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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午后方晴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txt下载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五十一章 在路上(七)

    “吁!”郑朗勒住战马。

    眼前就是长安城的城门。

    不能指望是唐朝的长安城,到处断垣残壁,五代时修了一修,宋朝时又修了一修,成了眼前这座中等规模的城池,面积远比唐朝的长安缩水。不过因为关中的富饶,京兆府的人口与密度,并不比杭州遑让多少。

    城虽不大,天气晴朗,能看到南方的终南山脉,以及城外大片的耕地。正是春耕生产时季,阡陌上布满了辛勤劳动的百姓。

    郑朗下了战马,一路迅速西上,到郑州郑朗也没有绕几十里的道路回家探望几个娘娘。

    怕娘娘罗嗦,与大禹治水过家门不入有区别的。

    郑朗大步向前,来到夏竦面前说道:“见过夏相公。”

    君子党们对夏竦颇为不耻,不是他养家妓,许多人养家妓,韩琦、小宋以及后来的苏东坡等等,而是痛恨他性格阴柔,为人贪婪,生性奢侈,特别是那辆豪华马车,招摇过市。

    郑朗却不以为然。

    夏竦公开享受,与小宋将布幔子一围,无数大臣在幔后挟妓作乐,不知天明天暗,有何区别?

    他的为人与韩琦一样,优点明显,缺点明显,有文武才,政事与文学都有建树,并不是一个没本事的人,性格贪婪阴险,可后面的阴险却是逼出来的。

    就是现在,夏竦身上的缺点有,贪婪,喜欢享受,怕死,不能指望他象韩琦那样亲自到前线去,也不要指望他出使契丹。但还不能用阴险形容。提拨君子庞籍,替韩琦说公道话。

    但逼急了,郑朗也会咬人的,况且夏竦。

    “子乔,子乔”,夏竦呵呵乐道。

    十分高兴,此子在朝堂上多次对自己的言论支持,让夏竦很舒服。然后看着郑朗:“为什么你也穿盔甲?”

    “以身作则吧。”郑朗含糊地说。

    五龙川他也有些后怕,当时自己一身白衣服,党项人集中兵力攻打自己,幸好有狄青、杨文广指挥军队,敌人数量不多,否则凶多吉少。自己不要命,也不能拖累军队。

    于是穿了马甲,一路西来,骑术与施从光皆不精,再加上这身盔甲,郑朗晚上睡在床上都不想动弹了。

    原因没必要向夏竦说,说了也没有用,他也不会上前线指挥作战。

    郑朗也未必上前线,但在适当的时候顶在前面,会起鼓舞士气作用。

    “进城,我设了宴。”

    “有劳夏相公。”

    “子乔。”

    “夏相公,怎么说我也是晚辈,这个……”

    “好,好,那么就夏相公吧,我也要称呼你郑相公了。”

    两人皆大笑。

    郑朗去泾原,要与夏竦打好交道,因为自己,陈执中没有来京兆府,也不会因为两人的冲突,陈执中与夏竦先后贬职,有可能夏竦在京兆府呆很长时间,自己在泾原路实施市易法,必须与夏竦搞好关系。

    “正好,我要在京兆府盘留两天,甚至还要逾一些权限,到时候请夏相公恕罪则个。”

    “尽管开口。”

    “我想抽两天时间看一看渭水与一些沟渠。”

    “行知,不好弄啊,长安八水多已枯萎,韦坚的广运潭无法重开,就是朝廷有钱帛支持,无水源补充,舟船也不得过。渭水多沙,根本无法治理。”夏竦说道。

    有办法治理,那当然好,漕运顺利到达京兆府,再转小船,沿渭水而上,顺泾水直通泾州,甚至从陕西的洛水直到延州。如今也通航,但只是小船,成本十分高昂。

    朝廷正是用这些小船,或者车马,一点一滴地将物资送到西北前线。所以运费与损耗能达到米价本身的六七倍七八倍。

    “看一看吧,还有丹水呢。”

    “你要看就看”,夏竦苦笑。郑朗想过了,他也早想过了,并且亲自看过。

    根本就不可能还原唐朝的水利与运河工程。

    往大里说,是整个西北环境在剧烈恶化。

    昔日的陇右在唐朝开化之后,被称为天下富仓,如今行不行?

    青海赤山以东全部膏腴之地,但到宋朝后多呈戈壁沙漠化,以西的大非川等地多沼泽水草,是最佳的牧场,现在不要说水草,连沼泽也看不到,满眼是处,风沙荒漠。

    恶化的还有延州等黄土高原地带。

    对于这个变化夏竦没有注意,只是做过考证,想要在水利上做手脚,减轻运输成本,那是不可能的。

    一路进城,夏竦不时好奇地瞅着身后的蕃兵,忍不住问:“这就是从极北之地带回来的蕃子?”

    “是契丹的北方,但不算极北之地,北方还有土地,还有百姓,只是天气寒冷,人烟变得稀少。”

    “是契丹人?”

    “不能算是契丹人,哪里人口稀少,百姓野蛮,生活贫困,契丹人控制不力,也没有兴趣管理。”

    “就象梅山蛮与南荒蛮?”

    南荒蛮说的是大理北面到泸州以南一带,虽然有的部族向宋朝臣服,宋朝几乎从来没有派过任何官员前去治理。最奇怪的便是前面,梅山蛮,自长沙往西,邵阳的北面,三峡的南面,肯定不是宋朝的核心地区。但可以想像,这里离云贵还很远的,更不是什么湘西,应当真正属于宋境。

    但就是这片小地区,宋朝以前一直没有统治,只是将它划分为一片禁区,禁止周边汉人与里面的蛮人来往,俨然成了宋朝的国中之国。也打过,宋军来了,蛮子进入山林。宋军走了,蛮子又出来。耗费了许多物资,这片土地依然奇迹般地地屹立在哪里。后来宋朝索性不管。

    郑朗也不管,有人会管,要过几十年。道:“差不多吧。”

    “似乎很凶蛮。”

    “是,这个种族一旦出现雄才大略的主,不要多,只要一万人,足以能扫平契丹,将我宋逼到江南苟且偷生。绝不是契丹与党项种族所能比拟。”

    “不会吧。”

    “不相信,夏相公拭目以待。”

    “好。”

    说话间来到夏府,夏竦与京兆府一干官员依次坐下。

    夏竦击了一下掌,歌舞妓上来,一名歌妓唱道:“霞散绮,月沈钩。帘卷未央楼。夜凉河汉截天流。宫阙锁清秋。瑶阶曙。金盘露。凤髓香和烟雾。三千珠翠拥宸游。水殿按凉州。”

    正是夏竦得意之作《喜迁莺》。

    夏竦词作不多,平时多写诗,二十年前宋真宗向夏竦索词,夏竦于是作出这首喜迁莺。

    前面的不能作数,用一些华丽的词藻拼凑出时间地点环境,主要是最后一句,凉州是凉州词,水殿是月夜雾气弥漫,笼罩着大殿,若用雾殿,又破坏其美感,一个水殿,在这个水殿里有一个美妙的声音在唱凉州词。一下子给环境笼上一层仙气,也使整首词得到升华。

    不能以人品词,这首词真的不错。

    等到歌妓唱完后,夏竦说道:“行知,能否赏一首长短句乎?”

    十几个美妓眼睛立即放起光亮。

    郑朗心中苦笑,自己那有心思作词,即便作,也是激烈高昂之作,如今夏竦呆在京兆府,依然还在富贵乡里,无疑是对夏竦的讥讽。没有必要为不相干的原因,让他记恨自己。

    看了看外面院圃的春色,虽是暮春时分,绿叶碧意喜人,还有一些花卉在绽放。郑朗灵机一动,击着拍子唱道:“普天下锦绣乡,寰海内风流地。水秀山奇,一到处堪游戏。这答儿太富贵,满城中绣幕风帘,一哄地人烟凑集。百十里街衢整齐,万余家楼阁参差,并无半答儿闲田地。松轩竹径,药圃花蹊,茶园稻陌,竹坞梅溪。一陀儿一句诗题,一步儿一扇屏帏。西盐场便似一带琼瑶,吴山色千叠翡翠。兀良,望钱塘江万顷玻璃,更有清溪绿水,画船儿来往闲游戏。浙江亭紧相对,相对着险岭高峰长怪石,堪羡堪题。家家掩映渠流水,楼阁峥嵘出翠微,遥望西湖暮山势。看了这壁,觑了那壁,纵有丹青下不得笔。”

    这是关汉卿晚年南下杭州写的小曲子。

    郑朗在中间漏了一句,大元朝新附国,亡宋家旧华夷。

    少了这句,便少了这首小曲子家国易主,杭州依旧繁华的感慨与叹惜。

    不过也不妨,这首曲子是关汉卿巅峰年龄时的作品,整首曲子没有什么华丽的词藻,却将杭州的秀美山华与富丽繁华尽情表达出来。

    “好曲子。”夏竦赞道。

    民间也有一些曲子,然而多俚俗之曲,要么轻薄要么下流。

    包括词牌在内,也有一些下流的词作,甚至是黄色小调。

    但自从郑朗数首曲子传扬出去后,有一些文人试作了一些新曲子,宛若清新的春风吹过这滩死水。

    一个歌妓已经在尝试着重唱。

    这场宴席尽欢而散。

    夏竦替郑朗安排了下榻的地方。

    但到了京兆府,郑朗开始办正事了。

    先将施从光喊来,说道:“你就要留在长安城。”

    “学士,放心。”

    市易法,最重要的无非就是商业,首先要模清楚长安城中的物价,包括宋朝中原地区运来的物价,以及羌人与蕃人货物的物价。

    还有那些物产是紧俏的。

    最重要的是皮毛。

    很多人不理解,说没有棉衣,冬天宋人怎么过啊。

    富人有办法的,穿皮裘,穷人只好多穿麻葛衣服,到冬天时塞丝绵作絮。也就是将脚茧与茧壳表面的浮丝与乱丝经过精练,溶去丝胶,扯松,塞进夹衣里。李白有一句诗,明朝驿使发,一夜絮征袍。

    国家要打仗,丈夫被征了兵,妻子于是连夜在家中扯丝絮,塞进夹袄里给丈夫做冬衣。

    不明白这一过程,感觉不到语言的魅力,明白了,就会觉得简单的一句,是多么**泪下,离别的感慨,夫妻的珍惜爱情,妻子的爱护,尽在其中!

    最好的袄子是木绵裘,然而木棉能有多少?

    这种丝绵保暖力有限,因此宋朝后面史上大寒,许多士兵站在京城墙头上,站着站着就冻死了。

    但看是什么皇帝。

    赵祯这次做得很好,宁肯浪费财力,一人发一件皮袄,又听从郑朗建议,从江东棉花种植地区,大量征调采购棉花制袄。

    有可能今年大部分士兵能将冬寒解决。

    但无论怎么做,棉花没有普及,产量没有跟上来之前,皮毛还是冬天的主流御寒物资。所以皮毛一直短缺。

    郑朗让施从光主办的正是这件事,还有一个人,仝明也带过来。不过他不会骑马,随崔娴她们在后面前往西北。

    这件事若办好了,会引起争议的。但好在要感谢范仲淹与种师衡,他们在前面做了类似的事。

    将王勇与王宁喊了进来。

    郑朗从行李里拿出一个小包,里面有六百多两黄金,但不是成锭也不成块,而是仿照西夏与吐蕃一些首饰的式样,打成一个个镯子、链子、钗子。然后看着他们,说:“你们若没有把握,现在还来得及。”

    “学士,你放心吧。”

    “可是过了二十多年,你们还是先去镇戎寨,与狄青会合,与他商议一下,做稳妥的布置。”

    “狄青?”

    “嗯,狄将军,你们到镇戎军时,狄将军大约已接任,不要小看狄青,他比你们岁数小,可是足智多谋,非是普通武将所能及之。”

    “喏。”

    郑朗将小包递给王勇。

    王勇打开看了一眼,轻描淡写的将小包重新系上。

    郑朗暗暗叹服,果然是王德用门下出来的,换作其他人,看到这么多金器,早就花了眼。

    但这样好啊,王勇的表现,使他想到陶朱公的故事。

    又说道:“你们先用着,不够,潜回来,我再给你们支持。”

    这批黄金是郑朗自己掏的腰包,但想办成事,远远不够,这就要从泾源路财政里支出。

    “喏。”

    两人站起来,起马离开。

    人未到,箭已发!

    天色渐暮,郑朗抬头看着二人出去,更西方是天际,天际有霞,霞光腥红似血。

    郑朗低声道:“会流很多血啊。”

    忽然郑朗明白了范仲淹的想法。不打仗则罢,一打仗,会死很多的人,甚至有的人就是自己的亲信属下同僚。

    但不打又怎么办呢?

    不打,只有等死。

    天际渐渐暗了下去,西方天空那一片血红凝成朱紫,仿佛是鲜血干涸,稠得都化不开。

第三百五十二章 在路上(八)

    郑朗在长安附近转了三天,也跑到丹水上游看了看。

    然而很茫然。

    在他想法中,唐朝已经修了一部分水利,将物资运到商州,再从蓝田关进入关中,关中唐朝修了一条运河,直接进入长安城。

    不是说没有效果,安史之乱后,河南失守,大部分物资正是从这条途径,源源不断地运向关中,支持了唐朝军队与叛军的交战。

    似乎这条水陆齐下的运输道路,一直在明清也发挥着作用。

    欧阳修去年上书也说过这件事,唐朝故渠多废,渭水堵塞,又有三门之险。因此他想出一个办法,刘邦入秦,不由关东而道南阳,臣问至南阳,问其遗老,云自邓西至永兴(长安)六七百里,今小商贾往往行之。刘邦入关中,其兵十万,夫能容十万兵之路,宜不甚狭而险也。但自洛阳为都,行者比趋关东,其路久废。今能按求通之,则武昌、汉阳、郢、襄阳、梁、洋、金、商、均、房、光化沿汉十一二州之物,皆可漕顿之南阳。自南阳为轻车,人辇运之,摹兵十五六铺,则十余州之物,日日入关不绝。

    胡说八道。

    十万大军能行得通,非是一起行的,可以分批通入。

    这一处多山路,怎么不狭而险。六七百里山道下来,运费与损耗将会是天价。想要打通这一道,不能从丹水在南阳境内的下游改从旱路运输,必须开丹水,将航道通达中游,才能从蓝田关进入关中,否则运来的物资都不够损耗的。欧阳修也没有细研究过历史,武则天与唐中宗时已经着手打通此路,效果一直不显著。发挥作用时,是在安史之乱。而且不可能这些州府物资一起从此道运向关中,有的州府在地图上看似在汉水流域,实际中间隔了几十重山,根本无法运到汉水。

    这一道通,是指汉水一直到长江,延伸到洞庭湖,向南到潭州,能将这些靠近汉水、长江与湘水边上的物资运送到关中。其他的地方休想。

    但看了后,连连摇头。

    关中诸水水源减少,复原不了唐朝水利,想要打通,必须花费巨大的代价。如今双方在交战,朝廷根本拿不出这笔钱帛。

    而且想了一想潭州,同样也有许多困难的地方。

    潭州便是长沙。

    中国对南方的开发,从晋朝开始,东晋南迁,人烟开始增加。为以后江南的繁荣打下底子。一直到唐朝,这段时间开发的主要地区是在太湖流域与杭州,吴越。然后到宋朝,人口多,不得不想方设法,增加耕地面积。然后有了江东圩。

    南宋南迁,开发到了潭州,才是一个开始,直到明朝长沙才成为四大米市。

    开发长沙与洞庭湖流域,有天然的地理因素,然而此时有梅山蛮之逼,会有若干不利因素。若洞庭湖流域与长沙不能得到良好的开发,打通丹水流域看似花费十分巨大,已经失去开发的意义。

    还得从陕西内部挖出潜力。

    从城外回来后,郑朗喊来夏竦,商议三白渠的事。

    三白渠又称为白渠,汉武赵中大夫白公建议而修的,引泾水首起谷口,尾入栎阳,注入渭河,又与郑国渠合称为郑白渠,是汉朝关中最重要的水利工程。

    唐末受战火之害,许多水利因为长期失修,以至于逐渐毁坏。于是宋太祖时,节度判官施继业主持,对三白渠进行汉事,将泾水中的壅水堰,草草用稍镶笆篱栈筑成临时性建筑。虽草,也产生了效果,缘渠之民,颇获其利。但因其草率,每到大汛期时,便被冲毁,于是每至秋治堰,所用复取于民,民烦数役,不能固。

    宋太宗时,应百姓请求,恢复石砌将军翣,以减轻每年修堰的沉重负担,于是派监丞周约修理。因为工程浩大,没有修成。陈尧叟与梁鼎再次上书,郑白二渠,原灌土地四万四千五百顷,今所存者不及二千顷,请朝廷修堰。再派皇甫选与何亮实地考察,二人提出四条建议,未能付诸实行。

    宋真宗时,又派尚宾对三白渠进行筹划与组织修治,尚宾大概地修凿了三白渠的引水渠道工程,恢复一些节水斗门,工既毕水利饶足,民获数倍。但还没有恢复所有三白渠的灌溉功能。

    这要往后了,王安石时让周良孺与泾阳知县候可查看,提出两点建议,一是自洪口筑堰壅泾水,凿新渠十五,行至临泾镇城东入白渠,可灌田二万余顷。二是自洪口北开渠直至三限口,再开五十里接耀州云阳界,可灌田三万余顷。第二种方案比第一种方案用工要多,费用也更大,但效益更显著。于是宋神宗采纳了第二种方案,着杨蟠与候可组织施工。

    这次工程使三白渠可灌溉农田三万五千多顷。一顷就是一百亩地,工程若成功的话,从泾原路到环庆路,几乎都不需要朝廷支援粮食。

    郑朗将夏竦喊来,说的正是这第二种方案。

    “前方在打仗。”夏竦迟疑地说。

    “如果元昊攻到三白渠,那将会是一场灾难。”郑朗道。

    前方打仗,后方建设,有什么相干的?

    “钱帛啊。”

    “你先派人查看查看,至于钱帛,再过一年,泾原路费用我会想办法解决。”

    “你会想办法?”夏竦狐疑地问。虽然对郑朗印象不错,可郑朗还没有来泾原路,就先支取了三百万贯钱帛,押向渭州。在夏竦想来,是郑朗害怕了,怕他也向韩琦那样,向庞籍讨要物资钱帛没有要到,先将这些钱抓在手中。

    “相信我。”

    “好,我会安排人过去查看。”

    “夏相公,务必要重视。与西夏人作战,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战争不仅比拼将士数量勇敢,还要比拼武器,后勤供给,粮草。一旦将粮食解决,更增加了胜利的机会。”

    “行知,我会派人看的,你放心吧,但这件事不是我说了算,还要禀报朝廷,朝廷批准,才能作数。另外也要前线守得住,否则后方开渠,敌寇杀来,将会是一场灭绝性的事件。”

    “不会,不求有功,但防守现在四路经略使不会出错。”包括他自己。顿了顿又说道:“还有,这件事可以写信给范仲淹,让他一道参与。”

    说着使了一个眼色。

    夏竦捏着鼻子,气苦的闷哼一声。

    仅是夏竦一人提议,有可能朝廷不批准,还会引起一些弹劾,不要问有理没理,想要说你,胡说八道也可以。

    拉范仲淹下水,他是君子党大哥,再加上郑朗,反对的人不会多,才能实施下去。而且范仲淹与韩琦不同,范仲淹肚量大,能容事,只要是为了国家,不会有其他不好的想法,一定会鼎力支持。

    郑朗说道:“这才是战争。比行军作战,我朝也许不及贼寇,但比建设,比治理,比财富,敌寇远远不及我朝,用其长拼其短。”

    “拼损耗。”

    “正是。”

    夏竦额首,这个方案颇合他心意,当然,也符合范仲淹的想法。

    忽然外面一阵大笑。

    一个魁梧的大汉走进来,夏竦替郑朗介绍道:“这位便是曹将军。”

    “见过曹将军。”

    “见过郑相公。”

    “别称呼相公,每次听到,我感到浑身的不舒服,还是称呼郑知州。”

    曹琮再次大笑。

    三人重新坐下来,曹琮说道:“朝廷陆续的派出军队发往前方,我给你的军队乃是……”

    懂的,此次征调的军队,除了一部分来自陕西本土外,还从河中河南与京城发过来大量的禁军,无论去向那一路,要从京兆府整编征调。曹琮做一些小小的手脚,不是难事。

    “谢过曹将军,”郑朗拱手说道。

    没有曹琮暗中相助,此次朝廷对泾原路也十分慎重,好水川一败,精兵强将全部牺牲,泾原路地势平坦,不易防守,所以此次朝廷派出的兵力泾原路最多,达到七万人,还不包括部分当地的弓箭手。

    整体数量,军队并没有减少,但因为郑朗的进谏,增加了有编制的弓箭手。与原先弓箭手不同,这些弓箭手全部有编制,发放一些武器,给予一些津贴。

    军事实力也比史上增加,当然,费用更增加。

    对此郑朗无可奈何。

    只能做到不能让定川砦之战的惨剧发生,否则对宋朝的打击,无法想像。

    曹琮又问道:“郑知州,你认为范仲淹与韩琦谁的策略正确?”

    郑朗不让他称呼相公,于是改口,毕竟才这点大,称喟相公,曹琮自己也感到憋口。

    他不是问两人谁高谁低,而是问防守正确,或者进攻正确。

    “曹将军认为谁的策略好?”

    “元昊不可小视啊。”曹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了这句话。

    “当然不可小视,”郑朗笑了一笑。

    好水川之战打得多漂亮?范仲淹与韩琦二人被元昊当成两只猴在耍。

    郑朗心中隐隐有一个想法,不见后世诸家评论,是他自己的想法。元昊一开始作战,是为了树立各族的信心,而且不停的交战,相互之间产生血海深仇,各族会团结起来,对宋朝产生敌意。

    郑朗用弓箭手做编制,性质差不多,杀吧,死了人,是西夏杀的,以后部族的族民就会恨元昊,不会夹在中间两面倒。

    但元昊发起的进攻未免次数太多了,先是三川口,后是好水川,再者麟府二州,又到了定川砦。

    这是有意利用漫长的边境,不断地寻找宋军的弱点,将宋军一部部地击溃,使整个西北糜烂。如果是这样想的,元昊所图就很大了。

    然而元昊也不能称为绝世天才。

    一是没有练出一支强大的军队,西夏骑兵的优势让他埋汰。

    二是他没有长远的眼光,不但使契丹兴平公主莫明其妙死了,对契丹人也多不敬重。于是眼光更差的辽兴宗得到宋朝好处,率领大军前来问罪,幸好那一阵风!

    虽胜了,毕竟是契丹,若契丹人与宋人两国联起来,西夏必定覆灭,正好宋朝求和,于是答应议和。大约契丹人的出征,才使他这个方策改变。随后西夏元气惭惭恢复,又因为种师衡的反间计得效,西夏发生许多事,包括元昊本人身死。

    也就是元昊有战役的眼光,但没有战略的天赋。

    可以看一看唐朝,唐朝受制于突厥,委屈求全,一统天下后,立即反击突厥。或者学一学春秋时的越国,句践卧薪尝胆,一举成功。若不是与契丹人发生冲突,以元昊这样游斗下去,宋军疲于奔命,西夏将疆域拓到延州与原渭不是不可能。

    当然,辽兴宗眼光更浅。

    其实宋朝与西夏相争,契丹可以渔翁得利,仅是一年西夏因为宋朝禁止商榷,便宜卖给契丹的马匹与皮毛,就能产生巨大的收益。甚至打到最后,契丹还能乘宋朝式微的时候,入侵河北。

    总之,这是一个星光末落的时代,文人的时代,而不是武将闪烁的时候。

    郑朗自己军事能力也不行。

    但他手中有狄青,还有一个人,种世衡,现在朝廷还没有多重视,不如将他要过来,定川砦之战过后,再将他送还环州。让他安心去使反间计去。

    想到这里,郑朗不由笑了,这个人好啊,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仝明说有阴有阳,谁能阴过老种先生?

    “郑知州,为何发笑?”

    “以曹将军之意,是范仲淹之策为上,还是韩琦之策为上?”

    “范仲淹。”

    “为何?”

    “我朝军事天赋无一人能及元昊,不动元昊无奈,一动就会有空隙存在,也能让元昊找到,那么又是一场惨败发生。”曹琮是善意地提醒郑朗。别看你很聪明,但这是战争,不是写儒学专著,越聪明越容易上元昊的当。

    而且郑朗越笑,曹琮越担心。

    毕竟他推荐自己担任陕西长官,是不是一个玩笑,也是对自己的认可。

    “曹将军,我知道,也不会不自量力。但一昧防御,你认为此法妥当否?范仲淹筑寨砦拱卫,不是不妥。然而想将所有前线筑寨设砦,筑成一个铁桶,使元昊不得入侵。但我不懂的是另一个问题,从府麟二州开始,一直镇戎军,这条边境长达几千里,得筑多少砦寨,得进驻多少士兵,才能将这个铁壁形成?是五十万,还是一百万禁军?”

    这才是一个真正严重的问题!

第三百五十三章 从瞎毡开始(一)

    “但是很难,”郑朗又说道。

    按照常理,西夏大军来了,我让,我守,走了以后,继续象白豹城那样,一块块的咬,最后将西夏磨死。

    南北配合是不行的,也许元昊刻意佯攻南方,主力埋伏在北方,想一想,在自己境内,都察不到敌人的埋伏,况且在敌境,那么结果会很惨。

    但大大小小的砦堡,不是所有寨砦都能守住的,一旦危险,救不救?不救失职,朝廷会立即处罚。救,可能被元昊围点打援成功,三川口与好水川就是一例。

    府麟的战事又是一例,大军来了,开战,元昊还是灰溜溜败退!

    说到底,还是将领能力的问题。

    事情返回原点,有谁的指挥能力胜过元昊?

    想了想,摇头,说道:“曹将军,谢过你好意提醒,我心中有数,不会盲目自大,能战则战,不能战则死守。面子不值钱,此乃国家生死大计,我会权衡慎重。”

    曹琮肯定是好心,但终于让郑朗也看出来,连曹琮对眼前的时局亦无能为力。

    郑朗来长安目标也达到。

    商品交给施从光与后面的仝明,三白渠夏竦也派出人查看,还与夏竦稍稍拉拢了一些关系。

    这个很重要,不然以夏竦的腹黑,在后面抽梯子,很恶心人的。

    又写了一封奏折,让朝廷授命将种师衡调到德顺军担任知军。

    按照郑朗想法,最好将种师衡调到原州担任原州的知州,那么定川砦之战,他更有把握战胜元昊。

    不过因为自己请求,张方平调到泾州,朝廷不得不将原泾州知州滕宗谅调到原州。

    对于范仲淹这位好朋友,岳阳楼记鼎鼎大名的主角,郑朗并不感冒。他在西北,真正是来打酱油的。

    德顺军也是郑朗的请求,朝廷刚刚就着赵珣所建设的笼竿城,成立一个新军,不然原来镇戎军所管范围太广,地形复杂,山区多,与西夏吐蕃毗连,发生战事,反应迟钝。

    没有郑朗请求,后年于此地也设了一个军,这是军事需要。

    又应郑朗请求,将仪州并为渭州。

    前方细分,是为了敏捷的防御敌人。后方扩大,是为了能有力的提供物资与兵力支持。前者对时间要求很严格,后者时间要求不严,但对面积要求严格。

    郑朗还有一个私心,仪州并为渭州后,对他的市易法会有利。

    德顺军的地理位置很重要,好水川便是位于德顺军境内。

    呈上奏折,率领人马再度离开。

    时间紧张,不但抢到泾原提前做准备,还有一件事,目标是瞎毡,一旦市易开始,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对他十分重要。

    到了泾州,将张方平留下来交接,又马不停蹄赶到德顺军。

    赵珣刚刚将笼竿城建好,听到郑朗到来,立即带着属下前来参见,然后说道:“郑相公,你来得正好,属下有事禀报。”

    “说。”

    郑朗站在城头上观看着城墙,仅是一道粗粗的城墙,两丈来高,东西约长四百米,南北长约两百米,均系黄土夯筑。已经基本成形,但因为其地理位置,后来还历历数数进行了扩建,使墙基宽达近五十米,最高处高达五丈有余,还修了一些高大的角楼。

    赵珣也修了角楼,然而远没有后来发现的遗址壮观。

    但作为防御工事,绰绰有余。

    这道城以及这一州军的设立,将有效拱卫镇戎军的防御力量。

    赵珣是延州知州,那个悲催的赵振儿子,随父亲久在西边,根据他的查访,将陕西五路内外山川邑道利害,画了《聚米图经》五卷。韩琦向赵祯推荐,赵祯亲自召见,又上五阵图与兵事十余篇。赵祯使兵骑依阵布兵,既成,于是陈执中推荐为沿边巡检使,吕夷简与宋庠又共奏,用兵以来,策士之言以万数,无如珣者。

    又迁为陕西经略安抚招讨都监,赵珣以年少新进,未有功,拒受,领一万兵,居于泾原,兼治笼竿城。这就是后来的隆德-县城最初由来。

    因郑朗建议,陕西边境数州府一划为四,包括永兴军,实际上一划为五,分成了五路。赵珣既然在笼竿城,也归郑朗管辖。

    郑朗对此人也十分看重,虽然他才二十几岁,不到三十。然而论武将之材,不包括自己请过来的狄青与即将到来的种师衡,其他诸将当中,包括已经立下战功的曹英、李知和、王保、王文等诸将,无一人将才能在赵珣之上。定川砦之战后,赵珣向葛怀敏提了数道正确的建议,葛怀敏皆不听,不但导致大败,也使将才被俘虏。不然,此人成长起来,将会是第二个王信。

    但自己来了,就不会让赵珣会落那样的悲剧下场。

    赵珣也在看郑朗,本来郑朗面相生得嫩,这一看岁数更小。

    不知说什么好,其实两人差不多,都二十几岁,在一群三十多岁四十多岁的将领中,十分令类。赵珣定住心神,才说道:“知州,瞎毡部下麻毡乘我军新败之即,常率众前来暴掠,请允许末将率军前去讨伐。”

    郑朗火烧火燎地往德顺军赶,正是为了这件事。

    唃厮啰的两个儿子闹独立,让唃厮啰心灰意冷。老二磨毡角去了父亲经营多年的尊哥城,成了尊哥吐蕃的首领,因其子萨撒厮丁不能自立,他的出离,使吐蕃衰败,自己也衰败。磨毡角一死,这一支脉渐渐消失在历史的舞台。

    瞎毡先去河州,其后又迁于龛谷城(榆中东南),在此构建了自己的力量,制定一套与其父完全不同的制度,不依附于任何人。这是他的想法,其境与宋与西夏毗连,不可能不受其影响。

    在这之前,他没有直接向宋朝发起战争,但偏向于西夏的。自前年起,赵珣多次派人招降瞎毡,赠给他许多金银财宝,瞎毡终于犹豫不决。

    借机到宋境抢掠的与瞎毡无关,而是他的属部所为。

    但赵珣想要出征,必须征求郑朗同意。

    郑朗没有立即回答,他站在城墙上眺望西方,西边是会州与兰州地盘,此时大部属于吐蕃人管辖,一部分属于宋朝,一部分属于西夏,这个疆界很不稳定,一会儿是你的,一会儿是他的。

    郑朗的市易法,大半主意就是打的这两州地区。

    想要这两州让他获利,这一占尤关重要,不但要打,还要将瞎毡打服打怕,彻底臣服,市易法执行才能畅通无阻。而且瞎毡此时偏向于西夏,虽然他们叛乱一分,导致吐蕃衰落,可与李元昊真联起手,泾原路将会腹背受敌,危在旦夕。

    “郑相公,请让末将前往吧,末将以死担保,会大获全胜。”

    “我相信你,但要等一个人过来,”说着对身边的侍卫说道:“你去原州将景泰请来。”

    葛怀敏于定川砦败,将泾原路七万人马糟蹋光了,元昊长驱直入,直扑渭州城下,但看到渭州城头上旌旗招展,城墙高大,他没有把握攻下,于是折向东南六七百里,差一点来到长安城。西北震恐,唯有此将率五千兵,间道赴往泾原要道,拦阻元昊数万大军。元昊设伏,景泰派出斥候,查到伏兵所在,斩首千余骑。以功迁知镇戎军兼兵马钤辖。但因为朝中无人提拨,一直没有重用,然后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未知的不算,已知的抛去狄种之外,论将才此次是仅次于赵珣之外的泾原路能将。

    赵珣略有些不悦,说道:“郑相公,有我足够。”

    不就是打一个小小的吐蕃野部,值得到原州搬将领过来?

    但没有办法,他仅是一个武将,人家是整个泾原路军政民总长官,又是西府副相公,说的话不能不听。

    郑朗没有摆什么宰相的架子,笑咪咪地说:“你想要带多少军队过去?”

    “一万足矣。”

    “不能义气用事,太少。”

    赵珣心中惦量了一下,是少了一点,虽说吐蕃人闹分家,一年不如一年,但士兵武力还是很出色的,不要阴沟里翻了船,于是说道:“两万。”

    “两万也少。”

    “两万够了。”

    “我不是要你打败敌人,而是要你取得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捷,不但歼灭麻毡,要让吐蕃其他诸部一起感到震赅,从此乖乖地臣服于我朝,不至于让他们在后方添乱子,还要瞎毡感到害怕,向我朝投降。”

    “这个有些难办。”

    “笼竿城附近有多少兵力?”

    “只有两万多人,不过若从镇戎军抽一抽,能抽出三万军队。但是镇戎军那边会兵力单薄。”

    “无妨,好水川一战,我宋损失惨重,他们也不好受,要休生养息,暂时不会前来侵犯。我就给你三万军队。”

    “但景将军……”

    “景将军与你没有多大关系,你放心去打,至于他,我会另有安排。但这是我来泾原路第一战,你得给我打得漂亮一点。”

    “喏。”赵珣高兴地答道,然后下去召集人马。

    郑朗回过头来,看着常明德,问道:“如果此战赵将军大获全胜,瞎毡会感到惶恐不安,你有没有能力将他说服,让他本人亲自来渭州向我朝投降?”

第三百五十四章 从瞎毡开始(二)

    “学士……常明德眼睛瞪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呀。

    赵珣又跑了回来,问:“郑相公,末将应当怎么去打?”

    他要一万两万军队,郑朗手一挥,给了他三万,将他高兴坏了,可忘记了一件事,他没有指挥权,泾原路头号长官还没有发话呢。

    郑朗微笑,说:“我才来泾原,什么都不知道,既然你早就准备打这一战,心中应当有所安排,自己做决定吧。来的时候宋相公与吕相公皆夸奖过你,不要让我与京城两位相公失望。”

    “喏,”赵珣更高兴了,就怕这些文臣指手划脚,郑朗不干涉最好。

    郑朗还是微笑,你不是怕我指手划脚,我虽也不太懂,但不会胡乱指挥,就怕未来的那个武将对你指手划脚。

    但看着朝气蓬勃的赵珣,郑朗心中还有些负担。

    战死的数名勇将当中,如果将他们前后的方策与举措,细细评价,王珪与任福勇猛过人,谋略却是稍稍欠缺,智勇双全之人,仅是郭遵一人能当得起。

    定川砦一战,赵珣最为可惜,而且他岁数不大,与杨文广一样,有无限上升的空间,若培养得当,不白白牺牲,将来宋朝又多了一个名将。宋朝最缺的是什么,诗人,词人,文臣,都不是,是名将!

    “我很讲理的,去吧。”

    “谢过郑相公。”

    赵珣再次退下。

    郑朗这才与常明德将他打算说了出来。

    之所以看中这一战,有两个原因,瞎毡心向西夏,有这个人在身后,始终不大放心,必须打服。而且他属下麻毡与党留虽是几百余帐的中型部族,可时常乘掠抢境内,如果不灭,境内百姓不得安定,也有可能被无昊利用。这是军事上的原因。

    其次就是市易法。

    王安石为了平抑物价调剂供求,限制奸商垄断居奇,把以前归于大商人的利得收归官有,增加财政收入,实施两法,一是均输法,一是市易法。

    均输法实施得比较早,规模也不大,只在东南六路实施,仅限于对汴梁城的物资供应,后来薛向调任,均输法也中止了。当然,规模更大的市易法已经拉开帷幕。

    王安石的均输法与桑弘羊有所不同,桑弘羊均输法是将各地赋税贡物全部折为当地最多最便宜的商品,运到高价地区出售,属于追求贸易利润的官营商业,核心是卖与利。王安石的均输法是政府消费性购买活动,保障政府消费需求,节省开支,提高财政效率。

    后来多有人批评,这是误解,其实王安石的均输法性质十分温和。

    不温和的是下面。

    市易法。

    司马光推翻一切,王安石叹息,为什么连免役法也推翻了?

    免役法有弊端,但良性的远大于恶性。可是市易法与青苗法,纯粹是两个大马蜂窝。

    简单一句,政府设置机构,直接收售物资,参与交易,平抑市场物价。

    具体做法在京设都市易司,边境与大城市设二十一个市易务,再设提举官(政府指派)和监官、勾当公事官(吸收守法的可合作的商人担任),召募诸行铺户和牙人充当市易务的行人和牙人,在官员约束下担当货物买卖。外来客商将货物卖给市易务,行人牙人一道公平议价,暂不需要的也予收蓄转变,待时出售。允许商贾贷款或赊货,年利息十分之二。

    如果做得好,会限制大商人对市场的控制,有利于稳定物价与商品流通,增加政府的财政收入。

    但能做得好么?

    结果市易司官员与豪强相互勾结,大商人没有控制,相反许多中小商人迅速破产。奸吏挟官府之威,强行的贱买贵卖,农民、手工业者、副业种植者遭到严重的打击,民不聊生。

    这是造成的主要后果,还有许多副带的恶性后果。

    所以保守党们全部反对,确实无论市易法与青苗法,在政府,并且在一个官员贪污现象最重的国家里实施,又是带着为国家敛财的目标,无论王安石怎么想,都给百姓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但任何事物没有绝对性。如果将市易法放在一个较小的范围,官员清明,手中有一批会经营,私心不重的能人帮助,与京城的权贵利益冲突不大,也能见到成效。

    比如王韶。

    市易法打垮新政,却成就了王韶。

    王韶来到西北后,执行了两个政策,第一个将渭州与秦州之间上万顷荒田开垦出来,第二个实施市易法。

    很熟悉?

    不错,老种在青涧城,后来在环州实施的政策与此很类似。

    这要看人的,营田在老种手中实施没有问题,他一走,问题出现一大堆,以至范仲淹说罢了,不能玩,再玩不要与西夏人作战,马上各蕃部自己就会起义。

    老种没有问题,王韶也没有问题,弄得很好。

    老种的做法也很类似市易法,但老种手中没有多少本钱,借助当地大户,属于一种朕营互惠互利的做法。王韶才是真正的市易法,大臣反对,那地方不能做生意,周围多蕃人,羌人,与西夏人,一个个虎视眈眈,平时没有钱还去抢一番,现在那么多银子在哪里,更不保险。王安石气得无语,那有你们讲的那么危险,当地的大户土地主还知道聚敛财产,不怕抢掠,况且朝廷,难道朝廷不及一个土地主?

    开始实施,李师中说这些地不是荒地,而是弓箭手地,也就是朝廷赏给弓箭手的田。

    有一部分是的,但大多数确实是荒地,或者是蕃人羌人放马放牛的地方。

    宋神宗派人去查,回来禀报,有地,一顷地,还有几个地主为这块地的归属在打官司呢。

    满朝文武瞠目结舌,若大的地方,只有一顷地?这些年与吐蕃、西夏打得头破血流,几十万人就在一顷地上厮杀的?这是什么顷啊?

    虽是好玩,但起到效果,王韶熙河大捷,上书道,俺这一回打仗没有花朝廷一分钱,都是俺开荒经商赚来的。

    文彦博不相信,象熙河之战这样的大战役,所需费用最少在五百万贯以上,多者一千万两千万贯也不过,你开的什么荒,经的什么商?于是说,这是工匠在做房子,先说很便宜,盖到半途,各种需求一起出来了,那时不得不盖,只有挨宰的份。看来古今往来差不多,宋朝也有这种奸商。现在王韶的胜利,不外手如此。

    宋神宗气苦,打了胜仗,又没有掏国家的金库,居然让你说得如此不堪,反问一句,请问爱卿,你的房子坏了难道不修吗?

    文彦博无言以对。

    当然那时候已经变了性质,国家算个屁,打倒对手才是最主要的,睁眼睛说瞎话,已经成了那时主流。不会说瞎话,等着被淘汰吧。

    但说明一件事,王韶用市易法在西北取得了很大成功。

    为什么老种与王韶会成功?

    以前郑朗也不明白,西北多苦哪,能敛出什么财富。

    后来才知道自己想法错误了。

    比如郑朗为什么会想到从海上带回女真人的马?真的很便宜,往往几个铁锅,一匹粗糙的丝绢,就能换回一匹良马。

    西北也是如此,多处在一种封闭的环境下,又因为战争不休,商人胆小,不敢前来,西北所产的毡、药材、皮毛、牲畜等,除马匹外,运不出去,价格十分低贱,而中原出产的丝绢、茶叶、瓷器、漆器,因为运不进来,价格变得十分昂贵,甚至有的山寨里面终生未见。这种交易,不仅朝廷会赚到钱,当地的部族因为互补需求,经济意识不强,钱被赚了,反而十分感谢。

    并且市场需求很大,比如皮毛,在棉花没有普及之前,有多少能销多少。

    这就是老种与王韶能成功的秘密所在。

    泾原路自己也有出产,比如渭州的苁蓉,全国所名,还有镇戎军的白毡,毕竟地方太小了,只有渭州、泾州、原州与镇戎军、德顺军。所以郑朗将视线放在背后的吐蕃人身上。吐蕃人也有商业,青唐城现在十分繁荣,但终是青唐城附近,许多地区依然很落后。特别是瞎毡控制的地区,与宋朝来往冷漠,与其父又反目成仇。

    想到这对哥们,郑朗想到一句话,可怜天下父母心,实际唃厮啰是默视他们分裂,等于将疆域一分为三,一个儿子一份,否则早就将这两个儿子灭了。但瞎毡与唃厮啰的属下不知道,因此瞎毡处于一种隔绝状态。或者与西夏人做生意,那可能吗?打到现在,无昊比瞎毡还要更穷!

    能不能顺利做好这笔生意,就看此次赵珣能不能打出威风,只要打出威风,瞎毡产生害怕,臣服宋朝,那么生意也就做成了。而且一旦做成生意,互惠互利,暂时性的瞎毡不会胡思乱想,双方绞在一起,背后也会安全无事。

    甚至可能的话,明年与瞎毡朕手,攻克阿干城。

    王韶没有说,阿干城更不能说,只说老种。

    “原来……难怪学士未来之前,便向朝廷讨要三百万贯钱帛。”

    “只能这样,若提前说出来,等到朝堂争议,未必会同意,就是同意,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不如做了说。用民间的话,叫先斩后奏。”

    常明德不由一乐。

    “无奈啊,为了这一战,国家有多苦,百姓有多苦……郑朗叹息。

    为了支持这一战,只好强行募兵,募到最后成了抓丁。欧阳修去年上书,说京西多有膏腴之地荒芜,原因人不勤农,这条自动疏忽,没有特殊原因,那一个农民舍得将自家的地荒了?除了灾害,无奈外出逃荒。还有两原因,役重逃亡,抽兵逃亡,导致田地无人耕种。近一百三十万禁厢兵,按照户部在册的户数,几乎十一二户便抽一丁,抽得太狠。

    也开始加税,军兴而用益广,前为三司使皆厚赋暴敛,甚者借内藏率富人出钱,下至果菜皆加税。今关市之征戾于古矣,鲁薪蜃蛤,匹夫匹妇之利皆征之。

    这是仁宗朝,三司使是清臣叶清臣!

    但为了反抗无昊的入侵,不得为之。可恨的后世还有许多汉人子孙拼命讴歌无昊民族独立精神。独立吧,最好将子子孙孙杀光抢光,中国瓜分一空,那才叫民族独立!

    郑朗在太平州与杭州谋划了很长时间,所做的一切不仅是为了这场战争,但一半原因,就是为了让国家多一些支持战争的钱帛与粮食。

    但肯定不够的,就算正常年间,一年给朝廷支持一千万贯,放在西北那么角落里?

    所以打算在泾原路实施王韶的政策。

    有了钱奖励,能刺激将士的士气,也能给国家节度经费,减少后方百姓的压力。

    但只要这一仗打好,大批将士经过血火的锻炼,国家在二十年内,有将可用,有士可选。

    这一切,正是从瞎毡开始。

    “学士,赵将军将麻毡与党留部击败,瞎毡也不敢前来渭州。”

    “为什么?”

    “求和可以,虽然学士名声好,可他是蕃子,未必能相信学士,会害怕来渭州让学士将他本人扣下。”

    “必须让他本人来,不来他就不会彻底折服。所以我不但让赵珣率领三万军打讨灭,另外还让景泰前来,在后面掩杀。这一战必须将瞎毡杀得心寒,而且你看,”郑朗指了一下地图。

    瞎毡控制的区域并不大,后面是他父亲,不提了,那不是他的领土,将来也不是,唃厮啰死了,会留下给他同父异母三弟的。东南便是羌人的地盘,东北是宋朝的地盘。

    “灭了麻毡党留等部,离龛谷只是一步之遥。”

    “好象还有很远。”

    这是一笔糊涂账,党留与麻毡两部居住在陇山之西,德顺州与秦州的交界处,揆吴川一带。

    附近有许多部族,北边有郭斯敦、党留陈克节等族(静宁境内),往南去有大王、铎那斯、穆宁、苏嗢、安家等族(庄浪秦安境内)、东南有延蒙八族(华亭境内)。

    原来这里不属于宋朝,咸平六年曹玮奏陇山西首领秃逋等纳马立誓归顺宋朝,到了景德无年,陇山外王家狸家延家三族归,景德三年,渭州鄂克延家率三千余账,一万七千余人,献无数牛马归顺朝廷。祥符七年,曹玮诱使郭厮杀唃厮啰舅父赏样丹,献南市城,于此筑静边寨。自此顺德军名义上全部臣服于宋朝。

    但实际在中间大部分地区,宋朝控制能力有限,半羁縻状态。

    比如这个麻毡与党留族虽是在宋朝控制的境内,可是臣服于瞎毡,宋朝一直无法真正对其管理。

    越是这样,郑朗越是要对这片地区下手。

    “你再想一想。”

    常明德想了半天,忽然说道:“我明白了,这里临近瓦亭川(葫芦河),水草丰美,人口密集。一旦将这些部族歼灭,等于是破开瞎毡的前线。就象西夏万一破开我们在泾原路前面的防线一样,后方立刻变得很危险。瞎毡又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所以被逼之下,只好向我朝投降。一旦投降,唐朝设的兰会等州境内就能畅通无阻,也便于行商。”

    “不错,不错。”郑朗夸道。

    自己推测出来不算本事,历史上赵珣只率领两万人,破掉麻毡与党留二族后,仅劝了一劝,瞎毡立即臣服。况且此次又增了一万大军给他,后面还有一些后手。

    所以才分析出原因。

    常明德不知道历史走向,能看出来还是不易的。

    又说道:“所以让你劝他亲自来德顺军城来献降,这几天你想好了说词,这是我交给你的任务,也关健到我在泾原的大计。”

    “我一定尽力。”

    “不是一定,是必须,你再看龛谷西边。”

    “西边,西边是西夏控制的区域……

    “上阵打仗,我不及,可说经济之道,无昊会远不及我。西边啊,很重要,若是市易法开始,我会让无昊头痛!”

第三百五十五章 从瞎毡开始(三)

    这一回常明德真的想不出来了,往西去是什么地方?

    无昊占领的河西走廊。

    似乎问题很多,因为西夏占领的时间不长,从种族来说,十分混杂,有党项人,有回鹘人,有羌人,有汉人,有突厥人,有吐蕃人,其实大多数时候与德顺军内的部族一样,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祖先是来自那一种族。

    对西夏归属感不强。

    难道打的这个主意?似乎不好打。

    郑朗没有再说,让赵珣的属下带到军衙。

    城不大,几乎是一个军营,也有百姓,街道两边开着一些小酒店,还有一些妓院,除了这两样,再没有其他的商业活动。

    没有去镇戎寨,大约与笼竿城差不多。直到两国议和后,镇戎寨成为重要的交易场所,才渐渐繁荣起来。

    军衙十分简陋,但郑朗不在乎,找了一间房屋,将行李放下来,然后出去。

    到了城外,赵珣正在调将点兵,郑朗看了看,也有部分蕃兵。但郑朗看了看士兵,皱起眉头,问:“赵将军,你怎么将弓箭手充入军中,当成正式军队?”

    这不是他本意了。

    弓箭手本是民兵性质,万不得己时协防军队作战守城,平时偶尔协助官员筑城修,铺路架桥,运输供给。因此,他们是力役形式存在的,因为西北战事,朝廷才免去他们税务,不然原来除了承负力役外,还要交纳朝廷的赋税。也有少数弓箭手位于前线,不断地参与作战与守城,朝廷又下了一份诏书,给予这些少数半兵制的弓箭手给予耕地种植,补偿家用,这就是弓箭手田的由来。

    再到自己,做了第二次调整,还是民兵性质,主动给予武器,一些津贴。但没有正式的盔甲,也没有禁兵那样丰厚的薪水与福利。之所以如此,是主动派人将弓箭手集中训练,使地方上有一支强大的民间武装,没有战争,不耽搁农耕生产。虽然薪水不及禁兵,从农耕生产上得到补充。有战争来临,立即充入军队,那么就会有战功,有封赏。弓箭手战斗力提高,国家负责下降,而弓箭手本人不怨。

    但没有战争,或者这种小规模的作战,不能将弓箭手正式编入军中,否则收入低,弓箭手心中不平衡,真到了战斗来临时,士气不高,反而减少了他们战斗力。

    “他们多是蕃兵,战斗勇敢,有许多蕃子自己有马,善长骑术,稍稍组织,便是一支骑兵,边境各州县多将这些弓箭手编入军制。”赵珣答道。

    “哦。”郑朗沉思。

    想了一会儿,郑朗说道:“此战过后,你整编一下,勇敢的蕃人留下来,其他的解散回去,平时仿照朝廷制度,在农闲时派人训练。”

    将其中利弊关系说了一遍。

    看来自己还要上书。

    正式留下的,必须将他们当作正规军队,给予正规士兵的待遇,否则必须从军营遣散,不然军心不稳,又给予边境百姓带来沉重的力役。虽然有了新诏书,弓箭手待遇稍稍上升,性质也改变一些,终不是正规军队。不能贪图士兵数量,不顾边境百姓死活。

    别的不说,就看盔甲,他们没有一件盔甲,站在队列里,心中恐怕也不是滋味。

    “喏。”

    “赵将军,此战你打算如何打?”

    “雷霆一击。郑相公,德顺军百姓成份复杂,中原人占的比倒极少,多是各部羌种,其中一半属于真正臣服于我朝的羌种,还有一部分臣服于吐蕃,镇戎军境内甚至还有部族臣服于党项。”

    郑朗额首。

    任福与王珪,包括韩琦出现失误,西夏十万人马潜入好水川居然不知,也有这些部族的配合导致。

    “还有一些部族独行其是,各不臣服。此战必须快,不能拖泥带水,越快效果越好。我宋与唃厮啰关系密切,平时无大恶,也不大好征讨。此次机会难得,不但要快,还要打好,才能给这些部族震慑。末将想得对不对?”

    “很好,”郑朗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普通将领很难想到这一点。

    打狗还要看主人,打这些羌人也要看主人。

    没有过错去讨伐,各族会产生不满,又是瞎毡的属部,虽然叛离,终是唃厮啰的儿子。后来西夏人征讨瞎毡属地时,唃厮啰还伸出手援助过。

    不考虑这一点,那么战役胜利,战略会失败。

    仅问了一问。

    不能只顾打,也要考虑民族政策。

    然后带着手下,巡逻德顺军境内各处。

    也是必须的,自己得知道境内的情况,并且因为自己到来,定川砦之战未必能打响。

    可能性不大。

    后来有驴友分析为西夏人在定川砦设伏的原因。

    主要因为水。

    宋朝各寨砦堡城,皆考虑到食用水的问题,不仅有人,还有马。然而于定川砦建寨疏忽一个重要问题,此寨城南有一条小河,流量尚可,但因为硝含量太重,不能食用。城北也有水,泉水顺着山悬流下,发出很响的水声,所以此沟叫响水沟。水质很好,味道甘甜,可容易被人轻易的截断。

    截断水源,城中几万将士与无数战马无水可饮,会有什么后果,随便问一个士兵也知道啦。

    但也未必。

    所以要到处看一看,包括当地的特产,各个部族的生活情况,人情风俗,顺便与一些酋长拉拢一下关系。毕竟这里汉族人很少,多是羌人,需要威压,也需要恩抚,恩威并用,才是王道。

    还要看一看地形,至少商议对策时,自己脑海里会出现哪里哪里的具体位置,以及环境。

    不可能全部都懂,但至少要知道。比如种植庄稼,自己看一看,具体的要交给老农,可自己看了后,会听进去正确的意见。虽然这样做官很苦,然而失误却会很少。

    赵珣听说他出行,很担心,立即派了熟悉当地环境的几名小校追上来,说道:“郑相公,赵将军说了,有的村寨不能去。”

    地图上是宋朝境内,实际有许多部族未必臣服宋朝,并且有浓厚的敌意。

    郑朗带着几十个士兵出行,会有危险。

    “赵将军让你们带路的?”

    “是。”

    “好,你们在前面带路。”对正确的意见,郑朗向来从谏如流。

    出行数里地,来到一处村寨。

    走了进去,宋朝在此统治几十年,再加上以前唐朝的统治,汉语还是成为主流。

    但千万不要说普通话,眼下绝对是外星语言。

    寨子不大,建在山腰上,陆续的有几十户人家,或者羌人嘴中的帐,一直散落到大半山腰之间,房屋全部是石头垒砌而成,上面盖着茅草。有可能为了防御,寨外面还用石头垒起一堵矮墙。

    这堵墙也说明此地生存环境的恶劣,没有三国之争,平时各族也会仇杀不断。

    此时恰逢五月之初,却是西北的好时光,夏花灿烂如霞,山坡上许多牛马羊在安静的吃草。

    一个牧童用羌笛吹着不知名的曲子。

    郑朗走过去,问道:“小郎,你在吹什么曲子啊?”

    少年人紧张的盯着他与身后的士兵,吓得不敢说说话。

    郑朗从旁边野竹子上摘下一片竹叶,羌笛他绝对吹不来的,这与中原的长笛、短笛截然不同。但不妨碍他对乐律的精通,拿起这片竹叶,说道:“小郎,我吹一曲给你听。”

    说着,吹了一曲。

    少年人在胡乱吹的,放在郑朗嘴中,马上显得不同,一首优美的曲子,居然从郑朗嘴唇间竹叶上面缓缓流淌出来。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身后几十名士兵皆相视一眼,心里面皆想到,果然如外面传言那样,新来的泾原路长官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一曲吹完,郑朗说道:“好不好听?”

    少年欢乐地跳起来,说道:“真好听。”

    如此平易近人的态度,纵然是少年,也不会再害怕了。然后抬起头,说道:“能不能教我吹?”

    郑朗接过羌笛,试了试音,然后摇头道:“这个笛子我不会吹,我教你吹竹叶吧。”

    “好。”

    吹了几曲,寨子里面走出来一行人。

    一个老首伏了下去,说道:“见过郑公。”

    不能当真,韩琦、范仲淹、庞籍他们都被当地百姓称为公,实际没有公爵。包括郑朗在内,赵祯本想授他一个候爵,被郑朗拒绝了,只受了一个伯爵。

    但只是一个荣职,除在官职上又点缀了一个号头外,实际没有多少作用。

    之所以西北百姓称他们为公,是敬重。

    连赵祯听说后也是一笑了之。

    “老伯,你起来。”

    老者被他扶起来,十分高兴地说:“前几天小的听说郑公会来泾原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小的虽在西北,不知事理,可是郑公在江南做的事,小的听说不少。”

    “我前来主要还是主持战事,恐怕某些方面让你们会失望。但来了,我也尽力让你们过得更好。”

    “郑公是天上的文奎星,一定会让泾原百姓更好的。”

    “别捧杀我,能否请我进寨坐一坐。”

    “好啊,好啊,”老者高兴地说。

    外面的宋人几乎将这个青年高官吹捧得上天,老者自己半信半疑,可刚才看到他与村寨里的孩子平和的态度,还是让他有所感触的。至少这个态度,与以前宋朝官员高高在上的态度有了很大区别。

    从寨门走进去,来到一间茅舍里面,老者拿出一筒茶叶,茶叶的质量也不能当真,真的很难喝,不知道老者放了多少年。

    郑朗忍受着陈年茶饼的霉味,放下茶碗,不敢再喝了,说道:“你们寨子里面有多少人?”

    想了解,就得做交谈。

    谈了一会,寨中百姓将郑朗夹送出村寨。

    继续向西北走。

    赵珣派来的将校问道:“去好水川?”

    “是。”

    好水川战场离笼竿城不远,也不过十里地左右。

    沿着葫芦河川而上,前面便是好水与杨河水,在此会入葫芦河川,沿河两岸是一滩平原,战争过去三个月,草色青青,大地再次恢复了生机,不过因为其惨烈,在这一滩平原上,居然看不到一个牧人前来放牧。

    好水川尽头便是六盘山的主峰西麓山,山色苍莽,高耸入云。近处有一山,名叫牛首山。当时任福中伏,让他儿子带着军队冲到牛首山上,居高临下,借山防御,坐待援兵。

    然而无昊早就派伏兵驻扎在山上,任福子不但没有冲上去,反而中箭,坠下山崖。任福只能放弃占据牛首山峰的想法,左冲右突,无昊本人坐镇指挥,用红旗不停调动军队,始终以优势兵龘力将任福大军困住,直到全军覆没为止。

    郑朗爬到牛首山上,隔壁不远处便是姚家川,再前方,能看到羊牧隆城高大的身影。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说道:“回去。

    带着士兵返回军营,将赵珣喊来,说道:“赵将军,敌我双方交战,是不是一直用军旗指挥军队调动的?”

    “是啊,古今使然。”赵珣奇怪的问道,所以中军地位才十分重要,要么用号角做一些配合,吹锋号的什么,要么击鼓助威。交战时,军队调动还是主要靠中军的军旗。

    “赵将军,你是不是觉得有些不便?”

    “有什么不便?”赵珣说愣住了。

    “交战时,除了主要将领,有谁有空回头观看旗子?除非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可你想一想,我朝缺少骑兵,没有速度优势,以后主要战役,还会让无昊用多打少。一战必是酣战,惨战,那种情况下,军队士兵数量少罢了,多,如何指挥调动?”

    “这要靠将领的能力。”

    “可是我再问你,我朝有多少真正有能力的武将?”

    赵珣无语,这位新长官纯粹在钻牛角尖,忽然眼睛亮起来,说道:“郑相公,你有好办法?”

    “我有一个办法,但不知道好不好,所以才问你。”

    “什么办法?”

    “用鼓、号与旗。”

    “一直在用鼓号旗。”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想将鼓号旗变得更复杂一点。”

    “郑相公,万万不妥,越复杂越不利。”

    旗有旗语,但为了简单易行,并不多,与号角做配合,前线将领听到或者看到后,大声喊话。

    如果弄得复杂,将领未必能记得住,反而会造成指挥错乱,对作战不利。

    郑朗说道:“赵将军,你将鼓号拿来。”

    说不清,亲自做示范!

第三百五十六章 狰狞

    赵珣狐疑地让士兵拿来鼓与号角。

    郑朗吹了一声号角,重击一下鼓,说道:“这是中军。”

    击了两声鼓:“这是右军。”

    击了三声鼓:“这是左军。”

    重击一声鼓,再轻击一声鼓,说道:“这是发起强烈的进攻。”

    轻击两声鼓:“这是试探性的进攻。”

    没有这么简单,进攻,有佯攻,猛攻,攻而观之,徐而攻之。退也有多种退法,只是号令一直无法统一,往往不能执行。

    军队也不能单纯地分为左右军与中军,有前锋,有中军,有后军,还有左右军,以及预备队,细分起来更多。就是僵持阶段,也有多种分法。撤退时也有种种撤退的方法。

    但如果用鼓号来指挥,鼓用轻重击法,号用长短吹法,一旦组合起来,仅是五声之内,便会出现千万种的变法,足以让后方从容指挥。

    不能无限的夸大它的作用。

    可是做好了,将领不用回头,只要听清楚鼓号的声音,就可以带领属下作战,二可以做到比旌旗指挥更细致。

    郑朗做了五次示范,赵珣说道:“郑相公,末将明白了。”

    “你认为此法如何。”

    “妥当,让末将再研究一下,行不行?”

    “可以。”郑朗负责提议,如何落实到战场上,还是让专业人士来执行。

    然后又看着军队。

    然而又皱起眉头,隐而未说。

    天色也黑下来,郑朗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骑马赶往镇戎寨。

    狄青亲自迎出城。

    对狄青,西北所有将领都感到有些眼红。

    先是范雍抬爱,后来是范仲淹、尹洙与郑朗。范雍无所谓,都老了,能帮助狄青多少年?关健是郑朗,二十四岁的相公捧抬,前途想不往云彩里钻都不可能啊。

    看一看,本来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兵,差一点被砍了头,才几年时间,变成一军知军。

    狄青心中也有数,对郑朗态度十分尊敬。

    现在郑朗名人看麻木了,整天与那么多星星打交道,看着这个宋朝的武奎星,也就那么一回事。

    说道:“不用多礼,我来镇戎军,是与你商议几件事。”

    两人进城。

    比起新建设起来的笼竿城,镇戎寨规模要庞大得多,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军衙。

    坐下来,郑朗问道:“狄将军,去年我给你的几本书,有没有再看?”

    “相公,我在看,范公也给了我一本春秋,让我仔细阅读,知书达礼,识习兵法。”

    “呵呵,你怎么说的?”

    “属下没敢撒谎,说相公也给了我四本书,我一直在看。”

    “范仲淹如何说?”

    “他问了我是那四本书,我说是春秋三册(左传、公羊、谷梁),孙子兵法,还有相公你批注的论语与尚书。范公让我将这几本书拿给他看,然后指着相公的两个批注书册说道,狄青,你可知道,这两本批注价值几何?属下说不知。范公笑着说,郑行知的字是论个卖的,况且是他的读书体得,这两本册子就会价值几千金。”说到这里,狄青忽然伏在地上,颤着声音道:“相公,属下以前鲁莽无礼,请相公勿得怪罪。”

    郑朗给他,他也就接了,淡淡说了声谢。

    以前一直在社会的底层挣扎,到了西北,又游走在生死的边缘,哪里想到这么多?

    “你起来,没有范仲淹说得珍贵,而且你有很好的军事天赋,有情有义,包括你脸上的刺字,我也听说,是你看到你哥哥有妻有子,替他顶的罪过。不要说不值千金,就是值,但也没有送给你更值。”

    “郑相公……

    “不要多说,我将它给你,是想国家多一个人才。”

    “郑相公,我一定报效皇上,忠君爱国。”

    “好。来此,我说几件事。”

    “请相公吩咐。”

    “不要拘束,我反而不喜。前来,第一是从你手中再调一千精兵。”

    无昊退走后,朝廷陆续的将士兵拨过来,主要军队几乎集中在镇戎军境内。无昊连破数寨砦,要重将修葺完善。还要增加一些寨砦,需要人力,需要军队拱卫修葺过程。而泾原路主要前线所在,正在镇戎军,其次是顺德军,再次是原州,泾州与渭州几乎位于后方。

    因此,赵珣增兵,必须从镇戎军调拨,郑朗调动一千军队,也要从镇戎军调拨。

    这一过程直到所有寨砦修建完毕,兵力才分散于各处。

    “遵令。”

    “还有寨砦的事,你认为要增加多少寨砦,从哪里着手。”郑朗说道。

    还得交给内行人。

    “郑相公,属下也想禀报。”

    “是什么?”

    “泾原路与延鄜路有所不同,泾原路境内也有山,但从六盘下来后,比较平缓,不象是延州,陕西与贼交界三路,延州地理位置最佳,其次环庆,最末是泾原。百姓又次之。延州与环庆有许多汉人百姓,比较容易管理。虽然延州北边多羌蕃,但让无昊带走大部李士彬的属下各族,邻近的党项诸大族与无昊有世仇,故无二心。然而镇戎军与顺德军境内诸族……

    “说得好,至于各族忠心问题,我来解决,你说地形。”郑朗道。

    其实顺德军与镇戎军诸羌问题始终没有真正解决,以至于后来宋朝为了后方安宁,不得不也广布兵,设立寨砦看护这些羌人。

    “属下认为多设砦寨是下策,想要寨砦拱卫成铁壁,纵然朝廷派来许多军队,数量仍然不够,会被无昊逐而破之。但不设寨砦又是不妥,无昊大部前行,兵力最少会达到七八万以上。没有寨砦阻挡,会畅通无阻的南下,渭秦立即暴露在敌军手中。想阻挡,我朝多是步军,速度不够,不能及时调出所有兵力,与之对抗。就是能调出,多半也是无昊疑兵之计,放慢速度,故意让我军追上,进行设伏歼灭。”

    郑朗眼中闪出一道惊喜。

    狄青肯定不会开金手指,可是这一番话正好中的。

    “属下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粗选几处要冲之地,重新修建了几个寨砦,让每一寨砦有一定的兵力。”

    “做得好,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前来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请问。”

    “我在军中看到许多老兵,有的人居然白发苍苍,你说说看。”郑朗昨天看到后,心中产生许多想法。

    按照常理,军队士兵数量越多,心中越是安全。

    比如泾原路,七万兵力都不能保证所有寨砦在无昊大军到来之时,守卫好寨砦的安全。

    所以接到朝廷诏书后,各边境将领都将弓箭手充入军队,保持军队数量。

    这是不对的。

    郑朗当时想到四个字,精兵简政。

    自己不做改变,葛怀敏将会输得很惨,他调动了多少军队,七万!

    几乎将泾原路所有军队调拨一空。

    朝廷在泾原路也只有七万军队,还有,有弓箭手,与当地的蕃兵。大约还有一两万人,也是无昊到达渭州后,看到城头上有许多士兵的兵源。其实各将领将弓箭手正式充入军中后,再加上朝廷七万多军队到来,有可能现在泾原路能组织出来十万大军。

    不过定川砦大败后,拱卫渭州可以,却没有拦截的军队,于是无昊畅通无阻的南下,直到长安城郊。

    为什么任福与刘平一万左右军队给予无昊重创,葛怀敏七万军队,败得如此之惨?

    郑朗心中琢磨,是不是因为这些士兵有的是混入军中,不想退休混饭吃的老卒,还有一些是朝廷强行征调过来的新兵,导致整体战斗力下降。

    如果是那样,宁肯军队少一些,也要将这些士兵遣送回去。

    这会非常麻烦的,让这些士兵退伍,要花不少退伍费。正式收纳一些勇猛有马的蕃羌进入军中,会增加军队的实力,骑兵数量,但朝廷中那些大佬未必会放心。

    一个安史之乱,让这些文臣草木皆兵,谁都说服不了。

    简单的将想法说了出来。

    狄青沉思,最后说:“属下认为郑相公所言为善。但是兵战凶危,谁愿意呆在前线?郑相公若要大规模遣返,整个军队军心会动摇之。”

    和平年代,多数人愿意呆在禁军里面混日子,一直混到老死。

    但是战争到来,有生命危险,况且西北不象京城,十分艰苦,那一个愿意留在前线?特别是从河南准南各州府调来的士兵,问他们愿不愿意回家,一百个人至少有九十九个人回答,愿意回家。

    郑朗要的是精兵,那来的精兵。

    如今西北的军队达到几十万之众,真正精兵有可能不足两三万人。

    想要防守,还得以军队数量取胜。

    故此狄青有些言。

    他将自己当作郑朗的人,才说的。否则一个武将身份,这样的事,你有什么权利发话?

    郑朗一呆,过了大半天才说道:“我来拟一道草令,边境四路军队中年满四十五岁以上者,一律遣返回家,除四路外内陆年满四十以上者,也一律遣返回家。”

    孔夫子说四十不惑,是指人到了四十岁后,思想成熟,没有什么迷惑的了。

    这是指思想,但身体从四十岁开始,逐步老化。

    老兵不是一元是处,有的老兵富有战斗经验。

    关健宋朝和平几十年,有几个富有战斗经验的老兵存在?

    这些老兵身体僵化,体力下降,就算让狄青训练,也练不好。而且这一比倒不会多,整个军队中不会占到百分之五。

    军队数量下降不厉害,安置退伍费也不会花费多少钱帛。

    还有一批人,也会影响战斗力,比如身体瘦弱者,有的人是营养不养造成,多数人是天生使然,这样的人再训练,也练不出强卒。

    家中有妻儿老小者,牵挂太多,特别是强行征募过来的新兵,战斗时会想方设法保住自己生命,一个怕死的士兵,能打好仗么?

    两部分人一旦剔除,会剔除许多,最少会占到现在的军队三成以上。

    然而听了狄青的话后,郑朗不敢动。

    郑朗又说了第四件事:“来的时候,我带来两个门客,一个叫常明德,一个叫刘轩睿。他们说过一段话,说范仲淹善守,在他经营下,延鄜路如今似是一道铁壁,范仲淹又到了环庆,继续经营环庆路。如你所言,地形对这两路又比较有利。那么接下来他想攻打的对象只有两处,一是府麟,第二还是泾原路。”

    “说得有理,”狄青没有感到惊讶。

    他自己都没有将自己当作一回事,况且郑朗的门人还会有差的吗?

    “我心中在有一个打算。三川口与好水川两战我军虽败,无昊也没有好受。最少会休养数月,才能发起下一波的进攻。若是进攻泾原路,我们群策群力,替朝廷守好疆域,若是进攻麟府,我们不妨出击一次,与麟府做一个配合。你有什么好办法?”

    狄青沉思。

    打到现在,他再不会认为无昊只能调动十万军队。

    当然,无昊也不可能动用整个国家的力量,十万军队出征所需的花费,也几乎是无昊财力的极限所在。

    即便无昊出征,境内还有许多军队可以动用。

    不过主力军队一定让无昊带走。

    又是远上麟府,一个在东北角,一个在南方,鞭长莫及,似乎是一次机会。

    但这是真正的进入敌境,虽然泾原增加兵力,仅是一路……想了许久说道:“属下暂时想不出来好办法,能不能多给属下几天时间?”

    “无妨。”

    郑朗第二天带着从狄青处征调的一千精兵,再次返回笼竿城。

    赵珣已将三万军队调齐,景泰也到了。

    但为了迷惑敌人,赵珣是在静边寨用修寨砦的名义征调的军队。

    这里离麻毡与党留的叛部更近。

    郑朗与景泰带着七百多名蕃兵,以及狄青一千军队,赶向静边寨。

    静边寨寨主便是刘沪,以瓦亭寨钤辖的身份代理静边寨主。好水川之败时,西夏军队长驱直入,沿边城堡皆将城门半闭,使居民多遭掳掠,唯有刘开门招纳难民,边人谓之刘开门。

    但他名载于史册,是另一件事,水洛城,就在即将交战的木宁川东边。

    赵珣怯怯地问:“郑相公,还有什么吩咐?”

    郑朗做了一个甩手掌柜,赵珣反而心中没底。

    这个新长官肯定不是范雍那样无能的人,相反,在五龙川那次战役中,听说就是他亲自指挥的。

    此次几乎没有插任何手,赵珣虽欢喜,可是心中七上八下。

    “去吧,我等候你大捷消费,不过战事到尾声时,我会上战场看一看。”

    上战场会有危险的,但赵珣看了一眼郑朗身后一千多名士兵,没有作声。若这样还有危险,泾原路局势会整个糜烂。

    郑朗留在静边寨。

    赵珣大军浩浩荡荡南下,迅速掠过揆吴川,下面便是此次征剿对象党留与麻毡所在的木宁川。

    郑朗在静边寨接到一封信,是尹洙写来的。

    因为郑朗请求,泾原路人事做了许多调动。原来滕宗谅是泾州刺史,调到原州去,原州刺史是尹洙,又调到环庆路。

    尹洙便写信问郑朗,你不厚道啊,俺在原州好好的,你为什么将俺调到环庆路,还到了后方宁州。俺不同意,俺是来西北打仗的,你得将俺重新弄回去。

    郑朗哭笑不得。

    他只要求两条,一个是张方平,献了许多方略,看他到底有多大本领,就是这样,也没敢将他放到镇戎军。

    至于另一州原州,是尹洙还是滕宗谅,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小子估计因为好水川之败,对范仲淹已经产生不满,不愿意在范仲淹手下任职。想往延鄜,庞籍没有提供物资给韩琦,尹洙心中也有些不满,所以想往回跑,继续到泾原路来。

    但不是他说的算,所以找自己,让自己上书赵祯,重新做一次人事调动。

    何必折腾,但眼睛看着北方,心中想到,范仲淹,你的大麻烦来了。

    懒得与他们扯皮。

    这滩子水,比黄河还要浑,自己千万别趟。

    也不能说,这些君子会义愤填膺,什么,俺们可都是君子,你居然说俺们比黄河水还要浑浊!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对景泰说道:“景将军,我们走吧。”

    景泰是泾原路被低估的将领,不但他本人,他的两个儿子在未来表现也不错,先后牺牲沙场,满门忠烈。

    不但有景泰,还有从延州调来的郭逵。

    徐徐南下。

    也从揆吴川出发,前往木宁川。

    战事比赵珣想的要复杂,之所以麻毡与党留敢暴寨砦与百姓,是因为后面有瞎毡。

    见到宋军前来攻打,许多部族主动参与,支持党留与麻毡。

    也许他们个人很勇敢,又看到宋军好水川之败,认为宋军很软弱。

    可是这种松散的组织,使战斗力严重下降。

    参加的部族虽多,赵珣领军一路势如破竹。杀敌无数,俘获的百姓士兵多达几千人,还有许多牛马羊。

    赵珣让刘沪看押着这些战利品与俘虏,继续向前掩杀。

    本来这次战役已经足够惨烈,又有郑朗的命令,务必痛击,所以赵珣比史上更加凶狠。

    郑朗到达时,刘沪正在命令后军,押着俘虏与牲畜,继续跟着大军南移。

    看着这些俘虏,郑朗不由问了一句:“刘将军,有多少羌人参与了战斗?”

    情报上说只有数百帐,羌人的一帐便是一户,不过计算方式不同,羌人一帐以一家主为单位,比宋朝一户人口会多一点。然而也不过几百户之数。当然郑朗知道不止几百账,赵珣也知道肯定不会仅是党留与麻毡两部参战。但是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战俘,郑朗还是吃惊万分。

    刘沪答道:“郑相公,从揆吴川开始,诸多部族一直对我朝不是很忠诚。此次揆吴川各部见我朝军队势大,主动避开,否则参与反叛的部族会更多。”

    郑朗沉默不语。

    他是想到了水洛城。

    水洛城离前线很遥远,但看史书,郑朗也认为在此建城很是莫明其妙,除非将矛头直指这些羌人。但大敌当前,对这些羌人必须采取安抚措施,若设此城,不仅分兵,羌人心中也会产生不好的想法。

    看来水洛城之建,也不是一元是处。

    恩恩怨怨,郑朗不想去想,骑马上了高岗,南方便是战场。

    离得有些远,也没有交战,赵珣正带着军队徐徐继续南向,三万军队就象一条长龙一样,蜿蜒着,在片片青山绿水中穿行。

    郑朗说道:“跟上吧。”

    刘沪带着后军押着俘虏,也继续南向。

    郑朗对常明德说道:“常明德,你有没有想好说辞?”

    此战过后,就要让常明德前去龛谷城,游说瞎毡了。历史上此次瞎毡诚服,意义非同小可。可惜朝中一干文臣不知道其中的意义,居然连一个嘉奖,都没有赏赐给赵珣。

    但可以做得更好一点。

    这一战打完后,郑朗会将它的战果无穷放大。

    不但使瞎毡诚服,后方安定,有市易,阿干城,说不定能将唃厮啰拖下水去,还有西边……

    会放大到什么地步,郑朗也无法估计,只知道利用得当,会有很多好处。

    “属下尽力,”常明德说道。此战过后,是敲开瞎毡的大门,动摇了他的根本,但和易,让他亲自前来却是很难。

    “我会再做一些配合。”郑朗道。

    翻过两座矮岗与一片小河谷,忽然斥候来报:“郑相公,刘将军,后方有数千骑掩袭而来。”

    “备战!”郑朗说道。

    早就知道!

    此时刘沪后军兵少,又多是老弱病残,一旦袭击成功,数千战俘再协助反抗,刘沪必然兵败。甚至俘虏们可以利用宋军的武器武装起来,抵抗宋军的镇压。

    但没有他,问题也不要紧。

    然而郑朗前来,不仅是协助赵珣扩大战果,也是为了练兵,他要亲自看一看,从东北带来的几百名女真战士有多勇猛。

    史书上生女真战士成为一个传说,相处到现在,也知道他们凶悍。但凶悍到什么地步,郑朗不清楚。若是真有史书上记载的那么厉害,那怕花再多代价,也要弄一个三千五千的战士过来,再从宋军中挑选一些悍卒,可以组织起一支强大的先锋军。西北还有名将的,种世衡,狄青,王信,说不定这支奇兵会起到异想不到的效果。

    所以迟了一天多时间出发,这才追上,不让他们参加赵珣主力军队的参战,正是为这一刻,以少敌多,才能看出他们真正的实力。

    刘沪不知道,登上高处,看着大股烟法扬起,密麻麻的敌人到来,担心地说:“郑相公,你先带人南下,到赵将军主力军队中。”

    “参军事耿傅有没有言退?”

    刘沪懦懦道:“但相公地位尊贵,犯险不值。”

    “耿参军事地位不贵,任福犯险轻进,两军枉然,只有耿傅一人于袭前之夜手书任福,前日小胜,防止诱敌之计,以防大军前来,持重戒之。此人有文武材,然不惜牺牲疆场,我身为泾原路经略使,如何言退?”

    刘沪挠头,不是这样的,你这样做,动不动以身犯险,非但不是好事,有可能让其他人一起为你分心。当然,刘沪也承认郑朗这样做,对鼓舞士气会有帮助。

    可是他没有资格命令郑朗,郑朗也没有理他,其实刘沪指挥能力还可以的,然而郑朗的想法他却不知道。

    郑朗从士兵手中接着大旗,说道:“自此后,除了战略性撤退,不得有任何人言退。”

    然后站在旗下发布命令:“王直,郭逵,你们二人带着女真蕃,冲锋陷阵。景泰,你率领一千军队伺机应战。刘沪,你率领你的部下看好俘虏,准备侧应。”

    随着命令下达,军队开始调动。

    刚布好阵势,敌人已经从山梁翻了过来。

    “王直,郭逵,去!”

    “喏!”二人领着七百多名女真人迎了上去。

    郑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战场。

    来的人其实也不多,大约只有两三千人,但多是骑着马来的,所以声势看上去很浩大。

    两军越来越近。

    七百多名女真人忽然齐声发出怪喊。

    连他们的座骑也发出阵阵马鸣。

    马是女真产的马,但倭国多山,马派上的用场并不大。

    到杭州后,天气炎热,这些马似乎不适应。包括在京城,一直萎靡不振,故没有引起许多人重视。直到西北,天气虽与东北不同,但那种高亢与凉爽的气候,十分相近。这些马匹才恢复了活力,变得十分矫健。

    他们手中兵器也多是倭国刀,这种刀是从唐朝横刀基础上演进出来,但在宋军中很罕见。这种刀没有宋朝人想像的那么好,论锋利度与硬性宋朝制刀不如倭国刀,这是由钢的特产导致,倭国是玉钢。但韧性不及,砍杀多了,容易翻卷。

    真正好刀实际是大食刀,因为用得少,宋朝人认为倭国刀快,锋利,所以说它好。不但宋人,连这些女真人也认为倭国刀好,郑朗刻意为他们准备了一批宋制花纹钢打造的弯刀。

    更符合力学原理,在步兵手中发挥不出来作用,但放在骑兵身上,威力非同小可,往往借助马的冲力,不用多大力气,就能将敌人的脑袋削下来。

    但在替换时,这些女真人不愿意,连自己的手下都不能理解。倭刀多好哪,居然用宋刀代替倭刀。

    好与不好,让他们试一试。

    已经交接在一起,这是生女真有组织有纪律的大部军队,第一次向世人展示他们的狰狞。

第三百五十七章 抚

    第—个便是赵保。

    “……”赵保大喝—声。

    郑朗也不知道他在喊什么,估计有的女真人都不知道他在喊什么,毕竟这些女真人也不是来自同—部族,有的来自混同江下游,有的来自混同江中游,还有—部分来自兴凯湖。

    —声还没有喊完,—个人头飞了起来。

    又是—声大喝,第二个人头飞起时,更多的女真人已经与敌人交起手。

    眨眼之间,在王直与郭逵的带领下,两部象两支锋锐的箭头,迅速插向漫山而来的叛族军队当中。

    不断的有人头被挑起来,不断的有惨声传出。

    —会儿,就镶进敌人阵营中间。

    七百多凶悍的蕃兵,就象七百多头猛虎,叛族军队立即惧怕的停下脚步。

    景泰勒马站在郑朗旁边说道:“好强大的—支军队。”

    论武力宋朝将领中有许多武将,例如王挂—郭遵—张臣—狄青,皆有万夫不挡之勇,但不是代表着宋军整体实力。

    看如今这支蕃兵,几乎个个都象雄狮—样,这样强大的军队,纵然景泰在西北数年,也从未见过。

    郑朗也在看。

    凶悍肯定有了,骑术也是—方面,仅论骑术,这些羌人不弱多少,可是远不及这批女真士兵凶悍。大约由干文明落后的原因,这些战士有—种凶兽般的直觉,几乎凭借着本能在作战,每当有兵器袭来之时,从容的躲避过去。

    能躲过敌人的砍杀,性格凶悍力气又大,几乎—刀下去,十有**,—个敌人被砍下马去。—个人如此七百多人皆是如此,看上去才更加震撼。

    但是人,不是神,也有死伤。

    若组织得当,同样不是无敌所在。

    郑朗估计—下,其战斗力可能接近干唐朝巅峰时士兵的战斗力。

    但总体来说,他们同样是偻刀,—旦唐败坠落宋军能胜之蒙古人更能胜之。

    是这样想的可想—想,若是几万象这样的骑军,用什么样的军队能抵挡住?

    不但景泰震撼,郑朗在五龙川亲自指挥,那支宋军不可谓不强大,虽然面对的是野利旺荣部下精锐西夏军队,然而那有这样强悍,势如破竹这个冉语都不能形容。

    两相比较郑朗也感到震撼。

    女真人?郑朗心中喃喃道,不由折头看了东北方向—眼,不但有女真人还有蒙古人,可怜的宋朝!

    虽然人少,仅是—个冲锋,就将敌人的冲势阻下来。

    景泰跃跃欲试。

    郑朗知道到了时候,说道:“景将草,带人从两面包抄。”

    “喏。”

    景泰将—千余众分成两部,左右包抄上去。

    打胜仗,都会打的。—千宋军嗷嗷直叫,扑了过去。

    还没有到近前,有少数羌人开始拨马逃跑。

    本来俘虏中有部分俘获蠢蠢欲动,看到这场景,—个个安静平来,鸦雀无声。

    刘谗不是滋味,说道:“这支骑军真强大啊。”

    “刘将军,我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强大,但杭州干偻奴国设矿,从我朝带军过去拱卫,数量少怕没有实力保卫两矿,数量多,朝廷担负不起。正好听说生女真人十分强悍,可各部多有不和,存在着许多战俘。其地又是寒冷又是贫困,干是试探着派人带着物资前去与他们换回俘虏,在矿上训练,用他们来增加两矿安全。后来西北战事打响,我从延州回去后,又想到这批人,不但他们凶悍,也精通骑术,正好我朝缺少骑军,派人将他们颇费周折的带到西北。”

    “可惜太少。”

    “不少,其地寒冷,人烟稀少,就算不惜物资,也换不回来几千人马。而且换得多,虽离契丹远,契丹人也不重视其地,必然会惊动。若让契丹人反感,此时入侵,我朝腹背受敌,国难将至!”

    “是啊,还有契丹呢。”

    尔要紧。”郑朗说道。

    此时契丹非彼时契丹,契丹强大的时候是在萧太后时代,萧太后—死,到辽圣宗手中,实际已经开始衰落。

    况且契丹本身也存在着许多问题,女真人与阻卜各部,时叛时和,严重地拖累契丹扩张的步伐。不到万不得己之时,契丹人也不敢入侵宋朝。

    辽兴宗也没那个长远眼光。

    忽然南方再次有烟尘扬了起来。郑朗让斥候前去观察,但这次来的不是敌人,而是赵珣带了几百骑兵赶回来驰援。

    他正在行军,听到后面有人禀报,说敌人袭「展翅水印」击刘沪的后军,又有郑朗在后军中,急忙带着几百骑兵赶回救援。但他带人回到战场的时候,羌兵已经开始溃败。

    没有景泰—千军队杀过去,也会溃败,但会坚持—会儿。

    赵询看了看,没有直接上战场,将军队率领着,从南边—处小河谷抄了过去,直插敌人的后方。

    本来就已经不敌,后路又让人抄了,没来得及逃出包围圈的羌兵们,全部下马投降。

    但此时女真人杀红了眼睛,还在举刀砍杀。王直与郭逵连续喊了好几声,才停下来。

    赵保赵忠三人提着—大串人头过来邀功。

    好在经过五龙川战役,不然郑朗又要呕吐。强行忍耐着呕心感,说道:“刚才王指使与郭指使让你们停下,为什么还不停下?每人少记—个人头功劳。”

    赵保急得哇哇地叫,又伏在地上认错。

    想升官发财享福,要将家人接过来享福,就得功劳,功劳就得有人头,不能少。

    郑朗也不是真扣克他们功劳,毕竟是第—战,就克了功劳,以后动力会不足,这是给他们—个教训作态动怒,发了—会火后说道:“好,给你们—个改过认错的机会,下次再犯双倍克扣。”

    “喏。”赵保激动的捶着胸脯。

    俘虏陆续的押过来,此次袭「展翅水印」击的有两千多人,但刚才—番砍杀,最少让女真人砍死近千人,可怜景泰带去的宋军都没有捞到多少汤喝,他们就溃败了。其他的人除少数逃出生天外,还有七八百人被抓获。此战还得到许多马匹。

    赵询也骑马过来,郑朗说道:“赵将军,你继续剿灭敌寇,这里交给我。”

    赵询犹豫不决。

    “此战过后,后方纵有叛部,兵力也不会多,去吧,不能耽搁战机。”

    赵询这才离开,刚才听闻有敌人从后方发起进攻,他站在山岗上眺望,可是亲眼看到这群女真人的战斗力。有这支军队在军中,即便还有敌人过来,多半也是前来死的。

    刘沪惊讶,他同样也惊讶。离开时,还扭过头,用惊疑的眼光看着这群杀神。

    大军继续南移。

    这次变得顺利多了,特别是这群女真人的凶悍,在逃兵嘴中变成恶魔。

    是—次惨痛的教训,这些部族再也不敢小视宋军。大军到来,或者举家逃跑,或者举家投降。再也没有打下去的意义,郑朗将军队驻扎在木宁川的南边,派出游骑,对所有参战部族通知,派出部族的首领前来中军进行谈判,顺便领回俘虏,若不听命,举族灭之。

    第二天各族首领心惊胆战的来到中军大营。

    郑朗看着这近百名首领,喝道:“我军前来只是为了剿灭麻毡与党留二部,你们为什么要参战?”

    —个个伏下去,汗流夹背,有的首领连连乞求饶命。

    “以后你们还反不反叛了?”

    “小的们不敢。”

    “你们立下血誓。”

    党项人最毒的誓言就是血誓,这些种族未必是党项人,也分不清楚他们究竟是那—种族,但对血誓同样重视。

    全部用刀砍破手指头,放在酒碗里,发下毒誓,永不反叛宋朝,否则天诛地灭,举族灭亡,子孙不得好死,然后仰脖喝下血酒。

    郑朗让士兵凿来山石,将他们的誓言,以及部族名称,各首领名字,—个个勒成—块高大的石碑,立干瓦亭川畔。

    开始很严格,但发下盟誓后,郑朗态度变得窟松。

    无条件让他们领回战俘,掳获牲畜当中最多的是羊,除了留下—批犒劳三军外,其余的全部偿还,还有少数牛,也全部归还,战马挑了—批,留下两千匹战马,多了也没有用,除非支援其他各路将士,其他的也归还给了这些部族。

    王直十分不解,问:“人可以放回来,牲畜为什么还要给他们?”

    “他们是我境内部族,不能全部当成敌人,就是敌人,也要以仁为本,以义为节。战争是—种手段,是政治的延续,也是—种义,震慑过后,还得治理。贪图这些牲畜有什么用?而这些部族失去牲畜,缺衣少食,更加贫困,纵然盟誓,也未必会真心臣服。我要的是臣服,不是残暴的灭族。”

    刘沪道:“郑相公,此言善矣。”

    而且这次杀得够狠,前后剿杀了几千羌人,也严重的催毁了各个叛部,再杀下去没有意义,除非真正让他们灭族,可宋军这种严厉残暴的政策,到时候不但不起良性作用,甚至让其他种族产生不好的想法。

    郑朗又说道:“将士兵的功劳记下吧,用布帛代替牲畜奖励。”

    但效果也达到了,大多数首领根本没有想到,再次伏拜下去,痛哭流涕,表示痛改前非。

    会有—些部族仍然死心不改,可已经不多,郑朗再次安言安抚,让他们带着俘虏与牲畜退下。

    郑朗等他们离开后,将常明德喊来,说道:“常郎君,你可以前去霓谷城。”

    “喏。”常明德爽快地说道。

    这—战几乎将顺德州—渭州西北角与秦州东北角忠干瞎毡的所有部族皆拔,他前去游说也增加了好几份把握。

    郑朗为了配合他的劝降,又继续将军队从木宁川带出,向会州境内出发。行动不快,步步为营。

    出了顺德军境,陆续有—些村家进行反「展翅水印」抗,每次郑朗都让宋军用引箭掩护,然后让郭逵与王直率领女真人做为先锋,冲陷各个村家。

    这是—群杀神,连续拨去六个反「展翅水印」抗的山赛,使得这六个山赛大军过后就象水洗—样,其他村赛望风而逃。

    会州与兰州境内吐蕃人大为震恐。

    消息甚至传到历精城。唃厮罗立即派使者用快马抵达郑朗军中,很含蓄的替儿子求情。

    他不是害怕郑朗,郑朗将泾原路军队集中起来,蛹厮啰也不畏惧。可是担心宋朝与西夏联手对付自己,这么多年下来,他也看得很清楚,这两战元昊未讨得了好,只要宋朝给—些优惠的条件,元昊也会欣然允可,得到—些缓和的时间。—旦两国联手,吐蕃必然会被两国灭国。

    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宋朝与西夏发起战争,吐蕃人能得到休生养息的机会。

    从他心里也愿意与宋朝走得近,宋朝人富裕,秦州—些羌人仰慕宋朝人的智慧,甚至初婚之夜,将宋朝儿郎掳来,与新娘合房,借来宋朝人的种,以便后代更优秀。

    因此,宋人对高寒的吐蕃高原未必产生兴趣,倒是西夏人虎视眈眈,如果吐蕃与宋朝交恶,元昊—定会利用这次机会,主动与宋朝议和,全力对付吐蕃,扩大自己的势力。从种族的渊源来说,党项人对吐蕃—直很仇视,这种感情是从唐朝就结了下来。

    在道义上也占不住理。

    以前镇戎军与德顺军地盘是吐蕃的,甚至秦州与渭州也是吐蕃的。宋朝强盛后,逐—收回,包括德顺军的地盘,这是双方默许的疆界。

    宋军在自己地盘上平叛是正义之师,儿子没有直接参与,但脱不了干系。宋朝军队征讨得有理,所以委婉的求情。

    “你家大王心太软,这样的孽子,可怜他什么?不过看在你家大王对朝廷忠心的面子上,我给瞎毡—次机会。郑朗说宗下令退军,又派刘轩雾再次前去劝说。

    本来想将你剿灭的,无奈你父亲替你求了情,给你机会,立即亲自前来渭州求降只否则我将熹中更多的军队,再度前来征剿,那时候除非你投奔你父亲帐下,或者逃亡到西夏去。

    这是不可能的。

    即便唃厮罗不计前嫌,瞎毡也没有脸面对他的后母。投奔元昊更不可能,寄人篱下还不如逃回青海,向父亲告饶请罪。

    但郑朗撤军,也给了瞎毡—个面子。

    本来想求和的,常明德非要他亲自前来渭州投降,又听到郑朗大军前来,瞎毡—怒之下,将常明德关押起来。心中还有—些顾忌,否则能将常明德给斩了。然后组织军队准备抵抗。

    然而他垂中力量单薄,弄加上瓦亭川各部迅速被征服,他力量更单,忱心仲仲之下,听到刘轩窟游说,终干放下身段,说道:“但我有—个要求,我可以归顺你们宋朝,你们不能将我带到你们京城。”

    刘轩睿冷笑—声:“连你父亲那么大势力,都归顺我朝,你算什么?”

    我父亲那也叫归顺啊?但放在心中,没有说,又问道:“不知道你们家郑公想要我答应什么条件?”

    “你有什么条件可供答应的?钱物,你帐下有多少钱物?”

    瞎毡老脸—红。

    “或者战士,这倒有—点,但这点战士我们能看上么?留着让你抵挡西夏贼吧。”

    “那我怎么投降?”

    进入正题就好办,刘轩餐问道:“上次我们家学士派来的使者呢?”

    “在城中盛情款待”,瞎毡打着哈哈说道,悄悄挤了—个眼色,边上的人会意,偷偷离开,将常明德从牢房里放出来,大酒大肉款待。以前是关在牢房里,现在不是正在热情款待吗?

    刘轩睿也没有计较,他朋友没有被杀就行,继续说道:“只要你归顺我朝,约束你的部族不得过界骚扰我朝边界百姓,以前赵珣答应你的条件,如今还继续作数。“

    又经过—番口舌,刘常二人终干将瞎毡带到渭州。

    瞎毡见到郑朗,立即跪下,害怕郑朗将他克押。

    其实让郑朗克扣郑朗也不会扣。

    后来宋朝征讨吐蕃,不知道确实形式所逼必须征讨,或是好安喜功的征讨,但现在宋朝与峭厮罗正处在蜜月阶段,开罪吐蕃不值。

    将他扶起来让他坐下,十分客气。

    又当着瞎毡的面,说道:“备上好酒,杀羊捂待。”

    士兵下去,瞎毡心里面在琢磨,大约不会扣押我,否则态度不会这么客气。心稍稍安了安,说:“郑相公我不敢受。”

    要感谢唐朝的民族大融合政策无论吐蕃或者党项人有许多人会说汉语,包括瞎毡,交流比较方便。

    “你既然前来投诚,就是我朝的臣子,为什么不敢受。不但我马上给你大量布帛,也会写奏折请求朝廷授你官职,以后朝廷还会象对你父王—样,不断地给你赏赐。”

    瞎毡再次跪下不是感谢的,说道:“但我求郑相公—件事。”

    “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若是西夏人来攻请贵国派军支援。”

    后来元昊听说瞎毡降宋,果然大怒,先是派军队在兰州的南边阿干河上筑—城。

    瞎毡禀报宋朝,宋朝又派使者任命瞎毡为缘边巡检使,命令他进攻阿干城。

    其实这是—次机会,若是宋朝与吐蕃联手,不但能将阿干城拔去,也能将吐蕃再次拖下水,两国联手对付元昊。从地理上阿干城离德顺军并不远,其境内也比宋境各族齐心。

    然而宋朝没有出兵,瞎毡自己不敢单独行动,让元昊派出大军,不但保卫了阿干城,还捣掉了霓谷城。唃厮啰本想救援其子,为时已晚,让元昊得孙兰州黄河以南大部地区,声势大振。

    这就是消极脆御,神马以和为贵思想作怪的结果,步步跟着对手走,—点主动权也没有掌控,国家虽大,只能窝囊的存活。

    郑朗未必有多少军事眼光,但知道了,绝不会让它发生。

    干是爽快地答应道:“瞎毡,我的—些事迹你应当听说了。”

    “我听说了,你是大宋的文奎星。

    “我不是什么星星,但我说过的话向来皆遵守承诺,要么不答应。我现在给你的答复就是,若是西夏没有大部向泾原路发起进攻,只要你境内受到西夏人的侵略,我—定会率军对你进行支持。”

    “谢过郑公。”

    “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让你亲自前来吗?”“是让我归顺贵国。”

    “错,我也不想扣押你,你既然归顺我朝,人在霓谷城与在渭州有何区别?”

    “那为什么?”瞎毡大喜。

    郑朗明确不扣押他,那就好办。

    这次前来,是强行财上—把的,临来前都将后事交待好了,包括妻子与几个儿子,吩咐你们怎么怎么做,哭泣大半天,这才动身。

    “我来到德顺军好些天,—路也看到许多百姓生活,十分贫困。”

    “是啊,百姓太苦,本来此时贫痔,几国交战,战火不休,商贸不行百姓生活更苦……”,瞎毡说完,用眼睛瞅着郑朗,百姓生活苦不苦,管他什么事,但得跟着郑朗话音走,心里面又在琢磨,这个小宰相是什么意思,难道为了拉拢我效忠宋朝,还给我的子民赏赐?

    “我想做—些改变。”

    “郑公什么改变,要不要我为你效劳?”

    “不用说效劳,你归顺我朝,你的子民就是宋朝的子民。”

    “是,是”,瞎毡点头哈腰,心中不以为然,什么是你们宋朝的子民,但汉人自古以来,好大喜功,好—个虚名,他也知道的,不会反驳。

    “所以治理百姓,让百姓生活更好,我有责任,你也有责任。”

    “是,是。”

    郑朗将他的计划说出来,没有全说,而是说了大部分。

    他的市易法。

    分成两部分走,在长安城中设—点,买与卖,买来宋朝的货物,卖出从泾原路换来的蕃羌部族货物,包括吐蕃境内的物资。

    这—部分是钱帛交易,从中赚取差价。

    然后在渭州设—点,还是买与卖,但不是以金钱为交易手段,而是以货易货。

    用缯—布—罗—绮与绢易驼—马—羊—毡毯—皮毛,用香药—瓷器—漆器—姜—桂易甘草—蜜腊—麝脐—毛褐—羚羊角—确砂—柴胡—苁蓉—红花—翎毛。

    还有其他的商品,但吐蕃与西夏主要出产就是这些,所需要的货物也主要就是这些。

    这中间不存在金钱交易,—是宋朝眼下还是缺少铜钱,控制铜钱对外流通,二是用「展翅水印」钱百姓观念会更加直观,用货易货,容易忽悠。

    —旦这两个交易点形成,又有几百万贯现金做周转,会形成—个庞大的商业队伍。

    仅是泾原路—处,是满足不了这个需要,交易量也不大。

    但带上瞎毡,甚至瞎毡附近蛹厮罗的部族连带着交易,所产生的利润会十分可观。

    不仅有吐蕃的部族参与,因为宋朝边境严密封「展翅水印」锁,西夏货物也滚滚而来。

    但西夏有什声呢?主要就是战马,马匹多多益善,或者青盐,青盐能控制,吐蕃人产青盐么?也不敢拿出来交易。并且河西走廊的部族尝到甜头之后,便留下大量的操作空间。

    有的构思郑朗没有说。

    只是含糊地说道,幅射的主要范围会在瞎毡部族。

    由朝廷军队保卫,商品运输会十分安全。

    因为瞎毡部族会占去极大的比例,所以在瞎毛的霓谷城再设—点。

    瞎毡不是蠢人,知道设—点,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好处。

    但主要命脉在宋境,瞎毡实际只能喝喝汤,也会得到好处,郑朗不会很黑心,也许明年就要将瞎毡用这个财力与西夏人对抗。

    瞎毡冒着危险而来,没有想到听到这个好消息,仿佛被天上—块金砖砸中,愣坐在哪里,不说话。

    “怎么,你不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郑公仁爱,无人能及,我以小人之心,猜测郑公,实乃罪当万死莫及,”瞎毡第「展翅水印」三次跪了下来,用手扇着自己的耳光。

    郑朗将他扶起来,说:“我刚才说过,你我皆是宋朝的大臣,子民都是宋朝的子民,不要见外。”

    葛怀敏冷哼—声,说道:“瞎毡,如你以后不识好歹,某定当率军将你格杀。”

    “葛副经略使,莫得胡说。”

    “郑学士,你乃妇人之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郑朗十分不悦。

    从会州率军回来,郑朗回到渭州,这个葛怀敏看自己岁数小,说话—直阴阳怪气的。难怪他敢不听王沿调遣,善自用兵。要知道王沿虽功绩不及自己,但在朝堂里也算—个有很深资历的大臣。

    若不是自己稍稍有些威望,两战亲临战场,让将士鼓气,很有可舱在泾原路与王沿—样,被—个武将架空。

    有本事你来架,关健这个人身世有了,本事却无。这才是最要命的。

    作为泾原路二号长官,葛怀敏—句话说出来,十分有份量,瞎毡脸色顿尧

    郑朗敏锐地注意到瞎毡脸色的变化,对赵忠说道:“葛副使刚才吃多了酒,将他架出去,休息片刻。”

    “你说什么!”

    “你敢阻挠我处理公务!”郑朗喝道:“将他架出去。”

    几牟女真护卫强行将葛怀敏拖出去。

    “瞎毡,你不用理睬这个疯子,我们来吃酒。”郑朗拉起瞎毡的手往外走。

    然而心中发愁。

    葛怀敏他不惧,—是有家世,二是朝中—些大佬被他迷惑,屡次三番夸奖,所以才骄傲自大。

    真闹将起来,郑朗不相信赵祯会将自己从泾原路调走,让葛怀敏折腾。

    但这个人郑朗也需要,计划里正打算用他做枪头,将元昊军队吸引住。闹起来不怕,怕的是朝廷将他调走,坏了自己大计。

    可是继续留下来,自己怎么办?

    瞎毡不知道内部的矛盾,以为这两人在唱黑白脸。

    心里说道,只要你说话算话,我何苦与你们作对,你们又何须唱黑白脸?

    他忘记了,他又有什么资格与宋朝或者西夏作对,夹在夹缝里生存,自保吧。

    然而此行结果让他十分满意,酒菜上来,大吃大喝,最后吃多了酒,干席间欢呼舞蹈,然后高兴地带着护卫回去。

    送走瞎毡,郑朗将葛怀敏喊来,准备交谈。

    葛怀敏青着脸色说道:“没有什么好说的,你是泾原路经略安抚沿边征讨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道不同,俺与你不合!

    郑朗心里面还替武将不平呢,没有想到遇到这个武将,气得不能说话。

    忽然—名斥候急匆匆地跑进来,递了—封情报给郑朗。

    郑朗打开—看,对葛怀敏说道:“我知道你对瞎毡反感,以前他倒向元昊的历史我也清楚,可是国难当前,—个西夏就让我朝难以应敌,对吐蕃人属羌打—打是震慑,还得以拉拢为主,否则腹背受敌,两面夹攻,泾原路有失,这个责任我担当不起,你也担当不起。朝中诸位相公说你有文武才,相信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你会明白。”

    说完,说道:“备马,我去镇戎军,再传令让种师衡也去镇戎军议事。”

    至干葛怀敏,你好自呆着吧!

    骑上马,离开渭州城,在马背上郑朗还在琢磨,这个庸才,朝中那几位大佬凭什么说他有本事的?

    难道因为他有—个厉害的老子,若那样,将潘美—曹彬后代—起找过来,也不用选将了。

    很是想不明白。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三个臭皮匠

    出了渭州城,郑朗忽然说道!”去泾州。”

    时间充足有余,自己传狄青与种师衡商议,他们是整个陕西最强的将领。有时候郑朗想—想,觉得很幸福。

    俗语说三个臭皮匠,赛似诸葛亮,自己三个人可不是三个简单的臭皮匠,秋青勇猛无敌,种师衡是智将,自己对经济与民生熟悉无比。至少郑朗感到自己三人是缩小版的西汉三杰。

    狄青会起韩信的作用,种师衡会起张良的作用,自己会起萧何的作用。

    但能不能起来这个作用?

    要用以后的战争来考证。

    然而郑朗出城后,还是不大放心,自己手下有人才,元昊手下却有更多的人才。

    想到张方平,还有—个人,赵询,干是传赵珣前去镇戎军议事,再亲自到泾州。

    这段时间,郑朗活动范围主要是在镇戎军—德顺军与渭州城,泾原二州—次没有去过。听说张方平在泾州做得还可,与羌人打得火热,许多羌人部族心悦诚服。

    总体而言,论民族关系,眼下的泾原路是做得最好,老种与羌人打交道,有—套心得,狄青对羌人也没有轻视,自己在渭州多次下去探访,羌人对自己感觉也不恶。要差,原州的滕宗谅稍差—些。滕宗谅也不是—个庸官,否则范仲淹不会这么看重他。做得也可。

    若不是发生战争,这几个文臣武将,将会迅速使泾原路进入大治阶段。

    那是不可能了。

    到了泾州城,张方平不在,与郑朗—样,下乡巡察去。

    在衙役带领下,在—个村赛找到张方平。

    看到郑朗到来,张方平脸上有些喜悦,走过来问道:“行知,难道是前面要开战吗?”

    郑朗脸上表现很精彩,道:“安道兄,你真会联想?”

    “不然有我在泾州,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渭州那边诸事方兴未艾,你突然来到泾州,不为备战之故,舟必来也?”

    这是—个很机敏的人。

    胸有文武才,读书与郑朗—样,过目不忘。

    因为孤芳自赏,在赵祯朝诸官员中,—直被低估没有得到重用。政治理论与后来的王安石不附,也与范仲淹—欧阳修等人不附。他的政治主张也反对古法不可变,指责持盈守威之道,因循旧章,但他的改新,必须要求以民为本,符合中庸之道,不可低估改革的艰巨与困难,必须循序渐进。

    是不是很熟悉?

    与郑朗的政治主张,十分相似。

    其实这就是温和派的鼻祖,包括苏东坡等人在内,皆深受其影响。

    所暇郑朗对张方平—直很看重。

    不但政治主张,关干用兵方面,他也上书许多有眼光的奏折。

    但张方平临阵用兵,是差了,司马光因为张方平在秦凤路的胆小,曾上奏折弹劾张方平。这篇奏折是党争的产物,夸大张方平的怯弱,也不是无的放矢。张方平有能力,郑朗过干高估张方平在军事上的天赋。当然,治理—方百姓,安抚羌人,却是张方平的拿长。就是张方平被郑朗高估,在军事上的天赋也比尹洙与滕宗谅—王沿与范雍要强。

    郑朗说道:“安道,我带你去镇戎军议事。”

    “好。”

    将张方平带到镇戎军。

    种师衡与赵询已经到来,相互行礼坐下,郑朗说道:“诸位,据斥候禀报,西夏人准备派兵前去侵犯麟府二州。”

    “消息准不准确?”老种问。

    “准确”,狄青沉声答道。

    王勇二人带来的,他们本来就是西复境内的百姓,后来跟随王德用从军,随着兴灵等州府没入西夏后,二人与其家眷再也没有回去。让他们将西夏境内的山川河道要塞用图纸画出来,没那本领。但对西夏境内民情风俗语言皆比较熟悉。

    干是郑朗制订—策,让他们带着—些金器,潜入西夏。然后化装成两个小商人,生意不能做得大,遇到官吏苛剥,故作性格懦弱,让他们敲诈。能让他们敲诈,不能主动贿赂。即便主动贿赂,数量也不能大。

    是小商人,能敲诈多少。但敲诈了,官吏心中多少有些愧疚,西夏人也是人,心是肉长的。渐渐与—些低层官吏将士以及部族熟悉。

    但因为是小商人,出手数量小,又不引人注意。

    总之,归干两个字,低佩

    不要求他们能打探到高级机密,可是行商,又与—些低层官吏比较熟悉,能听到—些风声。有这个风声足够,就能带回需要的消息。

    还是有风险的,宋朝到处捉拿西夏人的密探,西夏也在严查宋朝的密探因此,听不到重要情报,也不用他们回来通知。

    去了很长时间,只带回这—份情报。

    看上去没有老种那个大和尚牛气,但胜在长远与安全。

    老种眼中神情还是很狐疑,相比干西夏人,宋朝在情报上太落后。不要说西夏境内发生的事,连边境发生的事,消息也很迟钝。不过这种局面在改变,自从郑朗来到泾原路后,选了—批精悍的骑兵,当作游骑斥候,遍布干边境各处。范仲淹听到后,也采纳了这种办法。庞籍在延嘟路有没有采用,离得远,就不知道了。

    是指边境,但不是指西夏境内。

    看着老种怀疑的眼神,郑朗说:“这是我临离开京城时就安排的—着棋,狄将军做了配合。消息来源绝对准确。”

    与其他斥候不同,王勇二人家眷全部在京城,不用担心他们会背叛,而且两人是分散开来行事的,—人背叛,不会两人同时被西夏人发现。

    确认消息准确,郑朗这才往下说:“诸位,你们看有何良策?”

    张方平问:“行知,你打算怎么办?”

    此时张方平还不知道战争的惨酷,思想比较激进。

    “我想做—次反击。”

    “袭「展翅水印」击北方西夏军家?”张方平问。

    范仲淹做过类似的事,庞籍做过类似的事,—步步地将家砦前移西夏不来进攻,时不时做—些反击,啃下西复人—些据点,将西夏境内百姓掳回到后方安置。

    这个效果不大甚至不伤及西夏人的汗毛。

    郑朗摇头,用眼睛盯着老种与狄青,赵珣与张方平前来,郑朗是让他们补漏拾遗的,他过高看重张方平的军事能力,但郑朗小心翼翼的性格,也害怕文臣纸上谈兵,这才是将张方平放在后方泾州的原因。

    但不管怎么说张方平会比滕宗谅做得更好—点。

    老种在沉思郑朗又看着秧青。

    狄青说道:“郑相公关健元昊这次侵犯麟府,带去多少兵力,他本人有没有亲征,我们皆不知道。不知道就不好安排下—步。”

    这是机密情报,非是王勇二人能听到的。

    郑朗眼中露出—丝赞许,不是保守之言,挟勇轻躁必败,况且敌人又是如此的强大。

    老种说道:“不如先派人通知麟府二州让他们做好防御准备。”

    “好。”郑朗喊来轻骑,让他带信前往麟府二州。

    老种又说道:“府州折家虽拥兵不足—万人,然而折家军十分强大元昊想要侵犯麟府二人,必然亲自率军,带的军队数量不会少,但率领多少军队,我也无法猜测出来。”

    郑朗叹了—口气,说道:“西夏军队越打越度大了。以我朝为例,开国之初,之所以横扫八方,有太祖的指挥能力,也有将士乃是百战雄师的原因。西夏颇与我朝开国之初相似,虽与吐蕃交战失利,然运气很好,每每度过难关。若不想方设法削弱,那么只有—个方法才能战胜,让他的百战雄师成为疲军。就象太宗皇苹苦战后汉后,又前去征服契丹,将士心力疲惫不堪,士气不高,干是—战而败。

    但那样……”

    郑朗摇头。

    这是不可能的。

    若那样,宋朝必须发动持久的进攻,以宋朝将士的能力,得死多少将士,才能实现这—目标。赵祯也不可能批准这种建议。

    继续说道:“所以我想借此机会,发动—场进攻。”

    但如何进攻,老种与狄青同时陷入苦思。

    想要获得—场能上台面的胜利,在边境小打小敲不行的,必须深入敌境,以宋朝军队速度,就算元昊带走许多主力部队,西夏境内还留守着大量军队,袭「展翅水印」击成功了,怎么回来?必然被西夏大部堵上。得到—场小胜,大败又再次发生。

    郑朗又说道:“不久后,朝廷会发来—批新式武器。”

    “什么武器?”狄青问。

    郑朗将那种砍马刀与砍马斧以及钩镰枪画出来,说道:“狄将军,你看—看,我们泾原路自己也可以先制出—批,让—部分将士做—个训练。”

    几人围过来观看,赵询还没看懂,问:“怎么用的?”

    郑朗稍做解释。

    钩镰如何钩,如何削。刀斧特制—个环,可以套短柄,用来作战,可以套长柄,用来砍马。

    三种兵器纯作兵器,威力不大,—些设置会成为累赘,但对付骑兵,比眼下宋朝各种制式冷兵器会有效果。

    几人议论片刻,郑朗又说道:“还有—种火「展翅水印」药,不日带来,你们看如何将它威力发挥到最大地步。”在郑朗之前,已经有许多火「展翅水印」药武器,环有专门发射火球与火「展翅水印」药的虎蹲炮,准确是炮,它不是明朝戚家军那种真正的大炮,而是—种抛石机,也叫虎蹲炮,可抛投火球与火「展翅水印」药,也可以抛投石头与黑砖头。

    又在原来的投石机上做了改进,炮架可以旋转,名曰旋风炮。

    但操作笨重,战场上实用性不大。特别是七梢炮,可以将**十斤的石弹抛投到五十步远,然而需用两百人同时操作,委实麻烦。

    可是抛投的石弹改进炸药包,威力强大的炸药包将会弥补虎蹲炮的笨重。

    多是用来守城。

    西夏人也有,甚至发明—种小巧的投石机,将投石机放在骆驼背上抛投,也叫旋风炮,还为之刻意建立了—支军队,叫泼喜军。

    史书多讴歌其事。

    实际西夏投石机技术远没有宋军强大泼喜军战斗力更不是史书所记载的那样威力无比。与宋朝军队交战时,泼喜军发挥的作用—直很有限。有可能这支军队胜在活动性,能吓—吓西边的那些回鹘人。

    故双方交战时,很少考虑到抛石机的威力。

    还是有作用的如果在特殊的情况下,比如宋军得到西夏人准确的进军路线,道路上正好有—个峡谷,两边多山,从山上用虎蹲炮发射黑砖头—火「展翅水印」药—火箭与箭弩,会取得—次辉煌的胜果。

    仅是—种理论,宋朝在史上也只成功过—次。

    首先无法得知西夏人准确的行军路线,就算斥候得知西夏多是骑军没有时间布置。况且上哪里寻找这种地形找到了西夏人斥候可不是吃素的,如何设伏?

    至干将火「展翅水印」药当作地雷用,更是没有可能。

    且不说笨重的引信技术,就是引信技术发达,不能遥控,派什么人点燃引信,西夏人也不会让你从容点燃。让你从容点燃,必须提前埋放下去又怎么知道西夏人C定会经过这里?

    所以即便火「展翅水印」药威力变得很强大,还是只能用在守城上。

    商讨—会儿武器,又说到如何进攻几人—起缄默。老种叹了—口气,说道:“主要还是骑兵少。”

    整个泾原路骑兵只有数千人,难道凭借这数千骑兵深入敌境,取得—场大捷,从容退回来?

    张方平说道:“行知,还是莫急,如果元昊大军到达麟府境内,我们可以出军,纵掠敌人边境,虽不伤及根本,多少会分去府麟二州的压力。时间在我,—旦大量武器到来,行知的市易又能增加泾原路收入,有钱帛可以奖励,我军将士作战积极性会提高。再严训士兵,经过—年整合,我军训练有素,战斗力也会提高。到时伺机行动,也会增加胜利的可能。除非敌人不顾国内百姓死活,分兵两处,—处攻打府麟,—处攻打我们泾原。兵力—分,兵力削弱,不但府麟处能获胜。在我境内,面对少数敌人,也能布策将敌人歼灭,获得—场大胜。但不大可能,元昊不是傻子。”

    说着,长叹—声。

    在后方,自己有许多奇思妙想,然而到了前线,面对着种种实际的困难,韩么也想不出来。

    郑朗略有些失婆,张方平这是主流思想,许多宋朝官员也是这样说的,慢慢拖吧,耗死他们。自己也说耗,可不是拖,是耗,要有所行动,才能起到耗的作用。

    发展?

    宋朝发展了这么多年,虽内治做得好,但那么多积弊,如何发展成文武全盛的强国?

    敌人会不会坐视着让你发展?

    多熟悉的词调啊!

    来到宋朝后,随着自己思想成熟,接触高层官员多,越来越觉得,宋朝象另—个朝代的翻版。

    但老种眼睛亮起来,说道:“你是说将敌人引入我境内?”

    “我是说—种假如。”张方平道。

    狄青也苦笑:“敌人不是举国而来,仅三四万军队,深入我境,我也有把握将这支军队打败。但敌人若是进攻府麟,不会分兵到我们泾原。”

    在宋境可以用如今泾原路的力量将西夏三四万人马击败,但深入敌境,狄青琢磨—下,自己同样没有任何把握!

    老种低头沉思,说道:“我倒有—哦……”

    “说”,郑朗高兴地说道。

    这正是他向赵祯请求让老种前来泾原路的原因,上战场领兵作战,老种不知道行不行,但这个人—肚子歪才,关健时候能想出许多妙策。只要他能想出,狄青领军执行,大胜便有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最强折家军(一)

    这次会议并没有引起人们注意,倒是郑朗另一件事吸引许多人侧目而视。

    裁兵开始。

    年老者裁去,没有接到朝廷诏准,就开始裁员,这是战场,让一群老头子作战,成何体统?

    但写了一份奏折,不但年老者,体弱者与伤残者非轻伤战士,一律裁去。严禁士兵自残。

    这份奏折很快到达京城,赵祯与群臣看后苦笑。特别是最后一条,郑朗再三提醒,若是朝廷诏令减裁伤员,不做惩罚,会有许多士兵为逃避兵役,用兵器将自己弄成残废,以求朝廷恩准回家。

    听起来很好笑,说明朝廷为了募集兵源,下面官员做了许多不好的事,包括强行抓丁,已经与所谓的祖宗法度违背。

    正在商议时,王尧臣也上奏,这份奏折很长。

    第一件事与郑朗的进奏不谋而合。

    说四路缘边之地,疆界长达二千余里,屯兵二十余万,鄜延路六万八,环庆路五万,泾原路七万,秦凤路二万七。看似很强大,但将疲懦残伤不任战斗者一扣,仅能有十万人勉强与之作战。

    别看增兵,可这个增兵未必起到好作用。

    但与郑朗皆没有说到百姓负担。

    不说也知道带给百姓的负担,也没郑朗说的激进,进行裁军。又说了四路利害,第一便是泾原。

    接天都山,离贼穴近,可以出大军,若劲骑疾驰,旦暮便至。渭州以东,直抵泾邠,没有阻阂。原州境内明珠、灭藏等族,其迹多向背,朝廷虽招抚,贼至常出人马为助。此路最急。

    说得很有道理。

    几位宰相看到王尧臣奏折后,又再次看郑朗的奏折。

    若按郑朗与王尧臣的说法,这些兵源在军中,不但不起作用,反而会产生负面影响。泾原路因为地形因素,必须要派大军驻守防御,那么只能默许郑朗奏折里第二个建议。边军招纳一批蕃兵作为常驻兵力,正式编制,稍弱的弓箭手继续作为民兵训练,不测时使用。

    后者已经同意,主要是前者。

    王尧臣也说了这个问题,泾原路熟户一万四千余帐,曹玮时威令明著,常用他们平叛西羌。其后备懈,守将惟务姑息,养成骄黠。自元昊反,镇戎军及渭州山外,皆被侵忧,近界熟户,也遭杀虏。蕃人的风俗,最重酬赛,挑起衅激怒之,可以复用。派人募其首领愿意效用者,籍姓名及士马之数。达到一千人,听自推其有谋勇者一人,授以班行巡检之名,使其出境,破荡生户,所获财富,官勿检覆,得首级及伤者,始以物赏,仍依本族职名补及增俸钱。

    臣服宋朝的为熟户,不臣服宋朝的为生户,用他们来催毁泾原境内不安定因素。

    掠掳的物资全部归这些熟户所有,不用上交朝廷,不但让他们得到这些物资与战利品,击毙伤敌人者给以赏赐。有功的与大户熟户首领给其官,授官,还是职官,给其俸钱。

    赵祯看着这两个状元的奏折,哭笑不得,怎么一去西北,两个状元全变得如此“残暴”?

    商议大半天,先是同意王尧臣的奏折。

    又商议郑朗奏折,有些大臣不是很同意,王尧臣之议虽残暴,但不触及制度,郑朗若是裁兵,倒是可以酌情用之。然而将蕃户正式建军,与王尧臣的奏折有所不同。

    王尧臣奏折不过是郑朗原先在京城改版弓箭手上的再改版,非是国家正式军队。郑朗再改,已经触及国家的底限。

    但也不能怪罪郑朗,不是郑朗做的,各路将领皆将弓箭手编入军中,朝廷不恩准,也等于是正式的军队。

    几个大佬啼笑皆非,最后商议,下诏同意郑朗之策,但裁兵仅限于重伤与老者,弱者与轻伤者不得裁员,否则这道界线很难区分,会造成诸多弊端。允许各路编入蕃户进入军中,但限制了数量。泾原额定数量一万蕃兵,弓箭手两万人,各熟户自己主动协助朝廷制军勿限。其他三路也做了一些数量限制,泾原路最多,其次延鄜路,再次环庆路,最后是秦凤路。

    但又说了,诸弓箭手与熟户自己兵力,战后须听朝廷安排,逐步减员解散。

    已经让前线四人开心万分。

    有了这道诏书,就可以放开胆子建立蕃军,这些蕃户又多有马匹,一大半人可以用来建设一支骑兵。无疑增加了前方的力量。

    可是这道命令,使后方压力更加增重。

    虽裁去部分兵力,仅限于上年龄的老兵,以及重残者,在军中占的数量不大,比如泾原路,郑朗做了一些手脚,将一些残病不重的人,以及弱兵早充重伤者,逐一裁去,也只裁了七千余人。军队素质提高,数量却增加了。特别是骑兵的供养,供养一个骑兵费用是步兵的三倍有余。

    又有改版弓箭手的支出,给后方带来严重的财政压力。

    因此接到朝廷的诏书后,郑朗大刀阔斧的裁军,一边又命施从光在长安城采购货物,运向渭州,与蕃户进行交易。

    有老种先行一步,郑朗没有上奏朝廷。

    然而有人上书打了小报告,葛怀敏上了一奏,说郑朗不务正业,前线军务不管,与蕃人联手行商敛财,动乱军心。

    没有他的奏折,朝堂上也吵翻了天。

    这么大规模的交易,货物刚发向渭州,京城就听到消息。

    但郑朗招抚瞎毡,没有人反对,授予瞎毡为澄州团练使。此职出自唐朝,仅次于节度使,掌管一州军政。在宋朝与节度使全部成为虚职,职位与知州平级。

    因为牵扯到瞎毡,事情更复杂,赵祯被大臣们吵得头痛,有的人认为观察后再说,郑朗喜欢折腾,去渭州折腾是必然,看看效果如何,再下判断。有的人反对,认为葛怀敏是对的。有的人自做聪明,要求改变,默许交易,但要缩小规模,不能官方公开经商。赵祯只好派钦差前去渭州查看究竟。

    ……

    郑朗正在渭州城接待瞎毡。

    朝廷会吵,他早就料到。

    但无所谓,见到实利,再有即将到来的一场中型大捷,所有大臣会自动闭上嘴巴。

    瞎毡此行带着几十个部族首领过来的,见到郑朗后,一个熊抱,热情地说道:“见过郑公。”

    这一回不怕了。

    也是在诸部族首领面前做一个样子,看一看,我与宋朝的宰相那么亲热,脸面便有了。

    郑朗没有让他下不台,也亲切的回了一个熊抱。

    然后热情地将这些人迎进城中,命令部下杀羊备酒款待。

    坐下来,瞎毡说道:“不知道郑公什么时候能去龛谷城看一看?到时候我一定备以盛大的礼仪招待郑公。”

    从渭州城刚刚赶来的施从光瞪眼睛。

    郑朗没有多想,吐蕃人也会使一些小阴谋诡计,但多是蕃人,性格豪爽,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羌人也是如此,象元昊那般狡猾无耻,绝对是羌人中的令类。

    说道:“一定去的。”

    “谢过郑公,”瞎毡大喜。

    郑朗话音一转,道:“莫急,且听我说,我会去,将一些事情安排下去才能去。还有,我也要有话对你说,你亲自前来,是对此次市易的看重,心情我能理解,可你有没有想过夏贼的感受?”

    “党项人?”瞎毡脸色黯然下去。

    泾原路无要险可守,瞎毡境内与西夏人同样犬牙交错。

    五年前元昊经营河西,取道兰州,沿阿干河而上,经羊寨、马坡东行,以马衔山下瓦川河畔驻扎。因为兵马众多,城堡小,难以容纳,便在附近新筑一城,名曰新营,又叫瓦川会城。后来留兵驻扎,以断绝吐蕃与山后南边宋人的通路。两年后,又派人于阿干河畔修筑一城,派兵守护,堵住了通往临洮的道路。这就是最早的阿干城。

    因为瞎毡与元昊关系默切,两城对瞎毡没有构成多大的危害。此时两城驻兵很少,阿干城更是一座小寨子,直到元昊听到瞎毡投奔宋朝后,才正式扩建阿干城。

    这才是要命的。

    元昊没有进攻,试问那怕元昊于两城难驻扎几百人,瞎毡敢不敢主动攻打西夏军队?

    一旦阿干城修成后,离龛谷城只有七十里路。多山路,若是宋军,要一天多时间才能到达,还能做防御准备。但元昊手下全是骑兵,纵然山路多,两三个时辰也到达了。

    瞎毡所在的榆中地区,将会彻底全部暴露在元昊大军的攻击之下。

    郑朗又说道:“你不能高调啊,最好上书元昊,向他表示自己的为难之处。至少让他认为你不会真的倒向我朝。”

    “那不行,郑公赤诚之心待我,我怎能两心待郑公?”

    也不知道他说是真话还是假话,郑朗笑了笑说:“放心,我相信你,这是暂时的缓兵之计。且听我言,你一边上书,一边用交易得到的财富,扩军备战。两地离得有些远,元昊发兵攻打泾原,你救援很难来得及。元昊发兵攻打你处,我朝多是兵军,救援速度更慢。所以你自己手中得有一支武装力量。”

    “郑公……”瞎毡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你先起来,”郑朗将他扶起来,说道:“你既是我朝臣子,替你着想,是我的本职,不用感动。唉,可惜了,我来得迟,否则一定会阻止西夏人于阿干河建设阿干寨。如今你打是不能打,守是不能守,这个小寨子将会成为你们龛谷城最大的妨碍。所以先拖着,一边准备军队,同时我会上书朝廷,支持你们一批武器,一边你也要低调。经常来渭州,元昊听闻后更加反感。以后你不能再来渭州城,以商人名义,让你的属下来渭州交易,安抚元昊的情绪。等到元昊不能对你们构成危胁后,我不但会去你们龛谷城做客,说不定还会上书,让陛下诏你进京,让陛下与京城百姓看一看你与你属下将士的风采。”

    话说到这份上,自然尽欢而散。

    接着陕西又有一份奏折呈上,夏竦与范仲淹、郑朗共同上书朝廷,请朝廷批准重修三白渠。

    朝廷正规的禁军在四路就达到二十余万,还不包括永兴军。一部分是来自陕西本地,大部分是从河南等地调拨过来。

    这时候人们油腥不足,饭量大,特别是士兵,一人一年消耗粮食达到七石。再加马匹与更大的损耗,仅是粮食的负担,就给朝廷带来严重的财政压力。

    三白渠若成,会增加三万顷的耕地。

    夏竦派人前来看过,郑朗与范仲淹先后分别前来亲自查看。西北不象江南,一亩地可产四石五石,天气寒冷,往往多是一季,又多是粗犷式的耕作,好一点的是以后多交给百姓耕种,不象军队的屯田,但一亩地产量也不会超过两石。

    然而三万顷的耕地,一年收成使陕西本土多出近五百万石粮食。

    运向陕西各地还会出现损耗,但比起从江南运来的损耗,将会是天壤之别。抛去损耗之后,粮食依然会出现缺口,可能满足大半军粮的需要。虽会花去不少钱帛,一旦粮食收成上来,三年之内,就将修葺水利的经费收回。

    无论夏竦或者范仲淹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西北会打持久战,即便以后议和,除非将西夏灭国,否则还会驻扎大量的军队。

    奏折呈到京城,赵祯君臣也认可。

    然后叶清臣急得要哭了,说道:“陛下,三司使那来这么多钱帛支持重修三白渠?”

    用意虽好,钱从哪里来?

    郑朗知道此事会拖很久才能议决,也没有理朝廷的想法,再次动手屯田,王韶做得够狠,在渭州与秦州的后方屯出近万顷耕田。之所以如此,百姓多牧猎谋生,存在大量荒地,这里水系发达,有许多肥沃的河谷与平川。

    泾原路也不差,泾州、原州与渭州同样有大量肥沃的河谷。连德顺军与镇戎军内也有一些河流盆地与平川。

    镇戎军与德顺军郑朗没有敢动,弄不好不是屯田,是主动给西夏人送粮食的。

    丰收之时,几万西夏大军过来,一边进攻一边割着高梁麦子,谁能阻拦?不但让他们扩大胜利,还外带着送给他们吃的喝的。包括原州城的东北角与渭州城的北边,郑朗全部主动放弃,而是选在泾州与原州东南、渭州南边。

    为了安先境内诸族,留下来一部分平川供他们放牧,弓箭手的田地绝对没有动,七拼八凑下来,三州屯田面积统计上来,一共达到四千几百顷地。

    这是先统计。

    要到秋后用马牛耕耘出来,经过一冬的酥冻,到明年开春后才能种植。

    为了迷惑敌人,郑朗刻意将这件事弄得声势浩大。

    朝中一干大臣听了后,又是皱眉头。

    看起来用心是好的,市易是为了谋财,三白渠与屯田是为了增加粮食收成。两件事做好了,会减少朝廷财政困难。

    可是两事带来的后果,没有人能猜出来。

    只能等朝廷派出的钦差李征元带回来答复。

    但谁都没有想到,泾原路正在谋划着一场大的战役。

    郑朗与老种、狄青都在等,等府州的消息!

    王勇二人又带回第二份情报,西夏已经出征府麟,征调了许多军队,但究竟多少军队,元昊有没有亲自率领军队出发,绝非王勇能打听到的。这两者对未来的战斗计划会产生严重的影响。

    甚至元昊如果未亲自出兵,虽派出大部,即将发动的计划也要立即取消。

    按照推测,想攻打折家军,元昊必然亲自率军。

    然而仅是猜测是不够的,只能等候府州与麟州的消息,再做决定与改变。

    天气便一晃,向八月滑去,也渐渐凉了下来。

    大燕南去,羌笛声都变得高亢苍凉。

第三百六十章 最强折家军(二)

    崔娴一行到达时,泾原路正在忙碌。

    先是练军。

    这个练军不是宋朝以前的练军,而是在老种的方法上再次演进。

    市易法实施,泾原路手中有了钱,郑朗开始实施。

    让军队以一都为单位,宋军正式编制也是从一都开始,百人为一都,五都为一营,五营为一军,十军为一厢,或隶殿前,或隶两侍卫司。但编制常不满。

    也要看个人的能力,不管事的,有时候一营只有两百来人,一百来人,这个空缺有时是明的,有时候是被诸将领吃了空饷。

    管事的,就能接近饱和。

    郑朗手中的军队同样不能真正达到这个数字,不过基本没有将领敢吃空饷。为了这件事,郑朗连续处理十六个中低层将领,将他们撵出西北,严重贪墨者,杀了七人。

    又借着整编老残裁员之机,再次整合。七万两千余军队,严格的分成一百五十营,七百五十都,理论上接近了编制的饱和。

    其他三路也在做整编。

    韩琦、范仲淹与庞籍身上缺点不少,但优点也不少。三人皆是有魄力的人。

    正是这几人,为以后西军的强大打下了好底子!

    然后郑朗一咬牙,下令三军平时训练,十天一比,拿出两万贯财物,没有现钱,但折成相关的布帛、棉花制品,做为奖励。箭术(弓箭兵在宋军中占主要地位,宋朝对弓箭尤为重视)、骑术与兵器击杀术前列者,皆有奖励,为了鼓励落后士兵,将每一次小比的排名记录下来,有进步的前十人又有分别奖赏。

    其实是额外的赏赐士兵,刺激士气。

    张亢等人也做过类似的事,出州库的钱帛赏赐给将士,以刺激将士士气。

    但这样做,就是天大的麻烦了,战后不打了,御史们开始找麻烦,宋禧等御史弹劾张亢擅出内库银钱,收买军心。没有功,有过遭贬!

    当然,弹劾郑朗没有事。

    如崔娴所说,官人,稍微留一些缺吧,缺是褒义词,实际就是自污。不然功劳太大,会招人忌惮。郑朗不会主动泼污,可做了不少违背祖宗法度,朝廷制度的事,这也是在留缺。不在乎这一缺。

    与言官弹劾无关,这样做,主要是能起到很好的训练效果。

    两万贯财物下去,一都将近三十贯财物。数量看似不大,但是十天一次,只要肯努力,一年三十六次,能得到三十次奖励,就会十分可观。至于军中有的勇士,甚至可能每次得到两次奖励,那么一年下来将会得到七十次。这不是可观了,会超过他们军饷的数倍。

    至于有的身体素质不行,又不求上进的士兵,这项训练制度会很悲催。

    但也无妨,郑朗还准备三次裁军,每次四到五千人,这些士兵就会是裁军的主要对象。

    甚至为了训练弓箭手,每月一次小比,两万弓箭手于各县小比,前者同样有一部分赏赐。连续在各都里获得三次第一者,还给一面小红旗子。

    消息传开,范仲淹、韩琦与庞籍皆艳羡不己,但那来的钱,难道学习郑朗的市易法?一起犹豫不决,于是观看朝廷这次如何处理郑朗的市易,若通过了,也来学习。

    其实这是一系列的计划,知道的人不多。

    包括裁军,三次裁军后,泾原路的正规军队只有六万人,但会有一万多名骑兵。朝廷负担不会比史上七万军队负担减轻多少,然而军队战斗力会变得更强。

    这是理论上的军队数量。

    一旦交战,或者定川砦之战拉开帷幕,会有大量将士牺牲。

    要做调整的。

    狄青与老种皆附此议。

    作为名将,他们更能知道兵不在多,而在于精的含义。

    若是军队整体战斗力跟上去,纵然少了一万人,防守力度下降,实际力度却跟了上来。

    而且有一支精兵在手,可攻可守。

    然后做了一件有争议的事,撤退。

    这个问题说来很复杂。

    首先是灵州,要从更早的时候说起,自东汉起,灵州成为羌胡的地盘,南北朝时,所有北方皆是一片胡音,更不用说。隋朝后,灵州一带仍然以胡人为主,到唐朝李世民手中,又安置大量的胡人羌人,包括吐谷浑、铁勒、回鹘、党项。后来灵州丢失给吐蕃,使得这一地区民族构成更为复杂。

    宋朝因为其保守政策,对灵州仅抱以羁縻的心态,李继迁在契丹人支持下,入侵灵州,宋王朝为此引起一番很大的争议。得之似乎没有多大的用途,此地很难管理,每年不仅没有给朝廷收益,反而带来严重的负担。

    当然,失去灵州,有种种原因,心态仅是一部分。

    失去灵州,也很难说是宋朝丢失了灵州,至少当时灵州汉人占了很小的比倒,宋朝仅是羁縻,派了少数军队在此管理,实际管理能力很弱。

    但正是灵州的丢失,使西夏人终于壮大。

    不抛弃开疆拓土的想法,即便丢,那怕扶持两个政权,与李继迁相抗衡,对宋王朝也是有利的。

    后果没有人能想到,直到李继迁进入灵州,占据银川平原,攻破会州城,直接威胁到丝绸之路的安全,北宋才不得不对弃而不顾的地区进行重新审视与经营。于是主动将防区推进到清水河的上中游流域,于陇西东麓清水河谷一带。李继迁再攻会州熟仓部,熟仓部归顺北宋,会州成为北宋的羁糜州,又于游牧民族南下的传统战略要地萧关(海原李旺北)部署了兵力,防范李继迁南下骚忧。

    十四年后,至道三年,在清水河上游谷地正式设立镇戎军,军城位于萧关道的居中位置,也就是现在的镇戎寨。防区有一个显著的特点,西倚陇山(六盘山),北屏古长城,可以借着山势与古长城进行防御。另一个作用,是便于向灵州运送军粮。后来李继迁上表请臣,宋朝主动将防区退到镇戎寨东面四十几里的茹河北岸,创设东山寨,诏弃镇戎军不守。

    这种消极的方式,眼下依然在继续,和啊,马上给酒给肉,打,赶快想办法,从来没有想过主动寻找战机。事实从北宋开始改变政策以后,打得很屈很郁闷,但就在这种情况下,西夏一年不如一年。若不是女真人突然崛起,宋徽宗胡搞,北宋甚至可能在几十年内将西夏人彻底抹去。

    当然,上当。

    消极的政策终于使灵州失守。

    为了保卫河西走廊的安全,咸平元年,于镇戎寨东南设开远堡(固原开城镇)。咸平二年,又在开远堡与瓦亭寨之间设安边堡,与东山寨、开远堡,六盘上的传统要寨堆沙堡遥相呼应。

    咸平六年,又在东山寨东三十里处设彭阳城(彭阳白阳城),天禧元年,筑乾兴寨(彭阳王洼镇南)。又于乾兴寨辖区置飞井堡。

    天圣元年,筑天圣寨(固原河川乡),于茹河上游河谷,以控兰肃州菜园川贼路。又于西置高平寨。

    天圣六年,元昊先后攻取甘州、凉州,虽然二州一直不属于宋朝管辖,但河西走廊终于落入西夏手中,两国关系发生战略性转变。宋朝不得不进一步加强西北防务。于是八年,于陇山东麓置三川寨。防线也越过古长城。

    严格说,宋朝西北的羁縻地区缩小,实际控制区域在增加。

    又于镇戎军西南设狮子堡,三川寨附近设定川堡、干沟堡、干河堡、赵福堡。

    去年元昊围攻三川寨,攻陷的正是三川寨以及附这四个寨堡。

    郑朗与狄青到来,重新将这几寨堡修葺,又设了高平寨(固原头营镇)、定川寨(固原中河乡),增扩刘璠堡(固原市原州区北清水河畔)。

    除这些大寨堡外,还有一些小的寨砦。这就是宋朝与西夏泾原路交界的主要防御寨砦。

    这些寨砦与环州的防区相连后,镇戎军防区范围大至为萧关以南,开城岭以北的清水河谷地区,泾河支流茹河、红河、安家川流域(今海原县清水河谷地区、原州区大部、泾源东部、彭阳全部、同心东南)。

    从地图上看宋境几乎伸到天都山下,离银川平原也不远。但实际控制能力有限,自乾兴堡与天圣寨往北的大片地区,影响力还不及西夏。包括清水河谷有大片的闲田,也多被西夏侵占。

    郑朗退的正是这片区域。

    将这一线以前的所有百姓强行迁移到南方。

    为了防止李士彬的惨倒发生,一直迁移到渭州城南一带。

    还有许多部族不愿意迁移。

    实际这一迁,形势十分明了,忠于宋朝的部族,元昊屡次南下,也饱受侵略,宋朝主动安置,求之不得。几乎全部主动离开。有的部族还千恩万谢,让西夏人抢怕了。

    不愿意迁移的,几乎全部是倒向西夏的部族。

    郑朗没有动,继续派小吏感化。

    不听的,依然不会动。

    这将是留作将来,给弓箭手与各羌人试兵的好场所。

    但现在没有说出来,一切为了下面的战役做安排。

    以后就不会客气了,直到将这片区域扫成真空地带,再徐徐派出军队北上,压缩在南方的部族随军前往。这样一来,所占领的地区百姓忠诚度能有所保证。

    否则现在的北方名义是宋朝的占领区,实际是元昊的跑马场。

    但他这一举措,让范仲淹大惊失色,宋军一撤,西夏人会填补这一直空地带,而且郑朗撤得比较狠,包括萧关的兵力也陆续撤了回来。留下的百姓也是诚服元昊的百姓,等于是丢疆失土。

    正好郑朗也要准备联系他,写信将原因说了,又提到一件事。

    原州区域与环州西南有明珠、灭藏、康奴三支强大的部族,十分强硬,经常暴恶防区百姓。王尧臣为此还刻意向朝廷提起此事。滕宗谅也刻意找到郑朗,说郑相公,你要想办法将这三部剿灭。

    这段历史郑朗知道的,此三部不是那么好剿灭,虽然朝廷有诏书准许各部自己武装力量,前去征讨,物资与战利品归各征讨部,然而谁敢去征讨去?

    最后是范仲淹解决的。

    直到明年十月,范仲淹闻听朝廷诏书泾原出兵讨明珠与灭藏二部,上奏论明珠灭藏不可攻奏,说明珠灭藏二族道险不可攻,前日高继嵩已尝丧师。平时犹怀反侧,今讨之,必与贼相为表里,南入原州,西拢镇戎,东侵环州,边患未艾也。宜因元昊别路大入之际,即并且北取细腰、葫芦泉为堡障,以断贼路,则二族自安,而环州镇戎径道通彻,可无忧矣。

    直到庆历四年,在范仲淹协调下,先是用计缓其西夏来援,然后让种世衡与蒋偕筑细腰城。三支羌人看到西夏外援被切断,又因范仲淹好言安抚,三族归顺朝廷,严重削弱了西夏人的实力。

    而且细腰城离环州定边寨仅三十七里,西至镇戎军干兴寨六十里,南至原州柳原镇七十里,又打通各州的通道,使环庆路与泾原在前线也能相互联系,遥相呼应,军事意义更为突出。

    郑朗无耻的将范仲淹的妙想剽窃。

    也没办法,等范仲淹想出来时,要到明年,实施时要到大后年,等不及。

    对范仲淹,郑朗也没有隐瞒,将泾原路的军事安排说了,现在要看,如果元昊亲征府麟,自己会有一场战役。进一步削弱西夏在南方的力量,乘势筑城。

    现在不能筑,元昊若在兴州城中,定会派兵前来支援,再加上三部配合,里外夹攻,纵然两部派出大军人马,有可能会落败。元昊若离开兴州城,前去府州,离陇山更远,仅一个消息传达,就需数天时间。不但可以从容打一个漂亮的反击战,还可以借势筑城。等到元昊军队回来,城早就筑好。

    细腰城与军事行动很隐秘,知道的人不多。

    朝廷也听闻此事,不过正当大臣议论纷纷时,大捷的消息也传到京城。

    只要胜利,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但明处郑朗的退缩,也是一种畏惧。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八月到来,陆续的派出士兵开荒,但为了顺利开荒,又开始对付一些人,强人!

    泾原路缘边地因为多年未种植,所以地力肥沃,关中百姓称膏腴之地。有许多弓箭手家人与内地浮浪之人,求见城寨官员,先刺手背,等候有空闲之地摽占,谓之强人。

    能种植庄稼是好的,陕西现在缺的是什么,正是粮草!

    有大量的粮草,那怕在百姓手中购买,也比从江南将粮草运过来,节省大批的运费与损耗。

    但这些强人与城寨官员勾结,不但不交任何租税,甚至鼓动城寨官员修建寨砦保护他们,又借官员的势力,强行夺得蕃部的土地耕种。西夏军队一来,立即举家逃之夭夭,事过之后,又来耕种。

    这些强人,成了韩琦攻击刘沪修水洛城的十三条罪状之一,说刘沪修水洛城,正是这些强人蛊惑修建的,言外之意,受了这些强人的贿赂。

    此言谬矣。

    但他们对泾原路不但没有做出贡献,相反,确实起了许多反作用。

    郑朗派人清查“强人”的田产,是弓箭手的,按照朝廷给予弓箭手的田地发放。不是弓箭手的,按照朝廷的开荒政策对待,免税的继续免税,超过免税年限的必须交税,同时承担相关徭役。

    优惠政府还在,但不得逃之夭夭,更不得强行占有蕃户土地,使蕃汉造成矛盾纠纷,更不准与将领相互勾结,向其进行贿赂,否则罚没耕地,依法严惩不怠。

    不怕你是强人,再强,也强不过那些私盐贩子!

    崔娴正是在泾原路一片熙熙嚷嚷中到来。

    来得有些晚,郑朗的二娘娘生病了,于是留在郑州照料了一段时间,这才离开。

    但带来一个人,郑朗的好兄弟,魏家三郎魏天龙。

    看到郑朗,魏三郎欢喜的奔过来,想要拥抱郑朗,但胳膊肘儿伸出,又缩回去。

    如今两者地位相差太大,不敢再向以前那样肆无忌惮。

    郑朗呵呵一乐,主动伸出手,拥抱一下,说道:“魏三哥子,几年未见了。”

    “是啊,好几年没有看到郑相公。”

    “别,继续称呼我朗哥子吧。”

    打死魏三郎,魏三郎也不敢,垂着手不知道怎么说,用眼睛瞟着江杏儿。

    江杏儿走过来,说道:“魏三哥想来西北从军。”

    “从军?”郑朗瞅了瞅魏天龙,块头有了,平时偶尔也通信,信中魏天龙说他平时也练习骑马射箭,不过郑朗担心地问:“魏三哥子,你父亲同意你从军?”

    “同意了。”魏天龙挺着胸脯说道。

    是同意了,好说歹说了十几天,差一点将他老父亲活活气死。

    最后还是他母亲同意的,怎么办呢,喜欢武事,又有郑朗在西北照拂,虽有危险,说不定运气好,能博一个一官半职,尽管武将不值钱,比现在布衣身份要强。

    “你想好了,如今留在西北军营做为将士,有很多危险。特别是泾原路,眼下虽然平静,未来战事将会持续不断。”

    “郑相公。”

    “朗哥子,算,喊我大郎得了。”

    “大……郎,你身为宰相不怕危险,我怕什么危险?”

    “我是留在西北,但不会上战场作战,你做士兵必须上战场作战,两者情况不同。”

    “怕什么,那个班什么来着,还投笔从军。”

    “是班超,投笔从戎。”

    “对,班超。”

    “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想从军是吧,我写一封信问你的家人,你父亲确实同意,我会批准你加入军中。暂且你留在渭州城,随军训练,若吃不了这个苦,也乘早回去。还有,未来有可能有一战,你随我观战,再做决定。”

    “好。”

    让侍卫带魏天龙下去休息。

    这才与妻妾说话,问:“二娘病好了吗?”

    “好了,不过二娘娘身体不及从前。”崔娴说道。

    郑朗叹了一口气,不知怎么说。

    “几个娘娘很生气,责问你为什么去西北,不回家看一看。”

    “我去西北,她们能放心吗?为了耳朵安静啊。”

    江杏儿嘴角露出笑意,还有故事呢,听说儿子去西北,几个娘娘又担心又不满意,但终是西府副相,又有几份欢喜,于是准备杀猪宰羊,以示庆贺。甚至与老宋伯准备隆重的祭礼,祭拜郑家列祖列宗。

    但郑朗居然一刻不停,就离开郑州,几个娘娘气坏了。

    也是一种小市民心态,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其实最后一喜是不对的,应为荣归乡里。

    不是几个娘娘荣归乡里,是儿子荣归乡里,比她们自己荣归乡里,更让她们激动,但郑朗……

    事后郑朗再三请罪,几个娘娘还是不乐。

    崔娴说道:“官人,这一次西北事了,你做一个京官吧,不要做宰相,不然岁数年青,功又高,会被诸臣嫉妒,反而做得不长。那怕担任一个三司使,反而京城会时任更长。离郑州近,几个娘娘也能时常看一看,况且家中也不缺钱,不如在京城买一个宅子,接几个娘娘来住。娘娘老了,我父亲也老了,去年向朝廷提出致仕的要求,虽未批,也到了致仕的时候。还有四儿、杏儿、环儿她们的家人,也能时常聚一聚。”

    “好,就依你之见。”

    说归说,西北还要呆很长时间,有可能两年,有可能会是三年。

    但京官郑朗不想当的,最好在附近一个州府担任知州知府,未来京城会更麻烦,甚至比元昊都麻烦。

    未说。

    抱过两个女儿,一边一个,亲了一个嘴儿,郑航吓得哇哇地哭,倒是郑苹高兴地喊道:“爹爹,我想你。”

    江杏儿生气地在郑航的小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杏儿,孩子小,几月不见,不认识我很正常,不能打。”

    但崔娴不大喜,郑家两个女儿,弄得崔娴呆在郑家都似乎抬不起做人。

    几个妻妾到来不久,李征元也到了渭州,同时带来大批武器,包括郑朗在京城要求订制的刀、斧与钩镰枪,还有一批抛石机,与大量火药。

    抛石机陆续投放到各个寨砦,砍马刀与砍马斧泾原路抢在朝廷武器到来时,自己做了一批,交给士兵练习。陆续也投放下去,但火药没有发放。这是留作关健时候,当作秘密制胜武器使用的。

    对于火药的使用,朝堂也产生争执。

    用在开矿,无人置疑,提高开矿速度,增加效率。

    缺钱用,只要能赚钱,现在争议皆会少。

    但用在军事上,有些大臣担心。大城大寨没有火药也能守住,小寨小砦,有火药也守不住,除非守寨将士宁肯不做俘虏活着,将所有火药点燃,与敌人同归于尽。

    能做到这样不怕死的将士,终归很少。

    那么火药会落入敌寇手中。

    在宋军手中用途不大,敌寇可以分散进攻,减少火药的杀伤力。但放在敌寇手中,守城墙头是密集的宋兵,野战更是以步军为主,密集行军,杀伤力很大,敌寇得之如虎添翼。

    不要说莫明其妙,在文臣主掌全**政,武将地位低下的年代,军事上什么妖蛾子都能产生。

    火药事小,重文黜武事小,甚至主动将无数战士换来的疆土与军事要寨,无偿送还给敌人。

    所以陕西四路,只向郑朗的泾原路发放,也许会发放,但要看郑朗在泾原路使用的情况,才能做决定。

    郑朗没有上书反对,正好用来保守秘密。

    派人将狄青与种师衡喊来,带着火药来到一处小山谷里,山谷两边派士兵全部封锁,然后让人试验它的威力。

    还是炸药包,在里面应郑朗请求,又放了一些铁钉,铁蒺藜,火药爆炸时产生的威力是第一次杀伤,飞出的铁钉与铁蒺藜是第二次杀伤。

    老种与狄青看到试验后,眉飞色舞。

    但与郑朗一样,十分发愁,如何才能用上它。不可能交战时,让士兵捆绑着火药包,将它点燃,往敌人军队里冲。也没有几个士兵心甘情愿做这个人肉炸弹。

    更不可能用手抛,每一个包想要威力大,最少得十斤以上,才能构成杀伤力,这么重,用手抛能抛多远。用抛石机,两军交战时可不可能从容的用抛石机抛射?

    郑朗说道:“慢慢来,群策群力,最终能想出办法的。”

    只好这样。

    然后郑朗给赵祯写奏折。

    说了市易的事,不仅给泾原路带来一批收入,这部分收入用来训练军队了。但还会留下一部分,减少泾原路的军费,也是等于减少朝廷负担。

    然后写了市易法的详细经过,逐一说了它所产生的弊端。

    朝廷也有过市易,官府的和买科配不算,那是一种对商人的变相剥削,只“买”不卖。但有灾年时,朝廷偶尔出资强行买粮,或者出常平仓粮,平价向百姓出售,抑控粮价,这也是一种市易。

    但不常设,用意也是好的,不妨碍商业发展。害少利多。不但粮食,百姓的其他日常生活必须品,若有奸商囤积居奇,朝廷也可以通过类似市易法,抑控一下物价,给百姓更多的生路。

    可是一旦全国性的象泾原路现在这种玩法,那么后患无穷。

    之所以在泾原路设市易法,是因为泾原路的特殊情况。

    这里战火纷飞,百姓剽野,商业流通不发达,现在由朝廷军队组织起来,反而繁荣了落后的商业,给各族百姓带来所需。有弊端,但弊少利多,与中原情况是两样的。

    并且货物流通,能起到一些紧密各族的作用,至少瞎毡被彻底栓在宋朝的战车上。

    还有一个用意,往西!

    郑朗未说。

    但陕西缘边四路情况又不一样,泾原路最好,背后有瞎毡等部族,纵深大。其次是秦凤路,虽然幅射范围更广,然在后方,有一部分商业流通存在,如果经营不当,就会产生争议纷岐。环庆路与延鄜路与西夏人断绝往来,纷岐少,这是老种在青涧实施市易成功所在。可是幅射范围很少,所获不及泾原路。

    这是郑朗建议,何去何从,让朝廷决策。

    但在泾原路实施市易,请陛下你不用担心,危害性很小。

    有后世的知识,王安石与王韶的成功失败之倒借鉴,郑朗在奏折中将道理解释得十分清楚。

    又说了第二件事。

    屯田。

    对屯田郑朗也不是很赞成,自己在,做了许多良性措施,租子少,每亩地仅租半斗粮食,严格的给蕃户留下足够放牧场所,弓箭手田也没有侵占,同时教导羌人与蕃人耕作。

    屯田收益郑朗看得很轻,相反的,他看重是的粮食。

    如果四千多顷耕地全部能收获,再加上三白渠开耕,至少泾原路粮食能做到自给自足。

    虽说用钱购买,但从当地购买,与从江南运输过来,成本会相差几何?实际等于在盈利。

    但屯田早迟要交给蕃人耕种。

    怕朝廷不理解,郑朗再次说了原因。

    除了这些政策外,郑朗打算在此战过后,元昊返回之时,坐观他的动向,若战备战,不战则聘请一些书生,授蕃人知书识字。

    这就是文化上的同化。

    中国民族融合做得最好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拓跋宏,让大部分鲜卑人融入汉人里,减少了冲突。

    一个是朱元璋,下诏让蒙古、色目人,听与中国人(汉人)为婚姻,不许本类自相嫁娶,违者杖八十,男女入官为奴。除了强制通婚外,禁止用胡服、胡语、胡姓。

    后世的砖家们为此哀叹不止,多少异族语言,风俗习惯就此消失,于是许多人怦击朱元璋的政策愚蠢。

    持这种说法的砖家可能占有八成以上。

    但后世汉人占有百分之九十几的比倒,国家平稳,有谁想过朱元璋这道命令的作用?

    或者禁止各族通婚,必须保持本族语言,风俗习惯,还要呆在一起,本来他们以为自己是汉人,也要将历史根源找出来,说你们是某某族人,扩大种族,与异族族群数量人口,鼓励他们文化生活习惯产生差异,许多砖家也在为此努力,甚至蛊惑国家机器来配合。

    但后果呢?

    郑朗写到这里,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宋朝有一些人蠢,是时代的局限性,为什么后来还有那么多蠢人?

    不懂,已隔了一千年,后面的事不需去想。继续写下去。

    但文化同化起的效果未必很大,为什么汉人一直无法与游牧民族产生交融,正是生活方式的不同,一个是游牧,一个是耕作。

    所以先屯田,或用士兵自己耕作,或者租百姓耕种,也让蕃人与羌人熟悉耕种,再将屯田交给他们,轻徭薄敛,从生活方式上同化他们。文化与生活方式全部同化,矛盾冲突必然会下降。

    否则即便朝廷统治这里,以后还会有一些部族反叛动荡。只有百姓大部分同化,朝廷才能真正说统治了这片土地。

    最后才说到三白渠。

    朝廷缺少经费,再让三使司卖出五分平安监的契股,但要叶清臣务必得到八百万贯以上的收入,才能将五分契股卖出。

    平安监如今在朝廷占的地位十分重要。

    六月份除了因台风刮沉两艘船外,其他船只全部返航,收获巨大。不仅有金银铜铁,去南方的船只还带来各种美玉、宝石、珊瑚、玳瑁、香料。除去支出外,收入计达六百多万贯。朝廷只占据八十五分中的五十分,也分了近四百万贯。

    还有各州府关税,带动的产业,给朝廷带来的商税,这些皆计入各州府收入里面,算不出来。

    金银铜的补充,增加了货币,逐步推动商业繁荣,减少布帛交易的损耗,更是无法计算。

    实际有的官员开始后悔,不能卖那些契股。象这样发展下去,有可能每年让朝廷减少一千万贯收入。

    卖契股是眼前钱,再卖顶多替朝廷敛出四千万贯财富,往后四五年时间的损失,就会超过这一数字。

    郑朗不是这样想。

    如是在朝廷手中经营,仅因为贪墨不作为,不是损失一千万贯收益,朝廷四分之一五分之一都拿不到手,全部进了官吏口袋。因此一直要求五五开,相互掣肘,早迟也会暴露种种问题,但会延长平安监的寿命。

    契股必须卖的,可两次便卖,收益让他感到不理想。太少了。

    但想让朝廷不苟安求和,国库必须得杠住。

    有一个三白渠,不能轻少国库所有压力,但三白渠修葺成功后,陕西粮食能最大限度做到自给自足,仅是粮食一项,就无形中给朝廷国库减去许多压力。

    逐一将原因说出来,这才让侍卫打上火漆,用快马送到京城。

    没让李征元离开,让他再等几天,看看府麟的消息,有可能要开战了,让他监战,顺便将他亲眼看到的战事,向赵祯禀报。

    奏折刚送走,派向府州的探子骑着快马,送消息回来,元昊率领大军侵犯府州。

第三百六十一章 最强折家军(三)

    宋朝除了陕西四路与西夏长达两千余里的疆界线外,还有其他的疆界线,北方。延鄜北端绥德军上方是晋宁军,然后银城,再上便是传说中穆桂英的娘家神木寨,在屈野川与古长城交界的麟州城,上面是府州,背后是保德军与杨家将起家的火山军城,三者常互为倚托,在契丹与党项的夹逢里艰难的朕手生存。

    东北角便是郑朗所说孤悬海外的丰州王家,不是唐朝的丰州,但在最西北角,也是最难防守的地方。

    陈执中曾议将这片区域百姓全部撤离,因为难以防守,西夏出兵,必然失守。

    有道理,但说得不对,难道因为难守,就要丢疆失土?

    这块区域,右上方是契丹的西京道,左下方是西夏的老巢银州。

    但在这个险恶的位置里,除丰州外,其他州府一直顽强屹立到北宋灭亡为止。

    因为有折家军!

    见识了自己手中生女真的强悍,再问郑朗,什么军队最强大,郑朗回答还会是折家军。

    手中这批生女真虽强大,但不能持久,一旦在宋朝呆得时间久了,沾染宋军的富贵气,战斗力很快会消失。

    只有折家军,是北宋最美丽最凶狠的传奇。

    发音为佘,不是折断的折。

    ……

    即将发生的又是一段新的传奇,一个被汉人史学家为了刻意丑化汉人自己的国度宋朝,刻意淡化的传奇。

    一个连篇三川口、好水川、定川砦失利,未见教课书,未见宣传未见分析,委屈无比的传奇。

    ……

    麟州知州苗继宣,都监王凯。

    丰州知州乃是丰州王家的王余庆,兵马监押孙吉。

    府州折继闵。

    还有一个名将,小小的指挥使,张岊。

    ……

    无昊出兵西夏,郑朗凭借的是历史记忆。

    但历史在逐步改变,首先便是葛怀敏,原来曾取得袭击西夏铁矿,曾取得过一次小捷,后在延鄜路却让西夏击败,幸得王信救回。如今葛怀敏却提前去了泾原路,败没有,却有一次袭击铁矿的小捷,更加助了他骄傲自大的本钱。

    因此,郑朗不敢说无昊一定会入侵府麟,纵然入侵,更不敢说他一定自己带着西夏主力军队去府麟。

    常明德与刘轩睿却是从形势上分析,无昊会将下一次目标要么放在府麟,要么放在泾原。狄青又加上地势的因素,延鄜在郑朗与范仲淹两次经营下,形成一个伪铁壁。范仲淹去了环庆,又在逐一建堡砦。泾原路也建,但不象其他两路,没有险恶的地势可守。

    这是分析,同样不敢确定。

    然而真正原因,郑朗只想到一半。

    之所以攻打府州,是因为李无昊与府州折家有着世仇,不但折家,王家与杨家一直与李无昊的祖辈们做敌。

    这是仇恨。

    麟府丰三州本身的地理位置。

    仅从地形上来说,三州除丰州外,其他二州皆不好攻打。但是三州境内有诸多黄河支流,水草丰美,河谷平川遍布,宜农宜牧,对宋朝来说,是宋朝重要的产马地,对西夏人来说,这是一个大粮仓。特别是境内已经大半沙漠化,对这三州丰美之地,更加渴望,垂涎三尺。民族构成也有利,除极少数世仇外,其余党项人与李无昊没有多大的仇恨,皆是同族之人,容易感化治理,收为己用。

    府麟直通河东,一旦让西夏得到,河东整个门户将会向西夏敞开。如果让李无昊得到,将会直指岚州,兵临太原,那么离开封城将会有多远?

    这是无昊攻打府麟的必然原因,但这次攻打府麟还有一个偶然因素。

    因为史学砖家刻意矮化宋朝,此次辉煌的战役,没有几人认真分析,有人从宋史列传中偶然翻出来,才被一些人知道真相。

    可惜由于忽略,在矮化丑化宋朝的大环境下,郑朗并不知道。

    先是一个蕃部乜罗为殿侍,向昭州刺史徙并代兵马钤辖管勾麟府路军马事康德舆求锦袍与驿料,康德舆没有答应。

    乜罗心中怨恨。

    正好宋朝与西夏从三川口之战后,正式撕破脸皮,除征战外,对敌方境内百姓进行拉拢。

    西夏贫困,有一些部族渴望进入宋朝。

    宋朝部分官员粗暴,许多汉人瞧不起羌人,有一些羌人不满意汉人的高傲与官员的横行,也渴望进入西夏。

    宋朝有优势,但没有做好,因此拉拢政策,双方也处在一种交织状态。

    因为对康德舆不满意,乜罗怨恨之下说了一些牢骚话。被人听到,有人便诬蔑乜罗与西夏人潜通,战则反射汉人。乜罗无以自明,逼迫之下,正好遇到无昊派人在边境招降三州族人,真的暗中潜通西夏,对西夏人说如今三州兵力少,力量弱,容易攻打。大军至,我愿意做向导。

    本来没有人注意,但让指挥使张岊听说了这件事。

    相比于康德舆,张岊更有敏锐的军事触觉。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召乜罗,与乜罗共饮,酒喝得差不多时候,张岊进行试探。乜罗哭着说:“我怎么附贼?因为想逃死。”

    也没说他已降贼,也没说他未降贼。

    但张岊听出话音,对康德舆说:“乜罗果叛,请相信,不可不杀。”

    康德舆说:“没有明显证据,怎么随便杀一个蕃子?”

    张岊说道:“乜罗果叛,不是众人污蔑,如果公开处死怕影响不好,请君召饮,乘其醉,捆起来推下崖谷,声言堕马而死,又有谁知道是我们汉将杀死的?”

    不是张岊想杀人,沾到这个通敌的大事,只要有一半可能,就必须杀之,否则后患无穷。

    康德舆犹豫不决,询问左右亲信,左右恶张岊,短毁之,张岊之计不得行。

    必然攻打府麟二州的种种因素,再加上这个偶然的触发,于是无昊正式决定攻打府麟丰三州。

    大战开始。

    ……

    王原抬头看了看蔚蓝色的天空。

    天空有几片白云,七月末,稍稍有些炎热,天空却高吭起来。

    渡过屈野川,便是麟州城。

    郑朗派人通知麟府二州做好准备,但离得太远,两千多里地,又多有山地,河川,全部骑马而来,也用了**天时间。

    但郑朗此次派的人比较多。

    一共十人,包括王原,另两个从杭州带过来的侍卫叶余贵、孙小乙,还有泾原路几个精灵的骑兵,刘真、王泸,一共十人,十人要求皆比较严格,马骑得好,武艺出众,人精明强干,会识一些字。

    还有一个共同点,都是郑朗的侍卫。

    看似郑朗无意中点了十人出来,前来府麟送信,实际每一个人都达到这几条要求。

    临走时,郑朗吩咐一句,不但送信,还要留下大部分人,观看这次战役,将战役经过记录下来。

    都不知道郑朗用意。

    原因很简单,此战,出现许多英雄与勇将,朝廷待之太薄。

    他们作为旁观者,一一记录,就是证据。

    而且中间一些人的勇猛善战,朝廷若善待之,也会成为朝廷重要的大将,对拱卫西北有着莫大的好处。

    喊来船夫。

    船不大,王原解下马鞍,拍了拍马背,让马下河。

    十人将马送下河中,上了船,老船夫向王原问道:“兵哥子,看样子你也是老兵。”

    “我不是。”

    船夫不解地看着正在河中游泳嬉水的马,问:“兵哥子,为何你驭马技艺高趣?”

    似乎与驭马没有关系,但又有些。

    马不但会游泳,还喜欢游泳。但象这样散发入河,若马匹不通人性,与主人心灵不合,很有可能顺着河水跑走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夸奖话。

    王原脸一红,道:“我是不是老兵,刚入伍才几个月。”

    “兵哥子,你是南方人氏?”

    “我是江宁人氏。”

    “江宁人也来到西北?”老船夫惊诧地问。

    此次朝廷组织兵力,调动许多地方的禁兵,包括两淮,但江南东路摹的兵源很少。不是不募,南方天气炎热潮湿,北方天气寒冷高亢,从南方征来的士兵不容易适应北方天气。

    王原答道:“翁翁,不是,我随我家相公前来西北,到西北后,我家相公才让我进入军中。”

    “你家相公?那个相公?”

    朝廷派往西北的范雍、夏竦都能称为相公。

    “郑相公,”王原说完,没有再与老者答话。

    上了岸,吹了一声口哨,十匹马从河中游上来,但马鬃潮湿,于是十人牵着马,徐徐向麟州城走去。

    老船夫坐在船尾,忽然惊讶的喊道:“郑相公。”

    终于想起来,西北刚去了一个最年青的宰相。

    但人已走远,后悔也来不及了。

    来到麟州城下,这座城池倚山而建,城墙高大,王原有些狐疑,他在泾原路看过许多寨砦,包括镇戎军这样的寨砦,无昊都难以攻破,不知道无昊怎么能攻破麟州城的。

    况且听说府州城几乎整体建造在山上,形成一个鸟巢,凌驾于平川之上,更难攻打。

    但这份坚固里暗藏着一个巨大的危机。

    水!

    战事到来之前,折继闵太年青了,才二十三岁,没有想到。至于麟府路二号长官康德舆更别指望。苗继宣是一个文臣,也疏忽此事。即便想到,也没有料到无昊会围城那么久,老天居然一个多月没有下雨。

    郑朗知道,但知道最终两城全部熬过去。

    无昊撤得及时,否则会败得更惨,所以没有通知。

    藏水需要大量容器,若没有进攻,百姓会有怨言,甚至朝堂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

    想藏水,必须提前大肆运水,对士气会造成什么影响?最少苗继宣那个计策不管用了。

    四个因素,使郑朗不敢将这件事通知。

    近水牛羊成群,远处青山滴翠,一片安祥的气氛。

    十人来到城门口。

    守城的士兵看到郑朗印书后,立即放行,并且派人通知苗继宣。对于这些边军来说,郑朗是宋朝一个活着的神话。

    对苗继宣来说,郑朗则是一个传奇。

    听到守城士兵禀报,苗继宣亲自迎出来。

    王原将印书拿出,说道:“苗知州,我家相公派出斥候,打探到无昊有可能准备进犯麟府路。”

    “消息可靠吗?”

    “可靠,攻打麟府路的可能性极大,我家相公通知你们提前做好准备。”

    “你们立即通知折州事。”

    麟府路与泾原路不同,这个路更是松散,因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与多羌人,有了这个松散的路存在。首号长官是麟府路驻泊兵马钤辖知府州军州事折继闵,二号长官是康德舆。

    西夏入侵,苗继宣不敢做主。

    但折继闵职权远远不及郑朗范仲淹他们那个职权,之所以如此,是为了契丹与西夏大敌到来之时,能够调动麟府丰火山保德诸州的兵力,统一行动。

    王原看了一眼叶余贵与刘真,说道:“叶余贵、刘真、何俨,你们留下来。”

    说着上马离开麟州,奔向府州。

    苗继宣不解地看着三人,为什么他们要留下来。

    叶余贵说道:“我们奉我家相公之命,通知后继续留在麟府路,继续注视西夏动静。若月余后,西夏贼不攻打麟府,我们回去。若攻打,我们要观察敌寇军队数量,再回去禀报。还要留下来数人做记录。”

    “记录?”

    “嗯。”

    苗继宣苦笑。

    他意会错了。

    郑朗是好心,这段战役中出现许多英雄事迹,但莫明其妙被抹杀。

    郑朗心中分析,有可能其他三路战绩太让人失望,有了府麟路的战绩对比,诸多官员与大佬们无地自容,于是刻意淡化此事。

    这批人包括大批的小人党与君子党。双方都有大佬在前方,或者在后方策划陕西数路战役。

    至于后……

    及宋朝吗?

    站在他现在成长的思想高度,将真相一一掰开分析,好丑,好丑!

    但是苗继宣不是这样想,他听出两层意思。

    第一层意思是郑朗有可能会在泾原路做一些策应。这个人大约也是一个激进的好战分子,到了延州亲自站在五龙川指挥,到了泾原路后,又痛击叛羌,也似乎亲自上了战场。

    不是韩琦,韩琦只是站在前线,但没有去战场。

    有这个胆量。

    第二层意思是对府麟路诸将不放心,留下来记录是假的,监督才是真的。

    然而怎么办呢?

    难道将他们强行撵出去?自己敢么?也没有那个必要,除非心中有鬼。

    ……

    于镇川堡休息一夜,第二天中午时分,王原到达府州城。

    孙小乙呆呆地看着雄伟的府州城,问道:“这样的城池,无昊有能力打下来么?”

    王原道:“未必,昨天我暗下留心,麟州此时兵力不多,似乎府州兵力也不多。无昊若是亲自来攻打,最少**万人马,纵然城墙高大,也未必能守住。”

    谈话间,到了城门。

    在守城士兵带领下,见到折继闵与康德舆。

    听完王原禀报后,康德舆问道:“郑相公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西夏人十万人马摸到好水川都不知道,况且出兵府麟。

    实际他产生了逆反心态。

    西夏出兵,证明张岊之言是正确的,自己会下不了台阶。

    王原说道:“我也不知道。”

    王勇二人深入敌境,知道的人越少他们越安全,包括王原,郑朗也没向他泄露,确实不知。

    “你不知道,我们怎么做安排?”

    “我家相公是好心通知你们,做一些提前安排。”王原从容说道。他才不惧这个康德舆呢。连吕夷简也得给自家主人三分面子,你一个小小的辖管勾麟府路军马事算什么?

    “好,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我们不能走,”王原又说了一遍。

    “记录?郑相公未免管得太宽了吧?”康德舆气愤地说。若不是多少畏惧郑朗,会当场发作,暴跳如雷。

    “我们只是观战记录,并没有参与府麟路的指挥,说什么管得宽?难道大战到来时,你看都不敢让我们看?”

    康德舆语塞。

    王原又说道:“孙小乙,杨光祖,你持相公的手令,前去丰州记录。”

    “喏。”两人骑马走了。

    王原说道:“折知州,难道不给我们安排住宿?”

    折继闵派人将他们带到驿站休息。

    但王原心中很奇怪,府州是折家军的地盘,折继闵是府麟路的头号长官,为什么连发话的权利也没有?

    其实折继闵心中有着顾忌,他是首号长官,论实力也比康德舆更有实权,首先折家军不听折继闵的,难道还听康德舆的?不过折家军想要在这个夹缝里生存下去,想彻底独立是不可能的,必须要靠宋朝支持,才能挺过契丹与西夏发起的一**进攻。

    不得不给朝廷官员面子。

    他也年青,比郑朗岁数还小了一岁,没有说服力。

    于是造成一系列的失误。

    与三川口之战不同,三川口战前一片光鲜,两次大捷,李士彬号称铁壁相公。但战后结果,却是让人很失望。

    府麟路这次传奇之战前,一片黯然,特别是康德舆,做了许多丑态百出的举措。但最后的结果,却是成就一段传奇。

    丑陋在继续。

    康德舆还在想西夏人是真进攻府麟路,或是假进攻,或者郑朗消息来源是错误的。折继闵已经派出斥候,放到远处打探。

    西夏军队也就到了。

    还是时间差的问题,王勇得到消息,无昊正在筹集军马,但王勇艰难的将消息送到镇戎寨,又花了四天时间,再到郑朗手中,再商议,又耽搁了几天,再到王原在路上,耽搁了近十天时间。因此王原消息送达没几天,西夏军队已经扑到府麟路附近。

    斥候飞快地将消息送回,折继闵告诉康德舆,说道:“府州力薄,请君向朝廷发出使者,请求援兵。”

    康德舆说了一句很让人想不明白的话:“君不召之,何以知其来?”

    折继闵气得差点吐血,就是你们整个宋朝都投降了西夏,俺们折家也不会投降西夏。

    年轻也气盛,一挥袖子离开。

    张岊在边上说道:“查乜罗的下落。”

    如乜罗不在府州城中,那么一定投降贼寇,此次入侵便是真的。

    ……

    张岊,岊,音竭,意思是山的角落。

    若论猛将,此人当为盖世第一猛将,无论郭遵、王珪、狄青全部远远不及之。

    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府州折家军,但是汉人。

    自幼在府州长大,最初的官职是一个小牙将,路子有点不正,是花了一些小钱,买的官。

    有了官职,就有了任务。天圣年间,西夏有一官员阿遇,他的儿子不听话,跑到宋境内避难。阿遇大怒,带着军队跑到麟州境内掳走大量宋朝百姓。想要人,拿我的儿子来换。

    宋朝答应,但他儿子放回去,百姓却不见回来。安抚使大人十分愤怒,派出使者交涉,这个使者正是张岊。

    张岊要人,阿遇不答应。于是张岊就说,你不放人,我也不走了,跟着你老人家。呆在西夏境内,吃饭、睡觉,打猎,一天十二个时辰,最少有六个时辰做阿遇的尾巴。

    阿遇愤怒,用刀给他当筷子,照吃不误。阿遇又张引搭箭,准备用箭将他射死。他面不改色,继续照吃不误。

    第二天阿遇打猎,草丛里钻出来两只兔子,阿遇对张岊说:“我要看看你箭法。”

    张岊张引搭箭,仅两箭,一箭一个,两只兔子当场被射死。无论胆量,或者功夫,都让阿遇敬佩,最后居然让他将阿遇抢去的百姓全部带回,还送了大群牛马做为谢礼。

    立功了,要升官,官位是来远砦主。这比较恶搞,当时来远砦被西夏占领,张岊仅带几个人赴任,怎么看怎么都象送死去的。

    结果他手杀伪首领,夺其甲马。

    几个人真的将来远砦夺回。这年,张岊仅十八岁。

    时光过去二十年,张岊的战绩扩大到府州之外。三川口之战,府州出兵远程协助延州,折家军击破拉旺、阿儿两族。张岊一人就射杀几十名敌人,阵斩其军主将鄂博。

    是直接冲入敌人中军中,杀死几十名敌人后斩杀的,难度比关羽温酒斩华雄更高。

    但还不是传奇。

    下面才是真正的传奇,吕布不及,关羽不及。

第三百六十二章 最强折家军(四)

    分为两个部分,从元昊开始进攻,到丰州沧陷,为前半场。再围麟府二城,为后半场。

    大部分神话是在后半场发生的。

    前半场传奇已经开始,但因为一些人,灰暗占了主调。

    先是康德舆。

    元昊军队入侵,蕃汉欲入城,康德舆闭门不纳,城外百姓在西夏军队到来时,没有地方可逃,或者不得不降贼,或者为贼所杀。元昊围城,折家军在浴血奋战,康德舆与马步军副总管王元、兵马钤辖杨怀忠按兵不动,只是拼命的求河东副转运使文彦博调动物资来援。

    直到元昊攻打丰州时,他做了一个样子,不救要倒霉的,率军出府州城仅数里。三天后听到丰州城破,率军回来。百姓看到,不知究里,以为又是西夏军队来了,慌忙地丢下家中的物资与牲畜,逃到城中。导致多个百姓践踏受伤。

    最丑陋的一幕。

    ……

    许多人奇怪,朝廷其他地方的军队呢?

    但也不是朝廷不救。

    无奈也。

    宋朝在两淮与江南兵力很少,即便有,也是鞭长莫及。

    然后是京城,京城的兵力比较多,赵祉朝时京城及各县兵力达到六百多营,京东路一百四,京西路一百六。但不能当真,一营根本不满五百人,能有三百来人就算不错了。也就是满打满,京城到河南山东等州府,三十几万禁军。有,也来不及调动。都是步军,等他们跋涉千山万水,到达府州时,黄花菜早就凉了。

    陕西三百来个营,但实际不止,吸纳了当地蕃兵,实际正规军队数量达到二十万。

    河北二路两百五十四个营,大约十万禁军,防止契丹力不从心,更不要说隔着太行山,将兵力调过来。

    能调动的只有二路,河东路与延鄜路。

    为了防止延鄜路支援,元昊派了数万军队于陷丰州后,再从横山进入延鄜路。王信迎来一场光辉的战役,但这一攻,使朝廷不敢将延鄜路的军队向府麟投放。

    只有河东。

    朝廷在府麟也驻扎着禁军,拱厚府麟实力,府州三营,也就是康德舆的属下部队,同时兼管着麟州二营、火山军一营。剩下的军队就是当地人的武装力量,包括折家军。

    外围是苛岚军、宁化军、岚州与石州,前面二州只在五营,还要防止北方的契丹,谁敢调动。岚州与石州只有十一营,自保都来不及,又怎能调动?

    只有往更远的外线去,代州、忻州、太原、汾州、隰州。代州十营,忻州五营,然而想放弃雁门关不顾,前去解救府麟吗?只有往南,太原三十六营、汾州二十一营,隰州五营忽略不计。

    只能从太原与汾州调兵。

    救了,但问题一大堆。

    其实只有一个办法。

    陕西三路齐攻西夏,韩琦在后方没有办法了。

    往小里说,这就是一场足球赛,眼下大家半斤八两,宋朝庞大富裕,军事力量却是很弱。西夏军队稍凶悍,能力也不强。一个象笨重的大象,一个象狡猾、贪婪的瘦小豺狼,大象没有办法踩死瘦狼,瘦狼也弄不死大象。

    元昊将主力军队带到府麟,那么自横山往下,兵力会虚弱。

    但不能说国内就没有军队了,有,力量却在下降。若大意之下,只进攻,不防守,宋朝的下侧还会丢球。但只要做得好了,西夏的下侧将会被宋军攻成筛子。

    为了增厚下侧的力量,元昊只得回军救援。

    历史上庞籍被元昊几万虚虚实实的军队拖住,延鄜军队不敢调动。还有,范仲淹,他的防御能力无用置疑,也会在边境小大打小敲,但指望范仲淹率主力军队发西夏境内发起进攻,可能吗?

    那么只有下方王沿的泾原路。

    王沿?

    他守都胆战心惊了,还敢进攻。结果未进攻,七万人防守,还是在定川砦葬送。

    但现在不是王沿。

    ……

    战争开始。

    内应很重要的,战争不是画地图,那么漫长的几百里边境,天知道宋朝军队主力在哪里,一旦进攻不利,时间拖延,有了准备,对此次进攻将会产生不利。

    况且元昊也不知道宋军的兵力分布,更不知道后方太原能抽出多少军队过来。

    但他有帮助。

    乜罗。

    在这个叛徒的带领下,西夏军队来到宋军防守最薄弱的后河川,伐木做了木筏子,渡过屈野河。

    这个意义十分重大,直接来到麟州城下,也意味着前方诸砦寨的兵力全部失去作用,而且被西夏大军一分为二隔离起来,本来兵力薄弱,再将兵力隔开。可以从容收拾。

    ……

    康德舆没有放百姓进城,苗继宣放百姓进城。

    西夏人在渡河。

    没有办法阻挡,麟州城王原用肉眼都看出来兵力稀少,守城兵力都不够,不可能出城迎战的。那是给敌人上菜。

    周围密麻麻的百姓涌入城中。

    苗继宣大声吆喝着:“快,快。”

    一起堵在城门了,一旦敌人到达,凭借眼前慌乱的局面,麟州城会立即失守。

    都押王凯情急之下,喝道:“跟我来。”

    带着一支人马出城,从城外将百姓拦截下来,强行的让百姓排成队伍,然后从城门鱼贯而入,进入城中。这一来,进城的速度终于加快,一会儿城外涌向城中避难的百姓越来越少,最后变成零星的几个。

    叶余贵在城头上与刘真何俨商议:“敌人真的来犯府麟路,要不要通知相公?”

    “再等一等吧。”刘真说道。

    现在肯定侵犯了,但不知道敌人来了多少,元昊本人有没有来。

    一会儿远处烟尘扬起,叶余贵道:“来了。”

    真正战争到来时,他虽勇猛,却没有在战场上亲自交战,反而没有刘真、何俨淡定。

    “来了,也攻不下来麟州城,至少城中还有苗知州与王都押。”刘真说道。

    刚才在城门口麟州城两位大佬表现出色,再加上麟州城的本身坚固,未必能打守。

    但西夏军队到来后,刘真恨不能将他说的话收回去。

    随着前锋军队到来,后面陆续的有敌人军队涌来,象一个个魔鬼,漫延到了天际尽头。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麟州城立即被围困。

    苗继宣正好来到他们身边,看着这三人,摇了摇头,你们记录什么,这下子好了,也陷在这里。

    与王凯开始指挥军队,先将城门关上,将武器一一搬上城头。其实苗继宣心头也是一片茫然,他也没有想到有这么多敌军。

    将王凯拉到一边问:“王都押,派人向朝廷请求支援吧。”

    王凯说道:“麟州城已经困成这样子,如何出城送信?苗知州,还是准备作战吧。”

    西夏人开始攻城了。

    要感谢郑朗。

    几年省试前元昊一次试探性的入侵府州,郑朗建议增强府州实力。后来西夏军队撤离,朝廷疏忽,但增援了一批武器过来。两城中武器要比史上的多。

    士兵有限,但武器不用发愁。

    西夏缺少攻城器械,也是地理环境造成的,境风少树木,没有树木就不能象宋朝那样,制造大量的云梯,撞车。后来西夏也制造了一种攻城战车,对垒。

    在砖家的讴歌下,无限的夸大,说它可以跨越壕沟,所向披靡。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

    宋朝以守为主,主要敌人是西夏与契丹,对攻城器械研究也不发达,甚至因为云梯等攻城器械笨重,后来进攻西夏时居然不携带,导致与西夏军队一样,对坚固的城池束手无策。

    但不是不能攻城。

    云梯没有,能制造一些简易的梯子,也就是普通百姓修葺房屋的那种梯子,为了搭到城头上,比百姓所用的梯子要长。

    在盾牌的保护下,西夏军队下了马,扛着梯子向城墙靠近。

    王凯站在城头,默默注视,越来越近,王凯说道:“放!”

    大旗往下一按,城头上宋兵开始放箭。

    射死了一部分西夏人,但更多的西夏人抬着梯子到了城墙下。

    不断有惨叫声传来,终究人太多了,也能壮胆子,一个个梯子搭上去。

    王凯只好让将士自由行动。有的在射箭,有的将梯子往下掀,有的用长枪往梯子上面的敌人刺。

    西夏人也没有坐以待毙。

    元昊用旗子在中军遥控指挥,城头下面西夏军队用盾牌保护着,也用箭向城头射去,保护战友登上城头。

    各有伤亡。

    宋军占着有利的条件,西夏人伤比率更高。

    刘真终于忍不住,从背上将弓拿下来,从箭壶里抽出箭,瞄准敌人,几乎两箭就射死一个。箭放得慢,但陆续好几人敌人被他射毙。

    何俨也开始学习他,将身体躲在墙垛里做掩体,探出头去,不停的放箭。

    叶余贵箭术差了,但有一身武艺,取出长枪,挤到一个梯子前,用枪往敌人身上扎去。

    王凯走过来,观看一会,对周围人说道:“三位壮士乃是郑行知郑相公前来通风报信的,也击毙多个敌人。他们身份尊贵,前途无量,乃是贵人,我们要学习。”

    一喊,周围士兵一起注意起来。

    真的很不错。

    因为要刺杀敌人,必须探出身体,叶余贵肩膀上中了一箭,依然站在城头上,一枪一枪往下刺。

    三人只是侍卫,但作为郑朗的贴身侍卫,前途可想而知。

    也在不要命的杀敌,很能带动士气的。

    “杀!”叶余贵大喝一声,一个敌人又被他刺杀于枪下,坠下梯子。

    “杀!”王凯也用长枪击毙一名敌人。

    更多的人喝喊起来。

    元昊无奈,只好吹响撤退的号角。

    先休息一下再说,将麟州城困死,再打造更多的梯子,好加强攻城的力度。

    西夏人撤退下去。

    王凯派出一部分人守城,大部下去休息。

    叶余贵在刘真的帮助下,包扎伤口。

    刘真叹了一口气,说道:“余贵,我应听你的话,先出城禀报相公。”

    如今再想出城也出不了。

    “还有王原他们在府州,会通风报信的。”叶余贵安慰道。希望很缈茫,西夏军队到达麟州,除非从府州渡过黄河,进入河东,从河东绕道泾原,再去通知郑朗。那得绕多少路?

    或者从西夏境内,强行潜过银夏二州,进入延鄜路,那个有这个本事?最好是他们三人中的一个,不但知道西夏军队的数量,也知道元昊本人确实来到府麟路。

    他们在想出城的办法,苗继宣也在想出城的办法。

    与王凯皆想不出来,于是出重赏,谁能出城送信,就给谁重赏。

    命令出来,全部茫然,包括叶余贵在内,苗大人,你也太能想了,城外多少敌人,七万、八万,或者是十万?根本数不过来。将麟州城围得里外不通,如何出去?给十万两黄金也不行哪。

    但真的有一个小兵站出来,说道:“苗大人,让我试一试。”

    张岊与张亢传奇还没有开始,第一个传奇到来。

    小兵传奇!

    王吉!

    不是小兵,是一个中年兵,还有一个儿子也在军中。同样英勇了得。

    后来双方血战,战后王吉发现一起作战的十八岁儿子王文宣失踪,有人说可能被西夏人捉住,需要花点钱到敌人哪里打点,看看能不能搞出来。

    王吉说道,我儿子被敌人捉住,还求个啥。

    不是舍不得钱,花再多钱也求不出来。除非战后平息下来,看看能不能想出方法。几天后王文宣回来了,提着几个西夏人的脑袋。王吉开心地说,你不愧是我的儿子。

    打散了,王文宣离开主力部队,可是强行穿过敌人封锁线,杀了回来,还顺便割了几个西夏士兵的人头回来领赏。

    但王文宣猛,还不及他三十几岁的老子猛。

    王吉又说道:“我有一个条件,苗知州,你给我做一件西夏人的军袍。”

    “好。”苗继宣在城中找出织工,抢制了一件西夏人的战袍。

    天未黑,不能出城。

    到了半夜,王吉开始出城,叶余贵三人也从城中军营出来,要记录,但记录是假的,是观看。

    月底,夜色漆黑一团。

    有光,是西夏军营里的篝火光芒,但城头上一片黑暗,只有几百名值巡的战士警惕的观注着敌人动静。

    苗继宣与王凯也亲自登上城头,为王吉送行。

    王凯拿出一根绳索子捆在王吉身上,悄悄将王吉放下去。

    来到城下,王吉解开绳子,向城头上做了一个手势,王凯收回绳子。

    然后看到惊奇的一幕,王吉大摇大摆的向西夏军营走去。

    西夏也有巡逻的队伍,王吉看到了,没有等他们盘问,主动上前打招呼。离得远,隐隐听到是用党项语说的。说什么听不到了,巡逻的头领斥责一句,王吉嘻嘻哈哈,又大摇大摆地,就象在自家后花园溜达一样,正式进入西夏军营。

    一会儿消失不见。

    叶余贵看得瞠目结舌,奶奶的,从哪里冒出来的猛哥子,这胆子比老虎胆子还要大啊。

    怪胎不是他一个。

    嚣张无比的潜出西夏军营,有没有害怕,无人知。但根据此人后来的表现,估计汗也不会冒一下。

    出了敌营,王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匹马,飞快地赶到太原府。

    ……

    问题就在这里。

    太原有兵,但不敢动。

    为什么?

    无他,契丹也。

    契丹与西夏什么关系,谁都知道,当年李继迁崛起,王小波起义有功劳,契丹更有功劳。本来河东兵力就很单薄,想一想,代州雁门关仅有十营军队,可能实际数字只有三千人。一旦契丹入侵,很快就能兵临太原,从太原到汾州地势平坦,这才是河东路太原、汾州、潞州、晋州兵力最多的原因。太原三十六营、汾州二十一营、潞州十六营、晋州十五营。

    而太行山与吕梁山之间的各州,多者六七营,少者只有两三营。

    这个兵力不能动。

    事后证明契丹人没有配合李元昊这次行动。但一旦动了,河东兵力空虚,契丹西京道将领会不会动心呢?

    并州知州是高继宣。

    这将是府麟路作战中宋军第二个怪胎,是高琼的儿子。

    接到消息后十分冷静,太原兵力不能抽,不是怕死,一旦抽了,后果十分严重。契丹不入侵,此次危机不大。抽了后,契丹人心动,卷了进来,很有可能变成两国联手侵犯宋朝。这些兵不作战,但会起震慑力量。

    无奈之下,派出快马向京城告急。

    才是府麟路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求援情报。可恨的是康德舆只是向文彦博要物资粮草。

    物资粮食也需要,可这时候最重要的是什么,援兵!

    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但没有求救援兵。

    不错,折家军与麟州边军很勇敢,然而是人,不是神。

    高继宣对探子说道,你给我骑马快跑,日夜兼程,那怕马跑死了,也得将时间抢出来。真的抢出来。消息很快到达京城。京城炸了锅,然后商议。赵祯看着诸位宰相,说道,诸卿,你们别商议吧。

    等到你们商议完了,府麟路也早就失守。于是将京神卫等二十个指挥使派向太原,让高继宣率领他们支援府麟路。

    也就是二十营,满员一万人。

    实际没有,只有五六千人,而且全是步兵。

    但此次这二十营步兵表现很勇敢,居然在几天内赶到太原,一天行程几乎达到一百五十里路以上,这也是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奇迹。

    军队到达,高继宣将事务交给通判,率领这支军队赶向府麟路。

    赶是赶来了,但也累坏了,然而此时麟州城坚守了十几天,情况危急,高继宣也管不了那么多。

    但多灾多难,到达天门关时,忽然老天下了大雨,前方黄河河水猛涨。

    当天黑夜降临,宋军站在河边全部发抖,没法划船,没法游泳。

    高继宣无奈的扎下营地,又在河边杀猪宰羊,摆好香案,祭拜上苍,老天在上,河神在下,让大雨停下吧。

    凌晨时分,雨真的停下来。

    高继宣说道:“河神显灵了,这次一定会旗开得胜。”

    但这里是北方,纵然下雨,雨也不会很长,是不是高继宣刻意使了一个心理战术,不得而知。

    黎明渡过黄河,傍晚时分,来到麟州郊外。远远的还能看到麟州城正在与西夏人交战。

    血战十几天,麟州城还在宋军手中!

    天也黑了,此时到了八月中旬,月亮正圆时刻。

    盯着敌营,高继宣也头痛,这得有多少敌人,十万也不止啊。

    于是说道,我们今夜劫营玩一玩。

    明月照千里,西夏大军苦战了十几天,也累坏了,正睡得香。忽然杀声四起,宋军从后方杀到身边。

    西夏军队一片鸡飞狗跳。

    但起的作用不大,本来兵力少,而且几乎在十天内从开封赶到府州。

    就是画地图也要画上好长一会儿,甚至骑兵素质不高,也得七八天才能赶来。

    宋军体力也到了极限。

    杨文广说延州两战胜,是胜在体力上。现在颠倒过来,正好用在这支宋军上。虽乘乱击毙了许多西夏将士,一会儿宋军被杀散。换作其他将领,早就逃回去了。然而高氏这门很怪,很胆大。

    高琼犯法被斩,正好天降大雨,行刑的刽子手跑去躲雨,高琼不知道怎么弄的,将钉子拨去,绳子解开,大摇大摆逃走,投奔王审琦。后来多立下大功,澶渊时,正是他与寇准二人,将宋真宗的小龙椅子推到澶州城。

    高继宣继承了他老子的血脉。

    挠头苦思,没有办法,先撤出来,将附近的边民招来,条件是厢兵身份,禁军待遇。不管什么待遇,西夏人都杀到你们家门口了,你们要不要保家卫国。给了一些好处,又做了一番动援,让他拢来两千边民,一支新的军队半天之内诞生,高继宣替它取了一个名字,清边军。

    但用这点军队与十几万西夏主力军队作战,怎么看还是去送死的。

    高继宣不管,骑马看了看地形,第二天晚上又来了。

    元昊气得头脑发昏,还有完没完?派出几万人马出营追赶,将这支军队给我全歼了。追杀到三松岭,西夏军队恶噩到来。

    这里全是山地,西夏的骑军,包括什么铁鹞子重甲骑兵在内,到这里全部成了废物。马想跑都跑不起来,骑兵还有什么作用?

    但还有好几万人马。

    高继宣没有犹豫,说道:“杀。”

    杀了过去。

    西夏人还在考虑是不是要下马作战呢。可下了战马作战,似乎又不是他们所长,宋军杀过来了。

    特别是这些没有进城的边军,有许多战士的亲人被西夏军队杀害,此时眼睛都红了起来。又看到西夏军队失措的样子,士气高昂。

    只坚持一会儿,西夏军队特有的土匪性格发作,一看不利,有的人调头就跑。然而这里是山地,边上就是很深的山谷,后面自己战以阻挡,还有战马要牵拉。结果慌不择路,推搡之下,有许多人与马象下雨一样,往山谷里掉。结果第二天打扫战场时,山谷里一堆一堆的人尸体与马尸体。

    这一战打得就象写玄幻小说一样,魔幻无比。

    另一边没有玄幻,打得很辛苦。但有一人坐镇,也给元昊重创。

    王凯,来历同样显赫,他老子的老子的老子是鼎鼎大名杀神王全斌。

    这边城没有攻下来,那边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一个杀鬼,正在三松岭耀武扬威,元昊气昏了。对城上喊话,这一战我让你们杀死了三万多人,蛋给你们挤破了,受伤了,回家养伤去。

    但没有人当真,这个家伙太狡猾。

    果然不出所料,元昊调过头,扑向府州。

    何俨这才将信送向渭州,本来有一次机会的,让王吉将信带走。可三个人皆不相信王吉一个人能冲出西夏十万大军,向外界通风报信。所以耽搁了十几天时间。

    叶余贵战死,刘真受伤。

    麟州城第一次围困解除,但更惨烈的战事在府州那边再次爆发。

    这次将会比高继宣更魔幻,更传奇。

第三百六十三章 最强折家军(五)

    这四年间,李无一共发动四次大规模的作战。

    三川之战动用八万人马,后来变成了十几万军队,是李士彬的叛部。

    好水川之战动用十万人马。

    府麟路动用的军人更多,若包括横山出来侧应的军队,有可能达到十五万之众。两边皆损失惨重,以至后来定川砦之战,在休养生息了很长时间之后,元昊只能发动七万人马。

    陕西诸臣当中,范仲淹、庞籍与韩琦算是做得比较好的。

    此次皆出现失误。

    史上是陈执中与夏蛛掌管陕西事宜,二人算是不作为吧。至于已到了泾原路的泾州观察使王沿更不能指望。

    庞籍作为转运使,没有吭声。

    韩琦好歹在知秦州,算在后方,但这一战持续四个多月,后方的情报早象雪花片子在飞,没有作声。

    范仲淹从知耀州改迁知庆州兼管句环庆路部署司事,虽不及后来那个户部郎中龙图阁直学士管句娜延路部署司事兼知庆州并兼本路马步军都部署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实权大(晕,狂晕,仅知道的就有这么长的官职,还有的没加上去),也掌管着环庆路的军政财大权,手中握有五万禁军,若再加上蕃兵,兵力能达到六七万,居然没有乘机向西夏发动一次象样的进攻。那怕象白豹城那样的小规模进攻数次,元昊也会狐疑撤兵,缓解府麟路的紧张局势。

    十五万最强的西夏主力抽走,西夏虽有驻军,还能剩多少?况且从河西走廊到沙州李元昊还要派出大量军队驻守,防守吐蕃人袭击。

    后来编史书时,为了篡改这些带头大哥们的行为,将时间压缩到九月。

    实际战争持续到腊月初。

    最气人的是另一个君子,

    杨偕。

    前方将士与折家军正在浴血奋战,他上书道,丰州宁远寨已被贼破,惟麟州孤存,距府州一百四十里,远在绝塞,虽宁远界二州之间,可以为策应兵马宿屯之地,然其中无水泉可守。若议修复,徒费国用。今请新麟州于岚州合河津黄河东岸裴家山,其地四面绝险。有水泉。又说,灵夏二州,皆汉古郡,一旦弃之,麟州复何足惜。

    府麟路不妾了,将麟州搬到黄河以东。灵州夏州乃是汉朝以来的郡守,都不要了,小小的麟州与府州算什么。

    郑朗最恶心的正是这个君子。

    为什么他要找杨偕的麻烦,不仅是因为与夏辣作对误国,也是因为这次的进谏。

    恶心的还有后面的事,因为是君子,史书拼命的甚改。

    三川口兵力不足战败,杨偕怕人追究他麻烦,伪造书信送到延州,朝廷派救兵十万至矣。

    这时候元昊早就撤到金明寨北,与这封信屁的关系也没有。

    然而史书篡改写成元昊闻朝廷十万军至,惧跑。

    跑个屁,若是十万大军长途跋涉而来,车马劳累,又正在半途上,正好给元昊当大餐。

    高继宣去麟州救援,杨偕以枢密直学士身份知并州。

    赵祯密诏,说你看看能不能从太原调出几万军队策应麟府二州,杨偕进奏,出师临阵,无纪律则士不用命。今发农卒赴边,恐怕在路逃跑和临阵退缩,不听号令,请以军法从事。

    赵祯恩准。

    只要你解了围,管你怎么去做。

    于是吓死一个中官。史书再讴歌之,将一个武将活蒂吓死,多牛逼!

    然而弈麟二州打了数月之久,杨偕的军队在哪里?

    不但没有进军,相反,还上书让朝廷丢掉麟府。丢失麟府,想一想与河东的关系吧。只隔着一条黄河,只要一丢,河东甚至太原,以后也会成为了元昊的跑马场!

    幸好赵祯头脑清醒,对宰相们说,麟州,古郡,咸平年间契丹人围更重,但是守住了,非不可守也。今陡然丢失,将退以黄河为界,国家危矣。宜诏偕速修宁远寨,以援麟州。

    诏也没有用,杨偕正在太原虐武将们虐得不亦乐乎,那有胆量去麟州!

    以前有一个也姓杨的属下,向他献了神盾与劈阵刀,具体用法便是外环以车,内比以盾。兔毛川王吉用此法,获得过一回胜利。杨偕无耻的将这功劳吃下。说是他发明的。

    可以说他是最不要脸的君子,即便夏妹,也达不到他的级别。

    朝廷想驰援府麟路,但在一群君子与小人把持下,府麟路除了最初高继宣的援兵外,几乎看不到任何一个援兵。

    所以府麟路只好继续孤军奋战。

    黑白似乎在颠倒。

    但府州终于绽放出艳丽的亮色。

    元昊放出风声说我死了三万多人,实际没有那么多。

    但王凯与高继宣确实将他杀惨了,没有三万多人,估计也有两万人。

    用来麻痹宋军。

    然后徐徐撤退,但在八月下旬忽然率军大军越过屈野川西山的白草坪,扑向宁远寨。

    何必?

    十万余军队前来,城外的军队大部早调到城中,宁远寨只有几百人,不用迷惑,也守不住。

    就是几百人依然与元昊主力军队进行了鏖战,宋将王世直,王显殉国,全寨将士全部战死,无一人投降。元昊将宁远寨付之一炬后,又扑向府州。

    府刚刚城位于府条,建在大山上,背后便是黄河,前面府谷川有一条小河,往东会入黄河。于是用这条小河当作了护城河。

    折家又在府州经营百年,城池修得十分坚固,仅有一条小路通向城中。东南便是水门,崖壁峭绝,下临黄河。元昊看了看,只好从山崖下的小路向府州城发起攻。

    士兵快接近城门,忽然从城头上放下无数滚木檑石,弓箭如雨一样下来。突击队躲过了箭雨弩雨,却躲不过滚木檑石,石头还好一点,那些扎着钢刺的滚木一碾便是一大片,还碾个不停一直碾到山下,还要碾十几米才停下。

    突击队杀伤殆尽。

    其实城中发生了许多丑陋的事。

    康德舆不但不放百姓进城,还与几个主要宋军将领下领诸禁军勒兵不动。

    出战的是折家军。

    然而几十年未打仗了,折家军规模在缩小仅有六千余人。

    折继闵气得要用刀砍康德舆,还是王原劝道:“折将军,我会禀报我家相公,还你一个公道。”

    折继闵点点头。

    郑朗他知道,那年他还小,正是郑朗进谏,朝廷才拨下来一批武器,如今一一派上用场。忍着怒气在守卫府州城。

    元昊不知道城中发生的故事看了看再攻北城。

    折继闵过来亲自主战。

    有人将折家将列了一个表,第一代是折宗本,第二代是折嗣伦,第三代是折从阮,第四代是折德戾、折德源,第五代是折御勋与折御卿包括佘老太君,第六代是折惟正、折惟信、折惟忠、折惟质、折海超,第七代便是折继闵、折继祖与折继世其中折继闵是其中的最佼佼者。后面还有更牛的,折克柔、折克行,现在还没有出来或者岁数太小。

    主将亲自作战,士气激烈,城墙下尸体越积越高,又死了一千多人,城墙动都不动一下。但李元昊终于看到府州的一个弱点,西南城墙,很矮小,几乎不用梯子,搭一个人梯,一个站在下面托一托,人就能爬上城墙。

    下令加强北城进攻,将城内府州的主要兵力拖住,同时派兵抢战西南城墙,只要冲上去,府州城就沦陷了。

    这次出其不意的进攻,得到成效。

    很快西南城墙稀疏的几个宋兵被击毙,无数西夏军队涌上城头。城里城外一起大呼,城破了。城外的是嚣张之声,城内的是惊恐之声。

    就在这危险时刻,张累率军赶到,连连下令,让两人夹住一个敌兵,在城头上强行排出一个人肉长城,挡住敌人往上爬,然后击杀已登上城头的西夏军队。

    战斗很惨烈,连张田自己也身负三处刀枪,眼睛下方中了一箭,差一点将他眼睛射瞎。

    元昊的进攻被打退,但新的问题来临。

    麟州城缺水,郑朗没有嘱咐,西夏人进攻时,也储存了一些食用水。缺水是后来。

    府州不缺水,四面多是环水,所以城中也不备水。

    要吃水,怎么办?

    张田对百姓说道,你们可以出城挑水,保证西夏军队伤害不到你们。

    说到做到,张田率军作战,将城边的西夏人赶到河对岸。

    这是地形的原因。

    护城河中就有水,并且是绝对的活水,而护城河到城墙边又没有足够的空间容纳西夏军队,使西夏军队在河东北侧不能保持优势兵力。

    放那几百个士兵,对于猛人张日来说,是给张累当早点的,正餐都算不上。

    围困几天后,元昊终于认清一个无情的事实,攻,是攻不上城去,困,城中有粮有水,不能在这里干耗着。于是将军队再次拉到丰州碰碰运气。

    给他碰着了。

    丰杵是党项藏才族王家的地盘。

    有人说折家是党项人,还有人说折家是鲜卑化匈奴人,但王家却是真正的党项人,血脉比李元昊的血脉更尊贵。

    但是丰州地形很要命。

    其位置于后来府谷古城镇附近,有河,小河,有山,小山,且不多,且地势平坦。

    而且元昊两次失利,也被宋军杀火了,下严令不攻下丰州城者死。

    本来无险可守,又面对的是一支发怒的军队,丰州城坚守数天后,终于失守。

    王家家主丰州知州王庆余战死,兵马监押孙吉、指使三班借职侯秀、严训,包括王原派去的孙小乙,杨光祖全部战死。元昊与丰家有世仇,又在恼怒之下,下令屠城。这次屠城很可怕的,直接导致藏才王氏走向覆灭。

    有后人活着,但远不如从前。

    还不是要命的,不过这次要命,不知道是要了府麟的命,还是要了他自己的命。

    元昊第一次攻陷宋朝的州级城市,信心大增。

    还有一点。

    从七月下旬打到现在,快五十天了没有看到任何宋朝援兵的影子。斥候出去打探,也没有听到从东边或者南边赶来任何宋朝援兵。后方泾原、环庆与鄹原更是静悄悄一片。

    以前不出征时,宋朝还时不时在边境发起一些进攻。

    可自己出了兵,居然一次象样的进攻没有发动就象主动配合自己歼灭折家军一样。

    再想一想府州与麟州,似乎也不是铜墙铁壁,各有各的缺陷。

    自己又得到大量物资,他胆子壮起来,准备打一次持久战,将这三个钉子拨除。

    不仅是世仇,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本身适合耕种可以向西夏提供大量粮食又能虎视河东取得一个战略要地。

    于是做了两步计划,先是纵兵大掠,将丰州城东边的永安、来远、保宁三堡全部拨去。

    自丰州城破后,守堡的将士与百姓一起逃亡了,不但丰州,麟府二州有许多百姓渡过黄河,到河东避难。

    此时三州之地,仅剩下府州与麟州两个孤零零的城池顽强存在着。

    之所以拆除三堡是怕宋朝援兵到来,重新将三堡占去,断自断后路。没有城你存在,即便有援兵,他也不怕。又于自己后方,重修一琉璃堡,不是守,而是存放掳来的物资,用来打持久战。

    又在府麟与河东的要道上修了一个建宁寨,寨子很简陋,用意很简单。两城物资皆不足,阻断府麟二州联系,也隔绝宋朝河东向二州提供物资支援。准备将两个州城的将士与百姓活活饿死。

    然后又下令横山数万军队入侵延州,做为牵制。

    数万大军直冲延州。

    城中人心摇动,但王信没有担心。

    不是范雍时的延州城,此时延州附近多设有寨砦,朝廷也派来大批的军队。想凭借这几万人马就攻破延州,那是休想。

    不过王信也没有一昧守城。乘着夜色,率领两千精卫潜出南门,借着昏朦的月色,袭击敌营。可开战后不久,王信的先锋官被杀,为了稳定军心,王信暂时按兵不动。天色将晓,将部队悄悄拉到东山,稍作休息后,天方亮,趁势从山上向山下发起猛攻。

    西夏军队再次暴露了他们的战斗力,几万军队被两千宋军居然冲垮,迅速溃败。

    但元昊达到战略目标,因为此次进攻,鄹延路的军队被迫拖住。

    听到禀报后,元昊反而安心了,让他更安心的是因为扎下建宁寨,宋朝河东路运来的物资堵在黄河那一边,不敢渡河。

    这是文彦博准备的物资。

    数量丰富,有粮食,有武器,但放在黄河东边起什么作用?

    斥候将消息禀报给府州城。

    府州因为康德舆的无能,没有放什么百姓还好一点,麟州那边却放了许多百姓进城,匆匆忙忙之下,什么都没有带。这么多人要吃的喝的,况且打到现在,武器也缺乏。怎么办?

    这也是一个笑话,西北的战略要地,居然没有储存物资。

    但不是朝廷无能,几乎所有物资都支持陕西四路了。被财政压力所逼,没有办法,只好打到哪儿算哪儿。

    怎么才能将黄河东岸这批物资弄到两城来?

    一个个大眼瞪小眼。

    康德舆看了看诸将,折继闵现在对他很生气,自己也没有资格调动他。于是说道:“张田,我授命你为麟府道路巡检。”

    升官子。

    别急,后面还有。

    又说道:“你率五十骑去将麟府道路打通,将朝廷的物资送来。”

    王原忍无可忍,怒喝道:“康将军,你这是公报私仇!”

    说五十人突围送一个消息,还差不多,凭借五十人在十万敌军中,将麟府一百四十里的道路打通,还要将物资分别送到两城,也就是两百多里的道路,因为有物资,速度还是很缓慢的那种。

    休说五十骑,五十骑全部是吕布与薛仁贵这样的尊将组成,也完成不了这个任务!

    康德舆一拍桌子喝道:“王原,休得无礼,你说本官公报私仇,那么派谁去?难道让你去吗!”

    他还有理了。

    王原差一点气得吐血,若不是张田拽住他的胳膊,准备握紧拳头,不惜冒犯上司被责罚,也要将这个家伙饱拳一顿。

    拽住王原,张累说道:“我去。”

    战争打到这里,前半段结束。从准备到张累出城送粮持续了近两月时间。

    王原跟着张累出城,将他送到城门口。

    看着单薄薄的五十一个骑,渐渐地消失在地平线上,王原忽然想到一句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兮一去不复返。

    大剧即将上演。

    而且,此次府麟不再孤单。

    郑朗接到何俨的情报,对李征元说:“李内侍,你跟我去镇戎军。”

    李征元不知道真相,郑朗让他去就去,难道在镇戎寨郑朗弄出什么好东西?

    郑朗带他去,不是让他出主意,而是让他亲眼看,亲耳听,西夏人并不可怕。这样他回去后,就能向赵祯禀报,坚定赵祯的心。

    将狄青与老种召来。

    上次有赵绚与张方平,郑朗比较一下,赵询可,但岁数太轻,没真正成长起来。张方平缺少实战经验。两者都欠缺,所以此次没有喊他们来。

    真正剩下三驾马车。

    来到镇戎寨,老种也到了,郑朗说道:“元昊已经亲自在攻打麟府路,似乎动用了十万以上的军队。”

    元昊也无奈,想啃折家军,不动用这么多军队,力量不足。

    郑朗又说道:“而且元昊此战不是很顺利,大军已经陷在麟府路。”

    老种与锹青眼睛都亮了。

    元昊离开兴州,还带了十几万军队走的,意味着律么!

    防:写这段时,知道历史被篡改得很凶。主要借鉴的资料是续资治通鉴,宋史,续资治通鉴长编。差了一本宋仁宗实录,没有找到。续资治通鉴与宋史一个是清人写的,一个是元朝修的。有失误的地方,长编是南宋李煮根据各个实录撰写。已经在篡改。但不妨碍用宋史的各个参与大臣列传,一一将真相还原。

    应当来说,我写的这段历史比通鉴与长编更接近真实的历史。

    我不是宋粉,是范仲淹粉,但自己糊涂了,所以说韩琦与包拯的功过,对范仲淹评价一直很高。可将历史真相努力还原后,不知道怎么评价范仲淹了。求高人指教范仲淹在西北种种的心态(千万不要用他眼光长远来诠释,府麟一战中,范仲淹眼光可是一点也不长远)。无比纠葛中。

第三百六十四章 君子,君王是儿子(一)

    看着老种与狄青的眼神,郑朗也知道他们看中这次机会。

    秋青低喝一声:“可以攻,适度的发起一次猛攻。”

    “你们在说什么啊?”李征无迷惑地问。

    “进攻西夏侧应府麟……”,老种说道。

    “进攻西……西夏……”

    郑朗低声说道:“让我再想一想。”

    是想契丹。

    身在局内,不可能不考虑契丹的。

    契丹征伐西夏,有许多原因。

    得到宋朝的好处后,承诺过替宋朝与西夏做调解。

    对于明年增加岁币郑朗没有反对,从战略考虑,宋朝若是两面作战,凶多吉少。

    然后调停,谁知道无昊在数次大战后,国家筋疲力尽之下,真的开始同意与宋朝议和。后来看似议和成功,没有再侵犯宋朝。但别当真,若不是契丹攻打西夏,让无昊主意不定,加上他自己被老种反间计弄死,天知道休生养息之后,他会不会再继续攻打宋朝。

    契丹答应调和,那是委托之言,当真想两国和好?继续打下去,对契丹有百利无一害。于是派出使者阻止两国议和,宋朝阳奉阴违,答应了,但继续在议和。无昊直接拒绝。

    契丹感到很没有面子。

    又得到宋朝的好处,索性给宋朝一个交待。

    这是出战的最主要原因。

    兴平公主的死。

    对于姐姐不公正的待遇,辽兴宗一直愤愤不平。

    这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与赵祯私下关系默切,时常作一些画带给赵祯,赵祯也写几个字送给他。

    所以无昊运气好,两个老大哥皆是乖宝宝。

    其生母恶毒无比,还是给她一些名份,不象寻常无情皇家,为了权利不顾亲人之间的感情,肆意仇杀。为养母感到不公,对弟弟友爱有加。直接导致他死后,他那个好弟弟向他儿子发起叛乱。

    虽为国家,隐忍下来,姐姐的惨死,使辽兴宗心中始终对李无昊带着一股恶气。

    郑朗的建议,派出斥候去契丹境内散发谣传。

    不深入,两国几十年交好,对斥候难度不高,河北就有榷场,交易规楼很大。

    似乎又不花什么钱,赵桠与几位大佬同意了,已经有斥候潜入契丹边境在扩散谣言。

    更起了煽风点火的作用。

    若没有意外,因为在府麟路吃了大亏,兵力损耗严重,明年无昊请求契丹发兵攻宋,配合他对宋朝的军事攻击。契丹兵至幽州,举步不前,无昊对此极为不满。(奶奶的,真的很象眼下,大笑)

    但无昊还心中存着顾忌。

    后年契丹夹山部党项人呆儿族不堪契丹苛刻剥削,发动起义。李无昊主动配合契丹镇压了此次起义。他出的主力军队,契丹却将全部掳获归为己有,更激起无昊的怨恨。

    于是煽动呆儿族叛辽归夏,又唆使子儿族骚扰契丹边境。

    新仇旧恨,辽兴宗终于出征西夏。

    这一战对宋朝帮助极大。

    契丹人终于意识到他们不再是以前那个百战百胜的契丹,宋朝与西夏屡次交战中,越来越占上风,那么与自己交战呢?

    直接导致后来宋朝多次征伐西夏,契丹人只顾收宋朝的好处,却不敢作声抗议阻拦,更因为与西夏关系产生恶化,没有出兵援助。

    若是自己这一次得功,无昊还敢不敢妄自尊大,收留呆儿族。

    其实只收下入百户呆儿族,人不多,对两国意义皆不大。李无昊也不是顾虑是党项人,不然前面不可能出兵替契丹人镇压呆儿族起义。

    但这八百户起了一个导火线的作用。

    想了好一会儿,郑朗还是决定要打,狠狠的打。

    至于契丹会不会出征西夏,兴平公主的死已经埋下了火药。

    宋朝的好处,若没有意外,明年也会给。

    呆儿族的叛乱,可以操作。

    但这一战必须要胜,否则得到宋朝的岁币,以后又成祸害。

    而且可以算一笔账。

    原来宋朝在陕西驻军仅几万人,现在兵力达到二十多万,巅峰时达到三十多万。物资从中原运来,比到河东河北更远,为了防守,要不断的建砦筑堡,仅这一项支出,每年最少需要一千五百万贯以上,动作稍大一大,两千万贯就没有了。

    是不发动战争的。

    若象现在这样不停的发动战争,费用会接近三千万贯!

    唐朝一年的总收入还不够宋朝在陕西一路一年的支出。

    二十年下来,最少是三亿贯。

    这些钱节省下来,也不会存入国库,一是用在其他场所,做一些实事,比如水利,二是浪费冗费,三是还之于民,轻徭薄敛,再以仁宗的忠厚仁爱,百姓会真正迎来太平盛世辰光。

    宋英宗有些不是玩意,也不是太差,宋神宗虽比赵祯次点,对百姓还可以。

    哲宗有为,可惜短寿。

    四代比较英明的人君治理,没有西北巨大黑洞存在,宋朝会达到什么高度!

    终于说道:“无昊陷入府麟,最少被拖上四个月,我们十月中旬进攻,冬月初结束。”

    无昊拖得越久,对西夏国内压力越大。

    郑朗还有一个私哎

    丰州失守他是知道的,但无奈,以丰州的地形,与孤悬于海外之势,想要守住,包括府麟路许多百姓被杀害,最少得让朝廷再派出五万以上的军队。

    朝廷能抽出这么多军队么?

    而府麟路的战争,正是从丰州失守后,发生质的转变。

    无昊不知道让张亢,张臣,王吉,王凯,折继闵,高继宣六大杀神杀死多少将士。

    因此将时间往后推一推。

    后面的事老种与狄青不知道,但知道拖得越久,西夏负担越重。

    郑朗又说道:“今年冬天虽不及前几年冬天暖和,但比去年前年情况要好,到了明年后年,会再次出现大寒。”

    这是天机。

    但天气能决定战争走向。

    当然,也能决定西北马上的屯田生产。

    只要没有去年冷,十月到冬月中旬,宋兵都可以承受这种寒冷。并且因为棉花种植,有的士兵通过训练时奖励,穿上了棉花制成的夹袄,又因为与蕃子产生交易,又扣了一批兽皮下来制成袄子。

    有了冬衣,抗寒性在提高。

    十月中旬过后,西夏人认为宋兵怕冷,会疏忽大意。

    老种与狄青抬头看了郑朗一眼,不怀疑,眼中反而出现一些敬佩。

    古人不懂,认为有本事的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郑朗既然通过格物学原理,知道在海外的矿藏,知道天气也不算什么。

    于是点头道:“好。”

    狄青又问:“是在石门峡,还是在没烟前峡?”

    没烟峡长达几十里路,西边几乎延伸到天都山,东端延伸到后来的黑城镇,东边这一段称没烟前峡。后来宋朝在此修筑了平夏城与灵平寨。向南延伸之处便是石门峡。

    这一处名气更大,唐朝原州七关之一石门关废墟便在此。还有一个名胜古迹,须弥山石窟。

    战略意义极其重要,隋唐朝突厥人多从此处入侵中原。

    哲宗时西夏于石门峡筑没烟峡寨,导致中国探骑莫敢过界。

    宋朝于此筑平夏城,同样也直接威胁西夏人的安全,梁太后为了拨去这个钉子,亲率三十万大军讨伐,大败,带回去没十万人。此城建后,西夏歌谣曰,唱歌作乐地,都被汉家占有,后何以堪。宋人夺我饭碗。

    李无昊一切草创,虽自此处来回出没,进攻宋军,还没有真正意识到此处的重要性。宋朝更是如此。

    郑朗也不揭破。

    此处不筑城罢,一筑城西夏天都山直接暴雳在宋军攻击之下,无昊会发疯的。

    郑朗更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但原来商议后,决定从这两处挑选一处作为伏击点。

    郑朗反问:“秋将军,你认为那一处好。”

    “我派了刺探过去看,没烟前峡水草丰美,又位于北边,更容易吸引敌寇到来。但地势广阔平坦,不易设伏。石门峡地势狭窄,容易设伏,但位于南侧,敌寇兵力有恐不足,未必能追进石门峡,且敌人也不会不派人查看,我军若于石门峡两边山陵上设伏,敌人刺探不会放过此处。”

    敌人斥候看到,伏兵也不起作用了。

    最好直接进入没烟峡中设伏,然而离西夏人控制境内太近,想设伏更不易。

    “石门峡草木如何?”

    “石门峡前有一条石门小川,草木茂盛,伏兵于此,易于躲藏,可是却不容易躲过敌冠的刺探。”

    郑朗笑了一笑,后来的石门峡两边几乎成了数座光山,看来宋朝的环境总体还是比后世好啊。说:“种将军,你看呢?”

    “最好再去看一看,将没烟峡整段地形得知,才能做决定。”

    秋青道:“我亲自去吧。”

    “秋将军,不可犯险。”郑朗说道。

    府州那个猛人张臣正是自持勇猛天下无敌,孤身一人,前往敌境查看地形,被羌人发现,无数羌人追击,虽最终逃回来,但是身负重伤,加上以前的旧伤,前后一起发作,中年早逝。

    秋青的指挥能力超过张大神,勇猛度恐怕离张大神很远。

    “郑相公,我会小心的。”

    “小心又小心,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不是个人的安全,也是宋朝的安全之一。不是为你个人保住生命,而是为了我大宋必须保护自己安全。”

    “郑相公……”

    “你去就去吧,多带一些护卫,另外,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否则敌人会用重兵对你进行围击。”

    “喏。”

    反正将作战时间推迟到十月中旬,不急,郑朗又说道:“若敌人中伏,以后我们怎么安排?”

    老种迟疑一下,说道:“西夏河南还有多少兵力?”

    不象开始,时至今天,西夏境内一些大的消息,宋朝全部知道。

    比如以嵬名守全、张陟、张绛、杨廓、徐敏宗、张文显辈主谋议,以钟鼎臣典文书,以成逋、克成赏、都卧、诸多蜘定、多多马窦、惟吉主兵马,野利仁荣主蕃学。还有张无,吴昊,在西夏地位也很童,但不及前者。

    又置十二监军司,委豪右分统其众,自河北至午腊葬山七万人,以备契丹。河南洪州白豹、安盐州、罗落、天都、惟精山等五万人,以备环、庆、镇戎、原州,左厢宥州路五万人,以备麒,延、麟、府;右厢甘州路三万人,以备西蕃、回纥;贺兰驻兵五万、灵州五万人、兴州兴庆府七万人为镇守,总五十余万。

    大约的兵力分布,比如现在与契丹没有交恶,但因为兴平公主的死,无昊做贼心虚,于西夏的河北,也就是阴山南边的北河套,布置一些兵力,不足七万,与契丹交战后,七万军力又不止。

    想要扩大战果,面对第一道防线便是从白豹成哪始,到会州的北面,镇戎军西北面的惟精山这五万人马

    无昊又抽了一抽,将会被泾原路宋军打成筛子。

    这是一种理论,实际不可能,后面还有呢。贺兰山与兴州十二万人估计救援不及,但灵州驻扎着五万人马。

    狄青眼中闪烁着光芒,说道:“要不要向灵州发起一次试探性的进攻?”

    不管成不成功,这个意义可大了海去。

    老种同样心动,但一会儿冷静下来,摇头道:“不妥,此时灵州不是往日灵州,西夏贼寇加固城墙,高达三丈,易守难攻。又离我境太遥远,一路军队出击,若是无昊突然杀回,有可能全军覆没。”

    郑朗也认为太冒险了,说道:“夺赏移口,根据情况,再出击韦州或者鸣沙城,不管成与不成,速战速决,迅速返回。”

    “好!”狄青道。

    宋朝几十万大军,打到现在,连西夏境内半步都不敢迈进去,却遭到数次惨败,打得太窝囊了。

    但他地位低,敢怒不敢言。

    郑朗是泾原路头号长官,又得皇帝宠爱,文臣代表,他既然说打,机会又如此难得,还有什么好犹豫。

    大方向决定下来,开始商议详细的步骤。

    其实这是第三次商议了,第一次是郑朗与狄青,第二次是郑朗与狄青、老种、张方平、赵询五人。

    李征无听着胆战心惊,问:“郑相公,要不要向陛下禀报?”

    “要,这份奏折你来写。”

    “我不会写啊。”

    “听到现在,你没有听明白?”

    “我那能听明白?”

    “你亲自坐在这里听,都听不明白,朝中诸臣能不能看一封信,就能做出正确判断?韩绮还没有打呢,闹得熙熙攘攘,天下皆知,结果好水川大败。此事我会向陛下蘖奏,但不是现在。所以我喊你过来旁听,就是做一个见证。”

    李征无不知道怎么说。

    郑朗心中冷笑,自己虽军事天赋不及老种,可有后来的知识,与历史的记忆,再加上老种的谋划,狄青的指挥能力,三人搭挡,再不行,宋朝恐怕也没有其他人能行。

    指挥朝堂中的山

    除了吕夷简外,还有谁行?

    就是吕夷简只能说调度有功,几年战斗打下来,幸得吕夷简在朝堂小心的替国家经营,才将难关渡过。至于军事,吕夷简还是一窃不通。

    陕西四路,庞籍、韩绮与范仲淹都不指望了,况且朝中的大佬们。

    商议后,郑朗再次派出—队人马,赶向河东,府麟路如今成为西夏的跑马场,无法生存下去,只有到河东岚州,黄河东岸,伺机探听消息

    这支人马比较多,有五十人,郑朗要求他们到达目的地后,尽量潜入府麟打听消息,最好从空隙里钻进去,与府麟取得联系。然后每隔三五天,必须送一份关于府麟路战事的消息回来。

    后方才能做进一步的安排。

    斥候小队离开后,郑朗派人送信给范仲淹,西夏大军在府麟路作战,咱们筑细腰城吧。

    其意义对泾原与环庆二路非同小可,范仲淹欣然同意。

    但郑朗在后方再次进行军队编制。

    抽了抽,抽出五千人,组成一支新的军队,名为细腰军。

    这矢军队将配合范仲淹筑细腰城。

    此城若成,环庆与泾原前线能联系,又将后方三支叛部隔阻,所以必须高大坚固。否则无昊大军归来后,必定对此发起进攻。

    想要筑一座高大的寨子,最少得数月时间,有的能长达一年多。

    以后可以逐步加高加宽加固,但必须在这一两个月内有一个大模样,想有一个大模样,必须人多。

    细腰军便是增加筑城人手的,主要人手还是出自环州,其城也在环州境内。

    不但茫仲淹出主囊的筑城劳力与财力,包括对三部感化事宜,也交给了范仲淹。本来就是范仲淹的功劳,郑朗不想分食。

    实际郑朗已经准备在裁军。

    细腰军五千人皆是练军过程中表现很不好的士兵。

    重赏到这地步,再表现不好,算是无药可医。

    也不止这五千人,从中再次择了一择,大多数家中负担沉重,比如有妻儿老小,是家中的孤子,家中的主要劳力,还有一些身体瘦弱,体弱多病者,表现又不好。

    这些人放在军中,不但不增加战斗力,可能会成为累赘。

    筑完了细腰城,会将他们全部遣送回家。

    以后还要择,先择的正是这支细腰军。

    然后进行拉练。

    四万军队,一起来到天圣寨与乾宁寨,进行练兵。练兵是假的,拱卫环州建设细腰城。

    离细腰城不远,但在没烟前峡的东边,继续不惊动西夏人。

    天都山西夏军队很快听到消息,没有想到郑朗会实施一次反击。

    但细腰城一筑,灭藏三族完全隔绝,意义也非同小可,可是河南兵力不足,无奈之下,只能向无星禀报。

    无昊很生气,可同样没有办法,说道,让他们筑。

    也好,既然筑城,那就筑吧。将精力放在筑城上,不会对西夏进行反攻,自己好安心慢慢将麟州府州夺下。

    但这次他的入侵,终于使赵祯恼火了,下了一道厉旨。

第三百六十五章 君子,君王的儿子(二)

    杨文广两个妻子,一个是汉人妻子,一个是党项人妻子。

    传说中有一个姑苏慕容,是鲜卑人后代,其实鲜卑党项慕容氏在西北有许多族人,也不会姑苏家用彼之道,还彼之身的武功。

    但泾原路,正在用彼之道,还彼之身。

    四万军队拉练到了天圣寨,但缩在东边,除了许多做为斥候游骑,到处巡逻,军队也就龟缩在茹河上游地区那一小块地方,不再动了。

    如果不是无昊的命令,天都山的西夏守军都想聚集军队,来一次突然袭击,击溃这支宋军。

    表现太懦弱。

    又有一个消息让他们再次蠢蠢欲动。

    ……

    终于出城了,四儿与环儿高兴地跳起来。

    崔娴想训斥,但想到恐怕丈夫看她们活泼,说不定还以为她们可爱,于是没有作声。

    美眸盯着郑朗,果然看到郑朗一脸的笑意。

    丈夫熟读儒家书籍,但礼教……

    然而崔娴也发觉丈夫这种不拘礼教,让她自己感到欢喜。

    不敢往下想,自己可是出自书香门第,河北名门,官宦子女。

    郑朗与崔有节不同。

    崔娴也不知道她喜欢的是什么。

    自由!

    崔娴不作声,默契地站在丈夫后面,看着他与老农说话。

    秋天到了深处,西北已开始清凉。

    近处川水澄清明净,远山群山披上苍黄。

    冬天就要来临。

    因此配合范仲淹建城外,郑朗抓紧时间,开始屯田。

    好在三州官员皆有一些能力,渭州是郑朗自己主管的,问垦田,宋朝官员有几人能及郑朗,除非在环州的那位,主管了整个江东圩田,经验比郑朗丰富,还有什么人能及郑朗?

    张方平吏治之材,在现在的宋朝官员当中,也是屈指可数的。

    滕宗谅稍差,可能让范小夫子为他所建的岳阳楼,写下那篇流传百芳的大作,还是有些本事。

    但是郑朗下了一条命令,勿得让成年战马耕地。

    宋朝缺马,即便有马,也是胡乱养的,甚至王安石创造了保马法。

    那个马当作牛来用,当作骡子来用,真上了战场,还能跑得起来么?

    可以用马,老马,弱马,残马,次马,也就是除战马之外的马匹,可以用来耕地,拉东西。还有骡子,一些黄牛,仅是泾原路本身牲畜是不够的,又从吐蕃人哪里交易来一些牲畜。

    务必在深冬来临,土壤结冰之前,将所有屯田全部开垦。到明年时,留下一部分必用的牲畜,其余的牲畜运向后方。后方也严重缺少牲畜,特别是耕地的牲畜。

    可是此次抢耕屯田,却产生另外一个作用,北方的西夏人更加被他迷惑。

    果然是文官。

    岂是他们所看到的假象?

    大量斥候游巡北方,名义是防止西夏军队前来袭击,阻止建城,实际在逐一查看北方的地形,连狄青也悄悄亲自潜入斥候队伍中,一度潜伏到天都山下,让郑朗喝止。

    奶奶的,你不要命的玩,我还指望你是我手中最重要的一张王牌呢。

    但郑朗越对狄青看得,狄青越是想以死相报。

    不是后来名震天下的狄青,此时狄青算什么?立功,西北立功的将士不要太多。

    虽立得多,有马上的张亢与张岊立得多么?

    这理儿没法说。

    不断的用赏赐激励将士训练,也渐渐出了成果。

    还有些早,得持续一年以上的时间,再裁去不上进的一万几千名士兵,那么以后泾原路剩下的便是一支强大精军。最少可以与刘平那一支手下相媲美之。

    有这支军队,纵然葛怀敏指挥,也不会象史上输得那样惨。

    也不可能让他指挥的。

    现在裁的不多,训练时间不算很长,但比原来的战斗力会提高。

    一部分将士专门在训练砍马刀、砍马斧与钩镰枪,不是用来给宋徽宗观赏的,而是狄青等人亲自带队在训练。

    原来宋军中多是弓箭手,以练习弓箭为主,放下弓弩,刺杀之术不高,现在郑朗却将刺杀之术排在重要的地位。骑兵骑术、马上格斗刺杀之术,弓箭手箭艺、马步格斗刺杀之术。

    这就是马上到来一战的本钱。

    又让一些比较有军事天赋的将领,比如景泰、赵珣、曹英、刘沪等将放在天圣寨,让他们率领将士训练。实际上等于是准备对他们重用,现在与士兵共同训练,就能与士兵熟悉,做到士卒知将,将知士卒。

    还有更多的将领,好水川一役,泾原路大多数将领战死,朝廷增加许多新将到了泾原路。如王保、李志和、王文等人。因为能力有限,未得到郑朗重视,多与葛怀敏走得近。

    对泾原路产生隐隐的分裂,郑朗似乎熟视无睹。

    狄青与种师衡劝了好几回,郑朗也未听。

    有可能会用上,有可能用不上。反正只要这一战胜利,想踢葛怀敏十分容易。

    一路巡查,看了多处屯田开垦的情况后,郑朗返回渭州城。

    接到赵祯颁发的诏书,向天下颁发的正式诏书……无昊背惠以来,屡求归附;然其欲缓我师,专为谲诈,是以拒而弗受;况河西士民素被王化,朕为之父母,岂不闵伤!自今仰边臣但谨守封疆,精练军伍,非因战斗,毋得枉杀老幼及薰烧族帐。国朝将帅之臣,素有捍边勋名者,委中书门下求访其子孙,特与录用。自今功臣不限品数,赐私门立戟,文武臣僚许立家庙,已赐门戟者仍给官地修建,令有司检详制度以闻。

    终于醒悟过来,无昊不会投降,那个投降不叫投降,是诈降,让宋朝麻痹大意,伺机进攻。于是让边关诸臣不准接受无昊的任何降书。

    西北死了许多百姓,不管是汉人,或者是蕃人,皆王化了,是朕的子民,朕为之父母,能不伤心吗?

    请相信,他说的是发自内心的。

    不但他,后来的宋神宗也不错,西北军队大败,死了许多将士,宋神宗闻之号淘大哭,双眼滴血,声音为之嘶哑。

    都是好皇帝,然而让祖宗法制四个大字套上了枷锁。

    门戟与立家庙,是有大功的大臣才享有的荣誉。现在不管,只要有边功,不管你是文臣,或者是武将,皆让你享受这个荣誉。连子孙都将其访查出来,逐一录用。

    李无昊将赵祯气着了,否则不会下这份诏书。

    郑朗笑了一笑,不知道范仲淹看到这份诏书怎么想?也不怪,他只是一个文臣,没有开金手指,在军事上犯下一些错误,能理解。

    郑朗还是有些防范心理,此次进攻,没有寻找范仲淹帮助,说都没有说。怕范仲淹与自己意见不合,对自己劝说,或者阻止。

    秋天,泾原路一片详和,北方,则在继续血战。

    ……

    张岊出了府州城,虽然他浑身是胆,此时心情也不大好受。

    但军命不得不听。

    不过他运气好,虽只有五十人,皆是骑兵,活动范围大,人数少,又不吸引人注意。居然平安的来到青眉浪,位于麟州与府州城中间,离府州城大约一百里路。

    然后碰到王凯的军队,他是自麟州出来,也是想将这批物资安全送到麟州城。

    但不是康德舆,带了近九百名士兵出来,对于麟州城可怜巴巴的兵力来说,仅九百人,已经是麟州城能抽出最大的兵力。并且全部是高继宣组织起来,经过血战的清边军。

    两军会合,力量增加。可是目标也变大,刚刚出发没有多久,便遇到近万名敌人的游骑。

    打野战,西夏最喜欢。

    一听宋军只有九百人,一个个开心万分,哇哇叫着,扑过来。

    但他们想错了,这九百名宋军不是普通的宋军,那是九百只猛虎,况且军中还有一个虎王。

    看着黑压压的敌人扑来,张岊大喝一声,不退反进,率先攻上。

    只有九百人,在密集的西夏军中,却象一朵红色的花,灿烂的开放,所过之处,卷起一朵朵血莲。

    乱战中,一箭贯穿张岊的头颅,连王凯都认为他死定了。但是没有死,又看到张岊伸手折箭,以脸颊作为折箭的杠点,将箭折断,用手连拉两次,两道血光喷出,然后大吼,冲向敌兵。

    原来长箭没有射中头颅,却将他两腮射穿。

    让他将箭拨出来,且不说箭上有回须,就是没有,也痛啊。

    看到这个凶人,西夏人再次暴露他们本来的面目,吓得拨马就跑。

    一万名骑兵,居然被九百人打败,并且这九百人多半还是步兵,没有唐朝的陌刀,也没有岳家军的砍马刀、砍马斧、钩镰枪。

    王凯很无语,自己也算勇将了,与这个张岊相比,什么勇也谈不上。

    这一战不但将十倍的敌人打败,还击毙了几百名西夏士兵,得到许多战马,仅张岊一人就缴获了十二匹战马。

    继续往前。

    前面就是押送粮食的宋军,领军的是一个小兵,叫王吉。

    也升官了。

    率领着五六千从河东各州府抽出来的军队,押运物资,前来府麟路。

    不是官升得快,是没有其他宋将愿意前来府麟路送死,只好让这个传奇小兵率队。

    因为要绕过西夏的建宁寨,王吉这一行,兜了好大的圈子,才来到这里。

    真正的困难也随之到来。

    押粮队来到麟州城东北角的兔毛川,无边无际的西夏骑军从天地尽头迅速蔓延过来。

    为了剿灭这支护粮队,无昊派出三万多军队。

    六千步兵PK三万多骑兵。

    押粮队监军太监宋永诚当场吓哭了,拿着一根绢带就要自杀。

    王吉说道:“仗还没有打呢,你自杀干吗?打输了再死不迟。”

    又命令亲兵保护宋永诚,如贵人有失,你们这些人当全部斩首。

    王吉与张岊两人浑身是胆,但这是从皇宫里外放出来的太监,王吉也有顾忌。

    不过还好,宋永诚知道自在份量,没有象王侁那样胡乱参与指挥,否则今天王吉与张岊很有可能变成第二个杨继业。

    局势很是凶险,王凯手下是战斗力强悍的清边军,王吉所部却是很少经过战场的河东军。

    敌人不但有三万多骑兵,还有西夏最强大的军队,大批铁鹞子。

    王吉下令将粮车挡在前面,再用盾牌护住空隙,也就是杨偕原先下属小吏献的神盾和劈阵刀与龙虎八阵图。

    龙虎八阵图那是杨偕往自己脸上抹功,有现成的粮车,三个勇将在此,能不利用么?神盾十分笨重,但设有机关,开动后,前面图案会活动,能起恐吓作用。

    真正起作用的是劈阵刀,这是一种近于陌刀的长刀,同样笨重,但用来与骑兵交战时,若力气大,能向上劈死马背上的敌人,向下劈断马腿。

    缺点就是太重,普通士兵无法使用。

    也要看,比如现在这种情况,三位主将不惧,生死关头,将士兵的潜能激发,说不定更重的陌刀,都来挥舞起来,劈向敌人。

    布好车阵,敌人到来。

    万箭齐发,许多敌人被射落马下。

    然而铁鹞子没有事,这是重甲骑兵,从士兵到战马,皆裹着厚厚的盔甲。

    可是武器并不是无敌的,主要还是将领的指挥与士兵的勇敢,兔毛川便证明铁鹞子同样可以打败。

    王吉一看铁鹞子无论箭再怎么射,不损伤半根毫毛,仅射出一箭,便从车阵里跃出来。一边冲向敌人,一边卸去自己盔甲。

    要跑得快,盔甲太重,碍事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赤着一个大膀子,一头扎进了敌军,并且是最强的铁鹞子军中。

    敌军用兵器砍他,王吉灵活机动,想砍也砍不到。于是用箭射他,引还没有举起,已经身首异处。眨眼之间,西夏最强大的铁鹞子被他砍死十几个人。

    也要感谢劈阵刀,没有这种犀利的长刀,就无法对付铁鹞子的重甲。

    别急,杀神才出来一个,后面还有两个。

    张岊与王凯两人也率领手下,从车阵杀了出来。

    激战中,王凯脸部也挨了一箭,他没有张岊那个勇气,牙一咬,生生将箭折断,从两颊拨出。没有拨,就挂着那只箭,继续杀敌。

    **百名宋军再次象**百只猛虎一样,恶狠狠地扑向三万多西夏军队中。

    只一会儿,就让西夏人感到心惊胆寒。

    雪上加霜,西夏主将在一片混乱中,不知道被那一个河东宋军给射死。西夏军队立即阵脚大乱,王凯喝道:“全部出来,杀!”

    是人总有血性的,况且这些河东军不是从内陆召集过来,而是周围各州抽来的军队,多是边民,平时也十分凶悍。看到三位主将与几百名府州兵如此勇敢,心神摇动,听到王凯的喝喊后,一起从车阵跳出。

    五千多不要命的宋军加入,西夏大军立即溃败。

    那一天,兔毛川好多兔子。

    三万多骑兵,还是西夏主力军队,居然被六千步兵在后面猛追,不断地有人慌忙落马,被宋军砍杀。

    越是惨叫,越是求饶,前面的人跑得越快。

    但这是三万多人,又是骑兵,挤在一起,想调头逃跑,会产生什么样的慌乱?

    甚至有许多人被宋军赶到北边的山顶上,无处可逃了,于是勒马往悬崖下面跳。再次下雨。

    此战被宋军杀死的,与自相践踏而死的西夏士兵达到几千人之众,司马光笔记里记载是一万人。估计不足,毕竟骑兵速度快,只要拉开空间,想逃过宋军追杀比较容易。

    可没有一万人,也差不了多少。

    当张岊带着物资与军队返回府州城时,府州上下全部傻眼,连折继闵也站在哪里,大半天才激动地说:“很好,很好。”

    王原悄悄过来说道:“张将军,此战我一定替你向我家相公禀报,让他在皇上面前推荐你。”

    张岊呵呵一乐,但又捂起嘴巴,嘴巴上一左一右还有两个大窟窿呢。

    传奇并没有结束,继续。

    ……

    南边有一个人叫张亢。

    文官,正牌进士出身。

    原来是一个小官吏,一直默默无闻。

    西北战事打响后,到了镇戎军做通判,让他接触到军事,天赋爆发,正好赵祯下诏,广征天下豪杰良策,于是张亢奏折象雪花片一样,不断地向京城飘。上到战役大方向,统帅,下到士兵素质,无一不说。

    有许多建议还是不错的,但京城大佬不这样想,你一个小书生,刚上战场,凭什么夸夸其谈。

    正好他母亲去世,朝廷大佬抓住机会,你回去守孝吧,也让我们安静安静。

    西北战事吃紧,朝廷不知道用什么人了,忽然又想到张亢,不管怎么说,他敢说敢去前线。你回来吧,朝廷需要你。

    不行,俺在守孝呢。

    守孝也不行,国家危难,你必须挺身而出,这叫夺情。

    将张亢强行从家中拉出来,先是忠州,后是延州。

    在延州与大将许怀德产生矛盾,许怀德,也就是延州承平砦立功的那个将军。而且他是官宦子弟,来西北前担任过京城禁军殿前司指挥使左班都虞候,是名副其实的高官,在京城也有很深的人脉关系。

    黑状告到京城,对错难说,但许怀德告黑状是不对的。

    以至让赵祯一度产生误会,说张亢与许怀德不和,怎么管理边事?当戒告各司,如果用这个办法想迁到内地为官,悉夺官,安置极边之地。

    凭借这句话,若没有意外,张亢的命运已经注定。

    张亢还不知道,又上了一书,说贼到一处,诸路援兵各走十程,才能增援。我来敌走,又寇他路,不用打了,累也将我军累死。更过份的边境将士有什么战役,必须请示朝廷同意,才能执行,一来一去,耽搁许多辰光,如何能打败敌人?

    不报。

    八月府麟告急,赵祯让许怀德率领一万人马,前去驰援府麟路。

    许怀德心中畏惧,这不是当初在承平砦,前去府州要走很远的路,容易遭到敌人伏击,并且只有一万人,敌人多达十几万骑兵。于是在延州磨蹭不前。正好横山西夏数万军队前来寇延州,于是赖在延州不走。

    杨偕在太原要练军,许怀德在延州要防守横山敌寇,赵祯在京城苦逼了,难道让朕率领京城人马,前去府州御驾亲征?

    这时府州情报也反馈回来,特别是康德舆的种种行为,让府麟二州所有将士皆感到不满,于是下诏让张亢前去府州替代康德舆。

    不知道赵祯有没有想过,如今府麟路遍布西夏铁骑,张亢如何能抵达府州,他不是王吉,不是张岊,只是一个文弱的文臣。也许想过,反正听信了许怀德的话,对张亢不满,死马当活马医吧。

    还不算过份,因为许怀德捣鬼,延州居然没有拨出一个随从,使得张亢只能孤身一人前往府州。

    九月下旬,不知道张亢用了什么方法,居然真的平安来到府州城下,站在城门下叫城:“我乃新军马,请开城。”

    城头上一阵哗笑,有的人说,你是新军马,我还是新相公。

    那有这样的新都钤辖管句麟府军马公,不要说这时,就是平时,你最少得带几个随从。

    有人喊道,疯子,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府州不是你玩的地方。

    张亢郁闷万分,说道:“我这里有敕书。”

    城上的守城将士听到敕书,终于正视,用吊蓝将敕吊上,看了看,禀报折继闵,折继闵连忙说道:“请开城门,迎接新军马。”

    真是新军马?

    城中欢呼声一片。

    自七月交战以来,战争持续七十多天,除了王吉带来的一批护粮队,以及高继宣带来的几千援兵外,朝廷再无一个援兵到来。虽然朝堂争议不知,有人已经在猜测,宋朝是不是准备丢弃府州与麟州了。

    朝廷派新军马过来,说明朝廷没有将府麟路遗忘。

    城门打开。

    芝麻芝麻,开门开门,一个巨大的金库,随着城门吱哑的响声传来,将会华丽的展现在世人眼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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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61/ 第一时间欣赏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节! 作者:午后方晴所写的《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为转载作品,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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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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