟峡,到了这里,已经真正属于西夏疆界,郑朗忽然命令三军后撤。

    强行卷走大部分各族百姓,返回去了。

    西夏诸将气得差一点喷血,原来是虚张声势啊,实际是为了百姓。

    一个个恨得牙直咬。

    兴冲冲而来,不能全部呆在天都山,只好怒气冲冲的撤回各部。

    回去时郑朗抄了近路,自石门峡去向好水川。未到好水川,施从光押着一些辎重来到中军,郑朗将诸将召来,也包括范纯佑,等众人坐下,郑朗说道:“我军去又归,敌人虽虚惊一场,却更加小瞧我们,也更加不设备。”

    宋军弱啊。

    一进一退之间,反而会让西夏人产生更多的松驰。

    这种虚虚实实,多做伪装欺骗的战术,正是李元昊最喜欢用的,郑朗几乎原封不动的还彼之身。

    郑朗又说道:“因此,我准备了下面的安排,狄青。”

    “在?”

    “你率领七千骑兵,用最快速度冲上天都山,目标……郑朗在地图上逐一看着,最后说道:“天都石窟。”

    “咚!”不但范纯佑,许多将领全部昏倒。

    天都山在西夏地位十分重要,元昊数年前设十二监军司,其左厢神勇就是驻扎在天都山。三年前野利遇乞领兵五万驻守在天都山,号称天都大王。今年春天,元昊正从天都山聚兵十万进攻泾原路,兵出没烟峡,前往好水川设伏,大败宋军于好水川。

    此时天都山没有五万人,再扣除一些无法立即召集的百姓,顶多只能有两三万人,又分散在各处。比较容易攻打。

    但天都山石窟与其他地方有所不同。

    这里多寺院。

    元昊信仰佛教,天都山石窟南接萧关,也是进攻宋朝的前哨与进入中原门户。于是元昊每次入侵吐蕃或者宋朝,都要到此处寺庙里烧香拜佛。

    然而按照西夏人的传统,所居下寝,常留一间,以奉鬼神,不敢居之,谓之神明,主人乃坐其旁。

    为了防止士兵纪律不严,将佛教胜地作为嬉戏之地,元昊又于天都山石窟寺院边上修了一座行宫。后来元昊于此遇到一个绝世美人,他的儿媳妇没移氏,上演一出不爱江山爱美人的闹倒,导致父子反目成仇,给了赵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不然元昊继续活下去,宋朝会迎来什么命运,谁也不知道。

    其行宫地位也没有那么重要,顶多元昊天热的时候,前来避避暑。

    但在宋人眼中,性质不同的,怎么着那也是元昊的行宫,地位不亚于宋朝的西京洛阳。甚至有人直接将这个行宫当成元昊的皇宫。

    不在夏天,此处行宫也多居住着西夏的诸多贵人。

    郑朗直接命令狄青率领七千人攻打西夏的皇宫,让大家如何能立即接受?

第三百七十章 天都天窟(中)

    天都山下,行宫。

    此时天都山的行宫还没有后来的壮丽。

    若用美人一词形容,这时代也会出现几个真正倾城倾国的人,一个已经进入宋朝皇后,姓张。一个还呆在闺阁里,姓没移。一个更小,姓萧,远在北方的契丹境内。

    相对而言,德操来说,姓张的最好,有可能受到赵祯德操影响,没有明显的瑕疵。

    另外两人德操都有严重的缺陷,让人可怜又可恨。

    因为没移的出现,元昊在天都山大兴土木,那时,此处行宫才能真正称为皇宫。

    还没有,可是也住着一个贵人。

    野利遇乞站在下首,说道:“太子,你还是回去吧。”

    “舅父,为什么要回去?”

    “天都山兵力单薄,我怕……

    “那为什么我们要侵犯宋朝?”

    “太子,不能说啊。”野利遇乞紧张地说。

    这人便是李元昊的儿子李宁明,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他不是长子,李元昊的生母是卫慕氏,受丈夫影响,对宋朝态度很友好,李德明死后,李元昊改变对宋朝的政策,卫慕氏与其哥哥卫慕山喜反对。然后李元昊说他们密谋杀害自己,将卫慕氏全族都绑在石头上沉入河底。李元昊又亲手捧着毒酒,对母亲说,国法难容,难尽尽孝,将亲生母亲毒死。

    慕容山喜有没有想谋害过李元昊,郑朗很怀疑之。

    但李元昊一开始,反对的部族确实很多,让他们想不通,宋朝要的仅是一个臣服态度,只要臣服,给你钱,粮食,还与之通商,默视李德明走私,名为宋朝属国,与立国有什么区别?一旦开战,南有吐蕃,北有契丹,东有宋朝,西有回鹘。

    有许多人认为元昊必将西夏人拖入覆灭。

    当时元昊妻子也是卫慕家的女儿,于是责问李元昊。李元昊大怒,下令将卫慕氏幽禁起来。后来卫慕氏生下一子,李元昊妃子野利遇乞的妹妹野利都兰进谗言,说那孩子长得不象元昊。元昊一怒之下,将卫慕氏母子杀死,扶立野利都兰的儿子李宁明为太子。

    然而这是一个很另类的人,性格仁厚,不喜荣华富贵,喜欢儒学。看到父亲的种种暴行,逐渐产生逃避尘世的念头,笃信道教,一心想修成仙道,远离尘世。

    李元昊气苦,便问他,什么是养生之道?

    李宁明回答道,不嗜杀人。

    李元昊复问,什么是治国之道。

    李宁明答道,莫善于寡欲。

    修道之人嘛,清心寡欲是最首要的前提。

    李元昊大怒,你这小子说话不伦不类,不是成霸业的人材。

    很不喜欢他,下令太子不许朝见。

    李宁明也懒得理这个残暴的父亲,于是经常来到天都山的行宫,避离尘世。

    李元昊做得肯定不对,虽有了逆天的运气,却替西夏种下了孽果。最后党项人不但被灭国,还被灭族。一个庞大无比的民族,居然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李宁明做得也不好,他这种做法,若是继承李德明的基业,也许与宋朝会出现一段蜜月期,但继承了李元昊的基业,即便活着登基,在他这种懦弱政策下,西夏人必将被宋朝灭亡。

    李宁明又问道:“舅父,本来两国互不侵犯,为什么我留在天都山,也要害怕宋人来侵犯?”

    你侵犯人家的国家,伤害人家的百姓,报应来了!

    不是李宁明另类,许多西夏贵族心中皆有类似的想法。

    历史上曾出现怪异的一幕,后来每当党项人主持政权,西夏与宋朝都能出现和平友爱的一段辰光,然而梁氏等汉人主持西夏国务,反咬起宋朝,更厉害。

    野利乞遇不能回答。

    也不懂,元昊争来争去争的什么?国王称号,没有这个称号,西夏人也将元昊当作国王。侵犯宋朝,又掳来什么财富,宋人死了许多人,西夏人同样死了许多人,民不聊生,何必?

    急切地说:“太子,此话不能在大王面前说。”

    李宁明不答。

    野利乞遇无奈,思考片刻,他从来没有认为郑朗是好欺负的。

    五龙川一战,杀得哥哥丢盔卸甲。

    来到泾原路后,立即练军筑城,与范仲淹合筑了细腰城。

    又将天圣寨以北的百姓往渭州后方安置。

    为了防止自己派兵阻挠移民,又让宋军在前线开了一朵花。

    这一招看似软弱,实际很厉害,以后西夏再入侵泾原路,会失去许多部族对西夏的支持,甚至影响到后勤。

    但总的看来,他与范仲淹等官员性质一样,是一个以防守为主,进攻为辅的文官。

    于是在天都山行宫驻扎两千人马,离开行宫。

    李宁明出现在行宫,郑朗没有想到。

    不一定是好事,战争也会更加扑朔迷离。

    ……

    又一次开花。

    郑朗调动七千骑兵。

    此时郑朗有好几个秘密底牌。

    第一个便是女真兵,演义里多次说先锋的作用,事实他的作用不可小视,如王吉王凯兔毛川战役,正是数百名清边军的恐怖战斗力,激发了押粮队,大败西夏三万多军队。

    并且郑朗写了一封信,让杨家兄弟不惜重资,再弄来一些生女真战士,也没有指望多,阿骨打发家时才只有三千女真士兵。但能将这支部队增加到一千五百人以上,用他们冲锋陷阵,即便在野外,也能与西夏人真正一战。

    第二便是通过交易,得到一些吐蕃良马。

    青海环境远不如唐朝,还是一个重要的养马基地,吐蕃马素质依然胜过西夏的河套马。

    加上当地的马匹,郑朗组织了一万五千名骑兵。

    不象西夏全部是骑兵,但再也不是以前几乎全步兵的那种笨重宋军。

    第三便是一种简易的盔甲,整个盔甲是蒙古骑兵盔甲与唐朝锁子甲结合的产物。

    里面著皮或者纸甲,保护能力有限,主要是御寒的。

    外面再罩一层铁布衫,也就是一层铁丝网,这是起防御刀剑砍伤与箭弩射击。

    防御作用有限,但若是箭矢射力不强,绞不碎铁丝网,仅箭尖一小部分钻过去,箭簇的外部为铁网所兜,对士兵造成不了伤害。

    但这种防御力终是有限。

    又于肩肘、胸腹与头顶,设铁甲。保护士兵要害部位。

    保护能力不及宋朝现在的盔甲,胜在成本低廉,郑朗在渭州城制出一批,许多官员皆以为郑朗是节约成本,才制造这批“劣质盔甲”。不然组建的骑兵比原来骑兵多,朝廷财政又没有能力让他们全副武装宋朝军制马甲,不能让他们也象西夏人一样,用兽皮做衣做甲吧。

    其实它的另一个功能,都让人疏忽,那就是速度。

    宋朝拼命的加厚加重盔甲,西夏人用有限的资金打造铁鹞子,皆是考虑防御能力,没有一个人重视速度。

    第四个便是火药,如今郑朗还不知道怎么才能用好它。但知道发挥好,会建奇效。

    宋朝拥有的骑兵出忽野利乞遇的想像,拥有的战马数量同样惊人。而且于战前,郑朗又带来几百匹驮马,更增加此战的速度。

    诸将瞠目结舌,郑朗让人吩咐传赵保赵忠赵胜三个女真将领进来。

    沉声说道:“此次你们必须听从狄将军命令,让你们进就进,让你们退就退。”

    “喏。”

    “此战结束后,加上前次功劳,我会二功合一,不仅让朝廷授予你们官职,还会派人前去东北,将你们家人想办法接到我朝,再让陛下拨出款项,于京城修建房屋,让他们也享受我朝的富裕安定生活。”

    “喏。”声音更大。

    让他们退下。

    第二朵花开出来,南边人少一点,由郭逵与王直率领,北边是主力部队,由狄青率领。但这朵花瓣反向而开,自东往西开出。继续劝胁留下的部族,不过这次态度没有那么好了。

    再不服从命令,我们家相公就不会将你们当成宋朝子民。

    话外之音,以后就将你们当成敌人。

    还真管用,一部分犹豫观望的部族再次带着财物牲畜,向南迁移。还有少数部族向西夏人求救,让我们进入贵国境内吧。

    野利乞遇没有答应,但是好言相劝,我会保护你们的。

    不能迁,一迁以后出击宋朝,再也没有那么多耳目。

    但种种伪装术,终于使野利乞遇上当受骗。

    ……

    十月底,太阳昏黄,快要落到西山。

    也是一年中日光最短的时候。

    凄厉的西风吹来,带着层层寒气。

    狄青与郭逵于没烟峡北两军会合。

    狄青看了看郭逵,问:“郭将军,有没有准备好?”

    两人同病相怜,狄青上位快,许多人认为他运气好,沾了郑朗的光。郭逵似乎上位更快,并且至今没有任何战功。别人更认为郭逵沾了郑朗的光。不过考虑到他哥哥的光荣牺牲,没有多少人反对。

    但两人皆是心高气傲之辈,十分渴望证明自己。

    “狄将军,放心,”郭逵提着手中大杵说道。

    “顺便给你一个喜讯,”狄青挥了挥手,士兵带出两个斥候,是郑朗前些天派出的一百来名斥候之一,为了隐饰,皆学习元昊的制度,髻发,左衽。

    光着两个亮脑门子,站在军中十分醒眼。

    狄青说道:“你们向郭将军说说天都行宫里有什么人。”

    “禀郭将军,小的探听到天都行宫里有西夏国的太子,行宫前只有两千西夏敌寇把守。”

    “西夏国的太子?”郭逵几乎喜晕过去。

    狄青大笑。

    立功建业的机会到了。

    郭逵立即说道:“向手下通报。”

    那个不想立功,抓到西夏国的太子,那将是什么样的功劳?

    在这个功劳的刺激下,所有将士会发疯的。

    狄青说道:“莫急。”

    这绝对是一个意外,也会打乱原来郑朗计划的布置。又说:“我俩商议一下。”

    前期比较成功的,郑朗对斥候重视,野利乞遇虽说是西夏人的勇将,别当真,是没有遇到对手的,也就那么回事。上位是家族力量大,还有妹妹是皇后的功劳。

    但也不是一个庸将。他同样对宋朝情报重视。

    郑朗为了迷惑,大军先进后退,退到好水川,派人收集牺牲将士遗骸,建纪念碑,又于好水川练军。

    不能表现太平庸,事情反常必有妖。要做一些举措,这才符合郑朗身份。但更要行动,可这些行动,必须让野利乞遇认为郑朗与范仲淹一样,重防守,不会主动进攻到西夏境内。

    包括狄青的部队。

    从好水川到没烟峡,有好几十里路,再到天都山,野利乞遇会有时间防御。

    所以将好水川到没烟峡这段时间省去。

    于是又开出一朵花。

    不是行军作战,是胁迫百姓迁移。

    即便于没烟峡会合,野利乞遇不会多注意。

    但这里已经位于没烟峡的西侧,离天都山仅百里地。

    那么天黑时分,可以借着夜色掩护,纵然夜路艰难,但四更前就能到达天都山大营。

    天都山大营主动避过,可到达行宫与石窟众寺所在,除了在行宫前的两千兵力外,还有一营,大约六七百名战士。想要敌人不能防备,必须先将这一营将士全部斩杀。

    是全部,不能有一人遗漏,杜绝有人通风报信。

    天亮时分,兵发行宫,尽量在两个时辰解决战斗,将寺里的大和尚们与行宫里的一些贵人抓掳,迅速撤退,然后将发疯的西夏军队引入埋伏圈。

    可是出现一个太子,会带来什么变动?

    两人商议一会儿,郭逵说道:“做了,越是太子越好,敌人更发疯。”

    但必须通知郑朗,让他在后方准备。

    斥候向后方禀报去了。

    狄青下令全军草草吃了晚餐后休息。

    然后坐在草地上与郭逵聊天,说道:“你哥哥壮烈牺牲,是郑相公还你哥哥清白,还好水川所有牺牲将士清白。”

    “狄将军,什么也不用说,我会报答郑相公的。”

    两人不再说话,躺在草皮上似睡未睡。

    天色渐渐进入二更时分,夜风更冷,他们被巡逻的士兵叫醒。

    站起来,立即将所有小想的将士喊醒,狄青说道:“大宋雄威,自今天开始扬起。”

    “喏。”

    “出发。”

    七千骑迅速没入茫茫黑夜里。

三百七十一章 天都石窟(下)

    一百里地,说远也不远,说不远其实很远。

    夜色降临,正是月底时分,一月当中天色最黑的时候。

    出了没烟峡,越向天都山接近,山路越多。

    一路为了掩饰行踪,又让所有马匹塞嚼裹蹄。然而不是一里路两里路,近百里的道路跑下来,马蹄上的裹布时有脱落,数量一多,必须停下来,重新替战马裹上。

    这些因素都耽搁了行军的速度。

    又不敢提前行军,夜未深,敌人没有睡着,这么长的敌占区穿越下来,敌人必须察觉。

    但郑朗布置起了妙用。

    先是进军,不仅是扫除一些埋伏点的障碍,清除一些充满敌意的部族,将他们撵走,另外就是心理因素。

    虽然府麟路打得热火朝天,但在西夏人眼中,那是折家军的功劳。

    其实此战中许多汉兵汉将表现突出,也不仅是折家军之功。可是陕西眼下诸路宋军的虚弱,让他们疏忽。

    先是紧张一番,松驰下来,防备更松懈。

    当然,这一战过后,就不会有这个好事。

    三更时分,忽然前面传来一些歌声。

    这时候行军接近六十里路,已进入敌人区域深处,但离目标尚远。

    狄青手一挥,军队停下来。狄青又看着前方,前面地势渐渐平坦,有一个小河谷,河谷里是一个小平川,根据斥候听来的情报,里面住着一个小寨子。

    往北方去,便是天都山另一个军营,人数似乎也不多。

    但此时若惊动,前景十分不妙。

    从这个平川开始往两边延伸,便是七高八低的山丘,树木黑影重重,四下里除了这阵歌声外,一片安静。

    歌声渐渐近了,依稀地传出说话声。

    人数不多,大约有十几人。

    狄青低声说道:“郭逵,你率五十人从左路包抄,王直,你率五十人从右路包抄,勿得放过一人。”

    “喏。”两人清点人马,立即一左一右包抄下去。

    狄青自己也清点了一百人马,看着左右二路形成包抄圈,喝道:“杀。”

    两百骑散成一个弯月亮,向前冲去。

    渐渐这个弯月亮圆了起来,唱歌者出现在狄青眼前,大约有十几人,穿着平民衣服,勒马好奇地看着狄青一行人。还不知道是宋军杀过来,以为是自己的军队,这么晚了,在跑什么?

    迟疑间,狄青带人杀到眼前。

    仅是眨眼功夫,十几个百姓就被全部斩杀,居然没有一人来得及反抗。

    没有人慈善,对于西夏的平民百姓来说,他们脱下盔甲就是百姓,穿上盔甲就是士兵。郑朗的宗旨不会刻意象元昊那样屠杀平民,但也不会做老好人,看到平民不杀。

    需要时必杀!

    以暴制暴,以杀制杀。

    这就是郑朗在狄青临行前,郑朗说的话。

    迅速将尸体拖到边上的野树林中,将马匹牵走,又向前出发。

    但是狄青这一回更小心了,让郭逵带领三百骑轻装先行,在前面做前哨作用,防止突然有百姓夜里睡不着,骑马乱行,发现他们行踪。

    终是意外,接下来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四更不到,平安来到第一道要破的营寨。

    这个军营正好挡着他们去向天都石窟的道路。

    驻扎在一个小山坡上,人数不多,但有石墙,石墙上还砌有栅栏。

    以七千人的力量,突然到来,容易攻破。不过没有时间等他们慢慢攻打。

    渐渐此营出现在狄青眼前,再次下令三军勒马。

    狄青借着草木的掩护,亲自潜伏到军营前。

    看了看,石墙并不高,仅有一人来高,搭个人梯便上去了。可是军营前还有六名敌人在门口守值,一边烤着火一边在聊天。依然没有入睡。

    狄青没有高看野利遇乞,但仅从此一点就能看到野利遇乞治军的严谨。

    此人有勇将之称,虽虚夸了一些,但绝非庸将。

    然后再看,两面皆有山,山不高,长着一些稀疏的树木,不过离敌营略略有些距离,不可能借助山势,居高临下射箭或者投石。但反过来,正因为两边山势不恶,敌人也没有派驻军队看护。

    看了一下,潜回来,吩咐道:“王直,你率领一千人从左侧矮山爬过去,留三百人于山上,其余七百人于敌营后组成方阵,郭逵,你率一千五百人,从右侧矮山下爬过去,留五百人,其余人与王直配合,组成方阵。勿必要全歼敌寇这一部。”

    两人领军潜伏过去。

    看着两团黑影消失在矮山之上,狄青说道:“剩下的将士一分为二,留一千人骑马侧应,其余人全部下马,准备攻寨。”

    各将领开始准备。

    有的人从驮马上解下行李,这是一批小型抛石机,但与以前不同,关健部位做了一些设置,能相互折叠。可惜技术太落后,不能制造螺丝,虽能折叠,但不太坚固。

    除了这批抛石机外,还有一批能折叠的云梯,但此次没有带出来。

    狄青又亲自点了二十名士兵,全部是弓箭好手。

    一切在敌营前方几百米处暗中进行,看到准备差不多,狄青说道:“跟我来。”

    带着十名弓箭手先行出发,三军徐徐跟在后面。

    再次潜伏到营寨前,离守值士兵五十步时,狄青一摆手,二十人停下,狄青低声说道:“一字排开,以各自站位开始,三人瞄准一个敌兵。”

    “喏。”

    二十一把强弓拉了起来。

    有一个敌军也许是直觉的关系,忽然紧张地看向这边,就看到二十一支森冷的箭矢向他们飞来。

    “啊!”叫了一半,喉咙处,胸口处,胳膊处,中了三箭,再也叫不出来。

    狄青却十分不满。

    这一叫,恐怕已惊醒部分敌人,于是一挥手说道:“攻。”

    几百名宋军带着挠钩冲上去。

    狄青刚刚亲自带着手下爬上了石墙,里面已经传出一些喊声。

    “放!”

    后面宋军捡起地上的石头,放在十几台小型抛石机上,向寨子里投去一个个石弹。

    炸药包最好,但郑朗将它当成秘密武器,一直没有用。

    一些敌人被石弹砸中,发出连声惨叫。

    “下!”狄青又喝道。

    带头顺着石墙滑落下去。

    然而有部分敌人已经清醒过来,草草穿好衣服,找到武器,从大营里钻出。看到他们顺墙滑下,举枪便刺,狄青用大刀连挑两把刺来的长枪,平安滑落到地上。但有几十名宋军被敌人用枪扎死。

    狄青没有管,刚到地面,大刀连舞,陆续有数名敌人被他砍死,又说道:“随我来。”

    冲向大营门口。

    一个敌将想要阻止狄青,两人交手三个回合,让狄青将他的长枪劈断枪杆,再一刀砍去,将此将脑袋劈掉。

    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但随着他脑袋飞出,敌人更是一片慌乱。

    狄青继续冲向寨门,一刀将寨门的门栓劈断,然后率领手下痛击涌上来的敌人,两个士兵在他们掩护下,将寨门打开。

    野利遇乞治军虽严谨,但这个大营是在后方,敌人疏忽,所以这才轻松拿下的。

    寨门一开,赵忠与赵保率领着一千余骑迅速冲了进来。

    随后数千宋军组成了箭阵,刀阵,枪阵,向营寨扑来。

    这是最精锐的骑兵。

    特别是那七百余名立功心切的女真人,杀疯了。只恨敌寨中的敌人太少了,不够他们杀的。

    眨眼之间,敌人溃败,有的攀墙而逃,有的从后门而逃。但逃了出来,又是三面埋伏,再次痛杀。

    五更不到,全营敌人全部尽数拨去。

    留下曹英与五百名将士,反过来替敌人看守此营,顺便打扫战场,物资不打算带走的,一把火全部烧掉。现在不烧,不然火光能惊动敌人,狄青再次翻身上马,向天都山石窟冲去。

    天色拂晓时分,东方启明星开始明亮。

    但冬夜漫长,四下里还是漆黑一团。

    宋军扑到西夏行宫前的大营面前。

    这个军营与行宫紧密联系在一起,有高墙,还有一些建筑,后面便是连片的行宫。

    眼下规模不是很大,虽然宋朝人说它是皇城,但不能当真,它的规模还不及京城顶尖有钱人家的建筑华丽。

    但因为层层建筑物,比刚才那个寨子更难以攻打。

    再次远远勒住战马,狄青潜伏过去,借着树木的掩护,向城墙上看去。城墙高度有一丈半高,但还能借助挠钩登上城墙。关健是城头上有许多敌人在巡逻。

    狄青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破绽,只好回来说道:“准备强攻。”

    说着带着一支箭术高超的宋军潜伏到城墙前。

    黑夜的昏沉,城头上敌人没有看到。但接近五十步后,终于一名眼尖地敌兵看着前方说道:“你们看,哪里有人动。”

    狄青知道暴露了,低声说道:“散射。”

    几百名宋军一字排开,张弓搭箭,向城头上用箭散射。

    陆续的有敌人被箭射中,从城头上掉下来。还有一部分敌人躲藏在墙垛后面,大声尖叫。

    “攻!”狄青喝道。

    几千名宋军在弓箭手弓箭的掩护下,向城墙靠近,有敌人向城头下放箭,或者投放滚木檑石,但突然袭击,西夏人没有防备,此时城墙虽有敌人醒来支援,终是人数少。

    一个个挠钩抛在城墙的边缘,一些宋兵顺着绳子攀援上去。

    又有敌人用刀砍断绳子,不时地有宋军从绳子上掉下来。不算太高,摔死的没有一人,但有宋兵摔伤,疼得叫起来。

    可终于有宋军登上城头,包括郭逵。

    郭逵挽了一个枪花,两名西夏士兵被他挑中,尸体抛落到城墙下面。

    但又有数名敌军扑过来。

    城墙上一片惨战。

    狄青看了一眼,吩咐道:“王直,你率领女真部战士勒马准备,防止敌人打开城门,主动迎战,其余人等,随我登墙。”

    说着,将大刀别在腰部,抓住绳索,几大步就窜上了城头上。

    主将带头,又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其余将士纷纷借着绳子攀援而上。

    东方有一些明亮,一道淡淡的惨红在天际处浮浮沉沉。

    行宫里也慌乱起来。

    两个侍卫直闯进行宫,不顾礼仪,抓起正在沉睡的李宁明说道:“太子殿下,大事不好,宋军闯了进来。快逃吧。”

    “宋军来了?”李宁明也慌了神,但没有彻底清醒,糊涂地问道:“舅舅不是派了两千军队守卫在外面?”

    “不行啊,宋军来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我军守不住了,快逃吧。”

    李宁明匆匆忙忙地穿衣服。

    这是一个文弱的太子,赵祯也文弱,但他智慧有的,遇事也冷静,包括历史上发生一件又一件大事,越是大事,他越是冷静地处理,于是宋朝多次危机,竟然平安渡过,竟然让人出现错觉,说赵祯朝是四十二年不知兵戈的太平时光。

    当真如此?

    这个太子,乃是一个气功大师,后来为了辟谷,居然练得走火入魔,气忤不能进食而死。

    危机来临,乱了,穿衣服的手都哆嗦起来,还是宫婢走过来服侍着,将他衣服穿好。

    外面继续在厮杀。

    随着狄青登上城头,更多的宋军陆续爬上城头,渐渐将城头拿下。但这支敌军乃是野利遇乞派来的精锐部队,依然站在闾墙下面进行着反抗。

    狄青大喝几声,拨开几支射来的弓箭,从闾墙大步流星地跑下去,再次带头扑入敌人的弓箭手中。

    也许他不及张岊勇猛,可也是这时代最勇猛的几个将领之一,而且一个冰冷狰狞的铜面具,更增加了他的可怖。

    大刀挥舞,立即有近十名敌军被他砍死。

    弓箭手阵出现一线混乱,郭逵乘机率人下了闾墙,扑入弓箭手中。

    两百多名弓箭手立即四散而逃。

    然而敌人借着各个房屋,继续在反抗着。

    狄青也没有管他们,冲到城门下,上面放下吊桥,下面打开城门,一阵呐喊,宋军冲了进来。

    然后狄青说道:“火箭准备。”

    火箭出现的历史比较早,三国后期便出现了,魏国守将用火箭焚烧了蜀军攻城云梯,一度在陈仓城下让诸葛亮吃足苦头。随着火药技术完善,火箭技术也渐渐成熟。元昊攻打麟州城时,麟州刺史苗继宣也使用了这种武器。

    但总体而言,这种武器威力不是很大,战场上使用的次数也不多。

    不过眼下很需要。

    狄青来的目标是为了破坏,而不是为了占领。占领难,破坏容易,于是一支支火箭向各个房屋射去。

    行宫各个建筑物多是木质建筑,夜风又盛,一会儿火海腾了起来。

    李宁明还在磨蹭,一个侍卫看到外面火光腾向天空,忍无可忍,不顾他没有穿好衣服,背起他就跑。没地方可去了,匆匆忙忙地向天都石窟诸寺院逃去。

    火光很快连成一片。

    狄青留下一批人马,以各营为单位,继续对敌人围杀,自己带着主力部队冲向后面行宫所在。

    此时行宫也是一片混乱,不但有太子,还有西夏人的一些贵族,虽是十月底,天气还没有完全冷下来,草木萧萧,正是狩猎的好时光,一边前来休假,一边前来狩猎。

    这都是宝贝,不但这些贵族,还有山上的大和尚们,也都是宝贝。

    西夏人信仰佛教,随着元昊多次前来拜祭佛祖成功后,这些大和尚们有的人几乎等于是西夏国师,地位不亚于任何贵族。

    派人一一抓获。

    但有一人是最关健,狄青骑马到处奔跑,忽然看到几位宫婢,上去堵住,挥手砍死一名宫婢,然后喝问。

    几个宫婢不停地尖叫,狄青再次砍杀一名宫婢后,所有宫婢闭上嘴巴不敢再喊。有一个宫婢胆小,居然吓晕过去。

    然后再问,终于从一名宫婢嘴中得知李宁明被侍卫背着,向石窟逃去。

    扭头说道:“随我来。”

    带着宋军向石窟杀去。

    太阳终于升了起来,天地间血红一片,与火光绞在一起,连两边的大山都被染成鲜红色。

    上了山,山上有许多寺院,看到宋军杀来,这些大和尚们早就失去往日高僧的风采,一个个丢下寺院不顾,向山上逃去。

    势如破竹,几乎没有一人抵抗,一个个寺院先后被拿下。

    狄青一路砍杀询问,为了得知李令明下落,不顾这些人是不是和尚们,继续以杀逼问,终于得知侍卫背着李令明往山上逃去。

    扬马疾追。

    远远地看到一行侍卫背着一个人,后面还有一些少女,都是宫婢的打扮,从一个山顶上向山下奔去。

    “追。”

    狄青拨马猛追。

    不用他喊,后面的宋军也发了疯,那可是西夏国的太子!

    因为追得急,有的士兵马匹被山石所绊,摔倒在地。可是后面的宋军不顾不管,继续拼命追赶。

    越过两个山头,狄青将李令明一行追上。

    几十名侍卫想反抗,李令明挥了挥手,将他们制止,脸色惨白地站在哪里,说道:“我虽是大夏国太子,然不得我父皇所宠,即便你们得到,也不会起作用。大不了我父皇另一个太子,请杀了我吧。”

    狄青大笑:“也许你说得对,你父皇会不会发疯,我不知道,但你的那个舅父一定会发疯的。”

    “你休想,”一个侍卫大声怒喝。

    刚说完,被赵保一刀砍死。

    又有一百多名宋军追上来,将这几十人团团围住。

    看到没有生机,一个侍卫放下手中武器后,其他的侍卫陆续的放下手中武器。有一个忠心的宫婢抱着李令明哭了。

    “你休用哭,你家太子是一个大宝贝,我们不会杀害他的,”狄青微微笑道,然后下令说道:“将他们绑上。”

    士兵走过来,将这几十人用绳子捆起来,丢在马背上。

    这一战目标终于完成,看着这个西夏国的太子,狄青想道。又扭头看了看天空,太阳冉冉升起,天地间一片光明。

三百七十二章 太子绞肉机(一)

    令斥候回来禀报后,几平所有人都雷倒然

    郑朗却相信。

    这一战中兵出天都山,是他首倡谋划,老种与狄青随后完善之策。

    真实灵感是来自章梁。

    史上平夏城西夏大败后,梁氏还想打一个翻身仗,举国之兵驻扎在天都山上,准备春天再次发起攻势,扳回败局。

    于是给了章巢灵感。

    天都山居高临下,一直作为西夏人向宋朝发起进攻的前沿阵地,但它同样有一个缺点,离宋朝前沿阵地太近。只是宋朝多是防守,很少发起主动进攻,这个缺点一直没有暴露。

    章巢命令折可适率领一万军队分成六路,于冬月下旬,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发起进攻。

    这一战关健因素与郑朗差不多,兵出不备,快。

    突然来到天都山下,宋军此战大破数倍于己的西夏军队,带回十几万只牲畜,三千多名战俘,西夏主将嵬,名阿埋、妹勒,无数贵族,外加一名公主。

    西夏人举国震惊,向契丹求和,契丹派了一支人马过来,送给梁氏一杯毒酒,喝下它吧,西夏不能让你这个疯女人拖下水,给弄完了。

    俺们还要指望西夏替俺分一分宋朝的兵力。毒死梁氏,扶持李乾顺上台。

    李乾顺一边投靠契丹,一边与宋军求和。

    西夏人运气再次逆天,正好宋朝皇宫里发生巫蛊案,牵连许多大佬落水,只好借以无钱再战,同意西夏人的求和。

    此战给了郑朗启发,而且有数条优势。

    这时敌人的驻军远不象后来那次多,攻打难度小。

    做了一些迷惑,从没烟西峡直接发起长途袭击,距离只有一百里路,后来那次距离达到两百多里,潜伏难度下降。

    狄青的指挥能力有可能略在折可适之上。

    准备更充分,比如驮马,去的时候驮抛石机部件与武器,回来后驮俘虏回来,提高撤退速度。

    对于贵人,郑朗也做了准备。

    西夏人出身于游物民族,后来半耕半牧,但血液里依然保存着祖先一些习惯。契丹也是,有好好的都城不呆,弄一个四季捺钵,一边渔猎一边随行营处理政务。

    西夏人没有那么大的活动空间,但一些贵族不喜欢呆在兴庆府里,喜欢出来活动。天都山有行宫周围还有很好的狩猎场所又有天都石窟诸寺院可以烧香拜佛,此地在折可适未破之前,是西夏贵族野外活动的最爱之一。

    狄青成功,必然会掳来许多贵族,注定野利遇乞会抓狂,所以伏击战才会得逞。

    但没有想到居然有一个太子。

    看着目瞪口呆的诸位将领,郢朗精密的大脑在逐一分析。

    不考虑眼下,眼下对宋军肯定有利。

    元昊第三子还没有出生,但已有了两个儿子另一个儿子也是野利皇后所生,就算失去李宁明,还有一个宁令哥,可终是自己的亲侄子,野利遇乞会发疯的。自己会更有机会,扩大胜利果实。

    关健是以后,自己将这个太子放在泾原路,会有什么结果。若不是狄青可能抓到这个太子,郑朗几乎都不注意他。

    如果可能,郑朗甚至愿意扶持这个软弱的太子上位。

    但是不可能的,即便他不练气功,元昊也不会将国家交给这个又软又弱的儿子手中。

    实际意义不大,大的是象征意义。

    会极大的鼓励国人士气,但另一边李元昊同样也会发疯。他宁肯儿子自杀,也不愿意儿子落入宋人手中遭到羞侮。

    那么会象历史上那个疯女人梁太后一样,不顾国家后果,发动三十万四十万大军攻击泾原路。

    其实也是一次机会,只要举国对自己进行支持,让秦凤路与环庆路军队对自己进行支持,再从京城调来十万到十五万禁军,与大量武器物资,那么就可以在泾原路与元昊一战决胜负。

    关健朝廷会不会支持自己?

    即便支持,能不能迅速决定下来,否则即使派出援兵,迟了也来不及。

    还有,与西夏打了三年,两国国力都受到伤害,契丹人要来捡便宜果实了。

    他们还是没有勇气出军进攻宋朝,也怕输,但会派出使者前来敲诈勒索。一旦两国将所有筹码押在泾原路之战上,契丹人会不会乘京城兵力空虚时,向宋朝发起进攻?

    郑朗也不大好说。

    若是再过几年,契丹人得到好处,另一边李元昊来了一个当头棒喝,也许情况是两样的。

    现在的契丹又怕死,又自大,很难保证他们最终不会出兵。

    或者将这个实际没有作用的太子押到京城,那个麻烦更大,好不容易将兵力聚在泾原路,但元昊会举国之兵,攻打延郿路与环庆路,反正儿子讨不回来,不如拿宋人泄愤。更是两败俱伤。

    郑朗精密的大脑反复地在推算。

    算来算去,皆难有很好的结果。激怒元昊,必定是玉石俱焚。

    但最先焚的是自己与泾原路百姓。

    种种后果推算后,写了一封奏折给朝廷,有可能会捉住西夏人的太子,要么依我的主意去做,将他的想法说了一遍。要么留下太子,但必须将他留在泾原路,朝廷让秦凤与环庆两路出兵对自己进行支持,还要立即从京城发来十万以上的军队,并且元昊从麟府路撤离后,将张亢、张用、折继闵、王吉与王凯五人,以及延麟路的王信,环庆路的杨文广,全部调到泾原路,让我指挥。

    说明郑朗的稳妥性。

    从他的政治思路也能看出这一点。

    虽然看似激进,那是后世的知识,让他比任何人看到宋朝的弊端。

    政治理论并不是真正的激进派,王安石的冒险做法他反对,司马光的保守做法他同样也反对。

    军事上范仲淹的稳妥做法郑朗不赞成,韩琦的做法郑朗认为是躁进。

    这次反击依然与激进无关,只是看到元昊出击府麟路损兵折将所产生的缺,才钻这个巨大的空挡,与任何激进并无关系。

    大胜之功也许没有,但首先会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并且宋朝的富裕,人口众多,为他这种稳妥打法,提供了底子。

    明处什么也没有说,实际是提朝廷选择了答案,只是答案郑朗没有写,而是让赵祯与诸位大佬写下,省得以后有人拿来找麻烦。

    毕竟是一个太子!

    写好后,不顾深夜时分,用八百里加急,送向京城。

    又用眼睛扫视了一下诸将,许多将领在瞠目结舌之后,全部欢呼起来。只有老种皱着眉。

    郑朗心定了定,这反应老种的智慧。

    确实有这个人在身边,郑朗觉得很安心。

    不能夸大老种,不一定比李元昊军事才华高明,但至少比野利遇乞要强。说道:“种将军,我怕野利会疯。”

    “郑相公,我也担心这件事,最好还是派一员猛将前去天都山支援狄青。”

    郑朗看了看诸人,其实能用的将领也不过景泰、赵询与刘沪数人而已,其他的武将,不用看他们的表现,看看在定川磐的表现,即可知道他们的能力。

    有葛怀敏的失误,也有诸将的无能。

    能用的大将只有少数几人,派出一员大将,接下来的埋伏战就会少用一员大将。

    然而郑朗咬了咬牙齿,说道:“景泰将军,你马上率领四千骑兵,驰援狄青将军。”

    “喏。”景泰领命出去,事关重大,不顾现在是将近三更时分,立即点集人马,向天都山出发。

    得抢时间,从好水川出发,赶上狄青部队,有可能要到明天中午了。并且一夜的急行军,人马也会出现一些困乏,但出现太子的新变化,不得不这样做。

    一切全部乱了套。

    郑朗又用眼睛盯着赵询,本来是让景泰率领伏军进入石门峡,景泰一去,只能交给赵询率领。老种是智将,但不是冲锋陷阵的勇将,中军也要他坐下来侧应,配合自己指挥三军,出谋划策。

    赵询重重点了一下头,那意思说,郑相公,请放心我吧。

    郑朗有些犹豫不决,按照史书记载分析,赵询的能力在景泰之上,然而平定叛羌一战,让郑朗嗅到一丝危险。

    这一战赵询是立下大功,但对手只是一群散乱的叛羌,己方无论士兵数量或者战斗力,均胜过对方。换刘沪率领这支军队,同样可以做到。结果最后自己增加一万兵力,刘沪在后方依然遇袭。

    说明稳妥上,赵询还有欠缺之处。

    后来喊来他议策,与老种相比,又能看到赵询的差距。

    对手不是叛羌,而是野利遇乞,性质完全不同。

    在诸将当中,赵询已经算是好的,而且胜在年轻,有成长的空间,郑朗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说道:“赵将军,景泰那支军队便交给你了。另外刘沪将军也随行作为副军,相互侧应。”

    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继续用刘沪相互配合,弥补一些赵询的不足。

    “喏。”赵询挺起胸脯答道。

    郑朗又与老种进行商议。

    范纯佑说道:“郑相公,要不要我回去,让父亲派出一支援军。”

    此时在筑细腰城,环庆路出的主力军队,不但有杨偕,还有也被范仲淹看中所赏识的杨文广。

    不得不承认,范仲淹很有识人之能。

    葛怀敏不行就是不行,所推举的狄青、杨广文、郭遣等,皆成为名将。

    他离开延州,将杨文广也带到身边。

    此时就在细腰城,与灭藏三部交战时,杨文广又再次立下大功。

    但对范仲淹,郑朗始终有些不信任,犹豫片刻说道:“好,你立即回去,让你父亲最好能派出杨文广与一万以上的人马,对我这边支援。”

    范纯佑领命离开。

    再次商议,不得不改变计划。

第三百七十三章 太子绞肉机(二)

    宋朝以前的保守,冬夜的漫长,黎明时分的寒冷,成就了这次行动。

    但是行宫烧起后再也瞒不住。

    眼下西夏天都行宫因为没有出现没移妹妹,元昊也没有大兴土木修建无数华丽的宫殿。但作为皇帝的行宫,这一片建筑群还是庞大无比的。

    浓烟很快升起。

    野利遇乞刚刚起床,属下急匆匆闯进来禀报,说西夏行宫方向升起大片浓烟,似乎被烧着了。

    “行宫失火?”

    属下不敢作声。

    一会儿又有人进来禀报,宋军到了行宫,人数多,地形复杂,不可能再象行宫前的山营,全部截杀。陆续有许多西夏士兵逃出。

    逃兵立即将消息禀报给了野利遇乞。

    野利遇乞一听差一点昏了,大喝道:“这是不可能的。”

    西夏行宫不是真正的城池,也没有宋朝大城市那么坚固,但有一道围墙,自己还派了两千人留下守护。不仅行宫有两千人,若是宋军袭击行宫,必须袭击前营。

    前营同样不是很坚固,但是宋朝从未向天都山发起进攻,前营的性质会起一个守护与缓延的作用。

    况且离宋朝控制区还有一百来里路。

    这一百来里路不是平原地区,有许多山路,即使宋军出击,自己在一路上设了一些哨所,还有许多巡逻队伍。怎么可能就杀到了行宫,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隐隐他迅速反应过来,猜测到真相。

    宋人有军队,一南一北两支骑军在开花,若是有意配合,会在没烟峡的西侧会合,那么潜伏区域会缩短。

    但还是不相信。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行到行宫,最早也得两更时分以后,没有士兵巡逻,没有百姓出没,才能做到不被自己察觉。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能驰援到行宫前,连破前营与行宫?

    忽然大叫:“调兵。”

    太子啊。

    这一刻野利遇乞真的疯掉了。

    ……

    郑朗与老种也在看着外面,同时大批斥候已经派了出去。

    因为太子,战术安排全部改变。

    本来是捉住一些人后,狄青会根据情况做出速度改变,慢慢将敌军吸引,然后进入石门峡。从进入石门峡起,自己的中军迎头赶上会合。

    石门峡的尽头是一条很小的河流石门川,石门川两边是一汪平川,再往两边去,是一些小的矮山。

    就在此处迎击敌兵。

    考虑到野利遇乞的愤怒,害怕西夏军队成为愤军,也做了许多布置,最重要的布置将随军辎重车推出来,做成车阵,无论野利遇乞怎么凶悍,他手中的兵力始终有限。

    只要将他的军队拖住,鏖战一会,野利遇乞不得不撤退。

    想撤退只有继续从石门峡返回。

    另一支宋军会借着这时间从侧面绕道石门峡两边的山岭上潜伏下来。

    还是打埋伏,但不是提前埋伏,军队是在运动之中,即便敌人重视斥候,派人查看,石门峡上依然没有一个伏兵。但在西夏军队撤退后,伏兵便出来了。

    伏军将石上的石头砸下来,或者站在山顶上放箭射杀,自己主力军队在后面追击。

    石门峡这一战便会有一场畅快淋漓的大捷。

    继续派诱兵出天都山,吸引野利军队的主力于天都山侧,借着其他地方西夏兵力虚弱之时,出兵赏移口、攻打韦州、鸣沙城。

    因此,这个时间把握最为重要。

    只在石门峡这一战,将敌人主力消耗完后,才能执行后面的计划。

    但出现太子,一切皆无法控制。

    甚至会于石门山筑临时简易军寨,让此寨成为一个巨大的绞肉机。

    更向着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可是过程谁都无法计算。而且首要前提是狄青能不能将太子带回。

    他也在焦急万分的等待。

    ……

    狄青开始撤军。

    不知道后方在做什么,但相信郑朗与种师衡会做出相应的配合。

    有的没有变,比如将携带过来的抛石机也投入火中焚烧。宁肯烧去,也不能让抛石机成为行军的累赘。

    西夏行宫里有一些贵重金银器皿,一些前来游玩子弟也带着一些贵重首饰,或者山上的铜像。下令便于携带的金银器皿随缘,这不会拖累行军的速度,但铜像的什么,一律不能打主意。

    笨重,也来不及剥取。

    至于行宫里的财富,更是以随缘为主,找到了就算了,找不到,不准士兵浪费时间再去寻找。

    武器盔甲除了西夏人精制武器西夏剑外,其余的全部投入火中焚烧,不准携带。

    马匹留下,其余的牲畜一律不要,这与原计划有所改变。原计划中是将所有牲畜带上,不一定要带回,在西夏敌人追赶时一边跑一边丢弃。战后能找到就找到,找不到拉倒。

    绝对的不能贪心。

    但有了太子,留在此地十分危除,必须出天都山,所以牛羊一律丢下不要。

    这一战击毙了许多敌人,还有许多敌人逃了出去。除了将士外,还有一些贵族,与服侍他们的下人,婢女,以及僧侣。

    后者郑朗刻意说了他们重要性。

    元昊每次出兵吐蕃或者出兵好水川,都前来天都石窟诸寺祈祷。

    大和尚们为了贪图元昊的赏赐,利用宗教,主动替元昊暴行披上一层合法的外衣,宣传他的胜利与侵略战争的合法性。

    元昊也开心,利用国家政权抬高天都石窟诸寺院的地位,最终让天都山这些天窟寺院成了西夏最重要的佛门重地。

    如今将这些大师们捉来,那么很无情的将他们外面光滑神衣剥下,从神权上催毁元昊政权。

    在捉和尚的过程中,顺便将这些寺院也点起一把火烧掉。

    命令下达,再次一把把火腾了起来。

    山上不停的传出各个和尚喊叫与求饶声。

    狄青看着眼前这片情景,忽然笑了,小相公在杭州排佛,来到边疆催毁天都诸寺,战争又选在石门峡,石门峡边上的须弥山石窟规模更大,也有一些寺庙。

    不知道小相公那几个娘娘知道事情真相后,会不会赶来渭州教训小相公。

    当最后一个寺庙火光腾起,狄青看了看天色,下令吹响撤军的军号。

    山林里还有一些敌人的逃军,以及哭爹喊妈的僧侣,但不能再浪费时间,必须到回去的时候。

    士兵陆续归队,将这些俘虏捆起来,放在马背上,会不会因为姿态不舒服,将他们活活颠死,没有人会过问。只是对李宁明态度好一点,狄青亲自将他扶上马,与自己共乘一骑。

    扫了一眼,此战也牺牲几百名将士。也是没法,想不伤亡是不可能的,说道:“撤。”

    数千铁骑向南驰去。

    眼看到了前营,狄青听到一阵喊杀声从前营传出。

    匆匆忙忙地带着闯入。

    一旦此处丢失,敌人利用营寨的阻挡,将自己这一行拖住,凶多吉少。

    闯进大营,曹英正在率领手下与西夏人交战。

    留下的五百人几乎牺牲了近半人,看到狄青率军抵达,几乎所有将士长松了一口气。

    狄青命令手下接过防御,登上高处,向外面看了看。

    外面大约有三千左右骑兵,有许多人穿着平民衣服,看来是急急忙忙征集过来的。

    一半人下了战马,用弓箭向寨中射击,还有一些人不要命的用梯子,或者人搭人,向墙头攀登。

    狄青提着盾牌,将李令明推出去,大声喝道:“你们看好了,这是谁?”

    外面敌军抬头往上看。

    领首的几个敌将跪拜下去,泣不成声:“太子殿下。”

    一个太子,几千敌军全部跪下。

    郭逵微蹙眉头:“狄将军,有些不好办啊,这些人是哀兵。”

    哀兵必胜,人数不少了,近三千西夏骑兵,激愤会爆发他们所有的战斗力,与自己手中兵力有得一拼。即便自己胜也是惨胜,又不知道要交战多少长时,那时候会有更多的敌军涌上。

    狄青凝眉深思,将曹英喊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曹英狐疑地看了看身后的俘虏,终领命下去。

    一会儿寨门打开,曹英率领着一群人将俘虏推出,挡在身前。这些俘虏有许多和尚,还有几个贵族,以及一些敌将。

    本来西夏人跃跃欲试,准备想发起进攻,一看到这些俘虏全部傻眼。

    几乎同时张起的引一起松下去。

    除非是养由基在世,否则怎么可能将箭穿过这道人肉盾牌,射到盾牌后面的宋军身上?或者用箭往这些高僧,这些贵族将军身上射?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放箭。

    陆续有宋军推出更多俘虏,敌人不敢放箭,宋军敢。借助俘虏做掩护,在后面向敌人放着冷箭。

    敌军只能退。

    一进一退,渐渐形成一个扇形。

    李令明愤怒地说:“你们宋人太无耻。”

    “再无耻,还你父亲背信离义无耻?”狄青冷笑道。

    准确来说,这是不是无耻,而是猥琐,但十分管效,狄青转过头来对郭逵说道:“水无常形,兵无常势,敌人一心想救他们的太子,来的时候是哀兵,所以攻寨时不要命似的。但兵法又说,一鼓作气,二鼓衰,三鼓竭。我将太子提上城头,将他们哀气激到巅峰,然而他们却不知道怎么营救。就算攻破此寨,我只要轻轻一挥刀,他们太子就会成为刀下亡魂,哀过后便开始衰。用俘虏做盾牌,他们连箭都不敢射,再摘他们士气,那便是渐竭。散成扇形,敌人阵营错乱,面积广大,阵营变得稀薄……

    “狄将军,末将知道该怎么做了。”然后郭逵用佩服的眼神看着狄青。

    “郭将军,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闲下来多看看春秋与孙子兵法,会有所裨益。”狄青微微笑道。

    郑朗给了他四本书,春秋三传中狄青只喜欢看左氏,特别是那些关于战斗场面的记录,常让他看得入神。接下来便是孙子兵法。至于那两个郑朗手注的尚书与论语,虽感谢郑朗好心,勉强在读,终是兴趣不大,也看不下去。

    曹英将战俘逐步散开,敌人的阵型变得更大。

    不时的有敌人呼喝,守住。

    用俘虏胁迫,让你们胁迫,我们只要看好这条道,不让你们突破就行啦。至于这些俘虏怎么办,还是等野利遇乞赶到再做处理。

    忽然郭逵率领着骑兵,从寨门里杀出来。

    敌军大乱,几个将领急忙指挥。

    然而这支骑兵几乎是以女真人为主组成的,战斗力远远在他们之上,士气又不及开始,阵型变薄,很快被郭逵冲得七零八落。

    看到敌人阵型被冲乱,狄青再次挥手下令,此次宋军主力几乎全出。

    分成四部,就象四支利箭一样,又穿过了敌军阵营。

    依然有人在鏖战,可有部分人开始逃跑了。

    狄青喝道:“追五里。”

    虽敌人大部未败,但已露出大败迹象。

    不敢多追,但要追一追,进一步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

    只是一会儿,随着更多的人逃跑,敌人终于溃败开始。狄青没有看战场,这支敌军算是解决了,扭头看着李令明:“这一战,我死了一些部下,你们西夏人死得更多。他们有父母,有妻儿,有亲人,本来我朝十分善待你家,可是你父亲为了满足自己野心,不惜谋叛,让这么多家庭肢离破碎。他做得对不对?”

    狄青仅是一句责问,碰巧却正中李令明的内心处。

    李令明咬牙不作声。

    号角吹响,追杀开始。

    狄青扭过头看着战场,又看了看远处。远处暂时没有敌军到来,大约是野利遇乞就近调来的一支军队,可是千山万水之后,一定会有许多西夏军队正在聚集。

    暂时算是平安了。

    然后盯着那群女真人,攻城时看得不明显,放在野外,立即能看到他们的凶悍。

    看着这群女真人纵横无敌,狄青也不由的看了一眼北方。心里在想,这是几百人军队,若是几万人军队,会成什么样子?

    这一战真正击毙的敌人不多,包括曹英在内,也不过击毙了**百人,但胜在迅速。

    五里地,速度很快,一会宋军陆续返回。忽然一个士兵对狄青说道:“狄知军,你看。”

    狄青看着背后,背后远处扬起一些尘埃,敌人隔着山,没有看到,但能猜出是敌人又从后方抽出兵力,前来围堵。

    野利遇乞疯了,也乱了,从上午接到行宫遇袭的消息后,就在不停地调动兵力。远处的兵力来不及赶过来,于是将就近的所有兵力一起调动,想将狄青这支宋军堵在西夏境内,再用重兵围困。

    狄青看了一眼,下令道:“继续撤离。”

    这一路重重围杀是避免不了的。

    徐徐南撤,狄青却在脑海里回想着昨天晚上过来时各路的地形。

    随即想到一个办法,大军行到三十里地外,狄青说道:“就在那坡后面埋伏。”

    前面说坡也能说岗,一座小矮山,地势相对平坦,中间一条小道通向没烟峡。狄青又说道:“马塞嚼,掳来的战马没有马嚼者,用战俘衣服先行堵上。”

    “喏。”诸将大声应道。

    翻过矮岗,将士开始用刀割俘虏身上的衣服,往马嘴里塞,塞完马,狄青没有吩咐,将士自动塞住俘虏的嘴巴,包括李令明嘴里也被塞上一块袈裟大袖子。

    狄青亲自站在矮岗的高处,借着一棵参天老树掩护,向北面眺望。

    来的敌人并不多,只有七八百人,但正好遇到一些溃败的战友,再次聚了聚,大约近两千人,一路追了过来。

    狄青的布置不算巧妙,派一个斥候查看,便能看到他们在矮山那边。

    但此时敌人只顾追赶,又是匆匆忙忙的从各处拢来的军队,哪里想到那么多?

    一股脑冲了过来。

    眼看到了山脚下,狄青又看了看,不但人数不多,阵型也十分零乱。狄青也没有将西夏人放在眼中,除了全部是骑兵,无耻的每次以十打一外,这支西夏军队还有什么?

    向身后挥了挥手,说道:“杀,十里。”

    带头拨马杀了下去。

    此时宋军士气正旺,想回去心切,毕竟在敌境,心中没有底,又居高临下的往下冲。

    这支敌军再次被击溃,四散而逃。

    追了十里地又返回,还没有安全。

    再次南撤,天色渐渐暗下去。

    前方便是没烟峡,比起没烟前峡的地势开阔,没烟峡西侧地势险恶,两边多有一些小型的沙丘,大风一怒,狂沙翻滚,对面都看不到人影。

    但是狄青心中还有些犹豫不决。

    即便撤到安全区域,敌人主力部队没有到达,自己似乎没有达到战前的安排目标。

    不过自己怀中的是西夏太子,一切都疯掉了,狄青也不知道怎么选择。

    夕阳昏昏欲垂,正在狄青思考时,前方斥候过来禀报:“狄将军,前面又有一支敌军。”

    “多少人?”

    “不知道多少人,但用木头做成栅栏,卡在道路上。”

    “杀过去。”

    三军冲了过去,正好位于两山中间一处隘道上,敌人修了一个简易的栅栏寨子,寨子不大,人数大约也只有几百人。但这很讨人厌的,不象凌晨两次进攻,是乘敌人不备,那不作常数。

    正常作战,虽这寨子不大,但想将自己军队阻上一两天,还是能做到的。一两天过后,会发生什么,掰着手指头也能猜到。

    仔细看去,看到敌营如临大敌,许多西夏士兵手中张引搭箭。

    微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就地休息。”

    从昨天二更时分到现在,所有将士几乎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一个个累坏了。

    “狄将军,这里危险啊,”王直说。

    “别忘记了,我们后方还有军队。”狄青淡淡道。

    草草地吃过干粮,准备休息,突然从边上草地里钻出一个人,说道:“小的奉景将军之命,求见狄将军。”

    带了过来,斥候禀报事情经过。

    景泰带着四千人马,本来赶得快,下午时分能与狄青会合的。但到没烟峡时,遭到当地的羌人伏击,幸好斥候派得多,没有让羌人得逞。为了扫除这一障碍,景泰不得不率兵将这几部朕合的“民兵”剿灭,耽搁了时间。

    又审问了俘虏,才得知这几个部族对西夏比较忠心。前段时间宋朝军队软硬兼逼,他们皆躲藏在深山里,又派人联系野利遇乞。野利遇乞迟疑着没有收留。直到今天上午,得到野利遇乞的手令,让他们狙击一下宋朝派来的援兵,不管结果如何,天黑时向西夏境内转移。

    审问完了,对这些部族景泰没有手软,不过因为时间紧张,放跑了一些族民。然后来到西峡,就看到这个寨子,同样被这个寨子阻挡住。

    狄青听后深思。

    野利遇乞他也没有低看,这一手安排十分巧妙,一旦自己冲破天都山辖区,只有几百人,是阻挡不了自己的。不如让他们用最快速度赶来,修一个小寨阻挡自己。

    但野利遇乞得知自己攻陷西夏行宫的消息,也要到上午时分。不然不可能只派来两处援兵。这支军队大约是西边敌人军营的军队,到了这里,最早也得中午时分。所以野利遇乞让一些叛部阻挡宋朝援军,正是为了赢得修寨的时间。

    安排十分高明,但能将这个小寨子草创到这地步,敌人同样累坏了。

    沉声说道:“你立即从侧面绕道回去通知景将军,二更时分,我做佯攻,吸引敌人注意,景将军从寨后袭击。”

    “喏。”这名斥候又从草丛蜿蜒爬回去。

    狄青又想了想,说道:“分出两部,一部就地休息,一部守值。”

    守值的将士不能睡觉,一旦睡觉,没有几个时辰休想起来。即便喊醒,身上也软绵绵的,提不起精神,更不要说战斗。

    夜色真正到来。

    一半将士在睡觉,听着鼾声如雷,守值的将士同样眼睛发困。

    不过还好,只坚持到二更。

    狄青让守值士兵开始发起进攻,双方陆续出现一些伤亡,宋军在寨外面,伤亡要更重。而且两波进攻也没有攻进寨内。

    交战场面很奇怪,一半人正在远处睡觉,一半人在血战。

    敌人看着宋军,也感到奇怪与纳闷。

    就在这时,敌人的后面传来一阵嘶喊。

    狄青喝道:“攻。”

    两相夹击,狄青军队没有攻进寨内,景泰已经率军进入敌人后寨。

    几百敌军立即溃败。

    但两边都被宋军夹击起来,几乎没有一个敌兵逃出去,全部被击杀。

    狄青叫醒了后面睡觉的宋兵,一起涌进此寨中。寨子很小,也没有办法容纳这么多人。

    与景泰简短的交谈几句,又将宋军一分为二,一部分留在寨内进行防御,一部分出寨,在寨后就地再次休息。

    只将李令明派一队人马护送回去,其他的俘虏仍然留下。

    这时狄青才长松了一口气,看着景泰问:“郑相公有什么安排?”

    “我还不知道,听到狄将军送来的消息,郑相公写了一封奏折,用快马送到京城,然后便让我率领四千骑,驰援狄将军了。”

    “来得好。”狄青道。

    然而两人倚在寨栅边打盹,两军都累坏了,两人同样也累坏了。

    天眨眼到了黎明时分,晨风一次,景泰惊醒,叫醒了狄青,说道:“狄将军,换防。”

    开始换防,几个时辰后,休息的宋军精神再次饱满,没有休息的宋兵跑到寨后,倒下便睡着。

    但天还没有亮,晨风又冷又急,两人站粗糙的寨栅前,狄青说道:“景将军,你说野利遇乞看到此处寨栅反而为我所用,他会有什么样表情?”

    景泰大笑。

    笑声刚了,斥候骑马飞快的从外面闯进入禀报:“狄将军,景将军,敌人近万名骑名杀过来。”

    “好!”狄青与景泰不忧反喜,相互击了一下掌说道。

    无数道黑影渐渐从西侧夜色里涌出,越来越大。

三百七十三章 太子绞肉机(三)

    “章相公,为何不说?难道相公想学李林甫?”欧阳修说道。

    他是朝堂上最大的一根搅那个东西的棍子,一般大臣如今看到欧阳修皆有些头痛。

    但欧阳修与包拯二人皆有意思,富弼与郑朗或者吕夷简他们,我错了,贬我官啊,或者朝廷所做所为,让我不满,摞蹄子不做官了我。或者教训皇帝,你做得不好。欧阳修辞官永不抵毁皇帝,包拯抵毁皇帝永不辞官。

    章得象主动闭嘴。

    俺不理你。

    欧阳修又看着其他几个宰相,面对欧阳修,吕夷简也感到头痛,对赵祯说道:“陛下,郑朗那封奏折可以拿出来让大家看一看。”

    否则会让欧阳修上纲上线的。

    这么大的事,居然只有你们几个宰相知道,那么要其他大臣做什么,要言官做什么,听听,李林甫都出来了,最后能让几个宰相恶心至死。

    赵祯派人将奏折拿来,往下传阅。

    全部看呆住。

    打到现在,是佛也会恼羞成怒的。

    活捉西夏太子,即便最后将他释放,其意义也非同小可,至少能向天下百姓有个交待。

    难怪早朝时几个大佬全部失态,换自己也会失态啊。

    富弼叫了一声:“拿地图。”

    得看地图,宋军离天都山行宫有多远。

    地图拿过来,大臣们一起挤过来看。这是泾原路的地图,若按宋朝虚拟的控制区域来看,离西夏天都行宫仅有一百来里地。但再不懂,也没有大臣将整个没烟峡地段真当成宋朝的地盘。

    那么从石门峡或者没烟前峡赶往西夏天都行宫,就会达到两百里。

    西北具体的情况不知道,可也能猜到一路上所遇到的困难。

    许多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郑朗是怎么做到的。

    主要这封奏折的前面还有一封奏折,那份奏折上写得很详细,两份奏折联在一起读,来龙去脉便会很清楚,关健那封奏折如今在潼关,还是在洛阳。应当出了陕西境,但没有到达京城。

    因此所有人一头雾水。

    一起热烈的讨论郑朗会不会得逞。这一回赵祯撵他们走也不走了,一个个耐心地在等候消息。

    吃过午饭,消息还没有来。

    于是喝茶聊天。

    到了傍晚时分,郑朗第二份奏折终于抵达。

    写得十分简单,臣命狄青昨夜潜入敌寇天都境内,四更破寇天都行宫前寨,全歼六百守寨敌寇,拂晓抵达行宫,诸将士浴血奋战,天明夺城,又毙敌七百余人,俘虏数百敌寇,天都石窟寺庙歹僧,西夏太子,一干至天都狩猎贵族。复焚行宫乃石窟寺庙。返回与敌寇数次激战,败敌三部,夺寇没烟寨所设之寨,毙敌两千余人。于寇寨扎营休息,以图诱敌至石门峡,扩大战果。

    也就是经过五次血战,三次夺寨之战,终于捉住西夏太子。

    因为事情匆促,郑朗也不能知道详情,写得很简单,大约意思写出来了。

    又说道,此战陛下勿忧,臣之忧元昊寇府麟不果,大军撤回,必寇泾原泄愤。泾原地势平坦,少勇将。府麟一战,星光荟萃,几集天下风流于此,张亢、折继闵、高继宣、苗继宣、王凯、张岊、王吉皆万人敌也。臣恳求陛下调张岊王吉前来泾原增援。

    郑朗不是为了替这几人表功,说的是事实。

    泾原路兵力不少,就算按他的心愿裁去一两万人,只剩六万余人,兵力也远比府麟路雄厚,况且需要时还能调动至少一万名以上的弓箭手增援。

    这些弓箭手多是猎户出身,又生长在这个边荒之区,生性剽悍,箭术高明,战斗勇敢,练一练,不亚于京城的精锐步兵。而且裁去近两万人,老弱病残,不思进取的士兵逐一裁去,本身剩下的战士都有一战之力。

    单从士兵上说,足够了。

    可是少将。

    赵忠赵保赵胜三人只是勇夫,让他们带头杀人行,指挥能力却不够。

    曹英等少数将领也有些战功,比如曹英在破敌人后桥寨时立过一些功劳,可那是什么战役?只是歼灭几百名守塞的敌人,性质与几万人大会战会相等吗?

    他们还算好的,多少能派上一些用场,多数将领连用场都派不上。

    赵珣、刘沪等人稍能重用之,还有欠缺的地方。景泰似乎更好一点,郑朗也有些放心不下。真正拿得出手的,只有老种与狄青,老种是智将,上前线作战能力欠缺。那么只有狄青,难道什么战役都要狄青完成?

    帅才自己与老种、狄青相互搭配,够了。但缺少将才。

    府麟路诸将中,王凯得到一些重用,后来还有一系列战役,闪了光,放了彩。

    折继闵临时支援一下可以,但府州离不开他。

    高继宣马上要病逝,派不上用场。

    张亢光彩夺目还没有全部绽放,没有说服力。

    苗继宣战后也消失不见,在麟州做得不错,但实战能力,不是他所长。

    只剩下张岊与王吉,朝廷似乎也没有将这两个万人敌当作一回事,不如把他们要到泾原路,还能发挥一下作用。

    有这两位大将,再加上狄青、景泰、赵珣诸将补弃,那么泾原路要帅有帅,要将有将,要兵有兵,即便元昊大军来犯,自己会有一战之力,甚至在野外,都可以与他斗一斗。

    这两人不要发挥他们在府麟路的全部,那几乎是玄幻,不可思议,只要发挥出在府麟路一半的勇猛,元昊派十万大军前来泾原,也会讨不了好处。

    大家看着奏折,先是很高兴。

    然后与赵祯一样,十分茫然,这个张岊与王吉是谁啊?

    全部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章得象。

    郑朗派人通知府麟路,朝中大臣也知道,这是通知,不是指挥,不算越权。

    大约听到一些消息,这才讨要这二位大将。

    但能让郑朗郑重讨要,对付元昊泄愤式的入侵,肯定不是凡夫俗子,为什么自己一点风声没有听到呢?西府诸位大佬失职了。

    章得象嘴角发苦,不知道怎么说。

    赵祯替他说道:“朕会派人亲自前去府麟路查问。”

    肯定中间出了一些问题,究竟出在哪儿,赵祯不清楚。又问:“这个太子,你们看如何处理?”

    是押回京,或者关在泾原路胁迫元昊,或者依郑朗的意思进行一番利用释放回去。

    大多数人还是想将李令明押回京城,狠狠折侮一番。

    可是事情轻重,他们无法掌握。

    一片缄默。

    ……

    朝堂正在考虑太子,泾原路绞肉机已经在血腥的绞了起来。

    ……

    没烟峡实际并不宽阔,因此梁氏出三十万大军,导致西夏军队将整个没烟峡塞满。

    但没烟峡并不是一条道路,山势曲折,多有峡谷相间,所以平夏城之战宋军在里面居然走迷了路。而且这些小路多通向天都山。

    这就是地形的关健。

    因此宋朝永乐城失败,章楶将平夏城筑在没烟前峡,而不是筑在没烟峡中。张亢毁琉璃堡,另起新寨。

    狄青留守这个简陋无比的小寨子,地形对野利遇乞有利,不利的是他无法在天都山拢到更多军队,必须从其他地方继续将军队征集过来。这中间必须将这支宋军给拖住。

    可是过了一天一夜,宋军还在这里吗?

    急匆匆地带着一万名士兵冲来,听到的消息似乎还好,宋军就在前方寨子里面。

    有一个寨子防御很讨厌,让野利郁闷的是这个寨子还是自己派手下前去修建的,没有想到让宋人反拿过来使用。

    现在没有多想,下令进攻。

    西夏军队大体分为五种,第一种便是重甲铁鹞子,第二种是擒生军,专门用来掠夺对方的百姓与物资,与契丹打草谷很类似,但西夏更穷,出手也更狠,所过之处,比蝗虫还要干净,因为对人钱物的渴望,这支军队居然达到了十几万人。

    用老种的话来说,这群人简直是一群该死的杂碎!

    第三是卫戎军,人不多,由贵族子弟担任,用来守大门的,其实就是人质。

    第四种是沷喜军,就是那种骆驼炮兵。

    第五种是撞郎令,只给他们简陋的武器,让他们冲在前面消耗敌人,多是汉人与掳来的熟户组成。如果阵前反水或者用刀剑向自己人相向,立即屠杀后方此人的全家甚至全族,强行胁迫他们做炮灰。

    总之,卑鄙无耻不要脸,这一词在元昊身上,将它无限放大。

    野利辖区临近沙漠,也带来一支沷喜军。

    攻城不行,但用这个炮兵对付这个小寨子问题不大。

    下令让沷喜军骑着骆驼上前,准备发射石弹。

    狄青不慌不忙地下令,让士兵就着西夏人昨天砍下来的一些树桩,打在栅栏前。

    然后将这些俘虏押来,摁在树桩上。

    与西夏作战,他与老种、郑朗商议军事布置时,皆说过类似的话,千万不要学习君子之战,象宋襄公那样,那就死定了。怎么实用怎么来。

    沷喜军刚准备将石弹放在机括上向寨内投,野利匆匆忙忙地说道:“停,停。”

    天还没有亮,天知道这些俘虏里面有没有太子,就是没有,那么多大师,那么多公子哥与大小姐们,如果让石弹砸死了,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阴着脸,派人到栅栏前喊话:“前面宋军听好,放出你们的俘虏,我让你们安全回去。”

    狄青哈哈大笑,说:“你们西夏人知道不知道什么叫信用?”

    能相信猪讲话,不能相信你们西夏人所说的话!

    其实狄青心中也暗暗有些可惜,若不是两部皆很劳累,野利所率的这部军队长途跋涉而来,冲一冲,又能大败之。

    但眼下必须要休息,回去的路还有很远,这段路将会走得很辛苦。

    野利遇乞无奈,让士兵就地休息,准备早餐。

    狄青看了看,然后看着北方,估计从天都山敌人调不来军队了,即便调来,也不多,不敢堵在前方。用少数伏兵想破一万多宋朝骑兵,给西夏人虎胆豹胆,他们也不敢。

    大约从赏移口方向会有后军而来,这样从两边将自己这一支军队截堵在这里,因此野利开始让士兵做饭,而不是进攻。

    低声对身边侍卫吩咐了一句,让他再次率领一支游骑,前去监视赏移口方向的动静。

    必须留在这里,留的时间越长,吸引的敌军越多,效果越好。但不能真让敌人包了饺子,那样得不偿失。

    东方渐渐微明,忽然一队骑兵匆匆赶来。

    他们是郑朗派来的,不但送来了新的作战方案,又将西夏太子李令明送来。

    狄青哭笑不得,但心中也有些感动。

    留下太子最好,什么计划不用做,只要将太子往外一推,野利遇乞明知道会上当,还乖乖的跟着自己屁股后面转。

    然而关系重大,自己还是将李令明送到了中军大营。

    小宰相将太子再度送回,是对自己的信任。

    将郑朗的作战计划看完,立即放在篝火烧了,看着李令明说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吃过了,”李令明说。

    押到宋军大寨,郑朗亲自接见,备了丰盛的食物款待,一边吃一边与他说了一些儒学见解。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宋朝的顶级大臣,仅是气度,他认为比父王胜过千倍。

    不过因为自己,会让西夏许多将士牺牲,这让他心中很难过。

    天渐渐亮了,狄青站在栅栏前喊道:“野遇乞在否?”

    “我在这里。”野利遇乞从军中走出。

    狄青将李令明推出来,说道:“你们太子就在这里,有本事重新将他夺回。”

    野利遇乞伏拜,号淘大哭,说道:“殿下,我一定将你救回去的。”

    李令明不答。

    野利遇乞流着泪退回去。

    吃过早餐,他发动了两次进攻。

    军队未到寨栅前,万箭齐发,即便冲到栅栏前,又让宋军用长枪融着栅栏的缝隙刺中,或者刺中战马,马匹倒下,停下。也有三两处栅栏被冲垮,迅速让宋军迅速修补起来。

    野利遇乞下令停止进攻,等援军到达。

    中午时分,又陆续的赶来四五千人与野利遇乞大部会合。

    人数上已经超过宋军,但狄青将睡醒过来的宋军**,召集三千精锐部队,以女真人为箭头,反过来打开寨门,向西夏人冲了过去。

    激战片刻,在三千精骑的冲击下,西夏军队防线摇摇欲坠。

    骑术也许西夏人更精良,可是士气不高,在元昊土匪式打法带领下,作战也不凶悍。以及体力马力,休息这么长时间,宋军体力没有完全恢复,但恢复了大半,马匹也是如此。

    狭隘的峡谷,限制大数量军队的发挥,只能比拼谁更凶悍,西夏军队数量虽多,反而前面交战的区域落入下风。

    狄青让侍卫吹响号角,所有宋军从寨子里一起冲出。

    野利部阵角大乱,许多人拨马向回逃,但又有自己人挡着去路,一时间自相践踏不计其数,立即败退下去。

    但狄青随即下令,没有再追。

    这仅是一部分,还有一个大头在后面,不能因小失大。

    徐徐撤回,押着俘虏离开。

    在马背上又冷笑一声:“野外,野,你们也不行!”

    看到宋军要逃,野利遇乞好不容易将军队再次整合,吊在后面犹豫不决。

    也不是他的军队很差,他与野利旺荣治军皆十分严谨,可元昊远征府麟路,将所有精锐部队抽走了,刚才一战让他彻底清醒过来,真打,也打不过这支宋军部队。

    但是宋军也不急,不紧不慢地在前面走着,没有将他们丢下。

    野利遇乞心中更感到不妙,然而怎么办?幸好他已经下令,在四处征集大军向这边支援。

    走了二十几里路,柔狼山与会州方向六千军队从后方赶过来。

    这是监督吐蕃人的军队,里面有一半是精兵,野利遇乞信心爆增,下令进攻。

    狄青扭头看了看,将这些俘虏推出来,挡在前面,看着敌人到来,利用俘虏做盾牌,在后面放箭。

    野利遇乞气得要吐血,他想了想,说道:“射!”

    不管这些大和尚与将士射死后会产生什么恶果,太子救回来要紧。

    大和尚与这些被俘的将士在马背上喊救命。

    可是两军在对射,一拨箭雨就是数千支,两三拨下来,双方的箭矢真正达到万支。一会儿全部被射死。

    狄青大笑,射就射。

    一一将这些俘虏推出,只有那几个贵族公子小姐们留下来,反正带回去也是杀,留着还是累赘。只可惜了这些马,虽说挑了挑,全部是老伤矮小的战马,终是马,带回去比这些战俘值钱多了。

    不但将这些和尚与将士,以及仆人与婢女,一起推到前面做了盾牌。

    一番对射,互有死伤,这些俘虏也几乎全部被射死。也不是没有用途,但对野利遇乞士气会产生严重的影响。

    最后一个高僧倒下去,狄青说道:“撤!”

    终于疾驰起来。

    两军一撤一追,扬起了无数灰尘。

    转了一个弯,忽然从山下滚下来几百棵树木,压死几十名敌骑。

    还有几十名敌骑冲过去,狄青扭头说道:“杀。”

    迅速被杀死。山下冲下来两百多名宋军,与军队会合,再次南下。

    可怜西夏人还在后面搬木头。这些大木头都有好几百斤,从山上往下推,不用多大力气,但将它从平地挪开,要十几个人才能抬走。等到将木头搬走,双方距离又丢下一里多路。

    再次拐弯,快到石门峡。

    远处烟尘扬起来,从北方又有近万名敌军杀过来。这是从韦州与乐山方面调来的军队。

    从赏移口杀过来的。

    后面还陆续的有一些援兵没有到达。

    野利遇乞真的疯了,几乎将会州到韦州这一线所有兵力全部征调过来,营救他的宝贝侄子。

    不救不行哪,太子不救回来,元昊回军暴怒之下,他自己连命也保不住!

    但狄青怕他兵力不够似的,率军踏过一条小河,借着河岸一些坡度,列队还击。

    这种地形对西夏人不利,但西夏人此时胜在兵力充沛,野利遇乞继续命令强攻。

    一时间小河里堆满了许多西夏将士,但被宋军死死的压在河中,然而人多,终于有将士冲到河对岸,与宋军展开厮杀。

    狄青下令侍卫吹响号角。

    随着这声号角声,从小河上游窜起层层白浪,迅速扑来。眨眼间就到了近前,在河中的三千多名西夏军队连喊叫都来不及,被冲向下游。

    这也是郑朗替狄青准备的最后一手。

    得给狄青丢下敌人的时机,否则纠缠上来,敌人的数量毕竟多于宋军,即便不多,强行作战,获得一场惨胜,非是郑朗所愿。先是砍木头堵道路,后是借着十月底河水浅,在上游筑小坝将河水屯集起来。水量有限,未必所有人会淹死,但至少一半人见到龙王爷。

    河水哗啦啦的淌,暂时无法渡河,野利遇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河对岸自己几百名手下被宋军围杀,或者驱逐到河水,被河水冲向下游。

    他的一名副将说道:“野利大王,小的担心有伏啊,前面是石门峡,地势更为凶恶。”

    “水平后派斥候查看。”野利遇乞说道。

    有危险也要追。

    下完令后,心中苦逼得,早知道这样,不如强行将侄子押回兴庆府。

    水势很快平下来,全军渡河,向石门峡追去。

    这个峡谷更狭小,最窄处仅能通过十余骑。侥幸宋人没有于此布下伏兵,很快追出石门峡,来到石门川。

    但是野利遇乞呆住了。

三百七十五章 太子绞肉机(四)

    迎面无数旌旗迎风飘扬,旌旗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宋军。

    宋军主力部队迎了上来。

    野利遇乞勒住战马,呆呆地看着对面。

    不好救人了,说数量,对面宋军士兵数量远在自己之上,只是自己胜在骑兵多,对面宋军是步卒。

    在宋军后面,又有许多人在挑土夯城,难道宋军想在这里又建一个寨?野利遇乞没有想明白,宋朝寨砦是乾兴堡、天圣寨、定川寨、刘璠堡为第一线,后面有怀远寨、三川寨与东山寨侧应。第二线是彭阳城、镇戎寨、张家堡、羊牧隆城与笼竿城。

    有许多寨砦,因为地形的原因,防守依然不严密。

    但配合得当,也能起到一些相互支援的作用。

    然而在此处筑寨,将会成为孤寨,孤悬于宋朝防线之外,性质与宋朝的丰州城一样,不筑则已,一筑迟早被自己军队所破。

    正在想问题时,一个文士骑马从宋军阵营走出来,来到阵前喊道:“我乃郑相公谦客常明德,求见野利大王。”

    派使者来了,看看他说什么,野利遇乞从军中走出,问:“你家相公有何事让你见我?”

    “我家相公说,太子已被他带入中军,但给你两次机会。一次是现在,如你能打败我军,贵国太子交还给你们。如果打败了,依然给你一次机会。我家相公会在此处筑上一个临时的寨子,给你二十天时间,我家相公与贵国太子全部在寨子里面。若能攻破,不仅能得到你们太子,还能得到我家相公。若攻不破,还会将贵国太子交给你们,但你们必须答应我家相公一个条件。”

    野利遇乞再次一呆。

    这很没有道理的。

    虽然在筑寨,可冬天来临,泥土酥硬,时间极短,能筑成什么寨子?

    呆呆地守在这个寨子里面,自己可以进攻此寨,也可以乘宋军将注意集中在此寨上,出击镇戎军、德顺军,甚至渭州城,逼迫此寨宋朝主力军队出击迎救,那时候就可以从容歼灭宋军诸部。

    再说此地孤立无援,守不好守,救不好救,这个小宰相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时没有想明白,问:“什么条件?”

    “野利大王,我也不清楚。”常明德十分客气地说。

    “能否见一见你家相公。”

    “这个我不敢做主,这样吧,我回去禀报。”

    等了一会儿,一个青年身着马甲,从军营中走到两军中间,拱手说道:“在下乃郑朗,见过野利大王。”

    依然很客气。

    野利遇乞盯着这名青年,二十几岁,圆圆的团脸,与传说的那位很相似。他心中一动,若是自己策马而去,能不能将他活捉,用他来换太子?

    不过这一念头很快中止,打到现在,能看到此人十分狡猾,他说他是郑朗,天知道是不是郑朗,万一不是,太子凶多吉少了,噎了一口唾沫,说道:“见过郑相公。为什么提出这样的条件?”

    “你家大王率领大军侵略我府麟路,此时你手中兵力并不多,但能从灵州与兴州调拨一批援兵,你我兵力会相当,我只想正大光明的与你战一战,让天下百姓看一看,是你们西夏人勇敢,还是我们宋军勇敢。”

    正大光明?

    野利遇乞也不会当真相信郑朗的话,他在脑海里转动,究竟郑朗想做什么?难道他也产生自己的想法,乘自己主力部队吸引到此地,攻打韦州等地。

    也不大相信,自己能做到是因为自己手中全部是骑兵,速度快,宋人都是步兵,让他们奇袭了天都山,自己以后还不会防备?他不做便罢,一做是自寻死路。

    忽然眼睛亮了亮:“你是刻意吸引我家陛下军队,让他从府麟路撤军?”

    “你多想了。”

    野利遇乞嘿然,十有**此子正是为了此举。

    前方战事不是很有利,西夏国内百姓不知,但自己清楚。虽稍稍失利,但破了丰州城,并且麟州城中缺粮少水,破麟州城只是旦夕之间。麟州城一破,更北方的府州城孤立无援,必然被破,以宋朝人的软弱,府麟路又会象灵州一样,被西夏所得。到时候连宋朝河东大门也象西夏敞开了。

    仅是因为他这个举动,陛下将会前功尽弃。

    主意打得好啊,眼睛珠子转了转,说道:“我可以答应你条件,但你勿得在石门峡内设寨砦与关卡。”

    想要攻打石门川,还有其他的道路,但从石门峡穿过来最近。然这个要求太过无礼,为什么宋军不能在石门峡设寨与关卡,谁知郑朗微微一笑,说道:“依你。”

    “若你不遵守承诺呢?”

    “我不是你家大王,至于我会不会违反承诺,你除了答应我,还有什么好主意?”郑朗大笑,笑完后又说道:“那么,是现在就战,还是明天再战?”

    野利遇乞郁闷至死,不但提出古怪的利于自己的要求,连决战也在询问自己。好象自己不是来战斗的,而是来到宋境做客的。

    看了看宋军,自己军队赶得辛苦,然而斥候来禀报,昨天宋军还在好水川,从好水川赶到这里,至少有七八十里地。这一路宋军同样赶得很辛苦。并且一夜过来,宋军能构建设一个简易的防御工事,增加自己的进攻难度。还有,一夜过来,宋朝也能增援更多的军队到来。使他想到汉人的一句话,夜长梦短啊。说道:“现在就战。”

    “好,我等你。”郑朗说完拨马回去。

    野利遇乞心中又有些后悔,应当活捉此人的。

    郑朗回到军中,老种抱怨道:“郑相公,你太过冒险了。”

    野利兄弟因为野利皇后而上位,但这对兄弟皆有万夫不挡之勇,郑朗孤身在两军中与他交谈,太过危险。

    郑朗笑了笑,然后看着三军。

    冒了一些险,可太子在自己手中,野利遇乞真敢有什么不好的举动?

    但自己带动了多少士气?

    说道:“开战吧。”

    这一战几乎达到自己战略目标,并且范仲淹意想不到,居然真的派一万军队前来支援,无疑增加自己的胜利机会。

    郑朗对范仲淹军事上略有些过激的偏见,认为他太保守了。但范仲淹终是一个真正的士大夫,为国为民之心始终不悔,虽军事保守,可此时天都山兵力空虚,此战甚至能决定两国最终走向,岂会不派出援兵?

    郑朗也没有贪功,将这支军队交给范纯佑与杨文广指挥。

    这个学生既然来到西北,大约不会参加明年的省试,后面好几年内赵祯皆停止了科举。又发生种种大事,于是又跟随父亲到处漂泊不定,范仲淹上了岁数,孝顺,想要服侍,范纯佑没有参加科举。正好,借着此次机会,给他增加一笔厚厚的履历。

    但这支军队不在此处。

    野利遇乞已经命令军队扑了过来。

    自己的骑兵散于两翼,步军居中。野利遇乞派出军队直扑中军,两边派出两支军队,遥指两翼自己的骑军,但没有交手。

    “打的好主意,”郑朗冷笑一声,喝道:“弓箭手准备。”

    到了五十步时,宋军利用号鼓指挥,开始放箭。

    千万支箭羽飞向天空,迅速落在冲来的敌骑身上。

    他们不是西夏的精锐,更看不到重甲的铁鹞子,有人穿着粗陋的盔甲,有人仅穿着皮衣,当成皮甲。箭雨落下,带起一朵朵血花,陆续有西夏将士从马上倒下去。

    两拨箭雨过后,前面敌骑接近前军。

    又用号鼓指挥,箭弩手退后十步,身披步人甲的刀斧手向前跨出。

    有厚重的步人甲保护,能减少伤亡。职责是砍马腿,这是宋朝历史第一次大规模的使用这种战术。

    带有长柄的厚刀与大斧子向敌人马匹的蹄子上落去。

    一时间传出无数战马的惨叫,许多敌人被掀翻于地。可是因为有沉重厚实的步人甲,敌骑伤害很小,倒是有许多受惊的马匹冲撞之下,让许多宋兵意外受伤。

    “还是不熟练啊,”老种叹息道。

    郑朗有些茫然,这种战术算是好的。但想保护,只有身着步人甲,身着步人甲,身体就无法灵活闪让。矛盾无法调和。

    说来说去,还是骑兵。无论步兵怎么做,总体战斗力皆不如骑兵。

    可是意外的战术,给西夏人带来沉重的伤害。

    野利遇乞眼睛都绿了,喝道:“冲。”

    又调出大部冲了过来。

    郑朗继续遥控着战局,用号鼓着宋军且战且退,中军将辎重车推了出来,退入辎重车后,车道组成了一道临时的防御工事。宋军站在车阵后面不停的放箭。

    野利看了看,虽不时的有战士将车阵冲垮,可冲过去,又遭到那两种怪异的兵器削马腿,威力不足,于是下令撤兵。先撤回来,想办法。

    刚刚撤退,郑朗喝道:“攻。”

    借着他们撤退的时候,发起总攻。

    这是他多次与老种、狄青商议后的结果。

    只要进攻不利,野利遇乞必然下令撤退。这时候总攻,有可能将前面撤退的敌人逼成溃逃。

    以兵人甲马斧手为先锋,宋军向西夏军队冲去。狄青与郭逵于左右斜斜的率军向中间包抄。看到不妙,野利遇乞左右两部迎上。然而狄青与郭逵仅分出少许兵力抵挡,继续向撤退的敌军杀去。

    西夏人的战术,以撞郎令为先锋,虽是在进攻,但进攻的不是西夏主力军队,如今在宋军的进攻下,这一缺陷被无限放大。撤军终于变成逃军,向野利遇乞中军卷了过去。

    随后宋军杀到。

    西夏阵型在败兵冲袭之下,已经乱了,虽两翼还在苦战,但中军在宋军的冲击下,迅速败逃。

    大败开始,甚至野利遇乞都不相信就这样败了。

    太阳渐渐落山,最后连两翼也加入逃跑的队伍中。

    三道重鼓与三声长号同时响起,这是总攻,不停进攻的命令。

    听到这个命令,几万宋军一路掩杀下去。

    到了石门峡口,野利遇乞军队终于遭到大规模的牺牲。

    刚才交战的地域广阔,但进入石门峡,却是越来越窄,许多人为抢先进入峡谷,不惜拨起兵器向自己砍去。

    只一会儿,几万人挤在石门峡口,进入峡谷的西夏人拼命逃命,没有进去的,不知道是拨兵器反抗宋军,还是挤进去逃命。甚至因为拥挤,谷口处出现许多自相践踏的惨景。

    李令明痛苦的闭上眼睛说道:“郑朗,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有什么用?你可知道我陕西有多少百姓遭到你父亲杀害?”

    李令明眼角滴出一滴泪水。

    果然如史书记载,对这个太子郑朗很无言,心中产生一个怪异的想法,这个太子才是真正的野种。

    看一看李元昊一家三代,李继迁等就不用说了,李德明也不是好货色,只是他很聪明,与宋朝和解,利用和解与宋朝提供的援助,默默的扩张。仅是所选择的方式不同罢了。

    怎么有这个怪胎存在?

    又拍了拍他肩膀说道:“你不用担心,我还是会将你释放回去的,但要你父亲答应我一个条件,放一些人回来,两国和平。还是为了和平。你看一看,打来打去,有什么好处?”

    “换什么人?”

    “以前你父亲捉回去的我朝将士,仅是如此。”

    “当真?”

    “真,但你父亲未必答应。就是答应了,你父亲说话,也难让人相信哪。”

    李令明羞愧地垂下脑袋。

    忽悠一下,郑朗继续观注着战局。

    经过最初慌乱之后,更多的敌军涌入峡谷。谷口处还有,死死地将谷口堵住,连狄青与郭逵的骑兵都无法闯入。

    天越来越暗,可是谷口处堆起无数死尸,红色的鲜血流满了这片土地。

    李令明伏在地上呕吐。

    郑朗上过两次战场,要好一点,能勉强看下去这样的惨烈场景。

    但峡谷里也不好受,越往里面去越是狭窄,严重阻碍了行军的速度。

    忽然号角再次吹响,峡谷两边山顶上涌出许多宋军,手拿着弓箭,不停地向下放箭,有的人举起石头往下砸。

    野利遇乞差一点气晕了,这支伏兵从哪里来的?

    但身后有宋朝大军追杀,不敢带兵爬到山顶上截杀两边的宋军,继续冒着箭雨与石雨,往前逃跑。

    这时他很想放声大哭。

    一边跑一边在想,郑朗前些天所做的安排终于醒悟过来,侄子在行宫,未必知道,吸引自己率军前来石门峡才是他的目标。但这时候他仍然认为郑朗是围魏救赵之计,逼迫元昊从府麟路撤军。

    毕竟任何一个人也没有料到府麟路居然孤军坚守下来,并且就是这个孤军,打败了元昊十几万精锐军队。

    忽然一阵刺骨的痛疼传来,他的肩膀上也中了一箭。

    咬了咬牙,将箭拨去,继续一路狂奔。又在想那两种怪异的兵器如何破解,一旦这两种兵器在宋军中流行,会大大减少骑兵的优势。

    他再想,也想不出来。

    想要破解不难,只要走出重甲防御能力的误区,使用后来的蒙古人战术,就可以破解。

    不走出这个误区,这种砍马刀与砍马斧将会是骑兵的一个恶梦,特别是笨重的铁鹞子,一砍一个准。

    谷口敌人渐渐稀少,野利遇乞大部进入峡谷,有的已经冲出石门峡,向西逃命。

    夜色已黑,夜风已冷。

    野利遇乞扭头看了一眼,虽损伤惨重,因为是骑兵,还让他带出许多手下逃出生天。

    不能说逃出生天,狄青与郭逵依然带着骑兵在后面追杀。

    兵力未必有野利乞遇手下多,可是三军丧气,只顾逃命了,野利遇乞明知道人数上自己不占劣势,但也只能逃跑。

    一路追赶,再次进入没烟峡。

    忽然两边山峰上又落下来一片片箭雨,一匹匹战马载着宋人从山顶上冲下来。

    这一刻野利遇乞感到死神是如此的接近!

    野利遇乞都产生这种感觉,更不用说他的手下,有的人都失望了,宋军没冲下山,居然翻身下马,伏在地上准备投降。

    野利遇乞大喝一声:“撤。”

    败可以,但要将主力部队带走,否则从会州到天都山、韦州全部兵力空虚。那么太子不但救不出来,甚至数州皆会被宋军拿下。

    还有呢,他十分担心吐蕃也会参战,后果更糟糕。

    一万宋军,三千骑兵,七千兵军从两边山顶杀下来。

    转眼间野利遇乞的军队被切成七八段。

    野利遇乞看了看身后,匆匆忙忙地组织一支敢死队,亲自率领着,不断迂回侧应,将一支支孤军营救出来。

    但不久,狄青带着一万余名骑兵在后面赶上。

    “撤!”看着还在继续挣扎的两部,野利遇乞痛苦地说。

    撤也不行,继续追赶。

    这时候,野利遇乞忽然想到汉人的一个成语,草兵惊兵。

    一路狂奔,出了没烟峡,宋军还在追赶。

    野利遇乞真的要哭了,还有完没完?

    有的西夏人看到不妙,悄悄离开大队伍,丢下兵器,卸下盔甲,向山林逃去。

    俺是平民百姓,与我无关,别抓我。

    西夏最大的一次败役即将产生。

    并且绝对性的在野外发生的战役。

    而这仅是绞肉机计划的第一役,后面还有。只要太子在郑朗手中,会有更多的人肉吸附在这个绞肉机上。

三百七十六章 太子绞肉机(五)

    天际处微微出现一道红色,在宋军追击下,又看到天要亮了,更多的西夏人害怕惊慌,一个个四散而逃。不能亮,一亮更容易追赶。

    直到天都山,一支从会州赶来的西夏军队替野利遇乞抵挡一会,才使野利遇乞脱离困境,但这支赶来的两千生力军很快被士气高昂的宋军歼灭大部。

    此战,野利遇乞包括天都行宫在内的军队一共动用三万八千多人。宋军包括范仲淹的军队以及参战建寨的弓箭手,一共动用六万五千人。自两国交战,宋朝真正在兵力上胜过了对方近两倍。

    取得的战绩同样显赫。

    加上狄青所击毙的敌人,最少击毙了一万六千以上的敌军,生擒六千多名敌军。有一部分退去盔甲,丢掉武器成为平民,后来再次被宋朝掳俘,还有近千名之众。

    但野利遇乞带回去的军队仅有八千余人,还有近七千人一个个自己跑散了。有的被宋军捉住,有的逃回各部,失魂落魄。一部分人再次被野利遇乞征用,还有一部分人索性逃入山林,躲避兵役。

    战马此战一共得到近九千匹,其中完整无缺的战马最少有四千匹,还有两千匹左右只受了一些轻伤,养一养又可以重新走回战场。

    宋朝缺马,最高峰时是宋太宗时,有马十七万匹,银川平原丢失后,马匹数量严重下降,仅有十万多一点,宋神宗时用保马法,恢复到十五万匹。但这个马仅是数字,大半根本不能上战场。

    陕西四路真正能上战场的战马不足三万匹,若加上蕃兵的战马数量,也不会超过四万匹。郑朗在泾原路得到一万多匹战马,市易换回一批,民族政策做得好,一些蕃兵主动带马加入军中,这才凑齐一万多匹战马。

    西夏有多少马匹,无人能统计出来,虽不及唐朝巅峰七十万匹战马,但多有战马出口,每战几乎全是骑兵,最少有马在三十万匹以上。金国时更厉害,仅是出军一次性征用六十万匹战马。是征用的,后方还有许多战马没有动用。

    六千匹能真正上战场的战马,很可能是秦凤路与环庆路所有官马的总和。

    收获还不仅于此,此地多羌人,实际也不是,原来有许多羌人与汉人,唐朝的政策导致陆续迁移许多党项人、突厥人、铁勒人、回鹘人、吐谷浑人进入。后来唐朝式微,此地没入吐蕃人手中,又拥来许多吐蕃人。但主体还是羌人,羌人有一个显著的特点,两面羌,那一方强大,就会倒向那一方。

    真正对西夏忠心的部族并不多,但汉人的傲慢,汉人官员的自大,以及宋朝军事上的没落,使许多部族或观望,或者投靠西夏。

    此次大捷,打破了这些部族这几年的传统观念。

    郑朗又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传统武将,准确说,文官职责才是他最拿长的,包括民族政策。

    利用军队抓捕逃散的敌人俘虏,再次恫吓,又有许多部族向宋朝低下脑袋,率族南投。但没有结束,狄青率军在天都山大掠四天,不反抗也不杀百姓,但得跟我走,不走也可以,将所有牲畜掳走,寨子一把火烧掉。

    陆续的数天之内,一共有近两万名族民被逼陆续南迁,但对这些人郑朗也不放心,于是安屯到泾州与秦州的交界处,位于泾原路的最后方。

    这次胁迫,不但使天圣寨以北几乎成为真正的无人区,连西夏天都山境内许多地区都成了无人区。

    在胁迫过程中,又连拨天都四个军营,让野利遇乞在四天内寝食不安。

    不得己,写了一封信给元昊。

    不说自己大意兵败,而是说宋朝泾原、环庆与秦凤三路联手,一共出动十几万军队,让他失败的。

    又说了郑朗与他的约定,问元昊怎么办。

    信很快到了元昊手中。

    元昊大发雷霆。

    跳了好一会儿,怒火才平息下去。如今野利兄弟分掌左右厢,势力庞大,他颇有忌惮。

    自己举国精兵前来讨伐府麟,后方兵力空虚,此战输了,也合乎情理。

    现在他形势一片大好,随着麟州被围,麟州物资严重缺乏,折继闵不得不冒险率一千几百名士兵押送冬衣,抵达中堠寨,元昊派一万几千名西夏军队袭击。折继闵此战没有发生奇迹,战败,冬衣悉数为元昊所得。

    其他消息朝廷一无所知,但这一战传得很快,迅速传到京城,赵祯未得郑朗书信,不明究里,于是下诏降折继闵为如京使,刺史仍旧。

    如果用腹黑来说,只能说后方的杨偕太腹黑了。

    直到十一月底,张亢连战连捷,麟州围出现空档,高继宣返回河东,朝廷才让高继宣替代无能的杨偕,为恩州团练使知并州兼河东路戏略安抚缘边征讨使。

    现在高继宣仍然困在麟州未出。

    然而麟州物资困乏,折继闵又让府州驻泊都监郝质与麟府军马田朏率军护军需粮饷赴麟州,道遇数千骑寇掠。郝质先驱力战,斩首夺马数百。但到了柏谷时,被西夏以堑道挡阻,不得已只能于后面寒岭修复宁远砦扼西夏要冲,实际就是自保。也不能说是寨砦,只能说是栅,就着原来被西夏人毁去的宁远砦残壁断垣插了一些栅栏做为军营。

    这说明麟州如今不但缺水,少粮少衣少军需。什么都缺。

    在这关健时候,他能率军回去么?

    于是写了一封命令给野利遇乞,从兴庆府与灵州迅速调拨五万军队赶往天都山,佯攻那个石门峡寨,乘宋军主力在石门峡,攻打镇戎寨与笼竿城,围点打援。至于我那个愚儿子,你不用管他。如果宋朝那个郑朗将石门峡让给你,你在哪里筑一寨,守好那个门户。在我拿下麟州城之前,你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

    清晨,石门川结起一层薄冰。

    冰棱闪着鳞光,细细看去,上面有花,有云,有锦,有动物。

    忽然一阵轰鸣传来,花在颤抖,云在奔跑,锦在舞动,动物在憟憟。

    铁骑扬起尘埃,狄青率军回来了。

    理论上天都山敌人军力不多,纵然从后方调动兵力过来,也要数天时间,但郑朗很小心,只给狄青四天时间大掠。后面还有,杨文广与郭逵、赵珣率军前去西夏人控制的会州境内,再掳掠两天,从会州撤向笼竿城,前来与主力军队会合。

    三人资质不错,这是一种载培,让他们尽快成长。

    狄青跳下战马,大步跨了过来,说道:“郑相公,末将服了。”

    他与老种补充,主要策略还是郑朗想出来的。

    也不是郑朗想出来的,只是郑朗与历史在对照,找到了元昊漏洞。如果麟州不给元昊随时拿下的一种假像,或者他这个儿子让元昊欣赏,那么元昊会立即率军返回,有可能得不偿失。

    “正好,我与种将军等你回来商议具体的方案。”郑朗说道。

    三人来到一处高坡上,下面便是士兵在施工。

    这个寨子不会很长久,绞完后,便全部毁去。但要应付绞肉的过程,最少比普通的营寨要坚固。中间发生一些小问题,葛怀敏在后方做了一些小手脚,进行刁难。

    郑朗派人驰向渭州,直接对他说,若耽搁军机大事,我会立即将你斩杀。

    不然后方的弓箭手都调不齐。

    老种再一次劝说郑朗将葛怀敏弄走,郑朗依然没有听,也没有解释。

    三人看着忙碌的施工现场,坐在枯黄的草皮上细细商议。

    随后郑朗来到中军大帐,先是写信给韩琦、范仲淹与庞籍。

    朝廷在秦凤路也派驻了两万多禁兵。

    郑朗很不懂,派两万多禁军在秦凤路做什么?对付唃厮啰?或者瞎毡,瞎毡能跳出什么天?原来秦凤路没有士兵?况且瞎毡也投降了朝廷。

    不知道这些大佬是怎么想的,在西北多供养两万多禁兵,会给国家带来多大的负担?

    但想一想韩琦的小性子,郑朗没作声。也不能直接说,而是说此时我与西夏开战,一路军力难支,韩知州,请支援我一万士兵。

    没有这一万士兵,泾原路也可以支持过去,当然有了更好。

    主要功劳太大,他一个人不能独吞,大家分一分吧。

    又写信给范仲淹,表示感谢,又试探性地问了一问,因为太子在石门峡,会将西夏大部吸引,你有没有兴趣向西夏盐州出一下兵,不能真的攻打盐州城,但从乐山东面到盐州还有西夏人的一些小军营,另外有百姓,牛马羊,进一步削弱西夏国力。

    不知道范仲淹会不会听。

    若听,不会在西夏人身上留下一道致命的重伤,但会留下一个很深的伤口。

    伤口多了,国力就会衰落下去。

    又写信给庞籍。元昊主力军队被府麟路守军拖住,你对横山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兴趣吗?

    大家一起立功吧,省得别人看我眼红。

    若是三路军队一起出击,会产生很好的效果,郑朗不奢望会让元昊灭国,可经此役后,西夏会更加困窘。

    也就达到他消耗西夏的目标。

    最后写奏折给朝廷,先将这一战过程详细的写出来,再郑重的写了一件事。

    这才是第一战,后面还有一场恶战。所以我没有等朝廷旨意,先将市易所赚取的钱帛拿出,并且动用一部分州库,赏赐抚恤了诸将士及其家属。请陛下原谅。

    必须要说清楚,那怕是市易的钱。

    否则又有大臣会说,你不经朝廷允许,私自奖励将士,想做什么?

    王韶就犯了一个严重错误,看,这些钱都是我赚来的,不动用朝廷一文钱,我有功吧。

    结果……

    不但说清楚,也说了,等到这一战真正平息下来,如何奖励,还等朝廷最终发话。

    这仅是临时的嘉奖,为了下面战役打基础的,各位大老爷们,别要给我穿小鞋。

    未写穿小鞋,但写了一句,兵战凶危,望诸臣勿言虎之谏,行伯嚭之举。

    魏国大臣庞恭陪太子为质,前往赵国邯郸,临行前对魏王说,有人对您说,闹市上窜来一只猛虎,大王你相信吗?魏王说我不信。庞恭又说,如有两人说呢。魏说我还不信。庞恭接着又问,如有三人说呢?魏王说,大家都这么说,那我就相信了。庞恭说,闹市上怎么可能出现猛虎,因为三人说有虎,似乎真的有了猛虎。我离您远去,邯郸离这里比到街市远得多,说我坏话的人一定会超过三人,请大王三思。后来魏王果然听信别人的议论,当庞恭从邯郸立功回来,反而不再召见。

    这还是好的。最惨的是伍子胥。

    伍子胥几乎只手将夫差送进春秋霸主行列,因为伯嚭得到勾践的好处,在夫差面前拼命的进谗言,竟让夫差斩杀。不过夫差很快报应到来,被越国直接灭国。

    郑朗也害怕这些人进谗言。

    宋朝进谗言很可怕的,还被冠以祖宗大义,君子名号,能蒙骗历史。

    于是直接封他们的嘴巴。

    并且郑朗不仅是振奋士气,想一想韩琦所遭到的羞侮吧。这一战自己也死了三千多名将士,往后还有,有可能比好水种战役牺牲的人多,有可能会少,但少也少不到哪里去。

    如果遇到韩琦那样的事,渭州几千父老将自己围住,责问,郑公,我的儿子跟你去前线,你将我儿子带回来没有?

    自己怎么回答?

    于是下令让张方平与滕宗谅在后方代替自己亲自上门抚恤慰问,有许多番兵也牺牲了,不但给予他们丰厚的抚恤,还要做安慰嘉奖,让民心悦服。

    这才是真实的郑朗。

    看似很大胆冒进,其实很小心。

    小心使得万年舵,不是坏事。

    接着禀报另一件陈年往事。

    山遇一家遇害的真相。

    此战抓获了许多战俘,有几个贵族子女,还有一些敌将,能知道一些当年的真相。原来执掌西夏左右厢的不是野利兄弟,而是元昊的叔叔山遇惟亮、山遇惟永兄弟,另外山遇惟序也在元昊左右做为心腹。

    惟亮对元昊想侵犯宋朝不赞成,说中国地大兵多,关中富饶,环庆鄜延据诸边险要,若此数路城池尽修攻守之备,我弓马之技无所施,牛羊之货无所售,一二年间必坐困。不如安守藩臣,岁享赐遗之厚,国之福也。

    这就是郑朗写此事的主要目标。

    不是翻陈年老帐,找郭劝的麻烦,已经弄到岭南,难道想破宋朝的祖宗法制,杀士大夫?

    郑朗看重的便是这个禁榷。

    元昊痛恨惟亮不配合自己,便令惟序诬告惟亮,许诺将惟亮的官爵事成后赐给惟序。惟序不忍惟亮遇害,暗中告诉惟亮。惟亮打算投奔宋朝,惟永劝说道,南朝无人,不知乌珠所为,将不信兄,兄必交困。

    写到这里,郑朗再次讥讽一番。

    虽不想找郭劝麻烦,但提起此事,郑朗真的很可惜,不说导致西夏各部因此事拧成一股绳,就说山遇惟亮本人,那是执掌西夏左右厢的头号军事长官,又是元昊的叔叔,西夏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果然,举朝上下皆如惟永所说,不知乌珠所为。

    惟亮不听,派人送数万珍宝给了李士彬约降,此事被郭劝所知,追问事情缘由,李士彬贪图财宝,矢口否认。郭劝不服,给李士彬穿了小鞋子,刻意扭曲,让朝廷误解,下诏令边务安静。此时惟亮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问其母,其母说你自为计,我年八十有余,不能随你去,成你累赘,当置我于家中,纵火焚之。惟亮大哭,放火烧宅,带着妻子野利罗罗,儿子阿遇,也就是赏识张岊那名西夏大将,以及几十名亲属,带着无数财宝与名马投夺郭劝。

    郭劝胆小怕事,甚至惟亮告发元昊种种不轨行为后,仍不纳惟亮。惟亮不肯回去,郭劝派韩周强行将他押回,一路惟亮号哭呼冤,依然被韩周送到边境处,全部射杀。

    又是韩周!

    郑朗甚至怀疑范仲淹一心想与元昊求和,有没有受此人蛊惑。

    这中间的许多真相,到现在朝廷还不知道,这是郑朗第一次将经过真正说出来。

    赵祯会不会脸红,朝中大佬会不会羞愧,天知道了。但韩周一定会很悲催。

    山遇惟亮凄惨的遭遇发生后,想一想,还有那一个贵族愿意再投降宋朝?终于元昊上下齐心,一致决定对宋朝讨伐。

    仅郭劝一人,就当抵十万兵。不是宋兵,而是西夏兵。

    但将这件事细细翻出,也不是对付郭劝,一是商榷对西夏的重要,二是讥讽朝廷的苟和求安。

    接下来是另一件事。

    通过审讯,也是宋朝第一次得到这么多俘虏,从他们嘴中能掏出来许多有用的情报。

    为了得到更多消息,郑朗派了三百个有头脑的士兵轮流刑讯逼供。

    这些消息继续在逼供整理中,但先禀报一件事。

    打了几年战争,西夏经济正处在崩溃的边缘,由于征调许多青壮年劳力,这些劳力不是宋朝的募兵制,而是纯粹的兵役,百姓不得耕牧生息,土地荒芜,禾稼歉收,牲畜死亡,百姓无以为生。甚至国内有百姓唱起十不如歌谣。宋朝不好过,西夏更不好过。

    若是麟府路坚持下来,泾原路大捷,西夏会更加困难。

    在此,郑朗顺便又说了一些商榷的消息。

    西夏主要收入是卖马卖盐,以前还有宋朝的岁赐,正常的岁赐加上一些赏赐,也不少,一年好几万贯。但商榷有的要征税,有的禁止数量,比如盐。李德明时鼓励私盐私商,扩大出口数量,换取财富。也就是窃市与走私,这为西夏人敛得很多财富。与契丹人交易数量不大,两国产品皆有些重叠。但还有河西走廊的丝绸之路,又为西夏敛得大量财富。

    这些财富是用来做什么的?

    它成了元昊最初用来与宋作战的最大本钱。

    但宋朝禁榷后,窃市与走私还存在,规模极度缩小,商榷禁止,部分西域商人改从南丝绸之路从吐蕃境内绕道经过,西夏收入也在严重下降。

    郑朗刻意写了西汉三杰,为什么萧何为功第一,正是后勤。没有萧何在后方的经营,四年楚汉之争下来,刘邦百败百战,汉国早就崩溃。后勤之战不亚于前线的军事战争。

    打仗你们不如西夏人,但对经济你们总不能不如西夏人。

    可是很难说,经济战也是外战,一遇到外战,什么妖蛾子都能发生。

    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逐一写出,一道递往京城,并且进一步追问京城对这个太子怎么做的安排。

    你们能拖起,俺等不起。

    奏折递出去第二天,野利遇乞派使者来了。

    郑相公,你说要正大光明的打一场,那么不得寇掠我境百姓,而且大军到达,要有物资供给,请允许我自没烟峡到石门峡筑三寨,保障物资能顺利通到石门川。

    提出筑寨的请求,并且不让宋军掳掠西夏境内的百姓物资,但没有说他不掳掠宋境的百姓与物资。换句话说,就是允许州官放火,不允许百姓点灯。

    狄青气得无语,问道:“你们家野遇大王还要不要脸?”

    本文字由展翅麒麟提供

三百七十七章 太子绞肉机(六)

    帐内诸将一起气乐了。

    野利遇乞也知道会遭到羞侮,怎么办呢?无昊虽说我儿子不要了,你也得给我打好这一仗,否则我丢不起这个脸。当真无昊不要儿子?

    此战只能赢不能输,为了打胜这一战,那怕扇他几个大耳光也乐意啊。

    郑朗同样被逗乐了,说道:“我同意你们筑没烟三寨,未筑好前我不会派出军队袭击。筑好后我不能保证。至于寇边,不好意思,是你们西夏人先寇的边,我有本事继续寇你们的边,你们有本事,石门川一战之余,也可以寇我们的边。”

    将使者打发走。

    双方皆没有当真,也没有将对方当真。

    野利遇乞不会认为郑朗真的在此寨与他一战,肯定有阴谋诡计。郑朗同样知道,他不会放过自己的后方。

    至于谁胜谁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但有太子在手中,底牌自己最大。

    还有一张更好的底牌,自己没有打出。

    使者刚离开,郑朗下令让所有将士前去镇戎寨搬物资过来。

    战争消耗十分惊人的。

    泾原路市易所得不可谓不高,时季的因素,冬天来临,所有牲畜经过秋天的牧养,正是肥壮的时候,但到了冬天,进入圈棚,不但瘦肉,也需要大量草料。泾原路商道打开,各族百姓纷纷乘牲畜秋肥时交换中原的物资。

    这段时间市易所得最厚。

    西夏人的加入,市易进行好几个月,西夏人控制的会州、兰州地区、凉州也纷纷暗中加入。不然只能运到北方,与契丹人做交易,本来卖给契丹人价十分贱,再有遥远的运输损耗,所得还剩下多少?

    起初瞎毡想来个闷声大发财,没有吭声。毕竟要从他们手中转一道手续,后来量大,不敢不作声了,派人请示,郑朗说准。但不准张扬,到中止时也必须听自己安排。

    这也成了一个重要的因素。

    真赚了不少钱。

    可一场战役打下来,钱来得快,去得更快。

    武器盔甲与大部分物资是朝廷提供的,仅是嘉奖与抚恤、练军,置办一些装备,冬衣等等,市易就入不敷出。

    但不能小瞧市易的作用。

    若没有这些钱,只能强行练军,士气不高。因为产生许多死伤,民会有所怨。自己没有钱嘉奖抚恤,朝廷也必须要拿出钱帛,等于无形中减轻朝廷的负担。

    要在石门川开战,必须准备粮草、武器、各种物资,包括大瓮大缸,防止敌人截断石门川水。

    离后方远,于是停止建设,让士兵一起去后方将物资搬运过来。

    但留下五千精兵。

    夜色来临,郑朗命令五千人全部起来,开始挖泥巴,不在石门寨里挖,而是寨的前方开挖,挖得稍有些深,然后放下一些物事,重新将泥土覆上,下令勿得泄露,否则格杀勿论。

    布置完,第二天下午,物资源源不断运来。

    继续建城,应当还是栅。

    城墙最好用打磨平整的青石条砌成,那么用撞木撞车也无法撞动,只能强攻,坚固有,费用太高昂。次一点用黄土夯成,西北诸寨多是这种类型。对高度与宽度有严格的讲究,最少高达两丈,宽达四五丈,没有这个高度,敌人容易攀爬,没有这个宽度,人无法在城头立足守城,更容易被撞木撞垮。最次的便是用木头打在地下,砌成木栅栏,或者胡乱的用石头垒一道围墙。多是临时军营所用,防御力度远远不够。

    第一种城是奢望,第二种城同样是奢望,时间来不及,第三种寨子不能弄,防御能力太差。

    就了就,墙的高度仅有一丈多一点,四米都不到。块头大的,搭一个人梯就能爬上。宽度也只有两丈有余。还不及西夏行宫的宫墙高度与宽度。

    野利遇乞派来的使者,曾用眼睛瞟啊瞟的,贼兮兮的样子,使郑朗想到一个历史小说中的人物,蒋干。

    差一点又被他逗乐。

    看吧,就这点宽度与高度,有本事就来将它攻破。

    随后有好消息传来,韩琦又出忽郑朗意料,接到信后立即答应出一万精兵前来泾原路支援,范仲淹也表示决战到来后,会出兵与泾原路相到配合侧应。

    听到这个消息,诸人皆是大喜。

    泾原路本身除去牺牲的将士,还有六万多士兵,关健时候最少能抽出一万弓箭手,范仲淹的一万人,韩琦的一万人,总兵力达到九万多人。不可能全部动用,但最少能动用六万多将士。

    用兵规模是自澶渊之战后宋朝最大的一次。

    想一想府麟路一万几千名宋军在十几万西夏大军中苦苦挣扎的样子,也觉得幸福。

    但敌人兵力也不会少。

    郑朗与老种站在城墙上,看着前川,老种叹息道:“若此战成功,四路大军合击,有可能将西夏人打回原形。”

    让他们再次象李继迁一样,到南河套沙漠里做土匪去!

    郑朗摇头。

    这是一种理论与奢想,不可能在实际中实现。

    就象若宋朝几路合击,再加上吐蕃人、回鹘人同时进攻,西夏同样会亡国。

    或者西夏与契丹朕手齐心协力向宋朝发起进攻,最少能让宋朝失去半壁江山。但能做到齐心吗?

    即便是宋朝的四路也不行。

    能让范仲淹与庞籍抛开保守的军事观点,做一个小配合,已算是不错。韩琦很激进,他是坚决主张对西夏动武者,可与庞籍一样,私心太重。私心一重,就不能配合好。

    四路军队不动,一动宋神宗五路大军伐夏的悲剧会提前上演。

    刚念叼韩琦,韩琦便到来。

    郑朗听了有些晕,你这个小祖宗来干嘛,还得迎接。

    迎出大营,说:“稚圭兄,怎么来到这里?”

    不合朝廷规矩啊,你是秦凤路的大佬,不得跨界的。

    “是行知召唤,我岂敢不来?”韩琦说道。

    “我什么时候……

    “行知,我在秦州为百姓所误会,是行知在庙堂之上替我说了公道话,所以行知传令,我亲帅大军来到泾原路。”

    郑朗身体差一点哆嗦起来,韩琦,你太无耻了。

    我只是向你借兵,并没有喊你来,反过来不但成了我的召唤,还还了恩情!

    难怪史上富弼担任韩琦上同时,反过来被韩琦虐得体无完肤,太剽悍了。

    韩琦没有考虑郑朗想法,直接开始与诸将打招呼。

    他原来就是泾原路的大佬,有的将领严格来说,也曾做过他的属下。见到韩琦,一个个必恭必敬的行礼。

    郑朗连忙将他请到帐内,得将这位大神安排好,否则弄不好能来一个喧宾夺主。

    来到大帐,韩琦看着狄青,笑咪咪地说:“狄青,我在秦凤路听到你的事迹,此战表现不错。”

    郑朗心中又晕。

    宋人继续象唐朝那样称呼郎与郎君,但在官场上用郎称呼很少,会让人弹劾一个媚交的罪名。官场上官员相互的称呼多称官职,亲热一点呼字,再亲热一点加一个兄,加一个弟。

    也称呼名字,比如议论公事时,即便是吕夷简,也可以直接说吕夷简怎么怎么的,奏折上更是直接称喟名字,而不能称喟字,否则又有结交之嫌。还有一种情况,两人悬殊太大,也可以称呼名字。

    如今狄青已是一知军,马上的战役下来,有可能会封爵位,再称呼名字,那是一种极度的轻蔑。

    果然狄青脸上一暗,没有作声。

    韩琦也无所谓,小小的武将,还能跳出天。

    郑朗更急,心里面盘算着怎样将这位大神请出泾原。

    于是猜他来意,与西夏人作战,是韩琦的内心想法,也想报好水川一剑之仇,同时不排除有争功的嫌疑。

    郑朗想了一遍后,说道:“稚圭兄,既然你来了,我说一说我的作战计划。”

    “好,洗耳恭听。”

    郑朗额头微微涔出汗来,他宁肯与无昊对敌,也不想与此人共事。但不得不往下说去,将原来计划说了一遍,又说道:“本来我想在前战过后,出兵天都山,将敌人主力部队吸引,再袭击韦州与鸣沙城,以催毁为目标,加重西夏财政压力,国困民乏,又可以向敌境各族招抚,削弱西夏实力。没有想到捉来他们太子,于是将此战先放在我朝境内。”

    “应是如此,”说正事,韩琦终于一本正经。

    好水川一败,他成长了许多,在自己境内,怎么着,地利与人和占着。

    其实他听到郑朗种种做法,心中也时常懊丧,早知道广布斥候,将前方的各族往后方转移,没有这些敌意的部族配合,无昊不可能潜入好水川,自己大军居然不察。

    但不是很服气,郑朗似乎做得好,也是吸收了他的教训。我载了树,郑行知乘凉来着!

    “最好将敌人主力吸引到此寨前。”

    “为什么?”

    “我做了一些安排。”

    “难怪那个寨墙又矮又窄,什么安排?”

    “一种新式武器。”

    “对了,那种马斧枪能不能以后借一批给我?”

    “稚圭兄,向朝廷要吧,此战过后,这三种武器朝廷必然会重视之。”还有那个大刀,不过那种大刀普通士兵玩不起,远不及石门峡之战所用的砍马刀斧与钩镰枪有效。

    郑朗话音一转,问:“稚圭兄既然来了,你打算怎么做?”

    “客随主便。”

    别,你不打扰我就不错了,我那敢指挥你这尊大神。

    况且要韩琦做什么?谋划军事?在文臣中算是好的,可真能派上用场?还不如自己利用历史知识慢慢想去。

    领兵作战?可能么?

    怎么才能将他打发走?

    郑朗想了好一会,想来想去,居然苦逼的没有想出任何办法。最后改了主意,说道:“稚圭兄,敌人此次进攻,无非会从灵州与兴庆府抽调兵力,也不会少。进攻有两条途径,一个以此寨为主攻方向,有太子在此。不过也难说,这个太子软弱,无昊不喜,又有可能乘我军主力在此寨,攻打其他寨砦,逼我分兵援救,象以前那样,利用骑兵速度,集合优势兵力,围点打援。”

    韩琦点头。

    这是他最痛恨的。

    比如无昊想要进攻泾原路,他攻打定川寨,不救破寨,朝廷会责怪。救,他可以将兵力撤出来,在野外用多打少,宋军还是失败。似乎成了无解之题。

    西夏人在手这个太子,还有牌可打,不在乎,依然会象以前那样,宋军先胜后输。

    特别是泾原路这个悲催的环境,更容易让西夏人实行这种战术。

    郑朗又说道:“因此这一战之初,我会让各寨砦加重兵力,野外实行坚壁清野,减少敌寇供给。于此寨示弱,仅留守一万五千兵力,另外我与西夏太子,会亲自留在此城中,吸引敌寇将主力军队集中到石门川。不知稚圭兄可愿意陪我冒这个危险?”

    弄不走他,只好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不然到其他地方,插手指挥,会坏了自己大事,于是郑朗用了激将法。

    “行知既然都留在此寨,我为何不敢?”韩琦想也没有想,直接答道。

    郑朗不知道怎么说。

    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不怕死的人。

    “行知,此寨有什么布置?”

    郑朗大约说了说,什么效果,现在郑朗也不知道。

    韩琦半信半疑,又问道:“那个太子呢?”

    “我带你去。”

    带到一个帐蓬里面,对李令明,郑朗没有慢怠,可惜狄青撤退时,一路上嫌那些婢女碍事,做了挡箭牌全让野利遇乞命人用箭射死。郑朗将抓来的两个贵族小姐喊来,对她们说,你们服侍你们家太子吧。

    不但让她们服侍,晚上也命令她们陪寝,至于这三人同卧一床,有没有心思发生什么暧昧的事,郑朗绝对没有派人偷窥。

    平时郑朗也偶尔来看一看,与他说一说儒学。

    不过李令明心情一直不大好。

    郑朗还发现一个秘密,虽然自己大败西夏军队,李令明并没有产生多少仇恨,只是纠结与矛盾。

    令类啊令类,这个时代全是妖娥子,宋朝皇帝乃是一个真正的君子。

    皇帝与君子画上等号,奇怪不奇怪?

    生为游牧民族的契丹皇帝喜欢中原文化,喜欢佛教,喜欢字画,喜文,奇怪不奇怪?

    无昊身为蛋大国家的国君,居然敢与宋朝为敌,敢痛击契丹,奇怪不奇?

    还有这个太子。

    弄得郑朗有时候想不懂了。

    不过也感慨无昊有福气,遇到这两个好宝宝,不然那能得逞?

    李令明正在手捧着一本书阅读,无昊在创文字,但西夏人多看的文字还是汉字,包括各种书籍。是一本诗经集注,郑朗手批的集注,里面有许多独特的见解。

    李令明喜欢,郑朗便将它送给李令明。

    但郑朗杀死了许多西夏战士,李令明也不会喜欢郑朗,抬起头,又将头低下去,继续看书。两个大小姐眼睛扫了一眼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些仇视。

    郑朗没理她们,对李令明说道:“太子殿下,我替你做一个介绍,这位是我朝秦凤路安抚经略使韩琦。”

    李令明放下书,淡漠地额了一下首。

    韩琦问道:“殿下,在这里可习惯否?”

    李令明没有答话。

    韩琦又问了几句,依然不理不睬,韩琦碰一个无趣,只能离开。

    郑朗在后面微笑。

    对付韩琦得象李令明这样,韩琦就没有办法了。

    韩琦突然扭过头,问:“为什么你能站在荷叶上?”

    这个问题困惑了他很长时间。

    但现在也能说一说,郑朗将原理说了。

    “曹冲称象?”

    “性质差不多,都是浮力原理,不难。只是那几尊佛像做起来不易。”

    “你是说它能将人带到空中?”

    “是啊,可惜载重量有限,不能在军事上发挥作用。”

    “上天啊,”韩琦看着高空喃喃道。

    但这话听着很别扭。

    ……

    第二天,一支西夏军队进入石门峡,没有敢来石门川,郑朗说给他们建寨,没有答应在石门川不交战的。

    野利遇乞还是不放心,派出士兵分守石门峡两边各座山峰,这才开始发建寨。

    一共三个临时寨子,至少石门峡与没烟峡这一条交通要道会被野利遇乞紧紧抓住。

    郑朗也没有松驰,同样派人警戒。

    信用二字,对西夏人来说,简直如同放屁。

    若松……”西夏人不会介意派人前来袭营。

    双方在抢建寨砦。

    西夏人时间更短,但仅于峡谷建寨,寨子面积小,速度能弥补上去。

    当寨子建成,要道抢在手中时,也就是西夏人动手的时候!当然,也是郑朗动手的时候。

    双方在抢速度,此次西夏人的速度快得让不觉得不可思议。

    仅几天后三座寨子便修好了。

    实际双方已在动手,宋朝广布斥候,野利遇乞也广布斥候。不能说宋朝斥候弱,但对方骑兵众多。

    双方不停地在野外动手,陆续的产生一些伤亡,为敌人数量之逼,郑朗不得不下令将斥候移到没烟峡南线,北线挪出。

    似乎是西夏人先夺上风。

    寨子建好,大约有近三万人从石门峡鱼贯杀出,开始布建大营。

    冬天的寒风吹得紧了,真正的决战也随着呼啸的寒风,即将爆发。

三百七十八章 太子绞肉机(七)

    然后登上一处高岗向石门寨鸟瞰。

    为了这次胜利,能向国内有一个交待,元昊还派来两个人,一个好水川之战的重要谋臣张元,一个是好水川大战中表现突出的大将成克赏,朱观等将正是此人带兵击杀。

    西夏的谋士也不是张元一个,勇将同样不是只有成克赏,但这二人对宋朝泾原路地形风俗比较熟悉。

    张元随着野利遇乞一道来到石门川,成克赏率着另一部前去镇戎军。

    野利遇乞朝下望去。

    寨墙果如自己派去的使者禀报那样,并不高大,也不宽厚。这是拘于时间的因素,面积也十分狭小。寨子里面大约只有一万几千名宋军,马匹不多,仅有几百匹战马,还有大大小小的帐蓬,另外盖了一些房屋,房屋里面有可能是粮草与物资。

    即便兵力不多,因为面积,还是嘈杂的挤在一起。并且至今寨墙没有修砌成功,自己大军到来,依然有宋军在修墙垛。不过为了防止墙被自己用撞木撞塌,寨中还准备大量木头,留作墙坍塌时做栅栏护墙用的。

    野利遇乞有些茫然,猜不出郑朗要做什么,从岗上走下,又命令大批斥候四处查看。于两边山上皆建了一些哨所,又在狭小的石门河上搭建两座宽大的木桥。

    天色将暮,斥候陆续回来,禀报方圆数十里之地内没有看到一个宋兵,也就是此时宋朝这个粗陋的石门寨是一个真正的孤城。

    问张元,张元同样茫然,说道:“先见一个见太子殿下。”

    “不错”,野利遇乞走出大营,对着寨墙上喊道:“对你们家郑相公传话,我要见他与太子。”

    一会儿郑朗拉着李令明走到墙头上,看着野利遇乞,说道:“野利大王,别来无恙。”

    “你不是要在此地与我决一死战吗,为什么不出城应战?”

    郑朗指了指身后说:“野利大王,你以为你手中兵力比我多,就可以与我一战了吗?我虽人少,身后皆是泾原路最强的步兵,此地扎下我一个大寨,加上你一个大营,战马跑不起来,骑兵发挥不了优势,下了马,你的手下当真是我军队的对手?”

    “那就战上一战,试一试看。”

    “别急,你的军队长途而来,十分辛苦,我的军队修寨修到现在,同样很辛苦,不如等上几日,大家皆恢复元气后再战如何?”

    “你的其他军队哪里去了?”这是野利遇乞最苦逼的地方。

    以前宋朝一群文臣主持军事,皆不懂。

    对情报工作更是疏忽,宋朝皇帝刚解雇了一些内侍与宫女,李元昊就派人高薪去聘请他们。有一些人动心的,被元昊秘密派人带回夏国,就这样,连赵祯身边的大小事情,花边新闻,也被李元昊记录在小本本上。

    好水川一战,韩琦兵力还没有调动,已经让遍布于宋境的刺探们将消息禀报于李元昊。甚至从天都山到好水川有两百多里路,能让十万人的大兵团在宋朝斥候眼皮底下消失。

    还有刺探留在宋境,郑朗构筑的第一防线,第二防线,第三防线,第四防线,第一防线扫荡成无人区,让野利遇乞感到十分可惜。第二防线没有动,这里便有少数依然忠于元昊的部族,还有一些刺探散落在这些部族里。

    野利遇乞依然能得到一些消息。

    但这一战似乎失了灵。

    袭击天都山行宫与石门川一战,刺探们丝毫不知。

    随后约战,野外的所有部族一起被宋人撵到各砦寨内,然后自己眼睛瞎了,耳朵聋了。

    若是第一线部族进入各砦堡,是好事,有许多部族忠心于西夏,能在关健时候起内应作用。但到了第二线,真正臣服西夏的部族不多,即便能联系上,起不了半点作用。

    野利遇乞问得好玩,能问出来更好,问不出来也能看看郑朗语气与脸色。

    郑朗在城头上答道:“我听说你此次最少准备七万军队南下,你的军队哪里去了?”

    “我的军人南下,准备进攻你们宋朝各砦各寨。”

    “那就对了,我的军队也分守在各砦各寨,再加上各族弓箭手,此战,你任何一寨一砦也休想夺下,相反,各砦各寨将会成为你手下的坟场。”

    “郑相公,不要忘记,你这里只有一座孤城,墙不高,壁不厚,我只要将所有军队集中,数日之内便可将你这座小寨破掉。”

    “那就来吧,寨内有你们太子殿,还有我,再加上一万多我朝精兵,你可以向你们家那个不要脸的皇上有一个交待。”

    上吧,俺就在这里呢。

    野利遇乞更苦逼,从郑朗语气里他听到一份自信,可这自信从哪里来的?

    郑朗说道:“反正今天你我也战不起来,你大军长途而来,有的还是从灵州与兴庆府赶来,一定劳苦,不如休息一下吧。”

    野利遇乞苦笑,多体贴人哪。

    “野利大王,感谢你上次送给我的大礼,几万族民,数千战俘,无数匹良马,我鼓一琴给你听一听。”

    几个侍卫要张嘴骂人,野利遇乞使了一个眼色说道:“好,多谢郑相公替我鼓琴。”

    韩琦低声说道:“不妥。”

    只有下国才替上国献舞鼓乐,那有上国宰相为下国大臣鼓琴的。

    “稚圭兄,这是为以后埋下一粒种子。至于面子,学一学元昊吧,这玩意不值钱。”

    韩琦不吭声了。

    此战在那个种师衡的谋划下,变得诡计百出,阴风阵阵。

    偏偏两人说得振振有词,你的军队在哪儿?我的军队南下了。那你的军队在哪儿,我的军队在南方等着你呢。这就是所谓的正大光明一战。

    鼓了一曲《墨子悲丝》,鼓完后问道:“野利大王,你听出什么没有?”

    “我只听出一阵鸦呱!”

    “唉,野利大王,两国交战,各显神通,但不可失去肚量啊。知道我为什么鼓这一支曲子吗?我是在替你们感到怜悯,这一战,你们西夏不知道又有几万好儿郎将会身葬在异国他乡。”

    “那就等着瞧”,野利遇乞一笑,又看着李令明说道:“太子殿下,莫要担心,只要再等几天我便将你救回。”

    “不用你救,我说过,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会将你们太子还给你们。”

    野利遇乞当成耳边风,拨马离开。

    郑朗故作愕然,对李令明说道:“我条件真的不高,两国重归和好,释放我朝一些战俘,真不行,将我朝一些战俘与刘平、石元孙等人释放回来,我就会将你交还给你们西夏,为什么你舅舅问都不问一声?”

    李令明想要呕吐。

    郑朗叹息,是真的,为什么没有人相信呢?

    韩琦也想吐。

    带着李令明回去,却与郑朗钻入中帐后面一间屋子里。

    从外面看与其他房屋并无二样,石头与泥巴垒的墙壁,上面盖着白茅。但里面却很古怪,除了一个石头台子,空荡荡的别无他物,高台大半人高,一个铁门。郑朗用钥匙打开铁门,轻轻一推,一些台阶露出,顺着台阶走下去,拐了一个弯,一会儿与韩琦、老种一道走出来,脸上皆十分满意。

    ……

    野利遇乞与张元也在商议。

    野利遇乞对郑朗说,我主力部队南下了,郑朗不会相信,即便南下,不能返回来?也不多远,再远不会超过两百里地,对于骑兵,顶多大半天就杀回来。再加上辎重,赶一赶,一天半时间。

    郑朗对野利遇乞说我主力在南方等着你。野利遇乞也不相信,你主力在南方,我让开你,难道你真守在这座孤城里面?六七万大军轮番进攻,三天之内必然会攻陷此寨。

    关健野利遇乞的部队比较容易猜,要么南下,要么在此。

    必须将宋军的主力部队找出。

    若在南方,可能在南边设计,吃掉自己在南方的那一路军队,再调过头,吃掉自己这一路军队,到时候陛下只能撤军保护西夏,那么这一战就会很惨。

    若潜伏在某处,自己主力部队南下,宋军绕到后方,从韦州开始,一路催毁,后果也无法预料。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也不能排除。

    要么在某一处,等机伺动。

    两人商议好一会,觉得前一种可能性很大,但野利遇乞迟疑起来,说:“此子有如此虎胆?”

    “我们汉家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张元说道。

    郑朗是不在此地,在此处听到他一个汉家,能活活将他抽死。

    元昊一心想侵犯宋朝,一是野利兄弟,一是张元与吴昊这两个汉奸。没有他们蛊惑,在山遇等人规劝下,元昊也许会收敛一些。当然,好人好报,坏人坏报,此人轼母杀子杀妻,终死在自己儿子手中。

    但说完后,张元同样不自信。

    置之死地而后生,那是迫于无奈,比如项羽,秦**队强大,他军队弱小,又不得不战,于是破釜沉舟,韩信面对几十倍的敌人,不得不背水一战。都是逼出来的,此子需要这么做么?

    于是说道:“让成克赏派军试探。”

    没有其办法,只能如此。

    成克赏得到野利遇乞命令后,广派斥候,潜入宋境查看。

    问题出现了。

    斥候是派了出去,多不见回来。

    骑马看啊看的,突然树上一个绳套下来,从马背上吊起,伙伴还在寻找呢,结果回来看到一个带血的绳套子,脑袋与军牌没有了。再走着走着,战马忽然惊跳起来,马蹄上连着一个兽夹,士兵被痛马摔下去,连上一根钩镰枪伸过来,钩起脑袋,摸着军牌,拨腿就逃。

    在后面追,追着追着,咣,连人带马一起掉进陷马坑。后面的人勒住马,嗖嗖,几支冷箭穿过来,还不知道怎么的,一支斥候小队就没有了。

    若是人多,拼命往山林里跑。

    大部队好找,可这些山林躲几个人,上哪里找去?

    况且是山地,马的速度跟不上去,追得好还能平安回来,追不好,那怕派了好几十人过去,皆是有去无回。仅两天时间,几百个精壮的斥候脑袋莫明奇妙被人搬了家。

    成克赏听到禀报后,冷汗涔涔。

    什么时间宋人比西夏人变得更猥琐?

    其实说起来不难。

    郑朗的所谓第一区域此次主动让开,让敌人扬长而入。到了第二区域不会再让。

    先拿出钱帛,选拨当地的一批老猎手,熟悉当地地形的弓箭手,以及少数蕃兵,组成一支猎杀队。

    一个脑袋加一个敌人军牌,等于价值五十缗钱的布帛茶叶铁器瓷器。

    这一带原先也算是关中边缘地区,但自从吐蕃人占领后,多是羌胡人居住地,文明落后,两国交恶,生活更加贫困。说钱,观念不重,说布匹多少,有人也不清楚,但市易了好几个月,可以计算,这些布匹能换多少马,多少牛羊。对于这些苦哈哈的边民来说,一听全部疯了。

    总体而言,此地地势比较平坦,多平阔河谷平原,山地不少,可多是矮小的山丘。但不是真正的平原地带,总有山,总有陵。斥候察看不能沿着河谷跑,山陵同样也要察看。就是沿着河谷跑,有的河谷也有起伏连绵的山丘经过。

    这些山丘陵岗便成了猎杀的最好场所。

    对这一战成克赏心中充满悲观情绪。

    好水川一战,让他看到宋军的强大,只是指挥官的无能,才让西夏人侥幸获胜的,还是一场惨胜。

    这一战,指挥官的能力,严密的防范,兵力相差无几,又缺少能征善战的皇帝陛下亲自指挥,还能获胜么?

    听到斥候的反馈,克制住心中的情绪,不管怎么说,仗还是要打的,想打,必须找出敌人的主力。

    率先扑到西边的刘璠堡,尹洙正是率兵救此堡被夏竦弹劾贬官。

    梁子结下,后来引起许多故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是友谊,而是仇恨。

    自刘璠堡开始,多堡寨被元昊于春天破掉,郑朗来到泾原路,陆续修建,几个月过去,比以前更坚固,还略略扩大了一部分规模。

    终是一个小寨子,成克赏将大部伏于后山背后,派了一万人来到刘璠堡下,开始攻城。

    为这次进攻,刻意制造一种梯子,宋朝的云梯会做,可费用高,西夏境内也缺少木材。这种梯子是简化版云梯,梯阶下面是挡板,士兵举着,能避开城头上的弓箭,来到城墙下一架,挡板落下,成为一个三角形,从上面推也不易掀翻。但攀爬时如何保护自己,无能为力了。

    一队队人马架着梯子接近城墙,忽然城头上号角吹响,无数个大石头从城头上落下。有的石头重达两三百个三四百个几人合伙抬起来的。

    什么挡板也等于零。

    西夏人丢下梯子就跑。

    弓箭雨出来,城头上忽然站出一两千弓箭手,有的持弓,有的张弩,接近城墙的西夏人只恨爹妈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但再跑,也跑不过弓箭的速度,并且其中有一些强弩,射程达到一百步开外。

    成克赏看到后,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不知道此堡会有多少宋军,但想攻克此堡,不派上四五千人填,恐怕万万不能。

    下令撤军,向东出发。

    野外空荡荡的没有一处人烟,成克赏刻意去了就近的一个村寨看了看,房子在,但里面几乎什么东西也没有。不要说粮食,一件衣被也看不见。

    真正的坚壁清野,成克赏一怒之下,命人放火将这个寨子烧去。

    大军徐徐东上,扑向东边的三川寨。

    再次强攻,但又再次丢下一百余尸首,不得不撤出三川寨。

    越过古长城,向宋朝内陆地区扑去,但走得很慢,歼敌不是主要的,是找宋军的主力。

    左思右想之后,在古长城边上扎下大营,派出斥候继续查看,但这次不是小队斥候,而是大队斥候,一队有三四百人,四五百人组成。

    这时他忽然想到一个人,唐朝大将薛仁贵,他在大非川满地寻找吐蕃的主力,都没有找到,最后吐蕃主力出现,唐朝军队也全军覆没了。居然这样想……

    坐在帐中等斥候的消息。

    半天后消息传来,看到宋军了,但正在欢乐的以多对少,袭杀自己派出的斥候大队。

    一共派出六支队伍,共有三支被两路宋朝骑兵围困,正在厮杀。两股宋军皆有一千余骑,三路斥候队伍皆不敌,不得不请求其他三路斥候队伍援助,但恐不敌,又派人回来请求援兵。

    成克赏下令分出两部,各带五千人前去营救,顺便将这两部宋军歼灭。

    两部军队出去,路上先后遇到溃败下来的战友。

    六路斥候队伍会合,但因为先前分开,让宋军始终以多打少,压着打,先后落败,败退下来。

    两部军队重新整合,追了下去。

    宋军看到他们过来,一个向镇戎寨逃,一个向怀远寨逃。

    追向镇戎寨的西夏军队看到离镇戎寨很近,这里作为宋朝镇戎军的州城所在地点,不敢再追。但追向怀远寨的西夏军队没有放手,继续追下去。眼看越过一个山沟,两军越来越近,山沟两边树林里射出一支支利箭,许多宋朝步军手持着那三种古怪的武器出来,或砍马腿,或钩脑袋。宋朝骑军也掉转马头,杀了过来。

    激战一个时辰后,又有一支宋朝军队从寨内杀出,西夏军队终于崩败。人是追到了,但又丢了**百具尸体。如果不是畏惧后方的西夏大军,有可能这近六千人会有一大半今天死在此地。

    什么消息没有打探出来,已经死了一千多人。

    成克赏坐在大营,欲哭无泪。

三百七十九章 太子绞肉机(八)

    对这条道路成克赏十分熟悉,春天时他们正是从天都山出发,经三川寨越过古长城,到达怀远寨,除了没有绕道刘璠堡之外,与自己现在所走的道路几乎并无二样。那时候,那个韩琦就在镇戎军,离自己大军仅只有三十几里地,居然一点不知。

    然后越过张家堡,几乎与任福是沿着平行线南下,最近的时候只隔了十几座山峰,然后提前越过陇山设伏。鸽子放飞之时,利用骑兵速度,迅速杀出,将这支宋军主力堵在好水川上。

    选择好水川是地形平整开阔,比三川口更平坦,利于骑兵冲击。不但使敌人成为瞎子,连决战的地点也随自己选择。

    但现在好象一切颠倒过来。

    心里更悲观,带着试一试的心情,又来到怀远寨。

    发起一次试探性的进攻,结果又丢了几十人于城脚下。

    这一回成克赏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命手下建了一个高台,然后登上去居高临下向城内观看。

    怀远寨也曾被西夏人催毁。

    这个寨子是修建的,比原来大。

    里面涌入两千多百姓,外加许多牲畜,依然挤得满满的。还有许多大仓库,这是他所看到的,因为收留两千余百姓,怀远寨几乎乱了套,不过郑朗早就有了计划。于是将衣服行李做了记号,统一入仓,不能一家一户,城中也没有那么大地方。粮食等过秤登记后也统一入库。不需要的牲畜换成布帛等百姓急需的物资,于寨中宰杀,浇水结冰,先入库再运向关中出售,压缩空间。

    半真半假,权当一次实战性的演习。

    对这些边民说什么国家,恐怕效果等于零,他们眼中宋人与西夏人其实没有多大区别。想他们忠心,必须首先给他们安全感。可惜西夏人的刺探控制起来,成克赏不知道。继续在看,还有大量战马,接近两千匹,也看错了,真正战马只有一千余匹,其他的皆是百姓饲养的马匹。城头上站着许多士兵,又看错了,一部分是来自百姓的弓箭手,还有一部分是百姓自发的组织。

    猎户击杀西夏斥候会有一些风险,奖励是价值五十缗钱的物资,城中的士兵与百姓若杀死一名西夏人也有奖励,不管是谁,只要准确杀死一名西夏人,奖励二十缗钱物资,来自内陆的士兵可以直接奖励铜钱,提高作战积极性。若战死或者重残者,抚恤更是惊人,多达两百多缗钱,家中负担沉重者,还会更多。

    用钱更多,但作战时效果就能显示出来,有重赏,家中没有后顾之忧,将士也就敢杀敢拼。所以几个月下来,泾原路宋军面貌番然一新。

    内幕成克赏不知道,继续看去,能看到一些妇女也要提弓上城头作战,但被里面的宋将阻拦。然后是城墙角落……忽然汗就流下来。城墙角落还有大量抛石机,未用。石头,用了。还有一个个檑木,不过这次檑木不同,上面镶满了长长的铁钉子,象一个浑身长满棘刺的刺猬。想一想,这长达好几丈的大檑木从城头上抛下来,一压会扎死多少人?

    幸好幸好,没有发动总攻,否则这上千根大檑木,就会让自己近万士兵死于非命。还有杀着呢,城里面有大量的火药包,每一个寨子都有,防止敌人神经病发作,对某寨发起强攻,因此准备一些抛石机与火药包,增加防御能力。但郑朗同时下令,不到紧急的时候,这个火药包不得使用,以免惊动敌人。

    已经让成克赏看得直哆嗦。

    怎么办?

    他从高台上下来,不敢再南下,前面便是陇山,地形复杂,失去眼睛与耳朵,一旦中伏,野利遇乞几万人被人包了饺子,自己几万人同样也休想有好下场。

    在城外扎下一座大营,准备通知野利遇乞。

    忽然外面侍卫进来禀报,说是怀远寨北边汪克族少族长求见。

    汪克族成克赏知道,一个小部族,大约有一百来帐,因为部族小,受人欺负,被西夏刺探收买过去,正愁没有消息,高兴地说道:“让他进来。”

    进来三个猎户打扮的人,一个青年伏下,说道:“见过成克将军。”

    他认识成克赏,成克赏不认识他,但很客气的将这个少族长扶起。

    开始通报,自从石门川一战后,宋朝动援百姓入寨,斥候巡逻得急,汪克族长想将消息送到天都山,但出不去。正好宋朝有令,鼓励猎户出城利用熟悉地形对西夏斥候进行猎杀,汪克族长让他儿子报名参加。

    但刻意与守城的宋兵做过一些交谈,宋朝兵力一共是七万人,还有一万名番兵,一万多名弓箭手,真到作战时,可以用重金动援百姓参加。可能会动援起十万多军队,与西夏决战。

    也料到西夏人会兵分两路,一路南攻,一路在石门川,所以石门川宋朝小宰相与太子呆在哪里,吸引西夏主力部队,南边坚壁清野,诱惑西夏部队一步步南下,设伏围杀。后方各寨砦皆屯有重兵,西夏人败退时,各寨砦宋军蜂拥而出,虽多是步兵,但于后面设伏,进行层层围剿。不能全歼,却能让成克赏这一部会遭到重创。然后从容对付石门川的敌兵。

    说完,这个青年急切地说道:“大将军,不能再往南去,陇山有险哪。”

    成克赏正担心呢,身上直冒冷汗,说道:“谢过汪克少族长。”

    说着拿着一些银锭子,递到他手中,让他离去。

    然后撤兵,不但撤,一下撤到古长城的北边,这才扎下营地,派人通知野利遇乞。

    他在转移大军,汪克少族长三人也进了城。

    直接来到中军,参见赵珣,少族长将成克赏将事情禀报,又将银子拿出来。

    赵珣说道:“他赏给你的,你就收下来。”

    “小的,小的……”

    “这次你做得很好。”

    “那……”

    “过去就算了,不但是你们汪克族,我们还要对灭藏等族进行安抚,有过改之,不改只能等于覆灭的下场。只要改,你们还是我们大宋的好子民。明年我们郑相公还会有一系列举措,让你们生活更美好。”

    “谢过赵将军。”

    “不急走,西夏人有赏,我也有赏”,朝边上侍卫说道:“去搬两匹绢给他。”

    “小的不敢受。”

    “让你收下你就收下。”

    禀程郑朗的民族政策,以安抚为主,赵珣虽用此人,开始也不放心,为什么去三人,其中两人正是他的部下。去监督的。

    不一定是汪克族,其他族也可以,只要是与西夏走得近的部族,胁迫他们选一人将这个消息送出,目标达到。

    这个变化岂是成克赏所能料到的?泾原路早不是他春天所看到的泾原路。除非这一战他们能大胜之,这些羌人彻底对宋朝失去信心,才能重新为他们所用。

    ……

    “稚圭兄,此次成克赏南下路线正是春天时元昊大军南下的路线。”郑朗说道。

    韩琦好看的秀脸上一红,咬牙切齿地说:“行知,此次一定要放鸽子。”

    受伤了。

    郑朗大乐,安慰道:“我一定放,我一定放,替你报了这个仇。”

    “是我失误,不重视情报。”韩琦叹息道。

    郑朗心里却在说,你失误的地方不要太多,岂止不重视情报,轻视武将,盲目自大,专横……随便挑一挑,能挑出十几条出来。

    韩琦又说道:“为什么东南方向不埋?”

    “稚圭兄,不用担心。敌军在元昊带领下,缺少血性,只能以狡猾取胜,以多取胜。上一战他们输得有些惨,更不敢小视我军。既然我军主力在后方,他想不想歼灭我军主力?”

    “想。”

    “想歼灭动用的军队少能不能歼灭?”

    “不能。”

    “正面进攻,能不能歼灭?”

    “难。”

    “他还是想以前的战术,围点打援,将主力调回,使我寨出现紧张局面,迫使我后方主力军队前来援助,半路伏击。若是两面夹攻,半路伏击的兵力不足。或者留得少,我有寨墙做阻挡,尽管他们在石门河上修了两桥,也有一个缓冲的速度,东南方向驻军有可能被我军冲溃。留得多,伏击的兵力不够。至于我军呢,只有几百匹马,全是步兵,怕不怕我们逃跑?并且到了北面,我军无法得到弓箭手与百姓支持,还要派一支军队留守,又能调动多少人过来援助?”

    “我明白了,他会抽调一部分军队回来,增强攻势,但另一部军队主力会继续伏于半路上,伺机打我们的援军。抽调回来的军队仍然会在对面,不但安全,又有充足粮草供应。”

    “正是。慢慢耗吧,此战我们坚壁清野,仅是一个供给,就会加重西夏人的灾难。”

    “上城头看一看。”

    “好”,郑朗与韩琦一道上了城头,朝对方看去。

    休息了三四天,无所事事,有的西夏人盘坐于地,正在喝酒吃肉唱歌,不亦乐乎。

    但是郑朗想到他们屁股下面地底下那些东西,额头上冒冷汗。

    ……

    第二天一部分西夏人率军返回。三万军队增加两三千人不容易看出来,但增加一万人,无论怎么隐饰,也能看出。除非主帅是范雍或者葛怀敏。

    野利遇乞也没有隐饰,一万军队从南方赶回,直接从木桥上回归本营,野利遇乞大大方方的来到寨前喊话:“请你家相公与我家太子出来说话。”

    郑朗提着李令明来到城头,野利遇乞先看着李令明,问他过得好不好。

    李令明惭愧地说:“舅父,你不用管我。”

    他反对他父亲的政策,但不想看到西夏被他拖下水去。

    个人的思想与国家相比,最终选择了国家。

    郑朗撇了撇嘴,心里想到,倒底是狼,养不饱的。但没有看重这个软弱的太子,看重的是此战中他起的诱饵作用。

    李令明越是这样说,野利遇乞会被他拖得越深。

    野利遇乞嚎哭几声,最后一抹眼泪说道:“郑相公,开始打吧,是出来迎战,还是我来攻城?”

    “我有城寨之利,为什么要出来迎战?”

    “那我就开始攻城了。”

    “你攻,我来防。”

    韩琦站在边上啼笑皆非。但始终韩琦没有说出自己身份,一说出,野利遇乞会算到秦凤路宋军也参战了,甚至会算出环庆路的宋军。

    但是一点也不好笑。

    惨烈的攻防战开始。没有云梯,还是成克赏所用的小梯子,一支支西夏军队抬着梯子来到城墙上。

    石门寨没有藏拙,成克赏所看到的那种檑木率先使出来,从屋子里将这种檑木抬到城头。城墙不高也有好处,物资能很快运到城头。

    十几个宋军合力,看到西夏人来到城墙下,抬起这个檑木砸了下去。

    这玩意儿厉害,一个檑木砸下去,能让好几个人中招,若是拥挤,能让十几个人中招。成克赏离得远,没有看清楚,不但上面长满了刺,刺上还有回须。

    城墙不高,冲力不足,即便砸中,大多数西夏战士还能活着。

    然后场面十分搞怪。

    这一砸,人连在檑木上,有的梯子也连在檑木上,然后站起来,檑木带着动弹,梯子带着动弹。这两样东西有多重哪?用力拨,这个回须陷得深,稍动一动,便惨叫起来。

    城头上宋军又在放箭,于是大喊:“大家齐力往回跑。”

    拽着长刺,想拖着战友的死尸与檑木加上梯子逃回去。这能拖动么?真有一部分准备齐心拖,可仅走一步,几个人痛得弯腰蹲下来。

    然后一支支箭射来。

    看到不妙,野利遇乞下令撤退。

    这个方法不管用,重新改一个方法,郑朗破天都行宫给他的灵感,也打造一批挠钩。反正石门寨也不高,挠钩能扔上去,攀爬比较容易。

    前面的士兵手提着挠钩与盾牌,系紧腰带,后面一排排军队一边用盾牌掩护,一边张弓搭箭。

    渐渐逼近。

    马上就看到两军的素质,宋军没得到郑朗命令,动都没有动,相反西夏人根本没有到射程之内,就有人开始胡乱放箭。

    有侍卫劝道:“郑相公,你下去吧。”

    马上就进入射程,刀无眼,箭无情,呆在城头会有危险。

    郑朗穿着厚厚的步人甲,近三十公斤重的步人甲几乎压得他气都喘不过来,艰难地说:“我是三军指挥,怎能临阵离开?”

    实际也不用他放一箭,动一刀,但仅站在这里,就无限的鼓舞了士气。

    城头上诸将将郑朗这句话传达下去,三军振奋,几乎同时举起手中兵器,大喝一声。

    郑朗用手扶着墙垛,不然站不稳了,心中很感欣慰,这样下去,这支宋军未必能达到折家军的高度,但未来必成一支精锐军旅。

    五十步到了,已经有稀疏的西夏箭羽落在城头上。

    郑朗喝道:“放!”

    千万支箭雨洒了出去。

    双方开始惨烈的对射。西夏人有盾牌掩护,宋军也有盾牌掩护,还有墙垛,还有步人甲,又居高临下。

    对射很划算的。

    不过西夏人付出牺牲是为了夺寨,陆续有许多西夏战士倒下,但准备攀爬的士兵已经来到城墙下面,甩开挠钩,人抓住挠钩往上登。一吃力挠钩推都推不动。

    也没有推,有的宋军伸手拿出一个勺子,将下面烧滚的油往攀爬的西夏人脸上浇去。

    油的种类很复杂,有菜油,有豆油,还有动物脂肪油,但也要节省,于是一小勺一小勺的浇。这东西浇在身上好受么,有的人脸上中招,捂着脸滚落下去在嚎叫,有的人眼睛中了招,捂着眼睛在乱跑,有人身上中了招,想解开盔甲。

    城头上宋军很是轻松,继续对射,借势将挠钩没收。

    其实这也暴露西夏人一个要命的弱点,虽攻下丰州城,依然没有攻城的经验。

    野利遇乞一看这招不管用,又下令撤军。然后派人喊话,收敛尸体,郑朗准了。

    日惭暮。

    吃过晚饭,韩琦将郑朗喊出来:“敌寇在挖地道。”

    郑朗与老种、韩琦一起登上城头。

    许多西夏人提着铁锹在艰难的挖着泥巴。

    今天到了冬月十二,天气很冷,换作去年,寒冷的西北早就滴水成冰。今年气温稍稍偏高,但泥土也有些酥冻,一锹下去就象一个铁疙瘩一样。

    韩琦担心地问:“他们会不会在营中挖?”

    “不会。”老种说。

    “为何?”

    “天冷,从营中挖隧道更长,更吃力。我们坚壁清野,不能从我境得到供给,他们不敢打持久战。上次石门川一战,他们不想在我们面前玩小聪明,以免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们人多,在野外挖地道,我们无可奈何。他们用兵虽诡诈,但对攻城不善长,其实不拘泥古板,西夏人不难对付。不然延州与渭州早就出现危险。”

    下面话不敢说出来,如果真正用兵高超,再善于攻城,三川口与好水川打得不那么辛苦,甚至延州早就丢失,渭州同样也丢失,连你韩琦在镇戎寨都有可能做了俘虏。

    郑朗眼中露出一丝欣赏。

    老种的确是一句智将,事实在定川砦大战后,元昊因为胜得不吃力,开始长驱直入,兵临长安城下。若不是范仲淹引兵来援助,再加上景泰表现出色,至少泾原路会整个糜烂。

    但还是证明元昊不善于攻城,否则当时渭州城至少能让他拿下去。

    韩琦皱了皱眉头。

    郑朗说道:“你不用担心,随我来。”

    将韩琦引到城墙下,将地面的泥巴铲去,下面是木板,再将木板揭开,里面是一条很深的壕沟,壕沟里全是满满的清水。上面结了厚冰,下面还是水,但是死水,没有流动。

    韩琦无语地看着郑朗与种师衡,羞愧的扭头就走。

    地拨鼠们在继续努力工作,轮换着,黎明时换了第三批人进去。

    野利遇乞与张元从营中走出来,看了看刻线。不能乱挖的,也带着原始的标尺,使地道成直线,又用绳子做刻线,标出地道的长度。一共挖了六条地道,准备地道打通时,地下地上一起发起进攻。

    通过刻线能看到快要接近城墙了,野利遇乞下令三军起床,准备做早饭再次攻城。

    太阳慢慢出来,西夏士兵吃完早餐,拿起武器,盯着地面,就等地道的消息,然后再进攻。

    忽然一条地道里跑出两个运泥的士兵,身上全部潮湿。早晨依然很冷的,迅速结了冰冻,哆嗦着,用微弱的声音喊:“救命,救命。”

三百八十章 太子绞肉机(九)

    野利遇乞命人将两人抬回去,剥去衣服烤火,不知道怎么回事,于是伸手拽绳子,绳子拽出来,上面一片潮湿。

    他站在哪里发呆,难道有地下水?

    地下肯定有水,附近便是石门川,怎能没有地下水?问题现在石门川水位到了最低的时候,即便有地下水,也涔漏到石门川里。在挖地道,可地道挖得并不深,那来的水?

    张元比他反应更快一点,抢过去,拽了另一根绳子,绳子拽出来,上面也是潮湿一片,里面显然也涔了水,可是人没有来得及逃出来,全部堵在里面。

    再拽,这里没有涔水,里面人正在挖,看到绳子被收走,感到很奇怪,便对同伴说道:“你出去看一看。”

    继续努力往前挖,野利遇乞下的命令,一定要在吃过早餐前挖到敌寨下方,必须要努力。略略感到不对,离得远纵然有水份也结了冰,与原来泥土一样十分坚硬,但接近水源,泥土变得松软起来。一时没想到,松软好啊,能挖得更快,两榔头下去,哗,水冲了进来,带着泥土越冲越大,迅速将地道填满。出来询问的同伴快到洞口,听到后面有声音,在里面看也看不清,发了一会呆,水迅速蔓了过来,水是知道的,急忙往外逃。逃得很快,还是被水淹湿全身。爬出来,与开始两人一样,全身冻得直哆嗦,连喊救命。

    野利遇乞也清醒了,拽其他两个地道的绳子,只有一个地道的人得救,其他两个地道的士兵全部消失在地道里,永远出不来。

    张元站在哪里发呆,一大早起来准备来一个立体进攻,谁知道遇到这种情况,打不打击士气?

    他茫然的看着石门寨墙。

    不高大,不厚实,可是心中隐隐觉得比渭州城墙更坚固。

    郑朗坐在城头上看着好笑。

    这些手段真的很笨拙。

    战到现在,郑朗看到西夏人的笨拙,心中产生一些莫明的幻想。

    西夏出过名将,籍辣思义一度让成吉思汗束手无策,其他的也就那么回事,包括遇害的山遇惟亮,眼前与他交手的野利兄弟,李元昊,后来的没藏讹庞。

    他们只能称为运气好,离名将之路很遥远。

    所以郑朗都想这两战让元昊元气大伤,是否能出兵征讨一次灵州,彻底瓦解西夏?

    仅是想一想,实际困难很多的,国内的悲催制度,远方的契丹,都能成为不确定因素。想到这里,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过一两年,该回去与赵祯好好谈一谈了。

    然后说道:“你们知道那个人是什么人?”

    张元不离野利遇乞左右,郑朗已看到好几次,心中终于怀疑。

    左右摇头。

    李令明能认识,但指望他说出?于是郑朗说道:“派斥候查一查,此汉人到底是谁?”

    也未必是张元吴昊,西夏境内有好几个汉人高官,但这二人最为可恨。

    扭头再次关注战局。

    野利遇乞改变战术,推出抛石机,西夏抛石机被无数后人讴歌,美名为旋风炮。

    其实宋朝的才是真正的旋风炮,西夏人旋风炮只是宋朝旋风炮的山寨版。即便旋风炮除了能转向抛石外,威力也不是宋朝抛石机中最大的,最大的还有虎蹲炮。

    比抛石机?郑朗大笑。

    开始比试,让西夏人靠近。

    一个将领将旋风炮摆好,正准备上石弹发射,郑朗喝道:“放。”

    都没有放在城头上,直接在城墙里面开始发射,几百个巨大的石头砸下,有的石头大,落在西夏的这种小型抛石机上,直接轰成碎渣。

    两轮过后,西夏的山寨旋风炮全部哑火。

    郑朗看得很仔细,有的抛石机射程还是很远的,但缺点很严重,操作的人多,发射速度慢,准头严重不足,每一石弹发射出去,就象买福利彩票,纯靠运气中奖。

    叹了一口气,不要说石弹,带着火药包恐怕威力也是有限。

    但两轮对拼后,野利遇乞不得不下令再次撤退。

    实际他对如何攻城,心中没有底,反正感觉好的,都带了一批过来,试验看那一种效果更好。于是又出了一招,士兵们推着车子,车子上捆着撞木,这就是西夏的原始撞车,郑朗看了目不忍睹。不知道后来西夏人攻城器械发展到什么地步,现在真的不能看。

    在京城他刻意看了一下宋朝的武器,包括一些攻城器械,比如攻城车,木屋形,装四轮或六轮,外蒙牛皮或羊皮,最外面一个挡板,里面有环梯,最上一层有木桥,士兵将攻城车推到城墙边,将木桥放下,直接就可以从木桥走到敌人城头上。

    似乎很有威力,实际不然,最怕火攻,就是推十几个攻城车接近敌人城墙,也占领不了城头。除非几百个攻城车一起推到敌人城墙边,一窝蜂从攻城车上走出几千人同时进入敌人城头。

    那是不可能的,造价太贵,携带不便。

    还有撞车,与此时的西夏人一样,有一个巨大的木桩,但桩头上以铁叶裹首,使其更锋利,在上面还有一个屋顶式保护盖,覆盖湿润的兽皮防止火焰燃烧。同时顶上还系有吊环,士兵到了城墙边利用吊环晃动的巨大摆力,操作铁尖撞木撞向敌人的城墙。

    这才是真正的撞车,还是不能高估它的威力,防卫者可以从上方掷大石,烧滚的油,没有油可以用水烧开往下淋,或用燃烧的油脂掷到撞车上焚烧,进行破坏。

    宋朝有,但不多,是建国之初从唐朝武器演化而来,后来苟且偷安,用这些攻城器械攻谁去?攻幽云十六州?

    别要将吕夷简吓死。

    再说云梯,可不是百姓用的梯子,也不是西夏那种梯子,有的重达一千多斤。下面有四轮,大者有六轮,配备有防盾,绞车,抓钩,还有滑轮,也就是一对……轳,登城时可以沿着城墙壁面上下滑动,中间还有转车可以朕接折叠。宋朝除了这种大型云梯外,还有飞梯、竹飞梯,蹑头梯等。

    但用过吗?

    似乎后来五路大军伐西夏时,往往一个小型的城池都攻不下来,这些威力无比的攻城器械哪里去了?

    不知道。

    思绪收回来,看着下面,即便是这种撞车,也不能让它真撞,自己这个寨子墙壁可不能当真,几下就能撞塌。

    越来越近,眼看只有十几步,有的西夏士兵不顾城头上箭雨弩林,开始起势奔跑,以便撞车发挥更大的力量,撞向寨墙。郑朗下了命令。

    城头上伸出一些小管子,后面是一个铁壶,铁壶上面有一个大软木塞,先揭开铁壶,将滚油装进去,两人挤压软木塞,滚油便从铁壶口竹管子发射出去。原理类似高压水枪,没有高压水枪威力大,但站在城头处,能射出四五十米远。依然属于一种粗重的器械,是郑朗发明的。

    滚油经过一倒一射,稍有些凉,也有几百摄氏度的高温,惨叫声再次传出。然而没有结束,接着城头上宋军射出火箭,经过滚油一喷,撞木与小木车子,以及敌人皮袍上皆粘有厚厚的滚油,轰,火焰便腾了起来。

    西夏士兵不撞城了,连城头上射下来的箭羽也不顾,痛得在地上打滚。

    还有一个办法,起土山,石川塞并不高大,起五六座小土山对射,城墙的效果会立即大打折扣。关健现在进入深冬,泥土酥硬,想起五六座压倒城墙的土山,没有十几天休想办到。野利遇乞能等十几天么?

    这次进攻未果,打击了西夏的士气。

    野利遇乞站在三军阵前,有些发呆,都试过了,梯子,挠钩,挖地道,抛石机,撞车,除了这几种攻城方法外,还有什么方法能攻城的?难不成长翅膀飞进城中?

    也可以飞进城中,石川寨另一边就倚在矮山,若西北风烈时,倒是有一种方法,让西夏人变出翅膀,可惜野利遇乞不知道。

    恼羞成怒,下令发起总攻。

    不试探了,能用的全部用上。

    数万人一起出动,密密麻麻的带着各种器械涌向城墙。

    “早该如此。”郑朗说道。

    以西夏人的攻城本领,怎能想以巧取胜呢?

    一力降十会,才是真谛。

    野利遇乞不知道?知道,但这样一来,会牺牲多少将士?

    血战开始,从上午到傍晚,双方各有死伤,西夏人更重,最少丢下一千多具尸体。

    也取得一些效果,多处城墙被撞坏,甚至有两处撞塌,侥幸面积不大,随着用栅栏堵上。

    野利遇乞派人喊话:“咱们收尸吧。”

    不但尸体,还有各自的武器,也要捡点。

    郑朗说:“好。”

    双方各自派人在城墙下清理战友尸体,宋兵少,但有一些宋兵牺牲后掉下城墙。抛开战场的血腥,傍晚这一幕十分温馨的。

    夜色悄悄降临,西夏军营开始休息,宋军不能休息,得修被毁坏的寨墙。

    郑朗看了看冰冷的月亮,说道:“准备提水。”

    士兵拿来各个提桶,从壕沟里打来水,向城外地面浇去。

    野利遇乞一看急了,不能浇啊,又下令士兵轮流起来发起进攻。

    进攻就防守,一边浇水一边防御。

    一个多时辰后,野利不得不撤军,没办法再进攻。到了冬月中旬,夜晚天气十分寒冷,浇在地面的水全部开始结冰,自己手下在上面站都站不稳,怎么攻城。虽然多处结的薄冰被士兵践踏成烂泥,可是有许多士兵身上也淋了水。冻得直哆嗦,更没有攻城的勇气。

    韩琦兴奋地说道:“这办法好,能不能浇在城墙上。”

    以前有过这样的战倒,将水往城墙上一浇,第二天成了一堵结实光滑的冰墙,敌人望洋兴叹。

    郑朗摇了摇头说道:“不能。这种战倒有一定的条件,全石墙效果不显著,水存不住就不会结冰。土墙能存住水,能成冰,但天气回温后,墙泥内的水成冰后,挤压墙泥,城墙更结实,重新融化成水,体积缩小,再挥发出去,城墙便会留下许多空隙,只要敌人再进攻,轻轻撞几下,城墙便会大面积坍塌。石川寨无所谓,战后此寨也要毁去,但是今年冬天没有去年冷,上午成冰,下午融化,只要过两天,墙体没有酥化,战机没有那么快到来,石川寨便危险了。”

    “原来如此。”

    “这是格物学,唉,没有时间,陛下对我说过,让我将这个格物学写一写,如今连仁义都没有时间写,那有空来写格物学。”说完,郑朗又下令继续泼水。

    渐渐地面冰层越来越厚,有的水滑向远方,使城墙西侧三十几步内象一个巨大光滑的镜子。

    野利遇乞看着这个镜子越来越大,气得无语。

    天亮了,也没有办法进攻了。

    宋军一边从容的修补城墙,一边吃饭,然后嘻嘻哈哈指着西夏军队。

    野利遇乞将张元拉出来,说道:“张中书,你博学多才,可有办法破解?”

    什么博学多才,那是忽悠西夏人的。张元看着也发起难,迟疑地说道:“下午冰会融化,可不会融化干净。到了晚上宋人再浇水,日复一日,休想攻破此寨。”

    哪里,只是壕沟里的水,浇上五六晚,壕沟便干涸了。可是张元与野利遇乞不知道啊。野利遇乞又问:“难道没有办法破解?”

    “砍柴烤吧。”

    这算什么办法?

    逼于无奈,野利遇乞只能让士兵从山上砍来柴禾,扔了过去,一边烤冰,一边借着西北风,让站在下风的宋军薰一薰浓烟。

    郑朗见此,又让士兵拿来毛巾打湿,捂在鼻子上。

    让你们慢慢烤去。

    下午再次进攻,又有许多地方被撞塌,但仍然一无所获。

    到了第三天,野利遇乞放慢了节奏,攻寨规模变得很小,石川寨被撞塌多处,证明此处并不是牢不可破的,不过面对诡计多端的敌人,想要最终攻陷此城,会牺牲很多人。因此,他将注意力放在了南方。

    ……

    南方。

    成克赏不敢再向南去,斥候都派不出去,怎敢南下?

    率领大军来到定川寨前溜达了一下,对城头上的宋军喊道:“你们躲在这里做龟孙子吧,我不攻打你们了,咱去攻打石川寨,将你们宋朝那个小宰相活捉。”

    耀武扬威一番,率军沿着葫芦川一路北上。

    半天后来到郑朗在蔚茹河谷新设的高平寨,这一处是战略要地,西控石门峡,北控没烟前峡,东面、东南面与南面,正好与天圣寨、东山寨、镇戎寨、定川寨朕成一个整体,否则原来数寨顶在前面,形成一个凹地,不利于防守。但还是一种理论,此处大路小路有十几条,想利用一寨将所有道路封死那是不可能的。除非郑朗那个区域战术实施后,这些寨砦作用会更加发挥出来。

    又耀武扬威一番,继续向西北撤离。

    在高平寨与石川寨中间一座丘陵埋伏下来,到了这里,成克赏终于松了一口气。没有了猎杀小队,也没有了宋朝军队,可以从容的布置斥候。

    大批斥候派出去,使这里几乎连苍蝇也飞不进来。但对于其他地方巡逻刻意放松。这是野利遇乞与张元商议的办法,强攻石川寨,逼迫宋军从南方调来援兵,在野外将援兵吃掉,再回头两面夹攻石川寨。

    野利乞遇想吃掉两股宋军,郑朗同样也想吃下他两部军队,大家能动用的兵力差不多,最后谁吃掉谁,几天后便知。很快决战时刻到来,过了定川砦,宋朝几乎不在派出所谓的猎杀小队,没有层层寨砦掩护,无论派军队或者猎户,都十分危险。

    成克赏也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三股宋军向北而来,东山寨方向大约有六七千宋军,镇戎寨方向大约有**千宋军,三川寨方向大约有一万五千左右宋军。

    成克赏听后吓了一跳。

    果然宋军在陇山设了埋伏,否则不会能派出一万五千援兵到来。这仅是援兵,留守各寨还有兵力呢,可想而知,南方留下多少宋军,再加上弓箭手,以及汪克族长儿子说的百姓,自己一头钻进去,简直是在送死。

    但他也完成野利遇乞的任务,宋朝主力是在南方,陇山最多。可新的问题来临,似乎来了许多宋军,三路合一,若高平寨再派出一部分军队,可能会达到三万人出头,我手中兵力吃不下。

    野利遇乞迅速给了他回话,你先埋伏在哪里不要动,宋朝援军到达前,你派出刺探队伍全歼宋朝的斥候,再率军北撤,让过宋朝的援军。随后我利用速度的优势,派一部分军队留守石门峡寨,大部迎头拦上,两种夹击。若是石门寨宋军出寨营救,那是最好不过。

    成克赏领命而行。

    随后宋军很小心,一步一趋,向北行军。

    但没有进入高平寨,西路军队不动,中东两路军队合一,一左一右与高平寨平行再次扎下大营。

    此次宋朝极重视斥候,可到了这里,空挡增加,依然让成克赏斥候探听到消息,之所以扎营,是在等候后方的供给。大约出军有些仓促,后供不足,不然也没有那么快。对这些供给成克赏同样眼馋,但为了不能打草惊蛇,只能克制住心中的**。

    现在耐心地等着宋朝三军会合,继续北上。只要北上三十几里地,便是总决战来临之时。

    此时石门寨有些惨不忍睹,已是西夏人发起进攻的第七天,无论郑朗怎么用冰水,或者用其他策略,寨墙也被攻破多处,不得不到处用栅栏堵上。壕沟也干涸了,为了迷惑敌人,连饮用水也拿出来浇冰。

    可是几位主将一点担心也没有,相反,神情越来越兴奋。听到斥候禀报,韩琦说道:“可以放鸽子。”

    “放吧,”郑朗说道。

    于是来到城头,对城外攻城的西夏士兵喊道:“我要见你们家野利大王。”

    野利遇乞听到后,很配合的下令三军停止进攻,来到阵前,问:“郑相公,难道你想投降我朝?只要你投降我朝,我会向我们陛下进言,给你王的封号。”

    “你们西夏的那个王我不稀罕,我喊你来,是送你一样东西。”

    “哦,是什么礼物?”

    郑朗大大方方将寨门打开,让两个士兵抬着一个巨大的箱子走出寨门。

    似乎是儿戏,但想想内幕,韩琦又想羞愧而走。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兵不厌诈四个字是怎么写的。

    士兵将箱子放下,转身离开。

    野利遇乞十分好奇,什么礼物啊,让士兵打开,忽然从箱子里飞出无数只鸽子。天空好蓝,鸽子好白,一声声鸽哨便象一曲嘹亮的乐曲。

三百八十一章 太子绞肉机(十)

    这是韩琦的请求。

    用一句粗俗的比喻,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这厮是恨的。

    郑朗没有办法,花钱购买了一批鸽子。还真不容易,现在养鸽子的人很少,作用不是用来通信,同样是为了满足人们的饕餮。京城有许多人饲养,还有少数人养鸽子,或者其他的鸟类用作表演。但用来表演最多的是黄鹂,叼雀牌子替老百姓算命卜卦。

    侥幸渭州城中有一家,于是将他家养的白鸽子全部买来。也不一定是白鸽子,有其他的鸽子,郑朗为了好看,只订购了所有的白鸽。

    怎么办呢?

    好水川一战让韩琦怨气太重,自己不同意,一个劲的念叼,还进行劝说,说能振奋士气,还牺牲将士一个公道。郑朗与老种协商一下,也认为反正高平寨将士虽不是仓促而来,同样需要一天时间休息,这才能连赶几十里路,进行决战。在这一天一夜多时间内,无论野利遇乞怎么查,也查不出一个人来。

    因此同意。

    可一会儿很搞怪的事发生。这些鸽子与无昊养的那些鸽子有所不同,它们是为了美食而饲养的,一个个又肥又笨,在天空盘旋一会儿,看了看地形,十分陌生,找不到渭州在什么地方,于是飞了飞,得,咱还是回石川寨吧,虽不是俺的主人,这些天是石川寨这些陌生人喂养的。仅飞了一会,又落了下来。然后不解的用小眼睛打量着外面的军营。看着它们呆痴的样子,韩琦哑然。

    效果还是有的,野利遇乞已经飞快地跑回军营布置。

    郑朗也不怕打草惊蛇。

    这时代地图画得很不标准,不象后世,若有一个卫星云图就能看到,从镇戎军、三川寨往南,有大片大片的绿色区域,那就是河谷与平原。往北绿色区域变得十分稀少,但有一条绿线十分亮眼,便是葫芦川。自镇戎军开始,一直到没烟前峡,很长的一段狭长区域。这种狭是在地图上,放在实际宽处的区域能宽达十几里。

    到了没烟前峡变得开阔,往北这个绿色区域又越来越狭小,最狭处便是萧关,北边是西夏的军事重镇赏移口,再向北又渐渐宽阔,一直到鸣沙城南边,葫芦川与黄河会合。

    但在没烟前峡处,虽成一个圆形宽阔区域,可这一带有些稀疏的山脉与平川相互交融。东边平川与群山之间,便是天圣寨与乾兴寨。西南处有一些零碎的山脉与平原,最尖处便是石门川。

    石门川往东去有一些不高大的山脉与矮丘,西夏的另一部军队就埋伏在哪里。虽然另一个主将成克赏小心翼翼,派出许多斥候严密封锁此地。然而若是提前做了安排,派几个人躲藏在某一个山崖边的沙坑边,穿着厚厚的保暖裘衣,上面用枯草与棘刺将身体掩盖,伏于此一天一夜,居高临下,还有什么看不到的?

    虽然很难,可能伏击南来宋军的地点并不多,就那么几处,一处埋伏几个人,有什么情报得不到?还是第一手情报!

    从没烟前峡往西,有一条隐隐的细绿色,便是没烟峡,一直通往天都山。没烟前峡与石门峡之间便是须弥山,石门峡在卫星云图上是看不到绿色通道,无论再放大,因为这本来便是一条从山间穿行的更狭长山道。是山道,不是平原不是河谷,但从此道穿行比从前峡去镇戎寨近了很多,也有独特的战略地位。

    所以宋朝后来于石门峡出口处,就着唐朝的旧关,也就是现在的对峙地点修建石门城,又于没烟前峡修平夏城,平夏城南修灵平寨,灵平寨与高平寨之间修崇宁寨,梁太后急了。

    没有夺下,反而大败回去,宋军又在没烟峡与前峡交界口,野利遇乞修的第二个临时军寨处修荡羌寨,荡羌寨与萧关之间两个通向天都山道修了通远寨与胜羌寨。正是这几寨之逼,一度让西夏人被迫放弃天都山,使天都山成为宋朝的西安州,宋朝疆域最巅峰时甚至一度扩大到了西域。但成也童贯,败也童贯。那个海上之盟,童贯要负主要责任。

    石门川西南又有一个绿色区域,但与石门川、没烟峡隔着许多山,通向哪里大军行走不易。再翻过一段蔓长的山路,又是一片绿色区域,这片绿色区域的西端便是刘璠堡。成克赏分兵南下,便是走的这条道路。因为有重山阻隔,战略意义不大。当然,如果敌人慢慢在爬山,斥候就象瞎子一样看不到,还是等于零。

    想到这里,郑朗再次动心。

    让他举一路之兵力,与无昊举国之兵对抗,他没有这个胆量。

    但修一修寨砦,将后来的平夏城、石门城、灵平寨、荡羌寨、通远寨、崇宁寨一一拾起来重修,会是如何?

    仅想了一想,还觉得不妥,那样兵力太分散,十分危险,不由叹息一声,还是继续压缩,在泾原路摆巴士吧。

    ……

    一群鸽子很笨,给它们自由,偏不选择,非要回来成为人们的美餐。但将野利遇乞吓着,上次大败,心中戚戚,多少有些草木皆兵,于是大派斥候出去看,不但自己派斥候,还着令成克赏广派斥候。

    甚至斥候都巡察到了天圣寨,可是半天过去,一夜过去,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不要说宋朝的伏兵,连斥候与百姓也没有看到一个。

    野利遇乞觉得自己很苦逼。

    以前那用如此麻烦?

    只要给一些小钱,自有那些部族给自己通风报信,都用不着斥候,就能知道宋军一举一动。现在出了宋朝的防线,依然象瞎子一样。

    然后再想,找不到郑朗的斥候,他在计算宋朝的兵力。

    韩琦的兵力他根本没有想到,让郑朗再一次对韩琦无语的是,这货听到郑朗计划安排后,心更动了。未战,至少有九分把握胜利,于是速命秦凤路再调一万军队过来。

    如郑朗所言,将两万多军队,外加当地的蕃军与弓箭手,还有一万多人,放在秦凤路做什么?

    郑朗不知道他是真心出力,或者听到计划后派军队过来抢功劳。

    不过有的来不及,但不是没有作用,随着战役真正打响,泾原路会将大部军队向北推移,韩琦的后来军队将会逐一接手看护各个寨砦。也要防止西夏突然袭击。

    但有一部分军队就在秦州,离泾原路比较近,轻装前进,居然赶来近五千人,再加上层层北推的军队,这就是成克赏看到的三万多宋军的由来。可还不止,泾原路除了这一部与郑朗部外,还能抽出两万余人,外加范仲淹的一万军队,这才是真正的主力军队。

    他们不会消失的,在一个野利遇乞万万没有想到的地方!

    这些野利不知,于是在计算泾原路的军队。

    秦凤路军队他根本没有想到,要么是环庆路的军队,那个范仲淹想捡便宜,似乎在环州集结许多宋军,沿着马岭水向白豹城出发,这便是灵武大道,通向灵州,全长近五百里。在宋初还起着重要作用,但两国交恶后,层层设关,此道许多路段因久无人烟,渐渐湮灭。

    但行军那个速度,让野利遇乞都看不下去。等你爬到灵州,你儿子也要抱孙子。

    这个胆小谨慎的人,已排除在他计划之外。等到石门川战役结束,保证范仲淹退得比兔子还快。

    因此只计算泾原路的宋军。

    兵力七万,加上蕃兵一万,合计八万。似乎派了几千人去筑细腰城,不知有没有回来,即便回来,也就是这些军队。弓箭手与百姓,只能在家门口发挥作用,象这种长途跋涉调动,无法参与的。上一战将自己咬痛了,宋朝同样也有伤亡。那么多寨砦,当真不留守军队?这一除,能调动的军队只有四五万人。与现在的情报相符。

    不管什么阴谋诡计,得要有人执行。

    宋军不能小视,但也绝非远古时汉唐的军队,想霍去病的八百走千里,想李靖三千破十万,做梦去吧。

    韩琦与范仲淹三万人他不知,这岂不要命?

    可为什么此子要放鸽子?

    与张无想了一夜,没有想出来,第二天野利遇乞做了一件很好玩的事,又来到石门寨前喊话,让郑朗出来相见。

    仿佛俩人是一对好哥们,几天不见,怪想念的。

    野利遇乞问道:“郑相公,为什么昨天放鸽子?”

    “野利大王,你手下似乎还有几万军队哪里去了?”郑朗不答反问。

    野利遇乞说:“你猜。”

    “那你也猜一猜。”

    “你是虚张声势?”

    “随你怎么想。”

    没有探出话音,野利遇乞只好再次广布斥候察看,这一次查得更细,包括葫芦川、没烟前峡与石门川附近几十里方圆的山区都细细翻了一遍。但结果与昨天一样,什么也没有看到。

    倒是成克赏带来一个消息,已经有大量物资运进宋朝的高平寨内,等候他指示。

    野利遇乞与张无商议,似乎是虚惊一场。不看兵力,也能看地形。自己身后便是群山,可整个石门峡在自己掌控之中,包括在须弥山上皆设有哨所,昼夜巡逻,即便有伏兵前来,自己手中有近四万军队,又提前做了防御,得多少宋军抵达,才能击败自己?

    成克赏部伏于无名山内,虽伏于山内,可四周多有平川,利于骑兵冲突奋进,又得多少宋军才能将成克赏部击败?

    于是下了一个指示,注意警戒,静观其变,一切如原来计划行事。

    决战终于到来。

    但不是野利遇乞所选择的时间。

    因为要保持精力,准备绕过石门河,两军夹击宋朝的援兵,野利遇乞于是下令,索性今天不攻寨。

    郑朗更安心,也让士兵休息,准备黎明前一战。

    然后将诸将喊来。

    其他两部布置早就计划好了,关健是他这一部,是追击野利部,或者是调头东向,三面夹击成克赏部。

    郑朗将地图挂在墙壁上,郑氏画法,比较精确。

    成克赏所潜伏的是无名山,因为后世似乎属于固原三营镇辖区,郑朗命名为三营山,山前的平川命名为三营川。

    其他人不知道名字的含义,以为郑朗有可能三军合击,用三军山似乎太土气,于是改成营字。

    老种说道:“分兵多少,要看火药能有多大杀伤力。”

    野利遇乞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他的军队正扎营在一个真正将要爆发的火山口上。

    火药运到泾原,看到它的威力,三人皆感到很苦逼,用抛石机抛,杀伤力有限,而且抛石机射程不远,准头不足。并且敌人多不攻寨,或者攻一寨,吸引宋军援救,围点打援,但天知道他们会攻哪一寨?

    朝中大佬虽是杞人忧天,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既然举国之兵前来攻打一寨,即便有火药,寨子也不易守住。那么火药就会被无昊所得,让他得到了,那才是如虎添翼。

    埋在地上,简直是在开玩笑,怎么能瞒过别人,又怎么知道无昊会在此扎营?换李靖过来,也难对猜测出来。

    掳到李令明后,老种与郑朗皆是眼睛一亮,有这个太子在手,不怕野利遇乞不会派出军队。石门川虽大,但出口处不大。只要寨子选择地点正确,给野利遇乞留下的空间并不多,就能判断出他扎营的地点。

    于是打着筹备粮草的借口,将军队调到镇戎寨,只留下五千人,朝廷分几批一共运来一千两百石火药。零星的分散在各寨各砦,调了九百余石火药来到石门寨。

    对火药认识这时候依然有限,民事上用得多,烟花鞭炮,军事上也用,多用来纵火的,所以叫火药,而不叫炸药。

    之所以如此,没有对密封性重视。

    火药爆炸时杀伤力是在于产生的强气压,若是九百石火药,在完全达到条件下,从理论上足以将泰山主峰炸成一片瓦砾。这是一种理论,实际能将它的真正威力发挥千分之一就不错了。

    因此火药密封性越强越好,越大越好。

    借着野利遇乞等候灵州与兴庆府援兵抵达时,郑朗做了一些布置,订制一些铁皮与大油纸、兽皮。七八十石一个巨包,再往里面塞上许多铁钉,铁蒺藜,用油纸兽皮包好,铁皮密封,铁皮接口处打上油蜡。一共埋下十二个包。

    引信用竹管引出,也怕野利会挖地道,挖到竹管起疑,于是绕了绕,从北面矮山的脚下穿过,绕到城中。有些远,所以引信皆十分粗大,又用油纸包好,竹管接口处继续用油蜡密封。

    但敌人会扎营,打下木桩,所以挖得稍稍有些深,又多引竹管,即便一根竹管被木桩击穿,引信中断,还有其他的竹管。

    引信的终端就在郑朗中营后面那间空屋的地下室中。

    之所以如此,是怕起火的。用高台密封,纵然失火,地下室中的引信也不会突然点燃。

    所以那天野利遇乞扎下大营后,郑朗与韩琦、老种连忙下去察看。

    有没有被木桩扎断,可以试着轻轻的拽引信,中断便能拽回。结果让他们很满意,没有一根引信能拽回,有可能木桩压住竹管,压死了引信,但证明大部分引信会起作用。

    这一招杀着一直没有使用,不是为了野利遇乞这一部,这一部都将他们当成死人,而是为了三营山那边的敌寇。

    至于破寨,根本就没有担心过,至今寨中还有大量火药包没有使用呢。至少它爆炸时的威力,会让野利遇乞狐疑三四天,有三天四时间,什么事也安排妥当。

    老种这个问题有些尖锐,一起看着郑朗。

    郑朗一摊手说:“我也不知道。”

    于是几人合计着,做了五个安排,根据不同情况,做不同的兵力调动。

    郑朗又问道:“我想救野利遇乞。”

    韩琦听了一机灵,难道这些天你们时常交谈,真产生了基情?

    郑朗看他的眼神,气得翻白眼,说:“稚圭兄,你再想一想。”

    韩琦无语,这是西夏最重要的将领,为什么还要救他一命!

    “为什么我要将西夏太子放回去?”

    一旦野利遇乞被炸死,这种可能性为千分之九百九十九,郑朗曾目测过,野利遇乞中军大帐屁股下面正好是一个火药包。能杀伤多少敌人不知道,但野利遇乞准得飞上高空上十几米,做一只快乐的小小鸟。

    野利遇乞被杀,野利旺荣怎么想,野利皇后怎么想?无昊能不能丢起这个面子?

    到时候还是逼得无昊与自己拼命。

    用一国力量与自己一个小路的力量拼命……郑朗想想就恶寒哪。

    指望朝廷,看看自己奏折催得有多紧,这都快二十天,朝廷有没有准旨下来?

    况且这个野利遇乞军事能力也就那么一回事,肯定不及狄青与老种。后面还有老种与一个美妹呢,早晚不得好死。郑朗杀机不烈。

    再看战友,范仲淹在磨蹭,不能怪他,大军深入敌境,对范仲淹来说,是有些艰难,他也在看,若自己在大捷,必然出兵。若自己战败,环庆路兵力在他手中,能做策应,能阻止陕西局势的恶化。为此刻意来信讲明。

    爱怎么的就怎么的吧,反正无昊那边被府麟路宋军拖住,暂时不得回来。

    但这种保守的战术,只能逼着郑朗求稳。

    而且野利遇乞一死,连一个谈判的人都没有了。

    韩琦先是不解,过了一会儿,叹一口气道:“行知,你若想留下他就留下他吧,反正此人徒有虚名,也就那么一回事。”

    决定妥当,三军休息。

    到了四更时分,郑朗命令所有人起床准备,穿好盔甲,拿好武器。然后做了一件事,拆房屋,将房顶上的茅草往城外扔。

    经过数天时间浇水,再经过西夏攻城士兵的践踏,城外几乎快成泥沼。

    野利遇乞也被惊醒,来到城墙下,好奇地问:“郑相公,你在做什么?”

    “我在铺路,好出寨向你军发起进攻。”

    “哈哈哈,”野利遇乞大笑。

    郑朗看了看天色,对身后的将士命令道:“全部用布球堵上耳朵,嘴张大。”

    估计堵上也不行,嘴巴得张开,以免气压对耳膜产生伤害。然后指着张无问:“此人是谁?”

    野利遇乞正准备介绍,张无说:“我是野利大王的幕僚。”

    这小子有些心虚,没敢报出自己名姓,以至让郑朗很长时间产生后悔。一听是幕僚,郑朗没有在意,骂了一句:“汉贼。”

    “窍国者候,窍钩者诛。”张无淡淡说道。

    郑朗没有理他,扔了几个布球给野利遇乞,说道:“野利大王,待会儿看我塞耳朵,你也塞,我不想你变成聋子。”

    “郑行知,你要做什么?”

    “野利大王,咱们就在这里说说话吧,为什么你不问我释放你们太子的条件?”

    “你说战后讲。”

    “现在就可以讲,换回太子不难,将刘平、石无孙与李士彬以及一干三川口战俘归还我朝,我便将太子释放。”

    “那你也将我的手下归还。”

    “我已经表达足够的善意,你认为你们西夏的太子居然不值几个俘获的价,就当我这话没有说。”这事不用急着说,主要拖着野利遇乞,不让他回去。说着扭头看了看,看到宋军全部准备好了,又看了看天色,夜色依然很黑,启明星却明亮起来,于是乎往下一压。韩琦离开,本来是老种点的,让这厮又抢了过去。

    无奈啊!

    郑朗继续说道:“塞耳朵吧,另外站稳了。”

    野利遇乞莫明其妙,不知道在郑朗在搞什么鬼,居然真的相信,捡起布球往耳朵里塞去。

    韩琦也进了地下室,用火舌引着火把,用钥匙打开地下室的小铁门,里面有许多竹管,竹管外面伸出一百多股引信。韩琦用火把点燃,引信迅速响起一片咝咝声,一会儿消失,看不到了。

    韩琦离开地下室,也来到城头上,看着敌营。

    野利遇乞摘下布球,大声问:“此人是谁?”

    郑朗也大声说道:“他是秦凤路安抚经略使韩琦,塞耳朵吧。”

    野利遇乞看到郑朗说得郑重,又塞住耳朵,忽然叫起来:“韩琦!”

    来不及了,十二声震天的巨响一个接着一个传出。

    山动地摇,接着野利遇乞惊恐的看到地狱的大门向他敞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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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介绍:
这是一个文人最向往的年代,在这个朝代的文人过这一种非正常的文人生活,不必战战兢兢的担心掉脑袋,你可以跟皇帝叫板,把唾沫星子溅皇帝一脸,衣冠不整的去上朝也无所谓;你不必满口的主子奴才,哭哭啼啼的说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是理直气壮的回答问你“天下什么最大”的皇帝是“道理最大”,你更有一帮以“左右天子”谓之为大忠的同僚……
在这个美好的时代,被漏电笔记本电晕了穿越而来的郑朗,悲催的发现在成为一个读书人,跨入士大夫行列过着这种堕落腐败的日子之前,他有着更为严峻的难题要解决,例如怎样扭转先前纨绔恶少的名声,怎样应付走因听闻自己争风吃醋被人打晕而上门意图退婚的未来老岳父……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