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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午后方晴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txt下载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六章 小战(中)

    郑朗转到队伍南边,从士兵手中接过一把长枪,用枪尖在地上划出一条长长的沟痕。

    将长枪交到这个士兵手中,看着左边的主力部队,也就是黄德和带出来的逃兵,说道:“你们所站在的这片土地上,自你们逃跑后刘太尉仅率领一千余士兵,与十几万敌寇血战数天,多次将敌寇打败。当时你们不逃跑,刘太尉会不会取得一场大捷?”

    战争不能象郑朗这样算账的,若比士兵数量,宋朝早就一统天下。

    但说得似是而非,也容易忽悠住人。

    至少让这些士兵觉得十几万西夏士兵对付一千几百名士兵都如此困难,再想一想去年冬月的两场战争,会认为西夏士兵战斗力也不如此。

    这样,能多少激发士兵的士气。

    郑朗又说道:“但因为你们的逃跑,全军覆没,你们觉不觉得可耻?”

    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不言。

    “最可耻的是你们没有胆量杀敌,却跑到甘泉抢掠自己的同胞,你们是什么?是英勇不屈的我朝西北将士,还是土匪?”

    “那是黄德和让我们做的,”一个士兵小声说道。

    “你大声说。”

    “是黄德和强迫我们做的。”这个士兵不得不挣扎着吼道。

    “你说是你们并不是脓包,孬种,软货,只是因为黄德和贪生怕死,才使你们逃跑的?”

    “正是。”

    “那你们呢?”郑朗转过头,看着其他人问。

    “是。”

    “好,我今天给你们一次机会,敌寇听说你们在此,认为你们是一群孬种,所以仅派三千人马,就想将你们奸灭,你们敢不敢迎战?敢不敢用血战来洗脱你们身上的耻辱,敢不敢用你们的勇气向世人证明你们的清白?”

    来了多少人,斥候来不及一个个去数,也不敢靠近去数。但斥候目测是不到四丰人,郑朗再克扣了一下,说三千人。此时就有近三千宋兵,至少数量不比西夏军队数量少。

    郑朗无形中在替他们算账,一千几百人就让西夏十几万人难啃如此,现在三千对三千,小孩子都知道账是怎么算的。

    “敢。”几乎所有将士答道

    “但你们声音还不够大,我依然担心。”

    “敢!”这次声音更大,有的士兵憋红着脸吼出来。

    士气就上来了。

    郑朗此时还是无意之举,其实这次迎敌虽匆匆忙忙,有狄青与杨文广谋划,远胜过那些文臣们胡乱指手划脚,郑朗的工作相当于一个教导员,替将士做好了思想工作。

    双方配合干分巧妙。

    狄青与杨文广对视一眼,眼中皆充满了欣赏。

    “文宽夫,刘康,你们率领五十名执法队,站于此线后面,张引准备,谁后撤半步,包括我在内,就将谁射杀。”说着,郑朗站在横线的北侧,紧临着横线,也就是说,他小半步都不能退,不然就得射杀。

    文彦博嘴张了张,心里想到,郑行知,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郑朗的做法,更加激起这群士兵的血性。

    相比于刘平,郑明更高贵,那是史上最小的大三元,似乎是整个宋朝最有学问的人,深得皇上宠爱,前途似锦似霞,如今与他们一道共生死,还能说什么呢?

    狄青眼中都闪出异样的光彩。

    有的人好奇地盯着郑朗,见到他笔直的站在哪里,身体稳丝不动,更是敬佩。

    但郑朗心里安定,有他的原因,有狄青与杨文广两员虎将在此,军队数量不少多少,以生力军迎战惫军,再怕,以后不要来西北了。

    还要安排,敌人知道自己手中有一支骑兵,第一批到达的宋军就是三百骑兵。但实际不止,狄青带的也是骑兵,还有逃军中有数百骑兵,实际这支军队中骑兵数量接近一千人。

    只留下三百骑兵,其他的让苏克青率领,用马嚼塞住马嘴,掩于不远处的山后,听旗号做为奇兵杀出。

    留下的三百骑兵因为狄青骁勇过人,由他指挥,对敌军进行冲陷,步兵交给杨文广指挥。刚才一番安排,杨文广也展示了他的指挥才华,何况他父亲杨延昭也是宋朝赫赫有名的勇将。

    时间紧张,迅速布置,刚列好阵,就看到远处有烟尘扬起。

    但也幸好,三千人都是正规的军队,平时训练有素,这几天来,又让狄青与杨文广重新整编操练,不然西夏军队到达,都未必能布置好。

    郑朗默默看着两位将领布置,然后看着远方越来越近的烟尘。

    不算大龘规模的作战。

    无昊虽然有些小聪明,但绝对不是雄才大略的英主,更不是英雄,在他的带动下,西夏军队行军作战就象一群小流氓一样。

    在同等兵龘力情况下,与宋军作战,从来没有讨得了好处。

    只能利用骑军的速度,与宋朝文将指挥的愚蠢,不断地调动宋军,以多打少,往往是十比一,还啃得牙齿咯嘣嘣的响,才艰难的取得胜利。

    相比于无昊动辄几万,十几万军队的出动,此次西夏人出动三四千人,只能说是一次中小型战役。

    但这一战对宋军影响很重要,至少能让酃延路将士恢麦信心。

    烟尘更近。

    野利旺荣兴冲冲的挥军南下。

    一路畅通无阻,与宋华对峙多年,还没有这么舒服过。

    眼看三川口到了,忽然前面斥候来报,说是宋军不止三百人,而是两三千人。

    野利旺荣顿时愣住。

    那几天宋兵的凶悍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虽然自己人多,可悬殊不是很大,有可能就讨不了好。

    带着先锋人马,先杀到三川口。

    站在一处高岗上眺望。

    略略估摸了一下骑兵数量,大约只有三四百人,不过增加了许多步兵。

    步兵也不能小视,还有这些新增加的士兵从何而来,难道宋朝援军到达?

    他是一员智勇双全的大将,思付后,下令从四周抓捕百姓。

    无昊撤兵许久,没有归顺西夏的百姓几乎全部返回家园,此次野利旺荣来得突然,大多数百姓没有来得及逃离。

    斥候迅速抓来几名百姓。

    野利旺荣亲自询问。

    黄德和都率军逃跑了,更不能指望这些百姓为了宋朝,不顾性命保守消息。刀往脖子上一架,一五一十吐露出来。

    野利旺荣一会儿就知道了大约情况,原来是三川口那支逃跑的宋军,让宋朝那个状无带到三川口,依然在查询三川口战役的真相。

    心里面想了一下,为什么将这支逃军带过来,大约是这个状无也害怕,延州与保安军兵龘力不足,只好将那支逃军带到三川口保护他的安全。

    这样想是错误的,郑朗也没有料到西夏人居然能杀回马枪,之所以带到三川口,是让这些败军自责惭愧,激起他们的血性与士气。真要是为了安全,何须如此,原来是清一色的骑军,只要派出一些斥候,野利旺荣杀来,退到延州城就是。

    野利旺荣问完消息,下令将这几名百姓杀死。

    与凶残无关,宋军以后同样用这种方式对待西夏人的,甚至比西夏人更凶暴,连战俘也全部处死。

    又再次下令,让斥候抓回第二批百姓,再次询问,依然如此。

    野利旺荣一颗心定下来。这是一群贪生怕死的军队,有什么可怕的?

    而且宋军骑兵只有三四百人,其他的全是步兵,即便情况不妙,也能立即撤退。

    于是率领军队缓缓逼近五龙川滩头。

    郑朗不知道西夏人的底细,野利旺荣也不知道宋军的底细。

    牌面上双方都有胜算的把握,宋军这边,让郑朗激了激,成了一支哀军,愤军,除早晨的晨练外,体力没有透支。

    西夏这边人数占据优势,全是骑兵,即便战不利,也可以迅速撤退。甚至摆在野利旺荣眼前的宋军更差,近两千名半兵,也就是逃军了,外加三百名骑兵,还是从宋朝京龘城来的新兵蛋子。

    但郑朗也不知道西夏人有没有后着,野利旺荣同样不知道郑朗有没有其他的安排。

    在这种心态下,野利旺荣渐渐逼近五龙川。

    他忽然挥手说道:“停。”

    作为西夏有名的大将,他不是范雍,一眼就看出不远处这支宋军的不同。

    说杀气那夸张了。

    但是阵型整齐,三军缄默。

    在这支宋军身上他又看到前段时间五龙滩前宋军的身影。

    如果继续象那支宋军那样,太可怕了。

    休要说自己带了三千五百名战士过来,即便带上一万名士兵,远道而来,今天也未必能讨得便宜。

    杨文广想到西夏士兵的体力,野利旺荣同样也想到自己军队的体力。自己也算是孤军深入,不能在这里扎营休息,那是自找死路。并且连停都不能停很长时间,军队连夜兼程,只是过了子夜后,上半弦明月落下去,夜色漆黑一团,才草草休息了不到两个时辰。停顿时间越长,士兵越容易乏困。

    那就进攻?

    想了想,对身边的斥候说道:“再去抓几个百姓过来。”

    这就是无昊带给西夏军队最不好的地方,缺少血性,灵活机动有了,但士兵少了勇气,拼搏的精神。这样一支军队存在下去,还立国成功,无昊要狠狠地感谢上苍,遇到最软弱的契丹,遇到软弱的宋朝。否则换作汉唐任何时代,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野利旺荣也不以为耻,斥候领命下去,野利旺荣继续观察,一队队宋兵后面,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人,他是宋朝那个状无?

    两军峙立,旌旗飘荡。

    郑朗默默地看着敌人,他经历过血战,在东海上追捕时,看到交战的场面,但那不能与战争相比。只是为了射杀犯人,杀人灭口,张大亮的属下根本不想反垩抗官府。

    眼前才是战争。

    隔了几百步,郑朗眼睛眯起来,能看到前面的敌人额头上流出一些汗水,毕竟长途跋涉而来,会严重消耗体力。

    但不能代表着就会获得胜利。

    又看了一眼狄青与杨文广,自己将指挥权全部交给他们。

    于是看他们的表情。

    两人正在窍窍私语,一会儿调转马头,来到郑朗面前,对视一眼,狄青说道:“郑知府,你看对面的敌冠,犹豫不决。”

    “我看到了。”

    “我与杨指使商议,认为敌寇身后有可能没有大军,否则他们不会迟疑不前,说明他们心中也没有底气。”

    “不错,若有后军,我们这里只有两千余众,早就冲过来……

    “杨指使与末将说了一个办法,一旦开战,最少需要好几个时辰才能决出胜负。我们再索性配合一下,时间会拖得更长。然后再派人通知永平寨与延州城、塞门寨与安远寨的将士,让他们前往芦关或者桥子谷夹击。”

    郑朗脑海里立即浮现出这两处所在。

    芦关在北方,离敷政一百七十里地,离延州一百八十里,唐朝在此筑关,叫芦子关,杜甫写了一首诗,延州秦北户,关防犹可倚;焉得一万人,驱疾塞芦子。就是描写芦子关的。

    位于土门山,但不是土门,离土门还有一段距离,有两崖形若葫芦,故谓之芦子。后唐长兴四年,李彝超以夏州拒命,乐彦稠征讨,李彝超派党项人抄其粮与攻具,乐彦稠退于此关自保。宋太宗至道年间,迫于李继迁所逼,废掉此关。

    正月李无昊向延州发起进攻,正是从此地进入金明。

    似乎此次土门没有动静,党项人还是从此处入侵的。

    此地地形险恶,向东南便是金明路,向西南偏二十里地便是塞安寨。

    但是郑朗说道:“芦关太远,士兵很难赶到哪里,而且远,就会有闪失。”

    桥子谷位于金明路上,离延州只有几十里路,如果夹击,时间还来得及。似乎后来狄青正是看中此处,在此筑了招安寨,以断夏寇出入之路。地势虽不及芦关,也十分险恶。

    然而郑朗没有立即答应。

    有两个原因,一是此时金明寨全部凿穿,万一击败西夏人,西夏人未必一定非得从桥子谷撤离。

    还不是主要的。

    本来半弃三寨,是为了力保延州城与保安军不失,可再次改变计划,西夏人有后军,两支伏兵必然败亡。那么从延州到三川口,再到保安军会全部成为真空,弄不好五龙川大败,桥子谷大败,延州与保安军还会丢失。

    但也有好处。

    宋军最大的缺点就是步兵多,没有足够的骑兵。

    而两军交战时,杀死力不多的,真正的杀伤力是在军队败亡之时,依宋军速度,如何能抓住这一时机。所以胜不能大胜,败则会全军覆没。

    自己手中有九百余骑兵,如在此处大败西夏人,一路追击,西夏人再从桥子谷撤退,有两支伏兵阻挡,那么此战将会无穷的扩大战果。

    如何选择?

    站在此处,他才能理解,作为一个将领的难处。

    每一个决定,皆是不星。

    他看了看对面的敌军,问道:“你们看,敌人没有后军的机率会有多少?”

    狄青说道:“看他们的情形,几乎是十万。可是敌寇狡诈,也不能不防。若是去年之时,金明寨还在,布置即便有错,也不会有闪失。但现在……”

    ………”

    杨文广也摇头。

    真相几乎全部揭开,此战之败,主要是范雍与李士彬的愚蠢,怎么就让那些奸细随随便便混入前线?

    最愚蠢的是范雍,郑朗写了奏折,奏折也转到延州,居然当成耳边风?自己人不相信,难道相信西夏人?

    不然何至于如此。

    其实不能这样比喻。若是金明寨未失,也不会有眼前之战,三千几百名敌军就能轻易到这里?再加一万人也不行!

    皮球又踢回到郑朗手中。

    不是狄青怕担当责任,武将地位太低,他根本就不敢作决定,出主意是出主意,仅是给郑朗提供参考的。郑朗在想另一件事,后来范仲淹来到延州后,似乎做得马马虎虎,正是谨记了一条,稳守勿攻,敌人来了,打跑了,那怕敌人大败,也不做任何进攻。故此,李无昊做了一些疑兵之举,不得成功。

    韩琦更激进,也符合郑朗的想法,象范仲淹那种做法,还是慢性自杀。

    但却有了任福之死。

    如何做决定?并且要命的是,激战随时能发生,自己必须立即做出决定,狄青与杨文广才好做安排。

    看着郑朗的神情,杨文广说道:“若于桥子谷设伏兵,此战会取得大捷,立即会扭转西北低落的士气。不过会有风险。若仅在此处迎战,敌人若败,仅追数里地,风险减少,不会取得的胜果也会减少。”

    对面敌人的情形,杨文广看得很清楚,体力消耗,而且这一犹豫不决,也无形使士气下降。仅是眼前的战役,宋军必胜!

    难的是决择!

    说完,用眼睛看着郑朗。

    郑朗继续盯着敌人,心中在盘算。不是盘算敌人没有后军的,而是盘算敌人有后军会发生的种种情况。

    若有后军,后军出自哪里?

    横山西夏是不敢抽垩出太多兵龘力,一旦战事纠缠起来,宋朝援军到达,横山失守,将是西夏人的恶梦。

    也不好说,如果无昊留下来一部分军队,那怕只有三万人,局势就会糜烂。

    忽然想到了一个比喻,赌龘博。

    任何军事家都不敢说百战百胜,但著名的军事家,能及时抓住更大的胜率发起战争。

    但自己不是军事家,也不是赌龘博高手。

    算概率?

    怎么算?

    狄青急切道:“郑知府,下命令吧。”

    不能拖啊!

第三百三十七章 小战(下)

    是不能再拖了。

    郑朗脑子在飞快的转动。

    敌人仅是这一支想来讨便宜的军队,这一战怎么都胜了。敌人还有三四万后军,这一战怎么打,都会输。

    狄青与杨文广是通过情报与对方的反应判断,对方孤军可能性极大。自己是凭借历史知识,判断对方孤军可能性大。

    想到这里,郑朗立刻下令:“传令塞门寨与安远寨分出来的步军进入保安军,骑兵驰往桥子谷,切记,一路派出斥候,如果看到有大部敌寇,立即退回保安军,若被敌人切断退路,退向安远寨,准备侧应保安军。”

    想了想,又说道:“骑兵让邵元节亲自率队,再传令保安军做好防御准备,开出仓库,拿出钱帛武器,赐予主动参加防御的壮年百姓手中,全民武装,以防不测。”

    实际这道命令,已经准备在最坏的时候,将安远与塞门二寨全部丢弃,拱卫保安军。

    但力量还是不够的,所以让百姓参与。

    虽然战斗力不行,可有了城墙之阻,多一人也多一份安全。

    保安军不失,庆州甘泉就不会出现危机。无奈之举。

    最危险的不是步军,敌人即便有后军,最多也不过三四万人马,以西夏军队现在的德性,根本不敢分兵两处,那么还是在中间这条线。所以最危险的是前去桥子关的骑兵。

    郑朗调出西线最能打的邵元节,还刻意地嘱咐要派斥候查看。

    不指望环州方向的军队,郑朗没有权利调动环庆军队,有,也来不及。

    又说道:“再传令延州城与永平寨,永平寨的步军由史吉率领前往延州城,如果大军来袭。接过延州军队防御的指挥。除非我战死沙场。否则范相公不得参与任何军事行动与军队调动。由延州城调出刘平副将王信,率领一部分骑兵以及永平寨的骑军,前往桥子关。再传令鄜州做好防御准备,两城皆开仓放粮放武器,敌人到来之时出钱帛,动援百姓参与御城准备。”

    依然还是保卫延州,甚至连甘泉城都主动放弃。

    兵力太少,而且骑兵更少,有限的兵力却因为速度。不能拧聚在一起,战斗力更加下降,只好保卫几个重要的城市。

    两个将领调动,也是郑朗利用了金手指的能力,讲打,王信实际比刘平更能打,史吉善守,不善攻。所以双方做了一个调换。

    手令的事郑朗更重视。刘平未战之前,就让元昊莫明其妙诓走两千五百名战士,不但减少自己的士兵数量,也折了士气。所以郑朗不但吩咐手令上必须有自己的兵符与印章印记,还有号令。

    缺一各城各寨士兵就必须拒绝执行。

    虽一来**裸地抢了范雍的军权,范雍也不会生气,此时要这么军权有什么用?比刚出炉的山芋还要烫手!

    又说道:“狄青,你也做好思想准备。万一后方有敌寇大部杀来,率领骑兵将这一股敌寇杀退,掩护步卒渡河,再徐徐在后方撤退。”

    真三四万敌人来了,四周想搬一个救兵都搬不来,郑朗可不会傻傻的在这里送死,郑朗不怕死。还有几千士兵的生命呢。

    最后一个命令低声说出。

    不能让士兵知道,否则士兵不会有那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喏。”狄青大声应道。

    短短之间,郑朗几道命令吩咐下来,有主有次,有攻有守,狄青再次敬佩万分,至少这个主不象其他文臣,屁都不懂。

    狄青回头,对几名士兵迅速做了吩咐,各自持郑朗的手令从后方退下去,东西两路传令去。

    接着杨文广命令一部分士兵将辎重车推到前面,用绳索联接起来。

    这是做一道小小的布防。

    郑朗在后面忽然想到刘裕的却月阵。

    以他的博闻,肯定要做比较。

    忽然明白却月阵为什么在历史上仅用过一次了。

    一刘裕手中有一支强大的斥候,能事先知道魏兵到来的时间,而这个时间能让他做充分的准备。宋兵很难拥有,即便有斥候,也不及刘裕手下斥候机灵强干,除非后来的元蒙军队。

    二后面有河,河上有船,还是己方军队全控,不然水陆夹攻,又变得十分危险。

    三是才出来,魏兵不知道它的厉害,还想象以前那样发起进攻。大败后就不能再用了,看到这个阵,我不理你,难道你在这里摆上十天十夜?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看到敌人还是没有动静,郑朗脸上终于出现一份喜色。这更证明了敌人没有后军,底气不足,否则就眼前的几百步,早就勒马冲过来。

    野利旺荣心中也是窍喜,宋军在防御,他们底气也不足。

    可这次他手下的斥候回来却很晚。

    才开始掳百姓询问比较容易,僵持到现在,许多百姓再次逃到深山老林,找了很久,才带回三个当地的羌人。

    野利旺荣不知道,这又给了宋军更多的时间,但不能再拖下去,问了问,还是一样的答案,于是发起进攻。

    没有从车阵前进攻,而是率军绕到西侧。

    几千军队呈一个三角尖锥扑过来。

    十分老竦的安排,此时宋军外围是弓箭手,一窝蜂杀上去,会有许多士兵被弓箭射死。杨文广一挥令旗,步卒由西夏箭头指的方向处开始,向两边退去,一会儿形成一个巨大的倒V形。

    不是乡兵,乡兵战斗力强悍,可训练没有正规宋军多,若是乡兵在此,万万做不到的。

    倒V形渐渐成形,箭头扑了进来,但不会往空白处扎下去,西夏士兵没有那么傻,骑着马冲向倒V的后方。射敌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指着郑朗去的。

    杨文广喝道:“放!”

    大团大团的箭矢飞了出去,几十个西夏士兵立时从马上倒了下去。

    但西夏军队也扑到弓箭手身前,杨文广再挥令旗,弓箭手退后,长枪兵上前,持枪向马肚子上狠扎。

    敌人没有扑向车阵,但车阵起到一部分作用,由于正面被车阵阻挡。野利旺荣只能从侧面进攻,侧面狭小,不能将骑兵的优势全部发挥出来。

    郑朗眼睛眨也未眨一下,看着战场。

    两军绞战在一起。

    眼看更多的西夏军队扑入军中,狄青喝道:“杀。”

    带着三百余骑,从后面勇猛的杀出,这三百余骑不是杨文广的属下,其中两百余骑全部是狄青从保安军精挑细选出来的。还有近百骑从逃军与京城军中挑选出来的。是近千骑兵中最强的士兵。

    狄青带头,如狼似虎的冲入敌人军中,一下将西夏军队切断。狄青在前面,一杆长枪连续的挑翻数名西夏士卒。郑朗就听到西夏人在呼喊,来西北时间不长,大多数党项语听不懂,但听懂一句,魔鬼将军。

    保安军一战。狄青已经杀出名气,又看到这个铜面具将军杀出来,有的西夏士卒已经心寒。

    但让郑朗诧异的是杨文广的夫人穆容氏,手上提着一把九环大刀,不是唐朝的陌刀,这玩意儿工艺早就失传,即便有。多半也没有几个宋军使得动。可这把大刀很大,象一个大板扇门一样。

    似乎有意扭头看了郑朗一眼,郑朗不知道她想法,穆容氏心中是在说,不是说男子汉吗,今天让你看看小娘我的厉害。

    一刀下去,一名西夏士兵从颈脖处被削断,一颗人头飞得远远的,战马往前冲好几步,鲜血才从断脖处喷出。

    郑朗差一点吐了。

    身体晃了几下,强行忍住。

    狄青继续在杀,不知挑落几个敌人,终于将西夏军队凿穿。

    野利旺荣在外面看着战局,有些急了,又用号角指挥陷入宋朝步军的骑兵往回杀,两面夹击狄青的骑兵军队。

    狄青看到敌人往回杀,再次扭转马头,又杀了回来,中间一阻,冲入宋军阵中的骑兵再次陷入宋军的海洋。杨文广也下了命令,一部分弓箭手从两边放箭侧应。

    西夏军队一切两断,他们的本性显了出来,人心摇动,有的士兵想往后退了。几乎同时,杨文广与狄青喝道:“冲!”

    卷带着退出来的西夏军队,向西夏主力部队冲出去。

    “撤!”野利旺荣看到不妙,喝道。

    狄杨二人仅追了六七百步又回来了,没追多远,继续僵持,时间越长,对宋军越有利。

    一战下来,双方各折了几百名士兵。但最让野利旺荣郁闷的是还丢了一百来匹战马,宋军会骑马的不多,但这是在西北,马虽不多,也常见,有的士兵平时也借战友的战马来骑,还有一手比较好的骑术,只是苦于缺少战马,不得不继续做步军。

    让杨文广挑了挑,选出一百几十名士兵将战马接管过来,这一来不但弥补了骑步刚才一战的损耗,还略略增加了骑兵的数量。也没有想到敌人会杀来,武器也嫌不足,西夏人的武器虽大多不及宋军,然而制作也颇为精良,特别是西夏剑,与倭国刀,向来被宋朝人视为珍宝。将武器卸了下来,甚至好的盔甲都换了过去,某些宋军很可怜,由于上司的贪墨,身着的是纸甲。

    但没有松懈,野利旺荣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了,还在远处伺立,开始命令士兵草草的吃午饭。

    郑朗说道:“吃饭。”

    生火造饭来不及了,与西夏人一样,吃的是干粮。

    强行忍住战场上弥漫的血腥味,与文彦博来到狄青与杨文广面前,说道:“狄将军,杨指使,大约敌寇只有这一部。”

    打到现在,敌人的后军还没有到来,大约也不会有后军。况且前面派出了斥候查看,斥候没有回来,只有两个可能,有后军,斥候被敌人杀害,没有后军,斥候扩大了侦查范围。

    然而到现在后方也没有动静。只会是后者。

    文彦博听后长抚胸口。自己来到西北知道会有危险,没有想到危险这么快降临。还好还好,郑朗不是范雍,不会胡乱指挥,这两个小将军似乎也不错,功劳不管了,先将这支敌人打跑吧。

    郑朗嚼着干粮,食之无味,地上有许多死尸。也没有那个胃口,于是再次盯着敌人,见到正中有一个将领在训话。他也不知道是野利旺荣本人来了,否则会动心思的。扭头对狄青说道:“你在保安军前与西夏人战过,比较一下,两支西夏部队,那一支强大?”

    “这一支。”狄青嚼了一口干粮又说道:“其实无论那一支,西夏军队皆不强大。只是他们马多。”

    郑朗默然。

    狄青还有一句想说的。体力还是蕃子羌子强,如果西夏军队训练有素,会十分可怕的,比如宋军中的一些蕃兵,战斗力胜过宋朝禁兵的数倍。宋军强就强在边军,京城禁军也就那么回事。

    但他的地位不敢将这句话说出。

    双方吃了午饭,野利旺荣再次发起进攻。

    经过大半个时辰鏖战后,又被打退。

    摆在台面上的牌。宋军却越来越少。于是野利旺荣下了一道命令,让属下从山上砍来木头,做了简易的撞木,攻城墙不行,但撞坏这个小小的车阵还是比较容易的。

    只要将车阵撞坏,自己军队能从几处发起进攻。一旦宋军败相出现,还会获得大胜。收获不是在交战的时候。而是在胜负出现的时刻。

    宋军战马少,没有速度的优势,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远处伐木。

    木头拖来,野利旺荣说道:“一会儿将车阵撞塌,集中力量冲向那个穿白衣服的人,只要将此人拿下,此战必胜。”

    所有西夏战士一起扭头看着郑朗。

    郑朗也在说野利旺荣,不知道野利旺荣的身份,但知道他是首领,说道:“你们看好了,如果将那人抓住,本官赏钱一千贯。”

    至于那个撞木,慢慢撞吧,时间拖得越长越好。

    一批马从后方闪出,派出去查探的一名斥候返回,气喘吁吁地禀报:“禀报安抚使,小的将前方三十里地所有道路查看过了,没有看到敌人有后军。”

    “知道了。”

    不能全部相信,西北山多林多,埋伏得好,派出几名斥候也不易查出来。但自己手上只有两三千军队,值得这么细心的埋伏,打一次诱敌深入的埋伏战?

    敌人拖着木头冲过来。

    杨文广命令弓箭手放箭。

    西夏人也放箭,但两下比较,仅论弓箭,西夏人远远不及宋兵,况且宋朝还有一些劲弩,杀伤力更强。

    不过双方皆有盾牌保护,只是陆续地倒下一批人,撞木近前,开始猛撞车阵。

    有的西夏战士胆子大,借着盾牌保护,冲上前,将绳子砍断。

    杨文广蹙眉说道:“这群党项人战力不可小视。”

    郑朗笑了一笑说:“非也,此次党项人恐怕出动的是精卒。”

    西夏士兵全部有这样的表现,还能让刘平在三川口坚持那么多天?不过西夏人也渐渐在成长,越往后去,表现越是亮眼。所以必须在这几年内给西夏人制造严重危机,不然再过几十年,无论宋朝怎么强大,都扑不灭这个野心勃勃的国家。

    一个时辰下来,太阳已经偏西,车阵终于撞出十几个缺口。

    此时双方都出现严重的减员。

    郑朗让士兵将伤兵转移到后方治疗,听着伤员的嚎叫,郑朗叹了一口气,这才是战争,血腥而又恐怖。

    但必须要战。

    否则对百姓伤害更大。

    正在联想时,野利旺荣吹响进攻的号角。

    西夏人从四面八方冲了上来。

    杨文广喝道:“结方阵。”

    虽是杨文广第一战,但表现十分亮眼的。

    最让人惊讶的是他那个夫人,前后两次激战,斩杀了五名西夏战士。

    郑朗心中YY道,难道穆桂英的传说就是这样来的?

    继续激战,这次激战更激烈,两方的军队几乎裹在一起,不时传来士兵的惨叫,与战马的嘶鸣。

    各自减员数量也差不多。

    这还是西夏军队大半夜夜行军,伤害了体力,否则西夏军队有战马优势,宋军伤亡更大。

    但是宋军用纪律与强大的组织,将马上马下的劣势也挽回不少。不过渐渐形势不妙,西夏人一窝蜂的向郑朗所在位置冲了过去。文彦博过来劝道:“郑知府,退一退吧。”

    他是好心,你站在这里就是一个活靶子,全部向你这里冲,似乎成了一个累赘。

    谁知道郑朗沉色说道:“宽夫,休得此言。”

    自己往这里一站,似乎是一个活靶子,但对士气是何等的激励。只要自己一退,三军立时夺气。这一仗还怎么打。

    文彦博不好再劝,又说道:“让那支伏兵出来吧。”

    “不到时候,”郑朗盯着战场说道。

    两军继续在血战。

    郑朗突然大喝一声道:“你们就是这样在你们牺牲的战友面前,洗去你们的耻辱?”

    这声喊得大,许多宋军听到了,有的士兵热血翻滚,嗷嗷叫着,将浑身吃奶的力气使出来,本来稍稍不利的宋军,再次与西夏军队形成了僵持。

    野利旺荣也让宋军杀得心寒了,如果不是宋军越来越少,他都能下令撤退。

    太阳渐渐西垂。

    郑朗在心中默算时间,自从自己派出第二批斥候,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多时辰,就算耽搁,以骑兵的速度,也快到达了桥子谷。

    正好士气旺盛,西夏人胆寒,于是郑朗一挥中军大旗,这是下令让苏克青将那六百多名骑兵带出来。

    野利旺荣也在观注着战场,虽然再次僵持着,形势对自己还是很有利的。宋军暂时鼓舞起士气,必不能持久。这一气下去,宋军大败就会到来。就看到郑朗在舞旗,心中在想,是什么意思?

    然后看到许多骑兵从侧面杀了出来。

    野利旺荣叫了一声不好,立即说道:“撤。”

    郑朗喝道:“冲。”

    兵败如山倒,西夏人看到又有许多宋朝军队杀出,还是骑兵,一个个蒙了,拨马就逃。

    这一次没有那么好逃的,逃了三四里路,将宋朝步军丢了下来。但是还有许多宋朝骑军一步不舍的跟上,在后面砍杀。特别是那个魔鬼铜面具将军,所向披靡。

    其实这时候西夏还有两千余骑军,在数量上占了优势。但体力严重消耗,本来西夏军队战斗力不足,又被夺了气。也不顾后面有多少宋军,听着身后不停地传来战友的惨叫声,只顾逃跑了。

    杨文广带着一千士兵继续随后,但不跑了,再跑也跑不过战马,这是打扫战场,抓捕俘虏战马。

    郑朗与文彦博全部站住,忽然郑朗伏在地上,哇哇的大吐。

    文彦博紧张地问:“郑知府,怎么啦?”

    “早就想吐了,我又踩到一具尸体,”郑朗说着,离开那具西夏士兵的尸体。

    有的士兵笑了,原来这个状元也怕看到这种血腥场面。

    但郑朗转过头说道:“我们胜了。”

    听到郑朗这一句,场中留下的几百名战士全部欢呼起来,有的士兵泪如雨下。

第三百三十八章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一个士兵欢呼完后,又怯怯地问:“安抚使,我们有没有洗脱自己的清白?”

    这两天呆在五龙川滩头,不说其他,仅是心理上的负担会有多沉重!

    郑朗心中失笑,这一战在计划之外,本来调他们过来,正是为了让他们知耻而后勇,即便没有这一战,自己也不想责罚他们,说:“勉强算吧,此战你们也有功,我会向皇上禀报。”

    士兵更加欢呼。

    郑朗什么想法他们不知道,但很担心三川口留下来的将士全军覆没,朝廷会处置他们。既然状无向朝廷禀报,功不功不提了,一提很惭愧,至少不会对他们处罚。

    忽然一个老卒冲五龙川滩头方向跪下,嚎淘大哭,更多的士兵全部哭泣起来。

    “宽夫,这才是我朝真正的士兵,”郑朗对文彦博说道,此时他眼睛也有些湿润。

    文彦博久久不语。

    纵然看不起武将士兵,但此刻士兵的嚎啕,多少让他有些感动。

    等他们将心中的悲愤发泄完了,郑朗下令打扫战场,掩埋战友尸体,准备进入延州城。

    再不进延州城,不是勇敢,那是愚蠢了。

    又抽出一部分人,让他们审问抓到的一百来名俘虏,郑朗气愤之极,说了一句:“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法。”

    那怕割小**也不责怪,只要能询问出情报即可。

    没有人割小**,但有几个士兵为了审讯,将一名看起来级别很高的俘虏脸上割得血肉模糊。

    一会儿得到了一些情报。

    他们是来自留在横山的驻军,横山各寨还驻有许多军队,即使野利旺荣此战失败,想要抢攻横山诸寨,也是不易。

    这条情报郑朗自动忽视,延州与保安军都守不住了,还反攻横山诸寨,这个功能贪吗?

    倒是听到野利旺荣这个名字,许多人都愣了一下。不仅郑朗知道,有一些士兵也知道,此人乃是西夏诸名的勇将。郑朗有些懊丧,没有针对此人做一些特殊的准备。

    不知道桥子谷伏兵杀出,能不能将此人捉住。

    还有一些各寨的地形与士兵数量。士兵数量郑朗没有重视,这会不断调动的,但各寨的地形,用笔细心记了下来。无昊在横山建设了三百多个寨砦,郑朗从这些人嘴中仅得到十几个寨砦的情报。但有比无强。

    最大的收获是从一个西夏将领嘴中得到刘平的消息。

    那一天刘平几座大寨在无昊疯狂的进攻下,这些草草构建的寨栅迅速被攻陷。刘平与石无孙先后被抓,无昊威胁利诱,先用高官厚禄引诱,后来用酷刑拷问,两人始终不屈,痛骂无昊,狗贼,你何不杀我。

    无昊无奈之下,一路走一路审,最后退出土门也没有再过问他们了,将他们押回灵州。反正也退出来,从刘平嘴中掏情报失去了意义。

    郑朗冷汗涔涔,幸好两人英勇,否则一旦招供,后果不堪设想,让无昊知道延州与保安军没有兵力,一定会强行攻打,两城一失,又让无昊得到大量后勤供给,整个西北不堪想像。

    但三川口一战,基本还原出来。

    只剩下延州城诸位官员的表演,没有清查。

    率领着将士,渡过河,向延州城出发。

    可怜范雍此时还继续站在城头上眺望,身体不住的哆嗦。

    远远看到一支军队,他老眼昏花,也分不清,还是手下提醒的,说是郑朗的军队。

    急忙下城迎接。

    “行知,如何?”

    “胜了,但战事没有结束,桥子谷还有一场恶战。”

    “那就好,那就好。”胜败无所谓,反正前面一场大败,再来一场小败无关痛痒,关健眼前这个青年人不能出意外,否则自己此次死定了。

    天也渐渐黑了。

    郑朗下令进城休息。

    延州百姓看到又有数百士兵进城,一颗悬着的心才定下来。

    第二天黎明时分,城中忽然传出大声喧哗,郑朗睡眼朦胧的从床上爬起来,来到街上一看,原来是狄青等人返回来,还押着许多战俘与战马。

    郑朗迎了过去。

    狄青简单的将经过说了一遍。

    王信与邵无节先后到达桥子谷。但两部仅能抽出不到五百名骑兵,还是凑出来的,即便是援助两城的士兵也不足一千人。

    留给郑朗的时间不多,留给王信的时间也不多,听到斥候禀报后,王信做了一个决定,将军队一分为二,邵无节守在桥子谷南,他守在桥子谷北。两支军队分好,埋伏于山林间,野利旺荣逃军也就到了。

    这一路逃得很是辛苦,狄青与苏克青率领着骑兵一直紧咬不放,逃到桥子谷时,仅剩下一千余军队。

    忽然邵无节率领骑兵杀出,无疑更是雪上加霜。

    当时野利旺荣的手下全部乱了,有的失去方向,四下胡乱逃跑。

    野利旺荣身先士卒,勉强杀出一条血路,逃到谷北。

    王信率军拦住去路。

    拦也有拦的学问,从尾部拦,阻力最小,因为前方有生机,所以敌人不是反抗,而会选择逃跑,兵书中围三留一也就是这个道理。从中间拦,反抗会增加,但前方敌军继续逃跑,后方没有援助,会投降会反抗。从前方拦,能最大限度杀伤敌人,可是失去了生机,反抗力度也最强。

    邵无节正是从中后率领军队切进来的。

    王信本来是想从中前部切进去,然后看到敌人情形,索性也赌了一把,于正前方将敌军截住。

    一番惨战后,野利旺荣仅能率领五六百名士兵杀出重围。

    此时官职最大的不是狄青,而是王信,王信接过指挥权,让邵无节与狄青搜捕四散的逃军,他与苏克青率军继续追赶。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想给郑朗属下更多的立功机会。

    一直追杀到芦关,前面离西夏控制境内不远,王信才停下脚步。

    但野利旺荣身边只有两百来人,被杀惨了。其实不止的,有部分逃散的西夏军队若能躲过宋军重重搜捕,依然能逃回去。不过不会多,周围还有一些村寨百姓,既然留下来,都是不愿意投降无昊的羌户蕃户,这些蕃子十分凶悍,遇到大军无可奈何,象这些逃散的零碎士兵,又有家仇血恨,必然协助宋朝进行第二次击杀。

    总之,此次野利旺荣最少会丢失三千人马,并且前后截获了近两千匹战马,其中一大半战马没有受到重伤,养一养,依然可以上战场。

    唯独遗憾的没有捉住野利旺荣,不然最少能向无昊换回刘平与石无孙。

    也算不错了,此人交给种师衡吧。

    郑朗为他们洗尘,又写了第四封奏折。

    延州官员失职,暂时没有过问,但三川口经过详细的进行了描述。

    刘平虽被捉,表现也没有让人失望,郑朗刻意将他若投降,会有什么后果,叙述了一遍,不然朝堂中诸多大佬不懂。

    然后写了一些其他的事。

    首先是乡兵,陛下不要怪我违反制度,鄜延路与西夏边境长达**百里,但是总共能调动的兵力只有一万来人,这次西夏派了三千五百名士兵过来,如果派了三四万人过来,根本无法守得住。

    朝廷援兵久久不到,我只能不顾制度,开仓拿着钱帛武器,在当地武装一万名蕃子,做为乡兵,拱卫鄜延路安全。

    奏折很快到了京城,赵祯看到郑朗描述士兵跪下五龙川滩头痛哭失声之时,赵祯在中书省也哭了。

    诸位宰相默不作声,郑朗虽立了功,但远不及刘平惨烈,想一想,一千几百名士兵,是如何抵抗十几万敌军数天攻击的?

    太惨了。

    郑朗奏折送走不久,孙全彬带着诏书到达,明诏郑朗代赵祯祭拜牺牲的将士。

    再者就是一系列的赏赐,主要是昭奖数寨血战的勇士与烈士,但另一奖励让郑朗感到古怪,升迁卢守勤为鄜延钤辖。

    钤辖一职掌管一州或一路军旅屯戌、营防、守御政令,郑朗问了一句:“卢守勤有什么功劳担当此职?”

    孙全彬低声说道:“卢守勤告发延州通判计用章、都监李康伯拒绝执行命令,延州被围之初计用章不顾国家安危,又劝众人丢弃延州,退保鄜州,圣上动怒,马上还会有诏书下来,处罚计用章与李康伯。”

    郑朗冷哼一声。

    延州官员至今没有盘问,正等的这一时刻。

    实际情况不是如此。

    延州城被围绕七日,看似英勇,其实无昊根本就没有想啃下延州城,原因是西夏人不善长攻城。

    之所以围困,是为了围点打援。

    击败刘平部后,无昊也想拿下延州城,那么此次出征将会更圆满。于是将三川口的十万余军队全部率领到延州城下。内侍出身的卢守勤害怕之下,对着范雍嚎淘大哭,然后建议李康伯出城向无昊求和。

    说求和是假的,是准备献城降贼。

    李康伯说道:“可以死难,不可以出城见贼。”

    开始都监李康伯也犯下一系列错误,但这次表现很清醒。

    范雍无奈,说明他动了心!

    还好,没有彻底动心,向通判计用章问计,计用章说:“在下早就劝相公修补城墙,做好防备,相公不听,如今只好以死报国,可惜一城的老幼无辜都要陪我们惨死。相公上对不起天子,下对不起百姓。”

    不但延州城没有修,鄜州城也没有修。和平承久,两座重城城墙都有严重的问题。

    计用章只说了一个方面,延州城墙完好无缺,刘平就不会十分担心,也不用赶得那么急,甚至不会发生三川口惨战。

    直到无昊退兵,范雍才开始抢修延州城墙。

    能有什么好办法,战吧,准备以死徇国,报效国家与天子。

    范雍无奈,只能让城中的百姓穿上盔甲,握着长枪,与仅有的几百名士兵站立在城墙上,作为疑兵。又向着延州城外的嘉岭山磕了几个响头,祈求嘉岭山神保佑这一城百姓。

    城外的无昊军队正在休息,三川口之战打得苦逼,要恢复一下体力与士气,只能准备第二天攻城。

    神奇的事发生了。

    天空中降下一些东西,先是很小很轻,很快很大很重。

    这时都到了正月下旬,天居然降下大雪!

    是延州城内发生的情况。

    无昊的情况是从俘虏嘴中得知的,西夏军队不善长攻城,范雍让百姓穿上盔甲,让无昊摸不清城中底细。而且轻装而来,衣服单薄,供给不足,又担心宋朝他路援军到达。

    经过三川口血战,西夏军队虽胜,士气低落,这时若是一支数量庞大的宋军到达,天寒地冻,自己这支军队将会全军覆灭。

    于是左思右虑之下,下令撤军。

    这是范雍在此战中唯一的亮点,关健时候顶住压力,没有降敌,也没有抛弃延州军民逃跑,用百姓做了疑兵也起到一些作用。

    天亮的时候,深陷于恐惧与悲伤的延州百姓突然发现西夏军队已经无影无踪。一城之内,全城皆是哭声。

    范雍高兴之下,甚至向朝廷报告了山神灵验,不但降下大雪,还使敌人望城上守军如鬼物,畏惧之下才退的兵。这样的文臣作为战区总司令员,害不害死人!赵祯也好玩,降诏封嘉岭山神为威显公。

    郑朗又问了一句:“陛下就相信了吗?”

    孙全彬再次小声地说:“他也是内侍,还有其子在御药院……

    “知道了。”

    郑朗将延州城中几个大佬召集,沉声说道:“我来西北,不是为了主持鄜延路军务,是为了查三川口战役的真相,以及诸位官员的失误,供朝廷参考。时至今天,基本查清楚了。三川口之失,李士彬与刘平作为前线指挥,轻敌,是失误之一。但刘平血战三川口,被抓俘后宁死不屈,痛骂狗贼,功已远大于过。”

    “不是啊,”孙全彬奇怪地问:“他与进入敌军与敌人约和被捉。”

    “是谁说的?”

    “我说的,”王信道。

    “为什么要这么说?”

    “数千战士因为他的命令,牺牲于三川口,为什么不自杀,让敌人抓捕?”

    在座的人几乎都冒了一些细汗,但没有这份血性,怎么能成为勇将?郑朗徐徐道:“延州与保安军能保住,是因为刘太尉与诸位将士的拼博,让无昊心寒,而且被捉后,他与石无孙没有屈服,痛骂无昊,这也是对朝廷的忠心。休说刘太尉,当年杨业那么英勇,还让契丹人捉住了。王将军,刘太尉是人,不是神。你想一想,若是刘太尉降敌,我方虚实刘太尉全部得知,告诉了无昊,会是什么后果?”

    王信不能言。

    郑朗也不想在这话题上纠缠下去,继续说道:“朝廷也有失误,迟迟不见援军,造成延州兵力稀少。故此陛下下罪己诏,但过错最大的是杨偕,正是他的所谓霍去病与李靖,使朝廷产生误导,连夏竦的募集乡兵,拱卫西北实力的提议都不得通过。”

    皇上也错了,就是郑朗这句话的意思。

    但朝堂大佬与后方群臣错误最大的不是赵祯,而是杨偕,李靖霍去病是假的,是为了对付夏竦,所以胡说八道。

    又说道:“最丑陋的失误最大的是黄德明。但还有一人,失误也最大,范相公,你承不承认?”

    范雍沙哑着喉咙说道:“是,我有错误,不该轻敌。”

    “不过范相公你比黄德和表现好,延州所以没有丢失,一是老天的功劳,一是刘将军的血战。但是你在最重要的关头,没有听信卢守勤之言降敌,也算是小小地将功补过。”

    “不是,”卢守勤喊道。

    “卢守勤,你能诬蔑计通与李都监,但我不惧你,一个内侍,你还想怎么样?”

    “我,我……

    “范相公,内情我知道一些,请你将那几天发生的事再复述一遍。”

    “唉……范雍羞惭之下,不知道怎么说。

    郑朗扭过头,对孙全彬说道:“你对陛下说,就说臣问他,他想宦官专政吗,他想不顾祖宗的基业,不顾国家百姓,想包庇内侍吗?在京城时,我对陛下说,要他做一轮太阳,阳光普照天下苍生。如果连后宫都照不到,怎么普照天下?”

    孙全彬苦笑,心里想,我也是内侍哎。

    “说吧,有功赏功,有过赏过,必须要给牺牲的将士一个交待。”

    范雍被逼得无奈,只好将那几天发生的事一一说了,郑朗用笔记下来,迅速写了第五份奏折。将延州城内经过说了一遍,包括无昊退敌的真正原因。又写了一个要求,范雍必须贬职,请朝廷派人前来管辖延州,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否则杭州会耽搁杭州那边事务。然后又写了一封长信,顺便用快马递到杭州,交待杭州注意事项。

    这两份奏信很长,看着郑朗在写字,室内一片安静。

    终于将长信写完,用火漆密封好,交到孙全彬手中,说道:“顺便将另一罪盔祸首卢守勤押到京城。”

    “郑知府,与我无关哪。”

    “因为你之言,差一点使城中官军动摇,献城降敌,又诬陷同僚,你说你有没有罪?还有,范相公,你也一道进京吧。”

    这是好听的话,给了范雍面子,否则也要将范雍押上囚车,送到京城。

    狄青不忍,说:“郑知府……

    “我在延州,不是杭州知府,而是鄜延路的安抚使,处理三川口战役失误的钦差,狄将军!”但给了狄青面子,说了一句让狄青心里稍稍好过的话:“范相公,你是朝廷重臣,又授过陛下的学业,过失重大,也略略有功,这些我在奏折里公正的写下来。即便处罚,不会太重。对军务你不懂,继续呆在这里,是害国殃民。以你的德操,到地方上担任一州知州,还是一个好官,一个好夫子。”

    说完,从范雍手中将官印拿下,又说道:“朝服你自己脱吧。”

    是人犯,不是官员,没资格再穿朝服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放巴士

    初春乍寒,二月到来,对于今年的延州来说,才开始是初春。

    居然刮起了东南风,然而风声凄厉,吹在人身上,带着袭骨的冷气。

    狄青说道:“安抚使,范相公他不会有事吧?”

    终于改口,一个郑知府,一个安抚使,两个官职有些区别的。

    宋朝的官职很让人无语,如今郑朗身上结了十三个官职。

    郑朗说道:“我问你,为什么私盐一案,我在杭州拼命抓人?”

    “不知道。”

    “抓的人越多,法不责众,陛下仁爱,处决就会越轻。所以范相公临行前,我下了他的朝服,拿下他的官印。一是为了警告其他官员,以后不能渎职。二也是为了让朝中大臣悲情范雍。”

    前来西北,是为了寻找真相,给一些将士官员清白,顺便看看能不能解决一些问题。

    非是前来查处官员的。

    范雍失职,换其他官员来,没有三川口之战的警示,也未必好。

    因此,郑朗只是请求朝廷务必严重处理两个死太监,其他的人没有牵连。

    “原来如此,谢过状元公。”

    “别,什么公啊,但你这种心态不好,公私要分明。”郑朗劝道。狄青是好将领,然而气量狭小,所以与韩琦发生了一系列冲突,后来贬职,与孔道辅一样,活活气死。

    看看王德用多好啊,贬了职,还感谢孔道辅,在地方上活得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

    拍了拍狄青的肩膀说道:“还有重要的事,你要办好,其他的你不要多想,想也没有用。”

    自己能听一听狄青的建议,但除了自己,其他的重要官员,谁能将狄青放在眼中?

    “是。”

    墓碑树立起来,上面十几个大字:保家卫国,三川口阵亡将士英雄永垂不朽。

    是郑朗写的,刻意在笔意中加重了刚劲之气。

    率领余下延州官员来到墓碑前,宣读祭文,然后替天子弯腰敬了三个礼。

    不是真正的痛哭着去哭祭,然而看着远处青山上无数的坟墓,青山无语。又看着眼前的小河,因为数次击退西夏大军,人马嘈杂,有的敌人将冰块塌碎,仅掉入河中就淹死数百名敌人。

    听着呜咽的风声,郑朗又仿佛听到亡魂在悲诉,眼睛也渐渐起了湿意。

    应当来说,朝廷这次做得很好了,几乎所有阵亡的将士得到了抚恤,有功的将士与牺牲的大臣,家人得到赏赐,有许多人子女还授予官职。郑朗这次隆重的树碑,代天子祭,更是激励了士气。

    过了半天,郑朗才返回延州城,但在心中叹息一声。

    不能完全怪范雍与刘平,久未打仗,即便有才华,也缺少战争经验。

    也不能完全怪朝廷,比如这次赏赐,朝廷做得比任何朝代都好。

    真正怪,是怪宋朝的制度,或者说,怪赵匡义!

    谁敢说呢?

    树完墓碑,郑朗开始做正事了。

    打开仓库,招募乡兵。但数字仅控制在一万人以内,不敢多,否则又会让李元昊利用。

    然后摆巴士。

    三川口第二战,有一些收获,但相比于损失,还是忽略不计。

    可是减少了元昊三川口一战所带来的民意。

    郑朗害怕元昊前来报复,此时延州兵力太少。早迟会援兵,想一想朝堂那些大佬扯皮的能力,天知道什么时候援兵才会到来?

    所以重新建寨。

    金明寨本身就是县城,本来城墙比延州还要坚固,但李士彬到了黄堆寨,金明知县陈说不能服众,虽力战而死,金明寨也被元昊攻破。元昊撤退后,将城墙全部拆毁,只留下一些断垣残壁。

    郑朗打算将金明寨缩小三分之一,就着这些断垣残壁,在要冲上重建一座金明寨。

    金明寨之外还有三十六个副寨,象卫星一样拱卫着金明寨,这也是李士彬铁壁相公外号的另一个由来。

    若没有内奸,就是李元昊率领八万人马,也休想攻克金明寨。

    郑朗没有李士彬那么多下属,将三十六寨全部修起来不可能了,能修起来也守不住。于是自永平寨到桥子谷的交通要道上选择了五寨,又在桥子保修了一座大寨,从桥子谷到保安军修建三寨。

    若是一万蕃兵招齐,每寨能保持近千兵力,并且每寨相隔不远,能做到相互侧应。

    这是一个笨办法,就象踢足球一样,俺们不是你的对手,于是将球员一起变成后卫,堆在球门前当作巴士。

    不是踢球,而是在延州城与保安军前面停放一辆超大的巴士。

    再将这辆巴士外围的百姓迁移到巴士与两城中间,不但能保卫他们的安全,人口压缩,也能在紧急情况下,征调一部分百姓协助御防。

    那么外围将会形成大片的真空地带。

    这会有用的,朝廷早迟要派出许多军队前来延州,依着这道巴士继续向前构建寨砦。但这些寨砦将全是汉人的将士以及家属,李元昊想策反,也就没有可能。

    或者李元昊派部族过来,那正好,层层逼近,将这些部族吃下去,迁移到后方。

    形成真空,还减少了李元昊军队的供给。这个国度很穷的,大多数时候半带半抢,比如此次入侵延州,大半的后勤供给是来自宋朝,或者金明寨内。

    想法很好,可在城外筑寨,会十分危险,可以参照郑朗在三川口例。所以郑朗将王信与狄青、杨文广三员大将以及一半兵力,包括全部的骑兵一起放出去,以便侧应。

    但敌人到来,三人之间配合,与指挥能力很关健。

    直到九寨筑成,延州城与保安军才能勉强称为安全。

    兵力少啊,否则郑朗能一下子将寨砦推到芦关与土门一线。

    三员将领带领着军队与大量物资出去,还有一部分粮食布帛铜钱,是发给百姓的,让百姓参与,否则缺少劳力。当然,寨砦修好后,这些百姓安全也能得到保障。相辅相承。

    然后下令,继续修延州城与鄜州、保安军的城墙。

    开始大修寨砦,但郑朗在延州城中每天都是度日如年。

    兵力太少,骑兵更少,眼下的延州就象一个没有穿着衣服的黄花闺女,有着无比的诱惑力,可是自己偏又没有任何力量防御。

    开始穿衣服了,但在衣服穿上之前,才是最危险的。

    还有两处地方让郑朗感到头痛。安远寨与塞门寨,随着这辆巴士摆起,这两寨实际游离开防守圈之外。从地形上来说,它们又处在西北角处,如果李士彬不死,还有那么多蕃兵存在,那么与塞门寨联成一道整体的防线,可是金明寨已破,大量百姓带走,安远寨与塞门寨已经起不到作用。

    它们又是一个英雄寨,破了那么多寨砦,这两寨保留下来,一旦放弃,不知道引起多大的风波。郑朗想了好几天,也没有想明白,正好王信与狄青一道返回延州城。郑朗将这个疑惑说了出来。

    王信与狄青面面相觑。

    果然聪明人就喜欢做变态的事。

    狄青在三川口领教过一回,那么短的时间,有进攻,有布防,甚至想到了用王信与史吉换防。

    如今又在延州前停了一个巴士。

    他们不知道巴士,是防线。

    这个防线看似不变态,但他们是懂行人,知道有多变态,原来延州北边有数不清的大小堡寨砦哨所,实际是一个花架子。有的小砦栅栏单薄,里面仅驻扎害几十人。又没有多少战马,敌人来了,是送给敌人做早点的。还有许多中型寨砦,是给敌人的午餐晚餐。

    但是郑朗将有限的兵力集中在延州前方不远一条线,再往东北去便是青涧城与绥德州各寨,因为离延州远,兵力未受损,往上去便是府州境内,有折家军。然后从保安军往下去,是庆阳与庆州,兵力又未受折损。

    因此在这个有限的扁平空间,集中九寨,使他们想到了一个物事——盾牌。还是那种超级厚实的盾牌。

    两人沉吟许久,王信说道:“安抚使,依末将看,还是不要丢弃,这两寨是前方将士辛辛苦苦守下来的,丢弃了,会使将士失去士气。”

    “就依你,”郑朗叹息一声。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但为了预防万一,又让塞安寨与安远寨加强城墙,增加防御能力。

    接着又派出两百名斥候,在前线巡逻,防止万一。

    比起刘平与范雍的轻敌傲慢,郑朗做得很小心。然后开始向朝廷要钱,陛下,我将保安军与延州城的钱帛全部用完了,快支援我吧。

    战争的消耗是极其可怕的,不来前线,就很难明白赵祯为什么要与西夏人求和,还是西夏与契丹大战的时候,签订的和约。

    然后小心翼翼注视着前方。

    这时候,延州城来了一个莫明其妙,让郑朗啼笑皆非的客人。

    ……郑朗摆巴士摆得度日如年,京城也有人度日如年。

    和风吹来,二月深了,天气终于开始暖和。

    崔娴与环儿也回到严记客栈。

    但是一愁莫展。

    郑朗隔三岔五的写信回来,第一封信就是前往三川口时写的,说一切平安,西夏人退兵了,让她们不用担心。

    那就不用担心吧。

    结果信刚到手只有两三天,就传出五龙川战事。

    幸好这是一场小规模的激战,一天一夜就结束了,随后大捷消息传来。

    但让崔娴她们吓了一大跳,对于其他人要功劳,自家丈夫还需要什么功劳?

    功劳足够了,只要人平安,延州北方金明寨全毁,今天是三千几百名敌人,明天会不会三四万敌人?

    然后接到郑朗的第二封信,说事情差不多结束,要回来了。

    是指三川口战役的经过,这个郑朗从头到尾全部查清楚,也是郑朗去延州的主要原因。

    然后等,一等又有许多天过去,但朝廷呢,还没有决定好替换丈夫的人选。

    四儿噘着小嘴,气呼呼地问:“大娘子,杏儿姐姐,官人什么时候回来啊?”

    江杏儿与崔娴怎么回答?

    郑朗两个聪明的学生在此,恐怕也做不出答复。

    四儿说道:“大娘子,你写信给官人,说官人在骗人。”

    崔娴只好说:“朝廷让韩琦担任陕西安抚使,大约官人很快会回来。”

    “韩琦有什么资格担任陕西安抚使?”四儿不服气地问。

    “如果官人留在西北,很有可能会比这个职位更高,你想不想?”

    “还是不要了。”

    崔娴一时没有作声,她心里也知道,丈夫迟早要去西北,可是崔娴并不想。

    说了一会儿话,崔娴也急切,韩琦担任安抚使,是在后方,丈夫却顶在最前线,两者性质不同。于是将严荣喊来,她是一个妇道人家,不大好出面,施从光在京城人际不熟,只好让严荣出面,向他未来的丈人询问。

    严荣又来到陈府。

    陈执中一听默然,说道:“你不要问我,你的先生恐怕连皇上都不能作主。”

    “为什么?”

    “你跟你先生后面有了好几年吧?”

    “快六年了。”

    “那你自己想一想。”

    “陈相公,我这段时间闭门读书,对外界不了解。”

    “好,我说给你听。”陈执中很看好这个女婿,资质不及那两个三郎,但人忠厚老实,不象那两个三郎,为人刁滑,若那样的话,陈执中反而不喜。耐心地将时局讲了一遍。

    朝廷自三川口战役后,下了许多诏书,先以陕西转运使明镐前往鄜州,又于河中府点摹壮士以备边,出内藏库钱八十万缗付陕西籴军储,铠甲弓弩一万九给陕西诸军。又下诏陕西州军,有识西贼情伪与山川要害攻取方略者,悉诣所在自陈,派人送到京城。又选京东西、淮南、两浙诸州本城兵士分隶禁军。不是裁军,而是扩军,冗兵又冗兵!如不改变,在赵祯朝会使士兵数量达到近一百三十万,仅是禁军就接近九十万。养一个禁军,一年花费五十贯,还不包括兵器与战争的损耗,想一想,单军费一年会达到多少支出。又下诏京城内外捕元昊刺事人,也就是奸细,获一名者赏钱三百缗钱。知而不告者,法外重诛,其妻子儿女配广南编管。

    韩琦返回京城,与赵祯语良久,多谈西北军务,赵祯喜,于是让韩琦为陕西安抚使,明镐为陕西随军转运使,与夏守赟、王守忠同议边事,又让符惟忠为陕西安抚副使,实际上这些安排是准备接替郑朗与范雍职责的。

    但郑朗让孙全彬与文彦博将人犯押回京城,又起了新的变化。

    黄德和罪孽深重,无可非议,立判腰斩。

    但赵祯对卢守勤的判决引起争议。

    接到郑朗奏报后,赵祯流卢守勤于岭南。

    不但卢守勤,连郭劝也贬到岭南。三川口失利,有的人再次将郭劝与李渭失职之事翻出来,于是将郭劝贬为惠州刺史,李渭贬为三门白都监。

    直到三川口大败后,满朝文武群臣才意识到郑朗去年不是无理取闹。

    但是对卢守勤的判决,让许多大臣不满意。

    这就是朝堂的格局。

    若是将狄青与卢守勤放在一起,大臣们会帮助卢守勤说话。文臣最忌惮的就是武将,宋朝太监也有些权利,比如监管诸监,或者作为监军,可是数量少,这些年多时只有一百来名太监,少时只有几十名太监,即便在军中也多有节制,所以群臣对太监忌惮不大。

    但将计用章与卢守勤放在一起,又会替计用章说话,无他,计用章是正牌进士出身,典型的文臣,况且范雍与计用章不能怪罪卢守勤想要开城献降,卢守勤倒打一耙,也让大臣们很不满意。

    叶清臣与富弼等人纷纷开火。

    不但攻击赵祯处执不当,还弹劾卢守勤之子卢昭序鼓内侍为卢守勤游说,动摇后宫与圣心。

    叶清臣说拥兵自固,观望不出,恣纵羌贼,破一县擒二将,大罪未戳,又自蔽其过,矫诬上奏,此而不按,何罪不容!

    富弼说,卢黄皆中官,怙势诬人……附下罔上,狱不可不竟。

    接着多名大臣弹劾赵祯处置不公,最后上升到国家安危的高度。

    赵祯只好将卢守勤腰斩。

    郑朗只是查,说必须从重处执,但没有说怎么处执,但必须要斩的。都要献城投降,不杀何人杀?

    可是郑朗不需要说,料到有人会说。

    文臣们并没有甘休,继续弹劾卢守勤的儿子卢昭序,赵祯被群臣吵得头痛了,只好将卢昭序贬放江南。

    然后就是范雍。

    总的来说,此次郑朗一行,让一干文臣很喜欢,除了弹劾杨偕让一些人不喜,其他方面,都让朝中大臣欢喜。死了那么多将士,没有弹劾多少人,包括范雍,坏的说了,也说了功劳。

    但是他们不知道郑朗有一句话没有说,不论换那一个大臣去,未必会比范雍做得好。

    于是降范雍知安州,以象州防御使环庆副都部署知环州赵振为鄜延副部署知延州,以秦凤路副部署刘兴为洋州观察使环庆副部署知环州。

    赵振是一员武将,平定过南方蛮部叛乱,金汤李钦等三部难制,赵振与三族酋长约见,酒后于百步外植射,钦等百发不中,赵振十箭皆贯,钦等惊,誓不复敢犯。又于泾原平定于羌胡萨逋歌等叛乱,多有功。元昊将反时,以金银冠佩遗诸羌,赵振潜以金帛诱取,以破其势,得冠佩银鞍三千,甲骑数百,告邻近诸州,也通告了李士彬与范雍,让他们小心李元昊在延州故伎重演。范雍与李士彬不听,于是有祸。

    按照这份履历,能胜任的。

    但这份诏书一出,立即有人反对,韩琦说道,雍二府旧臣,尽瘁边事,边人德之,且降职留雍以安众心。昔唐玄宗不以薛讷北败,而以白衣挥青海,知耻而后勇,举不世之功。赵振粗勇,为部署可矣。如果范雍节制无状,不能胜任,则召范仲淹委任之。方陛下焦劳之际,臣岂敢避迹不言,若涉及朋比,误国家事,当族。

    范雍还是有好处的,边人怀念,虽有错,比薛讷征契丹时犯的错误要小,后来薛讷以白衣征吐蕃大捷。所谓知耻而后勇。陛下,降他的实职处罚,继续让他知延州吧。

    若真认为范老夫子不行,那么就小范小夫子来。我是为了国家讲这个话的,与朋党没有关系,如果存了朋党的念头,许陛下诛我全族。

    听到这里,严荣说道:“我知道了,韩琦是打压武将。”

    陈执中说到现在,正在呷茶润嗓子,听严荣这一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第三百四十章 难

    “相公,难道我说错了吗?”严荣道。

    “没有,但这话对我说可以,干万不能对人说。

    “喏。”

    “继续说。”

    “这好比先生即将写的仁义。”

    “嗯,怎么讲。”

    “当利益与武将冲突时,文臣士大夫会朕手打压武将。”严荣道。对武将的看法司马光与王安石也有不同的意见,时常争吵,司马光重视士大夫治国,王安石认为适当的给武将一些权利,如今朝廷已经矫枉过正,带来不好的弊端。他嘴拙,没有两个小三的辨说能力,没有参与,但时常思考,某种意义上他还是认为王安石想法是对的。继续说道:“涉及到士大夫集团时,又因为理论的不同,分成两个集团。每一个集团里面也能分成若干小集团。所以士大夫有党争,但这个党争是针对士大夫集团内部的。”

    “你先生说的?”

    “不是,是我的想法。”

    “说对了一部分,还有一点,许多士大夫想担任高官……—……”陈执中轻声说道。

    他也没认为垂涎禄位是错误的,为什么杨偕阻拦夏婊,这是君子党与小人党的斗争,也是个人矛盾的斗争,杨偕与夏球有一些恩怨,曾经几次弹劾过夏球。若夏球在陕西招募土兵成功,建功立业,必然会进入东府为相。

    大约那个郑家子也看不惯这个,不能因为私人恩怨,带入国事,可几个大臣能做到呢?

    这就是利益的争斗。

    隐晦的解释一遍,是望婿成龙,刻意教导严荣。别看朝堂有许多君子们,这些君子们一个比一个狠,原先也有朝争比如寇准与丁谓、王钦若等人的争斗,但除了丁谓外,其他的人还严守着一些古礼。

    然而这些君子们不同,为了打击对手胡说八道,或者用他们才华写文章将对手点点大的小缺点泼成黑墨。别看郑家子是文人,是才子,有学问,如果君子全部反击起来,顶多一年,郑家子就会归入小人党。

    君子恶搞,对立的大臣也不简单。

    没有几把刷子这些人成长起来普通人体想在朝堂呆下去。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内斗如些激烈厉害,:个小小的西夏,却没有一个大臣想出对付的办法?”

    陈执中再次喷出茶水。

    这个问题问陈执中,超过陈执中的理解能力。

    应当问郑朗。

    内斗向来是国人的强项,一个国家的英雄,正义的代表,唱黑他,顶多只要半年时间。但到了外战时……

    这方土地善于养育一群最勤劳勇敢的百姓,也善于养育软蛋的官员,与贪官。除了少数时间大多数皆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

    严荣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丈人也是东府大佬,好象也有失职,改口道:“相公,请继续往下说。”

    韩琦的提议,让赵祯产生犹豫。

    陈执中的理解,估计赵祯是想到延州的重要性。

    不但要会打仗,还有民政与财政,这个超过了赵振的能力。

    这时韩琦又说了一句话:“虽然刘平英勇不屈,但他的资历呢?”

    赵振履历不错的,可还不及刘平,刘平还是寇准看好的官员,进士出身的武将。于是赵祯问了一句:“那么依你之见,除了范仲淹,谁人最合适。”

    “范仲淹最合适,然后到郑朗,不么杭州那边臣不知道怎么办。”

    说完韩琦不语,将难题交给赵祯。

    赵祯又召集宰相商议。

    韩琦推荐范仲淹,可是这些大佬却认为郑朗好。一没有党派,二有了五龙川战绩。

    歼灭的敌人不算多,相比于正月几万战士的牺牲,被掳走十几万百姓,虽然大多数人认为这些蕃子带走是好事,但这个战绩不算什么。去年狄青与许怀德面对几万敌军时,还取得了辉煌的战果。

    但有大佬还是看到区别的,一是时间短,从接到斥候禀报到敌军扑来,只给郑朗留下不到一个时辰的准备时间。

    二是歼灭,几乎歼灭抓俘对方近九成将士,自宋朝开国以来,面对契丹人与党项、吐蕃人,很少取得这样的歼灭率。

    郑朗是文臣,对国家与陛下忠心,不存在忌惮。

    虽然年青,进入两府岁数小了,可是有太平州与杭州的功绩,主持嘟延路资格却有了。

    范仲淹,他打过仗么……—……

    可是杭州那边怎么办?

    战争开始,前线用钱就象流水一样,郑家子也在延州向朝廷要钱。

    是废话,郑朗不是神仙,又变不出钱来,再会经营之道,相比于战争所带来的军费,再加上西北的地形,也弥补不了。

    因此杭州那边地位同样重要。

    诸位大佬都算过账的,如果今年铜矿成功,仅矿就能为朝廷敛得五百万贯以上的财富,还有税务所得,以及那些契股的财富。富弼仅主持了遂宁的契股,卖了一卖,在京城就为朝廷敛得近百万贯钱。

    郑家子还抱怨卖少了。

    有了这笔庞大的财富与没有,区别会很严重。难道让郑朗坐在延州主持杭州事务?神啊!

    想郑朗回杭州,就要找人去延州替代郑朗。想郑朗留在延州,就要找人前去杭州替代郑朗的知府之职。

    于是张士逊说了一句:“让富弼前去杭州如何?”

    赵祯将富弼喊来

    富弼一听老实地答道:“臣无能为力。”

    郑朗没有隐瞒他,许多计划还与他进行过商议。

    首先对海外的事务,他根本不懂。而且还知道年底郑朗将出售契股,这些契股一部分是用钱,一部分是用地,十分麻烦。并且此次出售契股,是面对全国,替朝廷敛财。

    特别是京城与河北,有许多权贵,一些人会倚仗势力压人,自己没有那资格服住众人。

    看似有功绩,实际有可能比西北的军事更烫手。

    除非郑朗将契股售完,数矿经营安排妥当,就象他在太平州那样,自己前去杭州还差不多。但害怕赵祯强行向他下旨,又说道:“那个矿与海外的事,臣根本不懂。让臣去杭州可以,太平监与市舶司,臣不能管理。”

    那让富弼去有什么用!

    于是未决。

    但西北不能不管,又诏三班使臣有文武器干者,许其自陈,量材施用,诸路转运使提点刑狱,察访习知边事之人。

    我能文能武,皇上,用我吧。

    好,那你到各州长官面前说说,文在何处,武在何处,确实有本事,马上就用你。

    这是释放朝廷战斗的决心,别当真,能文能武,自古以来有多少人,当诸葛亮与裴行俭等人真是大白菜?

    然后处执薛文仲,计用章没有说逃跑,是薛文仲主张撤向廘州的。既然卢守勤被斩,薛文仲也要处理,贬为广南监当。

    殿

    再诏殿前诸般材勇前往边境担任官员与将领,兵部试武举人,以策论定去留,引马定高下,合格者立即授于边职。

    接着又改宝无年号为康定,原来范仲淹贬,不准中外越职言事,富弼论日食,于是许中外臣庶上封议朝政得失,不管是老百姓,或者官员,或者外族人,都可以上书进谏。

    诏韩琦量陕西民力罢所科刍粮,调民修筑城池,令诸州提点丁壮,协助防护诸臣,除教习外,无得他役。

    夏蛛不傻,韩琦也不傻,因此韩琦要求增加弓箭手。

    很聪明的弓箭手一词,弓箭手是差役,非是兵。夏妹直接要求建立土兵,而朝廷最怕的是边疆壮大,战事到来,西北诸位大佬有职有权,再有当地强大的一支军队,万一成了安禄山怎么办?

    实际还是兵,但换了一词,马上让朝廷得到通过。

    韩琦是进谏后才实施的,郑朗根本没有征得朝廷同意,已经在实施。

    也没有什么人说话,延州特殊情况,漫长的几百里边境,兵力空虚,那是特殊环境,特殊对待。况且郑朗不是想留在延州,自己要求回杭州,忌讳少。

    总之,这些天几乎每天都要下达几份诏书,一大半是关系到西北的。

    将情况讲了一遍,陈执中问道:“严荣,你认为你的先生,最后会花落何处?”

    严荣一听愣住,傻呼呼地问了一句:“难道朝廷除了郑大夫外,就没有人了?”

    “有,但没有得到证明,如果有能力,最好不过。如果没有能力,又用上了,再犯下范雍的错误怎么办?”

    严荣想了半晌,说道:“我也不知道。”

    老师得到证明,但不能将老师人一分为二。

    “所以你可以回去回复了。这件事不需要问我,而是问你先生。”

    “郑大夫?”

    “韩琦提议后,朝廷拖了好几天,也没有决定下来,最后必然要向郑行知询问,征求他的意见。还有,你要好好读书,我今年很有可能不在京城了……—……”

    “怎么啦?”

    “三川口战役,两府皆有重大失误,只是西北没有安排妥当,两府诸位相公至今又未能献出什么良策,皇上必然罢免一些相公,东府首当其冲……”

    陈执中在京城,又有郑朗这个老师,省试时多少会有人卖几分面子的,陈执中贬相,郑朗无论在杭州或者在延州,鞭长莫及,严荣省试只能靠自己了,说完道:“去吧。”

    严荣回到客栈,将情况禀明,江杏儿说道:“那好啊,娴儿,我们写信,让官人回来。”

    “不能,虽是家信,辗转千里,一旦让人看到,必然弹劾官人怕死畏贼,官人在三川口亲自站在战场上指挥,所树立的功绩会前功尽弃。”

    “可是。”

    “杏儿,不用怕,官人信中意思还是想回来的,不问官人则罢,一问官人,官人必然要求回杭州。”

    果然没有多久,朝廷派侍御史陈洎与内侍王滋前去陕西催促州军修筑城池。不是在前线修,是整个陕西全境全部修。

    还是有作用的,后来无昊差一点入侵到长安城,最后退兵,没有办法再向前了,一个城池连着一个城池,西夏人不善长攻城,况且还有潼关天堑,无昊怎么可能打到洛阳与开封?

    一旦城池修起来,即便延州或者保安军失守,是前线糜烂,但不会影响两京安危。

    然后让他们顺便前去延州下旨,一是给钱帛与物资。

    给了十万缗钱,还有一万匹布帛,以及一些武器,粮食。武器粮食由于运输的原因,要过很久才能抵达,先将钱帛送到延州,以解郑朗燃眉之急。

    同时还有一道圣旨与一道询问的口旨。

    郑朗提心吊胆的度过每一天。

    西夏人没有再发起进攻,但时不时传来斥候交手的消息。

    终于金明寨与桥子谷寨先树立起来,这两寨最是交通要冲场所,所以先集中将两寨修好。至少让宋军在前方有一个存身的场所。

    郑朗稍稍松了一口气。

    两寨树立,不象以前那么不安全。

    然后征兵,先后征得七千乡兵,给他们发放武器,整天训练。旋蝴

    但没有结束,还要征三千士兵,延州一带才能勉强有防御的兵力。

    陆续的又将百姓迁向巴士南方,呆在这条防线北方太危险。

    幸好郑朗有了近六年主持一州事务的经验,否则这么多事在这么短时间处理,非得出乱子。

    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忽然外面有人禀报:“有一个女子要见安抚使。”

    “女子?”郑朗迷茫地问。

    护卫道:“她说是你的故人。”

    “让她进来吧。”

    一个漂亮的少妇被士兵带了进来。

    郑朗看到这个少妇更愣住了,不解地问:“娄烟,你怎么到了延州,高衙内呢?”

    “奴与他,他分开了。”

    你与他分开,与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娄烟来到延州,郑朗几乎将这两个活宝都给忘记了,又问:“那你为什么来了延州?”

    娄烟看着郑朗左右,郑朗让左右退下,娄烟说:“郑知府,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昔年你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

    “那是孩童之事,我年幼无知不能作数……”,郑朗有些不悦,原来还想报复一下高衙内,可走得越高,眼界越高,郑朗不想动这个念头。此时休说高衙内,就是八贤王见到自己,也不能慢怠。因此心态不一样,你嫁给了高衙内,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为什么问这个轻佻的问题?

    “奴只是想问少年时,郑知府有没有喜欢过奴。”

    郑朗更是不悦,说:“那时恢是喜欢过你,可小,不懂事。”

    “这么说,奴是郑知府喜欢的第一个女人?”

    郑朗没有回答,他根本没有喜欢过这个女人,但这具身体的原先主人,第一个喜欢的女人确实是这个粉妓。

    娄烟脸上忽然出现一丝凄怆,一丝欣慰,表情十分复杂,低声道:“能得郑知府喜欢,以奴的品性与身份,死也无撼。”

    “娄娘子,发生了什么事。”

    “没,只是奴当初看错了人,奴来延州有两件事,一是想出家为尼。”

    “你想做尼姑?”

    “嗯,年青时无知,如今经历很多,才知道所谓的尊华皆是一场梦,想进入空门……—……”

    郑朗哭笑不得,同时也啼笑皆非。心中也没有当真,既然想遁入空门,为什么脸上还抹着脂粉,身上还洒着香脂,甚至衣服还蕉过香。

    “为什么来延州出家。”

    “当时奴居然有眼无珠,所以想到延州,用边境的苦难洗净奴的尘浮,又有郑知府在延州,从起点了断尘愿。”

    郑朗没有许声。

    娄烟又说道:“郑知府,你是做大事的人,宋朝文臣武将不知凡几,你在西北有些不值,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苦将自己置于险境?”

    “我来西北只是看一看,主要是查三川口战役真相,朝廷安排人手后,我还会回杭州。不过将来,我去何处,要听从皇上安排,有什么险境可言。食君俸禄,忠君之事。”

    “那……—……”娄烟嘴张了张,施身告辞。

    郑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好笑。与高衙内闹翻了,居然找到本官这里。难道想傍自己这棵“大树”?

    没有管她,随后延州城墙临时修葺好了,是临时,想要牢固,不但延州城,诸寨砦还要陆续的修葺,到夏天才能结束。这是暂时将防线铺开。

    朝廷的钦差也就到了延州。

    王滋下旨,先是授郑朗太子少师龙图阁直学士。

    太子少师与太子宾客等都是兼职,荣职,下面还有一系列东宫官职,比如富弼的太子中允。但其荣还不及太子太师太尉太保,更不及太师太尉太保。龙图阁学士上面还有许多更尊贵的学士,更不要说直学士。

    郑朗终于是年轻,他说道:“臣不受。”

    李滋说:“陛下早知道你会不受,让臣带一句话给你,你有功不受,让其他有功将士大臣如何作想?子贡拒金与子路受牛,卿当闻之!”

    “那臣就受直学士一职,少师之职,臣还是不敢受之。”

    李滋不管,他只负责带圣旨与钱帛过来,十万贯还是少了,但有比没有强。

    郑朗谢过赵祯后,李滋说道:“我还带了口旨过来口……”

    “臣接旨。”

    “陛下说,郑卿,自澶渊以来,国家承平已久,从未打过大型战争。无论朕,或者满朝大臣,都没有打过仗,自无昊反相已明,三川口失利,朝堂争吵不休,连一个有用的良策也没有人拿出,朕如何办?”李滋宣完这道口旨后,忽然伏在地上大哭起来:“陛下,陛下。”

    天知道他是真哭还是假哭。

    但郑朗眼睛眺望着东方,表面上赵祯这段时间又诏书连连,实际上面对即将到来的大战,赵祯内心十分割怕惶恐。这才是真实的赵祯。

    又浮现出赵祯瘦弱的身影,郑朗眼中有些润湿,将李滋扶起来,说道:“你对陛下转述,这段时间我也在想办法。不过有三条我一直没有想好,将从中御!消极防守!议和苟安!这三条没有解决,即便卫青霍去病与孙子李靖齐聚我朝,西夏之危也无法解决。”

    再次盯着东方,郑朗心中默默想到,赵祯打西夏其实不难,可你准备好了吗?

    就是这三条国策,只要将这三条国策改变,休说西夏,幽云十六州收回来也不是梦想。

第三百四十一章 新时代

    这三个问题,郑朗本来不想说的。

    赵祯现在肯定不清楚,就是说出来,赵祯未必采纳,即便采纳,大臣未必同意。纵然是皇帝也不行,赵祯仁厚,可与宋神宗相比,缺少了勇气。自己与后来的熙宁变法相比,也没有王安石那种地位。

    然而赵祯掏了心窝,郑朗终于忍不住说了。

    然后道:“李内侍,这样吧,我写一份奏折,将我的看法禀报给陛下。”

    首先便是三条。

    第一条是将从中御,不是赵匡胤的本义,但与赵匡胤有关。赵匡胤是天才指挥家,命将出师,会在大将出发前,做一些简要的指示与告诫。

    赵匡义自幼学引马,与赵匡胤无关,赵家原来就是小武将世家,包括赵匡胤的儿子也上过战场,屡与贼交锋,贼应弦而倒者众。是一名勇士,但为了替自己正名,刻意处处要显得比哥哥高明,包括科举、祭祀、制度与军事,甚至琴也要改成九弦琴。

    于是将哥哥的这一行为发扬光大,不但每次大将出征时,作指示与告诫,而且很繁密,甚至授阵图,让将士在前方布阵图。宋真宗也是如此。

    孙子兵法要求为将之道,智信仁勇严,宋真宗也亲自制度七条,修养自身,有所法则;不得越职,侵扰民政;均抚士卒,无所私党;训教士兵,勤习武艺;安抚士卒,甘苦同当;制驭士卒,无使犯禁。

    最重要的谋略与勇敢不见了。

    将从中御的祖宗法制完全成形!

    田锡、王禹偁等重臣,包括后来的岳飞皆表示反对,不得功。

    赵祯朝,也有一些大臣,包括郑朗在内先后提出进谏,特别是郑朗少年在宫中与赵祯一番谈话,说澶州之盟的弊端,给赵祯留下深刻的印象。故赵祯并没有过多干涉前方将领的指挥,更没有临行授什么锦囊与阵图。

    但将从中御政策依然存在。

    这个中不是皇上,而是前线大本营里指挥的文臣,比如范雍。

    坐在安全的州城里,对将领说你们怎么怎么做,韩琦也做过类似的事,导致任福大败。

    然而战场上变化万千,往往一阵突然到来的狂风,一场暴雪,一场大雪,战斗形势立即改变。故孙子多将说兵无常形,甚至有的名将根本不去看兵法。因为即便看了,不可能照搬全抄。

    本来文臣对军事就不善长,再用了将从中御的政策,故宋军将士虽勇敢,很难获得大胜。有,但这几场大捷,全是前线指挥独专大权,包括童贯,连宋徽宗的圣旨也不听,这才取得的。

    为什么有了这个古怪的国策?

    原因很简单,控制将士有种种奇怪的想法,否则想来想去,会对朝廷不利。

    打仗的武将领本来权利很小,再缺少想像力,指挥权上完全是一个傀儡,这个仗还怎么打?比如狄青昆仑关大捷,若不斩杀杨畋,听从余靖的安排,还能不能取得昆仑关大捷?

    将从中御政策,使武将危害性无穷的减弱,但别指望打胜仗。

    消极防御政策完全是赵匡义造成的,高梁河战役失败,也不是大不了的事,胜败军事常事,但赵匡义害怕了,开挖塘泊,种植庄稼树城,包括杨延朗三关也是这一政策的产物,只是御防,而不是进攻。

    这一政策后患无穷,象郑朗在延州城北摆了一个巴士,城里城外的兵力最少需要两万多人,这仅是一处,从河北到秦凤路,宋朝边疆有多长,仅是一道巴士,最少得要两百万军队!

    而且兵力分散,失去速度的优势,往往让敌人以多打少,张洎说兵聚则功成,兵分则祸集,胜败之道,其理昭然。只要实施这一政策,。已注定了胜败。

    郑朗还不算过份的,摆了一个巴士,是无奈之举,但知道将兵力集中到有限的寨砦里,保持每一寨砦兵力皆达到一千人以上,有一定的防御能力,又因为后方不远处便是延州城与保安军,又有青涧城、金明寨、桥子谷寨三大据点,能做到相互接应,但再看看原来宋朝的寨砦分布,已经分兵,再无穷分,有的寨砦里仅有一两百驻军,守是不能守,攻是不能攻,又不能及时调动军队,不战则矣,一战必败。

    可以布寨砦,布置也要巧妙,是布一张看似洞眼很大,但丝麻厚实的天网,而不是布一些看似严密,连小鱼儿也网不住的弱密之网。

    另外就是勇气,前线指挥没有开疆拓土的动力。不能开,一开意味着马上被其他人替换,以防功高震主。

    当然,比只会搞抗议,哄骗百姓的政府要强,但这种政策,又掣肘着前线胜利的可能性。

    议和苟安与赵匡胤依然无关,虽然往大渡河上挥了金斧子,其实有许多原因,往西往南去,多是少数民族,得到好处不大,甚至还需要朝廷不断的支援,又分去了兵力。

    南方有南唐,后方有后汉与契丹,主要敌人是强大的契丹,不能将精力放在偏远的南方,故挥了这一斧子。

    赵匡义高梁河大败后,倦于兵事,于是说,清静致治之道,修德以怀远,四夷当置之度外,外忧不过边事,皆可预测,惟奸邪无状,若为内患,深可惧也。

    无论契丹与吐蕃或者党项,祸害不过是边境的百姓,不会灭国。从国内产生动荡,祸害无穷。宋朝重文黜武,偏于内治的政策成形。以致于澶渊城下,杨延郎献策说借势取易幽等诸州,不但乘契丹兵力空虚时夺下幽云十六州,还可以逼迫契丹撤兵,中途伏击,此乃围魏救赵之策。宋真宗不听,一心想要议和,盟约后又装神弄鬼自解,一国君臣如病狂然。

    想打胜仗,赵祯得做好思想准备工作,先打败他的父亲与爷爷。

    郑朗将大部分弊端,与成形的原因,所带来的消极影响一一写了出来。最后说了一件事,可以御防安史之乱与藩镇割据,但不得矫枉过正。

    这三条制度郑朗一时半会,没有指望赵祯会改革。

    又写了下面的东西。

    宋朝对军法十分看重,无主将命先离队者斩,贼军离阵远引力不及乱射斩,发箭不尽斩,发箭回顾斩(不让士兵看后,产生逃意),失旗鼓旌节全队斩,奸犯妇女女子入营斩,贼军来降辄杀者斩,忧民者斩,等等。若全部执行,纵然岳家军的军纪也不及之。

    但说一套做一套,王全斌破蜀后所做所为,也没有斩,黄德和之死与甘泉大掠无关,至于女子不得入营,早丢到欧洲去了,几乎宋军所有的军队里都有军妓存在。

    因此重新制订军法,宁简勿繁,宁易勿难。不能要求太高,军法太多了,太难了,不能执行。重新修改军法,但修改后,全军必须执行这些军法。

    当然,宋军比西夏军队军纪要好,这也是之所以数次虽败,不是那种耻辱性大败的原因,也几乎是宋军唯一能抵抗西夏军队的地方。但可以做得更好一点。

    对贪夫庸将的宽纵,汉时李文误期处死,宋朝无论怎么败,也不见处罚,所以将领不惧失败,而是想方设法保住自己性命,往往象黄德和那样未败之时,率先逃命,造成大败产生。

    私役军士,将手下当成自己的佣人,修造宅第,伐薪烧炭,种植蔬菜庄稼,织造段子坐褥,做木偶戏人,刺绣奏乐,造成严重的财政浪费,损伤了战斗力,军队更是乌烟瘴气,军纪松驰。

    刻剥军士钱粮衣服,私放军债,买工。张宗诲说的武器不良多是这一原因造成的。不但军中,京城各制作武器作坊,也因为贪墨等现象,或者因为剥削作坊工人,抢工,所制武器不精,甚至延州城中有的箭矢因为用铁粗滥,大引不能劲穿一层甲胄。

    前三条针对国策,这三条针对军中时弊。

    想打仗,没有一个主题明确的国策方针,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献再好的方略也不会产生作用。

    这才献方略。

    前段时间包括陈执中等人也上书言奏,内容空泛,不切实际。只有吴育献了一策,稍稍有用一些,朕吐蕃回鹘,对西夏实施伐交之战,可是回鹘与吐蕃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可以联系,但不能指望他们会产生多大的作用。此时无昊立国已稳,非是前几年相比,连吐蕃人因为唃厮啰父子的内乱,想打通南丝绸之路不可能了。

    增加乡兵,比韩琦更进了一步。

    但又不是夏竦所进方略,夏竦已将乡兵当成正规军队,会产生许多顾忌。

    这些乡兵常设,闲时务农,农闲训练,战时出征,免其赋役,给予稍许补贴。

    那么不会让边臣专权,敌人不入侵,不能有征集权利,就不会产生安史之乱,如今郑朗一提这四个字,都想吐了。安禄山与史思明果然很强大,不分析宋朝,就不知道这两人对中国产生了什么影响。

    乡兵久在陕西,熟悉当地环境气候地形。

    当地征调,士兵不是离乡背土,故兵卒不会怨。

    虽罢其税赋,稍许补贴,一个乡兵一年十几缗钱足矣,养十几万乡兵,也不过一百来万贯。如果全部用禁兵代替,陕西最少要布置三十万军队,这个军队数量只能应付防守,而不能发动进攻。一个禁兵一年花费五十贯,仅驻守一项,就达到了一千多万贯开支。

    但郑朗也说了,不能全部用乡兵,必须乡兵与禁兵半陈,这才有常驻的军队,与机灵的军队,也会节约大量支出,减少百姓税役与力役。

    久战!

    此时西夏是丁皆兵,兵力最少在五十万以上,想立即歼灭,是不可能的。也不要做这种打算。

    做好久战准备,于前线修寨砦,一步步逼近西夏,西夏军出,守住寨砦,守城也是宋军的强项,西夏军队撤离,可以对西夏人进行反骚扰,就象高继隆那样,让西夏诸族在边境无法存身。然后再将寨砦往前逼近,一步步蚕食到横山与六盘山前。

    这个办法很恶心人的。

    也就是范仲淹的方策,不过范仲淹也没有做好。

    但不能密布寨砦,只于交通要塞之处设寨砦,每隔不远,便有一处大寨做侧应。

    再于前线坚壁清野。

    无昊大军若攻,让他攻,只要有诸多大寨守护,给他胆子,也不敢孤军深入,否则弄不好,后路都给他切断。

    范雍与李士彬之败,是消息不灵通,要广布斥候。选精悍士卒当作游骑,遍布于前线日夜查看,使敌寇不能奇兵来袭。

    长久的中止榷务。

    西夏与宋朝真正贸易,西夏很吃亏的,但西夏人没有钱,宋朝于是成了输入国。

    战马无所谓,主要是私盐。

    西夏青盐在宋朝很有名气,以前一斤可售六十多文钱,相当于最好的大米一斗,购买力三十多人齤民币。交战以来,涨到一百多文。

    这些钱没有全部进入无昊的口袋,西夏也有私盐,甚至一些妇人为了财富,披马上阵,谋取私盐之利。还有运输的损耗,宋朝官吏将士的贪苛。但也是西夏重要的财政收入。

    不但无昊指望青盐,西夏各部也指望青盐向宋朝换来各种物资。

    只要连禁二十年,西夏将会不战自溃。

    但如何禁,仅在前线不能杜绝的,必须下诏,任何百姓食西夏青盐者斩,走私青盐者法斩,全家充入岭南。

    法虽苛,关系到国家,也必须苛。况且宋朝不是没有盐,收入也不需要西夏人来支撑,打贸易战,对宋朝有百利而无一害。

    一年无功,只要坚持十年,会见著效。

    战马,赵祉前些时间下诏,征各种马匹。

    骑兵少是宋朝的弊端,可是赵祯与诸多大臣忽视一个问题,想马匹不难的,可以从吐蕃与边境诸族购买,甚至从女真人手中购买。但有战马不行的,于何处饲养?宋朝缺少牧场,即便有,也无法放养大批战马。若放在剑南与河南等地,天气气候等原因,马匹久会变异,奔跑力下降。

    骑兵数量够了就行,还得从步兵入手,休想指望立即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兵。

    头脑一定要冷静。

    契丹。

    想打岛国,要考虑另一个国家。这一世想打西夏,要考虑契丹。

    历史惊人的相似。

    软弱的外交政策,内斗,贫富分化,自欺欺人,甚至富裕度、道德、勇气与贪污的轻微不及宋朝。

    契丹与老美也十分相似,是一个庞然大物,老美怕牺牲,契丹渐渐失去勇气。但不得不注意的,可以从海上继续支持女真人一批武器,如果没有记错,今年**真将会有一次反叛。一旦女真人屡次反叛,会对契丹进行牵制。

    但不可让女真人真正强大,那么会是猛虎代替一只饱狼,危害很严重。

    派斥候潜入契丹扬言契丹新皇帝软弱,前几年无昊将契丹皇帝的姐姐兴平公主囚禁虐待而死,契丹皇帝屁都不敢吭一声,用此嘲讽契丹皇帝,激起契丹民愤,减少契丹人与西夏朕手的紧密度。

    只要做好这些,西夏不灭,也会衰落。

    而且长时间的战争,会替国家磨练一批人才,若有可能,幽云十六州……

    没有说。

    但说了,关系到宋朝的千秋万代,赵祯不能心软,一旦复和,大势必去。

    后来赵祯的求和,也不能说不对,主要方针政策不对头,和比战有利。

    但求和,西夏人不是契丹,不讲信义,也不能指望真正会和平,本来河北已经驻扎大量士兵,西北再驻扎军队,与之侧应的是边军越强,京城军队也越多,宋朝会进入慢性自杀时代,顶多一两百年,一旦出现一个稍稍不做为的人君,国家必将灭亡。

    最后说了火器,为什么新火药与相关的武器,没有出现在西北战场上?

    用来野战不利,但这些武器利于守城。

    想一想,即便是火药制成火药包,里面再放上铁钉,当作石头往下扔,威力也十分惊人的。

    这个火药不是唐朝的火药,不是宋朝的火药,不是明朝的火药,威力已经相当于清朝初年了。提前将它释放出来,会起到什么样的效果?

    吹干墨迹,打好火漆,交到李滋手中。

    李滋又说道:“陛下让我问你,你是在延州好,还是在杭州好。”

    一个是前方的用人,一个是后方的财政。

    郑朗说道:“陛下看到这份奏折便知。”

    奏折上说了很多,但主要的方略便是利用宋朝的强大综合国力,慢慢将西夏人磨死。不是一朝一夕之功,郑朗在西北力不大,相反,这需要庞大的财政支持这个方略。

    李滋又说道:“郑学士,我临来前,听到一则消息,说是樊楼要支持延州二十万钱帛,正在往西北押运。”

    “咦,”郑朗惊诧一声。

    樊家有这个实力,但不是小数字,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是想买一个官职?或者让自己以后支持樊家?

    胡思乱想一会,没有想出来。但是好事,自己在延州摆了一个巴士,花了不少钱,二十万贯钱帛到来,能部分的充实延刚刚库。

    ……

    走过浑州川,便是数座山峰相连,前面便是桥子谷。

    终于在郑朗临离开时,将此处关卡抢修出来。

    站在寨墙上,满川烟绿,即便是延州,春天也到来了。

    郑朗看了一下狄青、王信与杨文广三人,说道:“自此以后,西北不能再平静。朝廷缺少武将,五龙川一战,你们表现突出,我回京后会在皇上面前替你们美言。”

    “谢过郑学士。”三人大喜。

    虽然武将地位很可怜,但身为武将三人还是想建功立业的。

    有郑朗的美言,等于凭空增加两三次奇功,飞黄腾达不敢说,会很快加官进爵。

    “但是你们要切记住我下面的几句话。临敌之时,要学会临机应变,交战之时,要抛弃私心,互相配合。一丝麻一扯便断,几百股麻绞在一起,刀斧不能伤。”

    “但是……王信欲言欲止。

    “只要能胜利,我会替你们说话。”

    “是。”

    郑朗说完再次看着满川烟绿,久久不言。

    自己渐渐发挥了作用,不仅是五龙川胜利,还有此关,这是一处重要的隘道,然而李士彬疏忽不视。

    西北战事开始了,加重宋朝的没落。但同样是一次良机,若做得好,不但对宋朝不产生危机,反而是一次兴盛的大好时机。

    自己能不能开创一个新时代?

第三百四十二章 相公

    一年又过去。

    春天时,郑朗去了各县巡察。

    百姓不知道,但郑朗心中有数,这是他最后一次以知杭州府的名义,巡查杭州各县。

    才来杭州的一年,发生许多事,一度让一些百姓十分失望。

    到了第三年,种种好处出来,百姓态度才真正全部改观。

    有一些利政没有完全显示出来,比如郑朗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不能种稻谷,然而杭州独天独厚的地形,山同样是宝贝,种植果树、茶叶、竹子。就是坡地也能移载桑麻。

    杭州特许的茶叶通商法,直接用海船出口到外国,使茶叶种植面积迅速扩大。纺织机械的改善,工艺的提高,又使桑麻业日渐发达。但这些事物,有一个成长过程,无论果树、茶叶或者竹子短短一两年内不能完全见效。

    完全见效至少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才能真正饱和。

    但对杭州的改观,可以用肉眼看到速度的变化。

    水利引起许多风波,用契股交换,辨佛,还有一部分人不理解,为什么不顾粮食与耕地,退耕还湖。直到去年秋后,秋潦之害降低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轻度时,许多百姓才真正会意。

    其实从去年冬天再次修了一下水利,只要下任长官能维持目前的状态,稍做一些调整,今年秋潦之害会更轻,粮食总体产量并没有减少,实际是在增加。

    挪出来的水面,郑朗也没有浪费,与太平州地形不同,往西一些山区的湖泊四周是山,就象水库一样,可以养鱼,可以饲家鸡鸭鹅等家禽。郑朗还鼓励百姓用三角蚌饲养珍珠。

    蔗糖监的开放,使种植甘蔗面积增加。又鼓励百姓制竹扇,偻奴国的竹纸扇在中国很有名,但真正论工艺,宋朝工艺不比偻奴国差。还是有劣势的,偻奴国扇子有名气,主要原因还是它来自外国。于是郑朗对一些扇子作坊进行指导,比如奢侈的用牙雕做扇缘,或者缀玉镶金,或者用丝帛代替纸张,用金丝做为绘画线条,或者薰上香气。

    偻奴国扇子能抓住宋人的猎奇心理,但可以从工艺的高度超过它。

    甚至因为郑朗送了一块玉佩给小公主,使鸡血石声名远扬,一些工匠去了昌化,加工鸡血石。

    与郑朗无关,没有鼓励,也没有反对。

    虽增加了杭州收入,可是鸡血石资源太少了。

    这是内政。

    市舶司与平安监出口携带大量货物,商品与供给,繁荣了杭州各午作坊。

    郑朗又进一步放大贸易额,除了铜钱依然进行了控制,无奈,去年一带为宋朝带来大量的铜精,但根本不能满足宋朝的铜钱需要。想彻底改观,最少有可能得过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

    但放宽了以物易物,以货易货。

    又从偻奴国用木排方式,进口大量松树,不但用作建材,还用作制墨。

    后世的偻国环境保护意识很强的,可这时没有。

    郑朗也不可能有一衣带水,友好朕邦的情节,这个国家与民族,最好能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因此动援王昭明想方设法,鼓励偻国各势力砍伐松林,用宋朝货物与他们进行交易。

    大量松木到来,又出现墨坊。

    仅是内政收入,也比郑朗来杭州时,翻了一番还不止。此时杭州已经成为宋朝最富裕的州府,京城都有所不及。甚至可以称为此时这个星球最富裕的地方,而且还象一部强劲的机器,继续有力的发展。

    不断地舟田,贫富分化不能解决,但减少了贫困百姓的比倒,减轻内部的矛盾。

    太平州是一场奇迹,那么杭州就是一场梦幻。

    京城里就连最苛刻的君子党们,也不得不承认郑朗治理地方吏治的本领。

    是地方的吏治,不是能担任宰相的本领,两者有区别的,许多官员在地方上表现良好,担任相位后,却不能有所作为。

    但没有人抵触郑朗。

    此时两国交战,财富是关健,朝廷迫切需要郑朗在杭州的敛财能力。

    与敛财有何关系?

    但有人是这么认为的,士农工商兵,郑朗重工商,用工商创造财富,就是敛财。

    郑朗没有理他们想法。

    举宋一朝,对财富十分看重,即便扣上敛财的大帽子,只要不裁上剥削百姓的名义,也不要紧。

    转了一圈,矫正一些知县的做法,再度回到杭州。

    可没有多久,就接到消息,王直率领七百余名蕃兵到了东海群岛。

    郑朗高兴地说道:“走。”

    坐船去了舟山群岛。

    是去年招呼王直这么做的。

    到去年秋后,王直一共换来近九百多名生女真,主要一开始接触,大家不了解,海边部族人口稀少,到内陆隔得远,又不太方便,才开始得到的告女真不多。

    这些生女真士兵带到矿上,然后与宋兵夹杂,利用或者主动挑起偻奴国地方上的矛盾,免费为他们作战。

    不能让他们闲下来,继续参战,保持战斗力,女真人又来自各部,通过参战,能进行实战整编。生女真战士的加入,增加战斗力,使偻奴国想打两矿主意时,心中也要惦量一下自己的份量。翘这个威,再赠送大量货物进行拉拢,软硬兼逼,保持槽矿安危。

    然后郑朗下了一道命令,让王直再去东北,换一批生女真战士过来,将这些整编后的生女真战士带回杭州。

    马上就要用上。

    用不上,也不能让他们呆的时间长,三四年换一批,否则一旦生女真军队成形,能直接危害到两矿安全。

    大量兑换,也减少生女真的人口基数。

    让郑朗选择,宁肯生女真不背叛契丹,使契丹受到牵制,也不想女真人强大起来。

    没有带到杭州,而是将他们放在舟山群岛的一个岛屿上。

    陆续进行了一些战斗,士兵减员只剩下不到八百人,让王直一起带来了,但偻奴国还有生女真人,是去年冬天冒着严寒从生女真部带来的四百多名战俘。

    大量用货交挨货物,也加重生女真各部的仇杀,这是郑朗所不知道的。

    见到王直,郑朗说道:“这两年多来,你辛苦了。”

    “学士这是我应当做的……”,王直憨厚地说道。

    两年多的经历,使王直产生一些变化身体比原来更强壮眼睛也坚毅有神充满自信。

    不过王直心中同样很满意,因为有功,他已经迁为崇班,成为正八品的武将。

    王直说完后,扭头看着三个女真人,说道:“赵保、赵忠、赵胜,这是我的家主郑大学士。”

    将生女真人带到偻奴国后,全部改成赵姓。

    然后按照宋朝的编制加夹着宋军,分成三个指挥,主要将领还是宋将担任的但听从了郑朗意见,又于女真人当中选出三个彪悍的人担任首领,协助宋军管理这些女真人。

    朝廷也没有弄清楚,是名义上的首领,并没有官职。

    三个女真人走过来,嗡声嗡气的行礼。

    郑朗注意了一下,虽是三月上旬,但天气还略略有些寒意的。

    可是三人身上只穿了一些麻衣,赵忠与赵胜依然保留着女真人的传统,光着大膀子。

    不但是这三人,其他的女真人同样如此,远远望去,一眼就能看出那种凶悍之气。也不是如此,换回他们时,王直与杨九斤不会换那些瘦弱的战俘回来。

    女真人生活很苦,到了矿上后,吃得饱,睡得好,身体也变得更强壮。

    时不时的战斗,又使他们没有堕落,因此才有眼前的这群凶悍军队。

    郑朗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王直又低声说道:“学士,他们要吃肉啊。”

    “吃肉?”

    “也吃米面,但主要还是食肉。”

    “你意思说供养他们不易?”

    “是。”

    “无妨,呆得久了,他们生活习惯就会改善,多朝廷供养不起,少对朝廷来说,不算什么。”郑朗道。马上就要将他们带到西北去,这些人将是敢死队,休说吃肉,顿顿吃肉也无妨。

    又走回来,对三个女真首领说道:“你们带队操练一下。”

    “喏。”三个女真人下去,命令这些女真战士站好阵垫,开始操练。

    郑朗看着他们,又将他们与西军比较,论阵型远不及西军,但那种悍气,纵然是西军也不及之。

    当然,一旦他们驯服汉化,失去野性,战斗力也就那么回事了,是人,不是神。如果郭遵还活着,过来单挑,虽是生女真人,以郭遵的能力,照样能挑上十个八个。

    先让他们以海上巡查军队的名义,呆在这个小岛上,让杭州送来供给。返回杭州,这要向朝廷禀报的。

    自己说不能让军队成为私军,更不能让这支军队成为自己的私军,要交给朝廷,至少名义上要归朝廷统管。

    刚到杭州,孙全彬带着圣旨也来到杭州。

    一封迁任书,迁郑朗为枢密副使。也就是包拯做过最高的官职,东府副相。

    都是老熟人了,四儿高兴地跳起来。

    相公唉!

    自家官人终于担任宰相,虽然是东府的副相。

    崔娴脸色却是一暗,说:“孙内侍,陛下答应官人在杭州为任三年,三年还没有到……”

    丈夫担任东府副相的政绩绰绰有余,可是年龄太轻,皇上愿意,也会在诸位大佬坚持下,推翻这个授命。这时候让丈夫担任宰相,定下来没有好事。

    四儿急得要拽崔娴的衣服。

    以前官人拒绝了多次朝廷授命,可这一回是宰相。

    “四儿,你懂什么?官人才多大?副相公是官人所能承受的?”

    “无妨,无妨,郑学士仅去年一年为朝廷增加近两千万缗钱的收入,担任副相足够了。”孙全彬笑咪咪地说。

    他也在见证一场奇迹,二十四岁的东府副相,用前程似锦也不能形容。

    但崔娴还在冲郑朗使眼色

    是有功劳,孙全彬说增加了两千万缗钱收入,也没有夸张。

    主要是两个蔗糖作坊与平安监二十一分契股卖的收入以及矿上的金银铜铁,从南海带回来的玉石、珊瑚、玳瑁、香料,甚至今年正月又将触角伸到大洋州。

    增加的税务,不仅是杭州一处大造海船给泉州带来的收益,货物大肆出口,给各州带来的收益与税务。

    又分了七万多顷耕地给了五等以下农民。对于郑朗执着的均分耕地,许多大臣皆是无语。

    今年没有作坊契股出售,可陆续有十二个大矿在开采,收入也不会少。

    这个庞大的财富,增加了朝廷的实力,至少去年一年虽然西北用兵朝廷财政没有匮乏但短时间内还不能将国力转换为战斗力。

    还是要做调整,不然增加的财富,未必满足增加的禁军军费。

    就象一个比喻,宋朝会挣脱钱,但更会花钱,赚再多的钱,也能花下去。各种冗费成为一个无底的黑洞,但有肯定比没有强。

    可不能忽视年龄的作用。

    郑朗摇了摇头问:“谁来接替杭州事务?”

    孙全彬大喜,这等于是接旨了。

    郑朗无奈。

    朝廷让自己担任枢密副使,是因为好水川大败。

    这件事郑朗始终一言不发。

    韩琦不是范雍,也不是范仲淹。范仲淹心胸宽大,韩琦器量狭小,狄青出度他的酒会,席间一个叫白牡丹的妓女轻佻的说道:“也敬斑儿一杯。”

    脸上有黠字的小孩子,你也过来喝一杯吧。

    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秋青在席间无法发作,要给韩琦面子,第二天将白牡丹从妓院里拖出来,打了一顿板子。谁知道韩琦用了莫须有的罪名将秋青手下大将焦用抓来斩首。

    秋青说,焦用有军功,是好男儿。

    韩琦冷笑一声,说,东华门外状无名唱出者,才是好男儿,你们武将算什么好男儿。

    就在秋青面前,将微青心腹爱将杀死。

    这就是韩琦的大度。

    所以郑朗对韩琦颇为喜惮。

    他也想做一些实事,不能学习王安石,四面树敌,不可以结党,但没有必要得罪这些未来的星星们。

    如自己说得好,没有好水川之败,韩琦会认为自己轻看他,大惊小怪,插手干涉他的事务与权利。

    好水川之败发生,韩琦会认为别人耻笑他不及自己,更加恼羞成怒。

    不但自己,范仲淹就是种下了一根祸根,最后两人分道扬镰,甚至连范仲淹都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郑朗自己也有顾忌,泄露“天机”太多,一次两次,别人会认为聪明,次数多不是聪明,是妖怪。若舟己是皇上无所谓,是圣人,谁个敢说,但自己毕竟是大臣。

    聪明人不可怕,妖怪就会可怕。让这些人认为自己是妖怪,即便赵祯袒护,也会被大臣们拍死。就象孙悟空一样,天兵天将,道家佛家的神仙们,一起来对付他,最终压在五指山下。

    所以郑朗默默地做着准备,包括谋财,包括这次让王昭明将女真人送到杭州。

    时机也不对,一次败是失误,二次败还能勉强打一打,三次失败赵祯就会与赵匡义一样,失去信心。那么宋朝消除积弱的最佳时机也就没有了。

    因此明知道自己这个年龄就接受枢密副使的职位,会招人嫉妒,郑朗还是接受了。郑朗也不相信自己会真的去东府做宰相,多半会挂枢密副使的名义,使宰相变成使相,前去西北。不然自己岁数太小,前去西北,有许多将士与大臣不服管制。

    孙全彬哪里知道这中间的弯弯绕绕,郑朗接受就好办,说道:“朝廷要派张观相公前来杭州。”

    “不行。”郑朗立即回绝。

    杭州如今的财富地位极其重要,所以朝廷让堂堂的宰相判杭州府。

    然而张观能力有限,郑朗不放心,又说道:“真不行,让陈执中前来杭州。”

    两个宰相皆是去年因为三川口之战被罢相的,不但他们,张士逊等诸相多被罢免,其中论能力,张观、王醒夏守贯皆是比较差的,这一批罢相的数人当中,执政能力只有陈执中最是佼佼者。

    杭州发展方兴未艾,远没有达到巅峰,自己打下一个基石,没有真正成形,继任者很关健。若让张观前来,前景会很不妙。

    “郑相公。”

    “别,我没有接任,你继续称呼我为学士吧。”

    “郑学士,那个……”

    “你是说严荣。”

    “是。”

    “公私分明,这也要避嫌,那么我以后怎么与吕夷简、范仲淹共事?”想了想说道:“还是我来写奏折吧。”

    让孙全彬回去不可能,太远,一来一去会耽搁很长时间,有可能张观已经前来杭州,那可糟糕透了。

    这份奏折得用快马送到京城去。

    顺便说一说这群蕃兵,以及棉衣。

    无昊多次在冬天或者春天之初向宋朝发起进攻,正是欺负宋朝人单衣薄,棉花渐渐普及,产量不是很高,种植面积也仅限在江东部分地区,价格更不便宜,但可以采购一批,或者让棉农以纳税形式,向朝廷交纳一批棉花,做一些袄子,舱起来御寒作用。

    奏折飞快送走,郑府上下开始放起鞭炮。

    东府宰相地位低,仅是枢密副使,职位更低,不过总是宰相,是么?

第三百四十三章 目标定川砦(上)

    崔娴却在家中愁肠百结,抱怨地说:“难道国家当真只有你一个人?”

    杭州好啊,富裕安定繁荣,真不行,换一个州府也可以,离开杭州,可以去苏州,去洛阳,去开封,为什么要去西北,又冷又苦,这不是关健,兵战凶危,去西北会有严重危险的。

    “娴儿,陛下如此对我信任,我怎么能拒绝?真不行,西北任后,我告假回家休息一段时间,著书立说。”

    “陛下准么?就算你去西北,为什么要答应做枢密副使?”

    郑朗没有答话,他脑海里想着三个字,定川砦。

    三川口与好水川虽败犹荣,然而定川砦才是最伤最痛,之所以如此,正是葛怀敏这个官二代桀骜不驯,王沿材质平庸导致。

    自己不带一个枢密副便的使相之职,未必能管得了葛怀敏这个愣头青。

    正是这惨烈的一战,将赵社最后一点信心全部催毁。

    后来与西夏人议和,真说起来,也有一些好处,然而赵祯真的很高兴这样?

    为什么他临崩前,要求俭葬,其他的什么都不用陪葬,只是带着一个玉马进入陵墓,这是何等的让人惨痛!

    所以郑朗打算去泾原路,而且从去年时,他就在脑海里反复推测这段历史。

    不过他一去,历史就不大好说。

    若历史改变不大,自己代替最弱的王沿,西北四个指挥就会变成庞籍、范仲淹与自己,还有韩椅。

    这四人会让无昊恶心至死。

    “官人,你真要去西北,妾也答应你,枢密副使就不要吧。君子无罪,怀璧之罪。”崔娴又说道,无论崔娴有多聪明能干,也不能想到郑朗的心思,一个二十四岁的东府副宰相,岂不是凭空增加许多对手?

    “娴儿,你不用急,我们将孙全彬喊来,问一问西北发生了什么事。”

    “好。”

    诏书只有一道升迁令,其他的没有说。

    将孙全彬喊来,坐下,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出来,有许多郑朗从朝廷的邸报上也看到了,有的邸报还没有到达,有的连孙全彬也不知道内幕,甚至赵祯都不知道真相。

    郑朗记得前世上学时,历史书记载赵祯朝,与西夏人的战争,无非是三川口、好水川与定川砦之战。那时郑朗还小,读了这段历史后,心中始终想,宋朝真弱啊。

    后来才知道这种想法是不对的,除这三战外,宋朝这几年与西夏发生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斗。仅狄青一人,前后大小二十五战,破金汤城,略宿州,屠岁香、毛罗、尚罗、庆七等族,也付出了极重的代价,中流矢者就达到七次,多次受伤。

    狄青是一道缩影,还有更多的战役,前后陆续发生。

    先是西夏人进攻塞安寨与安远寨。

    郑朗一直想将这两寨暂时丢弃,王信没有舍得,郑朗怕麻烦,最终将两寨留下。

    后来以赵振代郑朗,最终出了事。

    虽然郑朗加固了两寨,但三川口大捷,使西夏来犯的敌人更多,五月敌犯,赵振不敢救,塞安寨失守,监押王继无战死,高延德被俘。

    这是邸报上的话。

    但郑朗知道更多,赵振对错不大好说,因为延州兵力太少,若分去兵力多,一旦失利,自延州到保安军以及前面自己建设的九寨,会缺少士兵防守,一旦失败,九寨与两城会很危险。

    分兵少,不是前去援救,而是给无昊上菜去的。

    定川砦一战就可以看到,无昊多次采用了围点打援的战术。

    虽塞安寨失守,但延州城保住。

    对错不大好说,赵振倒霉了,庞籍弹其懦弱,先后贬官,王继无等牺牲将领家属又上告赵振软弱,致其家人死,于是一贬再贬。

    以范仲淹都转运使兼知延州,没有办法,能者多劳,范仲淹担任转运使的同时,还要守好延州。

    边事起,张士逊无任何良策,拜太傅,封邓国公,让其致仕。老人家,你退休吧。

    再起吕夷简。

    怎么办呢?想来想去,只有吕夷简与王曾才能在这危难之时,担任重职。

    但赵祯想到了另一个大麻烦人,范仲淹,他这几年当中,几乎以倒吕夷简为自己最大的任务,不但他多次与吕夷简争斗,还带着一大群小弟与吕夷简斗。

    范仲淹此时在西北,他的小弟韩椅、尹沫等人全部在西北,如果斗起来……赵祯冷汗涔涔,写了一封信给范仲淹,信上说此次朕起用你,正是吕夷简的推荐,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原来郑朗也相信,不过现在不大相信,很有可能没有这件事,赵祯只是为了范仲淹不去找吕夷简的麻烦,善意的编造了一个谎言。

    范仲淹回了一封信,臣向来只论国事,与吕夷简个人无关。

    赵祯很狐疑,范仲淹怎么了,难道这几年下放后,暴烈的性格改变,变得阴柔起来,有什么阴险的后着?

    范仲淹不但给赵祯一封信,也给吕夷简写了一封信,为官者,私罪不可有,公罪不可无,以前得罪,全为公事,宰相雅量,以国家重奖仲淹,深为感谢,望与宰相内外互助,替国家渡过难关。

    赵社不相信范仲淹的改变,吕夷简拿到信后,也想了大半天,不大相信。最终吕夷简终于听出范仲淹的话外之音,俺们争归争,别拿国家当作报仇工具,前方打仗,后方供给得给我跟上,否则咱们没完!

    吕夷简也怕,此后数年间,吕夷简没有为难范仲淹。

    而且这几年开战,国用无度,正是吕夷简的能力,使国家平安渡过。不过战事结束后,君子党们又调转枪头,精力好啊,不折磨无昊,开始折磨吕夷简。

    这中间的恩怨,谁能说得清楚。

    但暂时的,大家将恩怨放在一边,全心注视西北。

    范仲淹去了延州,朝廷的援军到了,分配了一万八千名守军。也比史上好,史上范仲淹到延州后那才是一片荒凉,金明寨破,塞安寨破,延州与保安军全部被打穿。

    但此时两城前面还放着一辆超级大的巴士。

    可只能说两城没有危险,形势还是不大好。兵力也很少,包括郑朗编收的一万蕃兵,兵力也不过四万人。集中起来十分可观,但分防各处,兵力更显得严重不足。

    于是范仲淹定位为守,继续将巴士向前推移。然后又做了一件事……以前宋军不问能力大小,只按官职高低,先后顺序领兵作战。而范仲淹则放权给各将领,让武将自由决策参战。

    郑朗也说过,将从中御,俺们不从中御,你们看着打,看着经营各寨。好处立即显了出来,首先是种师衡,放权了,我就撒手干了,经商开荒。先是开荒,先后开了两千顷荒地,粮食在西北价格惊人,两千顷荒地,就算一顷一百石的产量,也能有两十万石粮食收成,至少能养活四万战士!

    又开始训练军队,将银子挂在箭靶上,谁射中就是谁的,先是在军中推广,后来在全城男女百姓中推广,那怕是罪犯,只要箭术好,立即释放出来。青涧仅数月时间,从士兵到百姓,箭术立上一层楼。但钱从什么地方来?招募商人,让商人给他本金,运来京城的奢侈品,与当地的羌族交换土特产,赚取其中的差价。不但如此,为了拉拢羌人各族,连女人也送,看中了我的小妾,好,给你。

    这是郑朗不同意的,即便是小妾,也是自己女人,随便送人算什么?为了不失信,大雪深及膝盖,也前去羌族探望。

    这些举措,迅速征服诸羌人的人心。

    种师衡其实并没有打过什么仗,然而仅开荒与团结诸族两项,功就不可没。后来的反间计更是神奇。

    几个月下来,延州本来是最薄弱的环节,变成一块铁板。

    无昊一看延州不好啃了,于是调转枪头。正好延州的邻居陕西经略安抚副使知泾原路韩椅对范仲淹与种师衡的做法十分不屑,你们在做什么?芶且偷安,宋朝的脸面全让你们丢尽了!特别是范仲淹,你这样做,还是俺一心推荐的范大哥吗?

    其实也不能说范仲淹保守,放权给诸位将士,开荒,经商,几乎让延州军权、民权、财权独立,真说起来,有那么一丝藩镇割据大权独揽的味道。但范仲淹骨子里还是一个保守的人。

    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增加延州的实力,拱卫延州安全,并没有认真思考过怎么对付西夏。

    于是与韩椅矛盾激化。

    现在无人发觉,韩椅要战,无昊要战,战事从延州转移到环庆与泾原。

    韩椅比范仲淹走得更远,他不但想要战斗,还要将战斗蔓延到敌境,到西夏境内决战。

    他在谋划攻打西夏,西夏却先向他下手,率先攻打泾原路的三川寨。杨保吉战死,三川寨失守。但这次宋军反应很快,第二天泾原路都监刘继宗、李纬、王秉等人皆率兵前来营救,不过敌众我寡,皆战不利。王佳又率三千铁骑前来营救,自瓦亭寨到师子堡,被西夏人重重围困,杀到傍晚时分,杀出重围。

    来到镇戎军城下,请求镇戎城增兵,让我先将这些拦路的杀退,再去营救三川寨,镇戎军却拒绝没有同意。王洼退求其次,对城上士兵说道:“那么给我一些吃的吧。”

    从早上杀到傍晚,杀了一天还没有吃饭呢。

    吃饱喝足,敌人也追了上来。

    王绩请增兵不得,也没有进城,而是对手下说道:“兵法云,以寡击众,必在日暮,现在天晚了,我们突然杀回去,一定会让他们措手不及。”

    西夏人也没有慌乱,本来就是前来交战的,西夏军中有一将出来喊话,谁敢与我敌。

    要单挑。

    王洼冲了过去,被敌将长枪刺中右臂,但王洼左手用铁鞭一鞭打下去,碎其脑颅。又有一将出,王佳用臂膀挟其长枪,再用铁鞭击杀之。然后挥军击敌,这时就能看到宋军与西夏军队的区别。刘平能用一千来士兵在五龙川与西夏十万人马相持三天,但西夏人一败,立即一败涂地。宋军一路追杀下去,黑暗中王硅被射中三箭,战马也被射死,只好停下。

    一旦停了下来,王洼手中剩下的人马不多了,力战一天一夜,无奈留守镇戎军,三天后郭志高率军前来三川寨。但三天时间已经足够西夏人做很多的事,陷三川寨、师子堡、刘番堡、乾沟寨、乾河寨、赵福寨六堡寨,宋军战没者五千人。郭志高军至,乃退。

    其实这又是一次西夏人围点打援战术,围三川寨,打宋军的援军,只是此次宋军反应迅速,战斗勇敢,西夏人之志才没有得逞,最后无奈掳掠一番,仓促撤回。

    还是欺负宋军的速度。

    然而这次西夏遇到一个强戏的对手,韩椅立即予以反击,白豹城!

    白豹城位于庆州东北方二百里之外,是西夏人的军镇要地,一直宋朝西北边疆上的眼中钉肉中刺,也出了韩椅的防区。

    但对于强势的韩椅,只要想打它,管是谁的防区!

    白豹城也是宋朝的失误,向西是党项人的叶市,向东便是宋军的金汤城与保安军。但宋朝不重视,让西夏人依山建了一座军事要塞,成了镶在延麒路环庆路之间一个重要铁钉。

    但是白豹城地势险恶,又有后方西夏人随时能援助,不易攻打。

    九月十八,距离白豹城三十里路的柔远寨来了一群客人,因为离白豹城太近,任福用了巡边的名义,于柔远寨召集各部蕃首。十九晚,各部首领到齐,大开宴席,正吃喝高兴时,任福忽然宣布攻打白豹城。

    宋军与蕃军朕手顺柔远谷北上,翻过打扮梁,郭克郎,沿白豹川东上,四更时分,攻克后桥寨的武英率先来到白豹城下。此时西夏守军睡得正香时候,宋军突然到来,措手不及,仅防御了两个时辰,坚固的白豹城被宋军攻克。

    又是后桥寨的翻版,将所有武器物资洗掠一空,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宋军押着缴获的辐重返回。

    西夏派军队追赶,任福于半路设伏兵,再次击毙近五百名西夏将士,西夏军队仓惶败退。

    这是去年发生的重大战斗。

    但更大的战役,好水川却是发生在今年春天。

第三百四十四章 目标定川砦(下)

    几战下来,包括十月初,环庆铃辖高继隆出兵攻克西夏的经钠—旺穆等砦,让韩琦看到—个问题,虽然宋军久不经战事,然而战斗力似乎比西夏军队强大。

    这—年发生数次激战,真算起来,宋军还是赚了。干是上书要求主动进攻西夏,不然仅靠防守,边境太长,敌人每次率领十万人过来,只攻击其中—点。比如这次三川赛,又过来十万人,虽然朝廷为镇戎军守将杜安懦弱气愤,斩于镇戎家中,可面对几十倍己的敌军,可有几个将领敢鼓起勇气出城应战?

    不如主动进攻,以优势兵力,寻找战机,将西夏人歼灭。

    夏辣议兵将尚未习练,当持重自保,有好时机乘便掩杀,不可以用大军轻易出征。并手划攻守二策。然而被韩琦吵得无奈,他知道仓促出战不理智,可是韩琦始终坚持出战,—次说,两次说,不能再让他说下去,否则朝廷会认为自己懦弱。最后说道,这样吧,你与尹洙二人直接进京城,有话对皇上说。

    要打你自己说去,出了问题与我无关。

    韩琦到了京城,经过艰苦的口舌之战,终干说服赵祯两府宰相,但是五路军队让赵祯严重缩水,变成踯延与泾原两路。

    事情还没有终止。

    圣旨要求韩琦与范仲淹出征,范仲淹上书道,正月起兵,军马粮草,动逾万计,入险阻之地,塞外雨雪大雪,暴露僵仆,使贼乘之,所伤必众。请等春暖出师,贼马瘦人饥,其势易制,又可忧其耕种,纵无大获,亦不会有它。

    正月不能打要打等三月春荒之时打。

    又说可以招降茶山横山—带蕃汉人户,等于是去西贼—臂。广筑城赛,牵制元昊东路军马,使不得并力西御环庆泾原之师亦与俱出三路无异。

    不能打,慢慢来。

    赵祯于是下诏允踯延—路试招降蕃户。

    范仲淹坚持不出兵,只剩下泾原—路人马,怎么打?韩琦派他的朋友尹洙前去延州,劝说范仲淹。范仲淹坚持己见,尹洙气愤之下,说了—句:“韩琦说过,且兵须胜负干度外范公今天区区过慎看来真不如韩琦。”

    范仲淹说道:“大军—发万命皆悬,士卒之命,国远之交,都可以度之于外,我不知道这种说法高在哪里?”

    不欢而散。

    尹洙冒着—把风雪,返回泾原。韩琦仰天长叹,最后将眼光放在庞籍身上,他们手中有权庞籍身为转运使,手中有军需与钱粮。请求底籍全力配合。

    庞籍说,钱粮我给你但西北四路皆要钱粮,我没有办法只给你—个人。

    韩琦在泾原呆愣了半天,夏辣是小人,可庞籍与范仲淹却是君子,这都怎么啦?

    并且最让他失望的是元昊使人于泾原求和,被韩琦拒绝,俺脑子没有坏,不会再相信你们。又派降将塞门赛降将高延德前去延州与范仲淹盟约。看—看其他的宋将,刘平等人虽俘,宁死不屈。或者力穷战死,但高延德却立即投降了。范仲淹也不怪,盛情款待,又作劝降书,劝说元昊重新投降宋朝。

    得知这—消息,韩琦大怒,你们全部伞生怕死,俺—个人去打!

    夏辣急了,进奏说,韩尹赴阙,与两府大臣议边策,由泾原—嘟延两路进讨,降下出师月日。今范仲淹所议未同,臣寻令尹洙往延州与仲淹再议,而固执前奏,未肯出师。近闻贼聚兵—路以敌王师,若两路协力,分擘要害!尚虑诸将晚进,士卒骄怯,未能大挫其锋。若止令泾原—路进兵,踯延却以牵制为名,盘旋境上,委泾原之师以尝聚寇,正堕贼计。又,贼遣蕃官骨披等,相约二十八日设誓归顺朝廷。若非惧见进讨,即欲暂款汉兵,大为奔突之计。乞早差近上臣僚监督嘟延—路进兵,同入贼界,免致落贼奸便。

    韩琦非打不可,范仲淹按兵不动,非得出大「展翅冇水印」事不可。

    很难说三人当中谁对谁错。

    有人屡次嘲笑夏辣—件事,他在陕西发布命令,谁能提元昊头来,赏钱五百万贯。元昊听闻后说,谁能提夏辣人头,赏钱两贯,狠狠的嘲讽了夏辣。但这件事也不能说做错了,元昊没有衰微,真要是数次大败,或者契丹人没有遇到那场风,他失去对西夏的部分控制,这个五百万贯会起作用。

    其他的时候,夏辣做得很冷静。

    但此时的陕西,他能说服谁?韩琦?范仲淹?庞籍?

    韩琦也不能说完全做错了,激进,轻敌,冒进,都有之,可象范仲淹那样磨,最终的走向,便是宋朝向西复献岁币约和。韩琦不想之,不想,只能开战。

    范仲淹也不能说做错了,正月打肯定对宋军没有利,甚至与元昊约和,就是逼迫韩琦与自己思想—致。但范仲淹低估了韩琦的决心,又过干求稳。

    非是求稳,范仲淹的心态,依然还是宋朝的主流心态,消极防御,议和苟安。

    范韩终干分道扬镰。

    眼下继续没有人看出韩琦对范仲淹的痛恨。

    范仲淹也中了元昊之计,用约和拖住范仲淹,将主力部队集中在泾原路,否则两面受敌,元昊心中没有底。

    正在范仲淹信心满满的等元昊回话时,元昊集结大军,亲自率兵出天都山,直朴渭州城。韩琦亲临镇戎军,这是第—线,元昊想要攻打渭州,必须攻克镇戎赛。

    又召见任福,将镇戎军所有精锐士兵交给了他,再招募—万八千名义勇,恐战力不足,将泾原路诸勇将王挂—武英—朱观—善长破案子的桑怿—耿傅—起交给任福。

    但不是迎敌,迎敌的任务是韩琦本人,他在镇戎赛准备与西夏军队进行血战。任福此行的任务去羊牧隆城,—路每隔四十里,都有—个宋朝的家砦,有据点可倚,立于不败之地。有供给可给,不愁后勤。到了羊牧隆城中,等到元昊攻城不克,筋疲力尽之时最后发起—击,大败敌寇。

    本来计划看上去很完美的,然而任福到了怀远家,却听到前方张家堡宋军常鼎—刘肃与西夏人打上了。任福热血沸腾率军冲了过去。这—冲成为此战的关健点。

    韩琦此行给任福的命令是隐藏,游走干外线,关健时在敌人背后插上—刀。韩琦的手令也是芶违节度,虽有功,亦斩。那怕有功劳,不听我的命令,也要按法当斩。

    这—群精锐的宋军冲过去,—顿砍杀就象砍瓜切菜—般砍死几百个敌人西夏军队大败。任福跟后追赶,三天三夜也没有顾得上吃东西。也不是任福短视,此行既然四十里路就有—家提供他们供给,想吃东西还是容易的,之所以不食,是追敌没有顾得上吃。而且此行追敌的方向正是羊牧隆城,又能追敌,又能按照韩琦的方策进入羊牧隆城何乐而不为?

    追到好川水,此时王挂已经进入牧羊隆城,友军朱观与武英驻扎在龙落川与好水川只隔了—个山头。斥候回来禀报,说敌人已经跑不动,就在前方休息。任福下令全军休息,又派人联络朱观明天会合,—起追敌,吃掉这支西夏军队,再去牧羊隆城休息。朱观同意,第二天两军同时拔营而起,沿着—条平行线向前追去,而前锋桑怿已经过了笼竿城,离牧羊隆城仅是五里。

    这时宋军在路上看到—个盒子,好奇的打开,盒子里突然飞出几百只信鸽。随着十万西夏军队从地平线上涌了过来。又是血战,任福手下看到战局不利,对任福说道,你快逃吧,现在还来得及。任福说我为大将,兵败,以死报国。全军覆没。

    王绩闻讯前来营救,属下见敌人势大,不敢前,王佳杀数人,不能振奋士气,只能独自冲入敌军,手毙数百敌寇,死于乱箭。

    朱观与武英干姚家川同样被袭,但他们运气比较好,西夏军队正在全力对付任福,正好渭州都监赵秉奉韩琦的急令率领两千两百名骑兵从这里经过,增加了他们实力。但激战两个多时辰后,寡不敌众,宋军阵地摇摇欲坠,武英劝通判耿傅逃跑,我是武人,兵败当死,君是文吏,无军责,为什么要与英同死。耿傅没有答话,继续指挥手下与西夏军队继续击杀,最后壮烈牺牲。

    当天好水川没有生还者,姚家川却逃出来—千多士兵,幸运的找到—段当地居民房屋残墙,倚墙放箭,坚持到宋朝援军王仲宝到来,才得生还。这—战任福—王挂—武英—桑怿—赵律—耿傅—李简—王庆等两百余将校无—生还,—万多名将士壮烈牺牲,比三川口还要惨烈。战斗结束,张元在—个寺庙里留下—首诗,复辣何曾耸,韩琦未足奇,满川龙虎辇,犹自说兵机。大夏国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张元随大驾至此题。

    战后,韩琦将责任—起揽在自己身上,但夏辣派人清理战场上,从任福身上搜到韩琦的手令,又从姚家川生还的士兵嘴中得知战斗真相,替韩琦说了公道话,与韩琦无关,是任福擅自行动,导致大败。

    接着孙全彬便来杭州宣旨。

    “好惨。”江杏儿说道。

    崔娴却气愤的说:“难怪朝廷让官人为副相,原来是想让官人顶替韩琦。”

    “娴儿,休得胡说。”郑朗摆手道。

    当年郑朗说三年的时间,不是考虑好水川,也不是三川口,两战虽败,败而犹荣。没有这个失败,朝中的群臣就无法清醒。

    可是接下来—败不能再发生。

    定川砦。

    前两战虽输,可圈可点,这—战败得太耻辱了。

    所以有这三年之约。但战争需要钱帛支持的,没有庞大的财富,朝廷更缺少开战的勇气。

    他去西北,也未必比韩琦做得更好,但有—些先进的理念,最少将定川砦之败阻止。

    既然朝廷想让自己去西北,也到了离开杭州的时候。

    消息迅速传了出去。

    第二天城中几十名商户联手而来,对郑朗说道:“府尹七月而来,应七月而离,不当三年之期未满,便要离开杭州。”

    有些人舍不得。

    也是关系到他们切身的利益。

    杭州眼下—片大好,好到他们无法想像的地步。

    然而—朝天子—朝臣地方官员也是如此,换了—个知府来会带来什么变化?他们不相信,会有其他的官员比郑朗做得更好。

    “难道你们还不满足吗?”

    “我们很满足,可是舍不得府尹就此离开。”

    “当今西北危机重重皇上召我回京,我怎能不回京呢?杭州事务,我早就布置好了,朝廷也有意选—名能干的宰相前来出知杭州,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郑朗说了—半,看自己奏折会不会起作用,让陈执中来杭州,不会出问题。如果让张观来杭州未必能顺利将杭州接手好。

    几十个商户相对无言。

    就算学习太平州发起百姓对郑朗挽留—次会起作用,两次还能起作用么?

    相比干杭州,如今西北对国家更重要。

    从私人威情来说,郑朗此次是枢密副使,不能为了自己这些人,不让人家做宰相。

    但他们不知道这个宰相其实接得有点儿烫手。

    消息扩散,许多百姓请求郑朗留下。不过给他们的时间不多,朝廷的第二道诏书飞快地下到杭州。

    先是尹洙听说任福兵败西夏人寇刘堵堡未退,派环庆路都监刘政率几千劲卒往援,未至西夏人退去。夏辣弹劾尹洙擅自用兵,降通判濠州。

    应当来说,此时夏辣还没有那么腹黑。

    知情不明,尹洙调兵擅动,弄不好,又让西夏用围点打援的办法吃下去。—败罢,再罢,夏辣也不好向朝廷交待。

    朝廷又诏诸路明示招纳,使贼骄怠,暗中布兵深入讨击。让范仲淹看士气是勇是怯,如不畏懦,即可驱策前去,乘西夏主力军队在天都山,还没有返回国内,出兵横山,乘机立功。

    范仲淹说,任福勇于战斗,贼退便追,不依韩琦指踪,因致陷败。此皆边上有名之将,尚不能料贼。今之所选,往往不及,更令深入,祸未可量。以臣所见,延州路乞依前奏且修南安等处三两废赛,安存熟户并弓箭手以固藩篱,俯彼巢穴。它日贼大至则守,小至则击,有间则攻,方可就近以扰之,出奇以讨之耳。

    似乎也有理,干是兵不复出。

    但朝廷为难了,战不得,和不得,怎么办?

    郑朗受职,赵祯大喜,立即让陈执中代替郑朗知杭州府,至干用陈执中还是张观,无所谓了。

    然后诏郑朗率领那几百个番兵,速来京城赴职,不用等陈执中交接。

    四儿这—回终干知道枢密副使不是那么好当的,抱怨道:“为什么要这么快?”

    “四儿,官人快点就快点,是陛下下的诏书,做为臣子要依诏行事……”,崔娴说道。

    “大娘子……”

    “你难道让官人离开时,百姓又空城夹道相送?”

    “为什么不能……”

    “官人资历浅,虽有政绩声望,然而声望与政绩越高,又入主东府,忌惮的人越多。何必非得百姓夹道相送?”

    “唉,你越来鬼……”郑朗看着妻子,很无语。

    “官人,我不反对你去西北了,但这次听我的话,立却带着那几百番兵离开杭州,越快越好,不让百姓听到风声。

    “我们怎么办?”环儿问。

    “官人离开后,我们收拾行李,乘船在后面赶往京城。”崔娴说道。这几年她—直想郑朗回京担任京官,终于担任京官,还是枢密副使,可这个京官让她十分不爽快。

    “依你吧。”郑朗说。

    反正要离开杭州,干是下令将那七百几十个女真人带到杭州城。又与李颜做了交接,虽诏书里让他急速回京,好水川之战,让赵祯心寒了,此时是战是和,朝廷久而不决,所以赵祯很急切的让回京城去,看自己能不能替他出—个主意。

    但交接是—道程序,必须做—个样子,先与李颜交接,再从李颜手中交接到陈执中手中。

    李颜也惊讶地问:“这么快就走啊。”

    “好水川我军又败了,死了—万多名将士。”

    “又败了?”宋朝为了让官员了解吏治时常将—些大「展翅冇水印」事印成邸报,发往各地官员手中。不过此时好水川之战的邸报还没有下来,李颜并不知道。

    “又败了。”

    “怎么总是失败?”

    “也有胜利。”

    “胜少败多。”

    “不得乱说,国家承平已久初战皆不懂,以后就会变好。杭州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陈相公不日就来杭州,这段时间我还是能看住杭州的,大不了萧规曹随。”

    郑朗心里想,你可不是什么曹参,不过杭州经过去年的规划,大模样已经有了只要不是太副庸杭州此时也不会出大问题。

    交接完骑上小青,来到城外的军营。

    此时军营里好奇的围着—些百姓,在观看王直带领这些蕃兵操练。

    郑朗说道:“王直,走吧。”

    王直与这些蕃兵十分熟悉,于是郑朗让杨八望去了偻奴国,让王直跟随自己去京城。

    百姓还不知道,以为郑朗率领这支军队去做什么呢。

    直到郑朗离开第二天,才听到郑朗已经离开杭州的消息。先是莫名后是追悔莫及。

    —路马不绰蹄,到达东京。

    前面将这群蕃兵安扎到军营里,后面就让赵祯召到宫中。

    还是设了—个小型的餐宴席间坐着两个女人,都认识,—个是曹皇后,—个是苗贵妃。

    行礼后,赵祯说道:“联听说你第二个孩子也是—牟女孩?”

    “是,陛下节哀顺便。”

    赵祯的儿子赵昕前些天病死了,两人有些同病相怜,郑朗两个孩子全是女儿,赵祯生孩子的能力超过郑朗,可不得久活。

    郑朗说完,看了看赵祯又看了看苗贵妃,赵祯面容憔悴,苗贵妃更憔悴,怀着抱着福康公主,眼泪汪汪。

    “郑卿,你相信有天道吗?”

    “陛下,臣不知道。”

    “难道联上世……”

    “陛下,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真要有报应之说,陛下上—世也是好人,否则怎么可能成为九五之尊?”

    但两人没有在子女事上多说,赵祯转换话题,说:“好水川又败了。”

    “陛下,虽败犹荣。”

    “就不能胜?”

    郑朗—阵沉默,此—战,范仲淹有错,上了元昊的当,好水川之败后,范仲淹还没有清醒,继续与元昊议和。全然不知道自己被元昊耍了。

    韩琦也有错,等说他的安排看似没错,然而骄傲自大,妄图以—路之力,击败西夏。这种自大的心理,对将士也产生了不好的影响。

    任福更有错,虽死得勇敢,然而过错不仅是不听韩琦的命令,而是在所有大臣不知道的地方,斥候。好水川不是在西夏境内,而是在宋朝境内,虽是前线,其地依为宋朝控制。

    就算自己没有提到斥候的事,十万大军埋伏干好水川左右,居然察觉不出来,想想也不可思议。

    这是十万人,还有十万匹战马,马占的体积比人占的体积更大。

    想—想,十万人与十万匹战马,就是往山林里—放,得放满几个山林?

    居然—无所知。

    包括王挂,十万人马在牧羊隆城的眼皮下设伏,王佳也没有察觉。

    臣是名臣,将是名将,让郑朗都不知道怎么说。

    “朝廷有大臣说要议和……”

    “陛下,万万不可,与契丹人议和,换来了几十年太平时光。这是契丹人讲—些信用,然而元昊反反复复,包括与范仲淹的约和,是故作诈和,拖住范仲淹兵力不得出动,专心攻打泾原。连韩琦也上了当,重兵在镇戎赛,西夏人不善长攻城,故伪作攻城之举,调我军于野外,以多克少。”

    “原来……联去年就不应当让你回杭州。”

    “陛下,臣仅是纸上谈兵,事后诸葛亮,若真要臣留在西北,未必能做得更好。而且战事不休,需要更多的钱帛,所以臣—心想返回杭州,将草创的各个计划安定。如不安定,即便陛下此次将臣召回京城,臣也不会回京城。”

    “那你说会胜……”

    这个问题很重要,能胜赵祯会继续打下去,不能胜,赵祯心灵开始动摇了。

    “会胜,不会那么容易。昔日我朝平定南唐时用了多长时间?况且西北,陛下,这非是—年两年之功。”

    赵祯不能语。

    南唐从柴荣手中打,—直到宋太祖,到宋太宗,才平定了南唐,—统中原。

    “有何良策?”

    “良策,臣去年就写了。”

    赵祯又不能说,特别是里面的矫正将从中御,消极防守与芶和偷安,赵祯不赞成的。然而将从中御,话外之音让边境武将拥有更多的自主权,连赵祯也犹豫起来。

    似乎此次任福正是有了自主权,才改变原来韩琦制订的牡小。

    郑朗看出赵祯想法,说道:“陛下,任福之败,是粗心大意,是骄傲自满,但陛下,臣上数策,仅执行—策,依然不得有功。任福追敌对错,臣不敢说。就算依照韩琦之策,元昊也不会傻子—样,在镇戎寨与我军消耗,耗子成疲军,让任福在后面截杀。主要当时任福有没有派出探子,十万军马,难道会隐身**?”

    “正是啊。”

    郑朗心中暗暗叹息,此时赵祯还有—份勇气的,定川砦之后,什么勇气也没有了。又抬头说道:“陛下问臣会不会战胜西夏,臣想问陛下—句,陛下能容忍我朝牺牲多少将士?”

第三百四十五章 在路上(一)

    赵祯被问得莫明其妙,道:“郑卿,能否说清楚一点?”

    “陛下,想要胜利,不能急功近利。”

    赵祯额首,刚才说过,打一个软弱的南唐,宋朝自后周起,用了三代人君,如果包括柴荣的那个小儿子,是四代人君,才将南唐划为国家版图,况且党项。

    “其实也不用多,我军步步为营,前线大建寨砦城堡,时不时主动进行一些出击,再封锁敌人的马盐,十年时光,西夏国家贫困,必然崩溃。但这中间,会发生多起三川口与好水川这样惨烈的战役。并且西夏崩溃后,如何将西夏重新统为国家版图,又是棘手的问题。若治理不好,随时会有一个张无昊,王无昊出现。”

    赵祯茫然。

    这也是他心中担心的,十年漫长的战役下来,国家花有多少花费,死多少人。

    郑朗又说道:“或者下策,主动与无昊约和,给其隆厚的钱帛,然而自府州开始到渭州,边境长达几千里路,无昊不守誓约,休生养息后,西夏还会继续与我军交战。给其钱帛,给其恢复生机的时间,后患更大。西北想要防守,必须驻达三四十万的军队。再加上河北的军队。仅军费一项,就将我朝拖垮。陛下手中安然无事,可过不了多少年,我朝有可能因此而被北虏彻底消灭。”

    “朝中诸卿正是担心这一点,战不得,和不得。”

    “时至如今,战和皆难。和是替我朝主动寻找坟墓,战虽然难在眼前,但能保持以后的和平,得到西北,又得到了许多战马,契丹人已经衰落,有充足的战马与牧场,幽云十六州收回来,不会是梦想。陛下,我朝虽重内治,可百姓活着太耻辱了。华夏泱泱大国,坐拥天下最多的百姓,最多的财富,一再的向蕃人低头……“朕知道怎么做了。”

    郑朗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也许赵祯不会认为自己有消极防御与苟和议安的想法,但这种想法就象魔鬼一样,暗暗滋生在赵祯与大臣的心田。

    无昊是没有主动请和,否则满朝文武君臣会夹道欢迎。

    想要宋朝不再软弱,不但革新军制,还有政治。

    但郑朗不急,可以慢慢来,他还年青,还有大把的时间挥霍,并且赵祯对他的信任,也是一个机会。

    先将定川砦之败阻止。

    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两个玉镯子,材料有些特别,是船队从大洋洲带回来的,远,才带回一些玉铜金银矿的消息,今年正月才正式派人前去开采。找矿与占领矿地、供给点,陆续发生了一些交战,天气炎热造成的疾病,以及两起海上的事故,去年一年牺牲的将士多达近千人。

    和平时代,郑朗有可能无功反有过。不过这时候只要有钱,都不管了。

    郑朗选了两块黑欧泊制成了手镯,透明无主体体色的水欧泊虽有玉滴石美名,变色效果最弱。火欧色调热烈,变色效果也很差。白欧清新动人,变色效果仍不及黑欧。

    当然,是女孩子戴的,郑朗选择了一块绿黑欧,里面还点缀着几点红彩,金黄、紫橙。

    郑朗说道:“陛下,这是臣带给小公主的。”

    “这……“是回赐小公主对臣的不反感,与陛下无关。臣愿做陛下良臣,不想做诤臣,那不是臣的性格。”

    赵祯朴素,后宫的人过得也不是很好,包括几个妃子与他的孩子。

    其实这仅是私人的感情,与献媚无关。赵祯眼下只有这一个孩子,郑朗想善待她。

    郑朗又到东府报到。

    如今东府的诸位大佬几乎全部换掉,枢密使是晏殊,他的三使司被叶清臣代替,驸马都尉王贻永同知枢密院事。宋朝无外姻辅政之人,王贻永是一个另类,他是王溥的孙子,出身名门,而且清静谦和,德操十分好,所以才破格对他提拨。

    刑部侍郎杜衍、右谏议大夫郑戬并为枢密副使。东府变成了章得象、吕夷简、宋庠、晁宗悫、李若谷。其中除了晁宗悫名气稍差外,其余的人皆是星光璀璨。

    看着晏殊,又看了看王贻永与郑戬、杜衍,郑朗心中想到,星星真多啊。

    这四个宰相也在看郑朗。

    知道他在京城呆的时间不长,然而心中皆感到古怪。

    岁数太小了。

    不过郑朗与这几位大佬都十分熟悉,包括东府的人,章得象、吕夷简、宋庠、李若谷、晏殊、杜衍,相互之间都打过交道。

    郑朗唱了一个肥诺,说:“诸位相公,我初来乍到,东府事务不熟悉,又年青,如果做得不好,各位包涵则个,权当自家的侄子犯了一个小错误。”几个大佬哭笑不得。

    自家的侄子也比你大。

    “坐吧,”晏殊说。

    “坐就不用了,晏相公,请麻烦让书吏将这段时间前线的奏陈拿给我。”

    晏殊努了一下嘴。

    几名书吏拿来奏陈。

    郑朗一一翻看,史书只记载了重要的事件,有的事件多次篡改后,也不是真相。邸报同样只传达大的事件,有的事因为关系到国家秘密,也没有公开泄露。

    郑朗一一翻看,看得不快,在脑海里做一些想像。

    做为东府的相公,不但要看奏陈,还要批阅这些奏陈。

    郑朗没有批,专心的看了一天,又跑到三使司,找到叶清臣,说道:“叶亚相,朝廷国库还有多少积余,能否给我看一看。”

    不算越权,他只是看,不是处理,不知道国家财政有多少,怎么安排军事?

    叶清臣笑了一笑,对郑朗他很有好感,不结交,不结党,作风正派,在杭州时,对自己也十分尊重。于是立即派人拿来国库的账册。

    郑朗一边看一边用算盘计算,扭头说道:“叶亚相,我不是前来查你的账,是心中盘算一下,能抽出多少钱帛支持前方战事。”

    “你算吧,”叶清臣再次笑着说。

    一是他心中没有鬼,二是相信。

    算盘渐渐普及,包括郑朗的算盘口决,甚至编入太学的教材。

    但还有一些老吏们不喜,继续用筹计算账目。

    郑朗也没有过问,那怕用手指头算账,管他什么事?先进的早迟会将落后的事物淘汰,这是自然法则,也是人类法则。

    “钱用得真快……郑朗用了大半天时间看过后,苦笑道。

    去年一年风调雨顺,自己迫于战争之逼,放开二十契股,这些契股不会立即收效,但在未来,最少能为股户提供两亿缗钱直接收入,间接收入更是无法估计。然而只拍卖了一千几百万缗钱,加上几万顷的耕地,卖得太便宜。

    仅是自己就为朝廷筹得近两千万缗钱的财富。可是国库依然空荡荡的,如果没有额外的巨大财富支持,今年朝廷必须要对百姓加税,不然财政渡不过今年的难关。

    而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就是用在前线增兵、军械支出以及战死的烈士抚恤身上。

    大约用算盘估计一下,仅西北最少用去近三千万缗钱的开支。

    “郑相公,你有没有什么良策?”叶清臣问。

    他也在发愁呢。

    “我那有那么大本事?”

    “既然荷叶能渡人,应当有办法的。”

    “那是假的,下面有竹条扎的气囊,为了防止它浮起来,用绳子捆于舟舷边上。我踩上去时,刻意摘了一片大荷叶,将叶柄嵌入正中的洼处,士兵在船上解开绳子,所以我人才不会在湖面下沉。为了练习平衡,我不知喝了多少湖水。”

    “四个金刚……“那是在里面吹了热气,故此它能上浮,浮力又将巨幔扯起,巨幔上的图案是小孔成像原理。士兵躲在热气金刚像的吊蓝里面,往台上撒镀铜铁片,台上我刻意找了磁石,用磁石布下一个佛字。铁片受磁石吸附,才成了一个金佛字。花瓣也是从吊蓝里撒出来的。黎明时分,再将热气放掉,巨幔自己落下。利用那座山峰的地形,从西北的峭壁下滑落下去,秘密带走。这是格物学,不是神力。我没有本事凭空变出财富。咦,你是有意套我?”

    叶清臣呵呵一笑。

    压佛是好事,因为郑朗开的头,如今减少了一部分僧尼,也阻止一部分寺院道观对田地的兼并,而且去年一年,仅对寺院道观耕地收的地税,也达到了四十多万缗钱。

    不是小数字,茶税革新后,一年仅为朝廷谋利四十几万贯。还算好的,原来减少到二十几万贯。大战在进行,到处要钱,那怕十万贯,大臣也想争一争。

    所以这个秘密知道的人不知,知道了也没有公开。

    叶清臣心中好奇得不得了,故此有意问了一问。

    然而郑朗也是有意泄出,妻子说自己走,都要悄悄走,怕百姓夹道相送,正是怕人眼红,装神弄鬼同样未免失去正道,故此再放一放。郑朗又故意气愤地说:“不行,明天你得在樊楼设宴请我。”

    “好啊。”

    郑朗与叶清臣开了一个玩笑后,继续看着这些账薄沉思。

    他在杭州所做的事,正是为了开源。

    开源有许多办法,而开源最快,见效最大的事自己做了。一旦货币充足,放开海禁与贸易,又能造成一系列的良性循环,拉动税务。但只开源不节流,还不是办法。

    只要节住流,将宋朝一年支出控制在七八千万贯以下,熬过西夏之战后,郑朗能保证让宋朝一年节余四千万贯以上的财富。那么真正的盛世就会到来。

    但想到节流,郑朗不由挠头,太麻烦了,说道:“不行,我要去皇宫。”

    真去了皇宫。

    赵祯正抱着女儿在批阅奏折,郑朗来了,说道:“你替朕抱一抱,朕的胳膊肘儿都抱酸了。”

    郑朗很无语,我替你经营这个国家,还要带你这个女儿。但这也是一种朋友之间的信任与友爱。

    “你是谁啊?”福康公主在他怀中拽着他的胡子问。

    “我是郑行知。”然后瞅了瞅小公主的大腿,害怕她再次撒尿。

    赵祯笑了一笑,问:“郑卿,前来有何事务?”

    “陛下,扩大一部分乡兵吧。”

    这时候裁兵是不可能的,但在陕西此时的禁兵与乡兵比还是接近三比一,禁兵费用有多高昂?战斗力反而不及当地的乡兵。

    全部用乡兵不可能,也不放心,特别是一些蕃兵,被李士彬部下的反叛,弄得许多大臣都心寒了。

    但这是特倒,只要前线的官员密切注意,此计不得有功。

    再控制蕃兵的比倒,也就没有大危机发生。

    延州情况很特殊,当时延州附近,不包括其他地方,从保安军到延州驻军只有两万来人,不及李士彬手下蕃兵四分之一之数。

    况且乡兵里面,不仅是蕃兵与羌兵,还有大量的汉族百姓,这些人忠诚度又比蕃兵与羌兵高。

    不能因为李士彬的部下,就不敢用边兵了。就象安史之乱发生,就不用武将了。

    这是一个度的控制。

    郑朗说了一遍后,又道:“不然今年朝廷的财政就会出现严重危机。”

    “你写好奏折,后天朝会上提出来。”

    “喏。臣还有一个请求,让张方平也去西北。”

    从东府翻出两封奏折,皆是张方平所献,起初无昊始叛,兵未动,张方平上书道,国家久忘备,将不知兵,士不知战,民不知劳,近三十年了,若聚用,必有丧师失将之忧。兵连民疲,必有盗贼意外之患。应当忍下这口气,顺适其意,赢得时间,选将士,坚城备器,为必可胜而待。无昊虽叛,兵出无名,难以决胜。小国用兵三年,不见胜负,不折即破,我再以全制其后,必胜之道也。

    郑朗看了这封奏折后,十分惊讶。

    自己不算本事的,知道后面的历史,可以从容推演。张方平知道后面什么历史?

    去年又献了平戎十策,说边城千里,我分而贼专,贼至常以一击十,必败之道。既败图之,则老师费财,不可为己。宜及民力之完,屯兵河东,示以形势,贼必寇自延渭,兴州巢穴守虚,我师自麟、府渡河,不十日可至,此所谓攻共所必救,形格势禁之道。

    西夏人攻打延州渭州,我们从府州攻打他们的后方。西夏人攻打府州,我们从渭州攻打他们的南方。

    让他们疲于奔命,若分兵抗衡,我们见其力小则战,力大则退回宋境守卫。

    不出几年,就能将他们活活折腾死。

    郑朗十分惊讶,几年未见,张方平军事能力居然上升到这样的高度。这种高度,即便是韩琦与范仲淹也多有所不及。

    “准。”

    “谢过陛下。”郑朗这才高兴地离开。

    怎么办呢,一锹是挖不出来金娃娃的,离开皇宫后,郑朗又折向中书。

第三百四十六章 在路上(二)

    吕夷简看着郑朗,说道:“终于在东府看到你。”

    在东府多次看到郑朗,不是指这个,而是指郑朗以西府宰臣身份来东府公干。连吕夷简也没有想到郑朗成长有这么快,但他很欣慰,郑朗想要成长为真正的宰相,比如枢密使、东府的首相与参知政事,还得几年时间,那时他早就老得走不动路,对他的威胁还是不大,然而自己的儿子是他的学生,另一个儿子是他的下属,就是不会相互提携,这份味道还是存在的。

    郑朗笑了一笑,道:“见过各位相公。”

    “来东府有何贵干?”

    “我来看一看奏陈,有些逾制,各位相公,恕罪则个。”

    吕夷简没有意见,章得象面露难色。

    “章相公,虽说西府主管军务,然而军务与民务却是相连一体的,民务同样与军务连为一体,所以晏相公说参知政事可以过问西府军务。我来只是做一下了解,不是前来插手东府事务。”

    章得象脸上还有犹豫。

    吕夷简说道:“让他看吧。”

    如今西北军务久而未决,连吕夷简都不能拿出一个好的方针出来,说不定郑家子就会想到好办法。

    其实郑朗早就提出好办法,去年奏折上什么都说了,然而说得太多,特别是那三条国政,让许多大臣不敢发言,郑朗来看,是对国家做一个总体的了解。

    粗粗的将这段时间奏陈翻阅一遍,其中关于礼制的立即疏忽过去,民政财政看得最多。

    第二天下午又跑到兵器作坊里查看,在延州时郑朗看到许多不合格的武器弓箭盔甲,多种原因造成的,一是前方将领贪墨与保管不当,二是后方作坊粗制滥造,原因有贪污,有抢工,有消极怠工等。

    再次试了试弓弩兵器,又找到许多不合格的武器。

    没有作声,又去了火药作,这才是郑朗前来的原因,看看有没有好的火药武器出现。

    看到了炮,不是炮,而是炮。

    是郑朗去年催促,产生的一些武器,主要还是用投石机为抛射工具,或者能用来埋藏的炸药。

    除了这些大同小异的武器外,还有原来的火箭、火球、火蒺藜。

    因为笨重,用做守城外,野战没有多大的效果,除非在地下埋这种粗笨的地雷,但谁来燃放?敌人会主动进入地雷圈?

    实际除了用做守城外,还是守城,并没有适合野战的管状武器。

    郑朗画了图形,也就是真正的大炮。

    丢给工匠,让他们慢慢研究,但这个时间很慢长,工艺落后,没有好钢,槽线不精确,就是炮弹也不易制成。

    眼下用不到,是为了将来。

    天色将暮,这才回到客栈。

    客栈里来了两个客人,宋庠与叶清臣在客栈里等他回来。

    “两位贵客,大驾光临,客栈有幸。”

    古怪的一句话,让两人全部大笑。

    叶清臣说道:“欠你一顿酒,今天请你去樊楼。”

    将酒字咬得极重。

    郑朗问道:“叶兄,你是三使司,我提一个意见。”

    “说。”

    “你能不能让属下工匠发明一种不醉的酒药。想一想,如果千杯不醉,酒水必然卖得很好,朝廷酒利增加,三使司也有功绩。”

    “你来发明吧,反正格物学,无一人及你。”

    说笑一番,到了樊楼。

    樊楼食费颇高,不过这三人皆是顶级大臣,只要不过份奢侈,用度足够了。

    点了酒菜,郑朗又说道:“给我一坛糖浆。”

    咱喝酒不行,喝蔗糖糖水。

    伙计也没有为难,樊楼里面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包括新蔗糖,原来的糖浆水。

    “这可不行,”叶清臣道。

    “叶兄,明天我还要上早朝,这可是我第一次上朝,你难道想我醉得今天爬不起来,明天误朝会?”

    叶清臣与宋庠再次大笑,想欺负郑朗容易,约他喝酒吧。

    “当初你嘲讽伯庠兄,应罚酒三杯。”叶清臣说。

    宋庠听说三川口兵败后,建议防守潼关,让富弼与郑朗狠狠讥讽了一顿。但宋庠是一个忠厚的长者,才能稍欠,可肚量却十分宽大。这似乎也是他唯一拿得出的真正长处,不会真的生郑朗的气。

    叶清臣是刻意搬出来,让郑朗喝酒的。

    郑朗只好喝了三杯酒,一张脸马上变得红朴朴的,叶宋二人看了十分好笑,但没敢再劝郑朗的酒。

    借着酒意,郑朗说道:“我这一次从杭州回京,带来一样好东西。”

    “是什么?”

    “活字印刷。”

    这件事是郑朗的无意之举,他巡视杭州时,听到一件事,一个书铺里用了胶泥印刷,没有成功。郑朗留心起来,终于找到一个大神,正是毕升,蕲州人,流落到杭州,在一个书铺里做了工匠。

    为节约印刷成本,毕升先后用了木活字与胶泥活字。

    有很多局限性,是第一个发明活字印刷的人,但实用性不大。

    郑朗于是关注,将他喊过来,授他铜活字技术,还让他研究粘合剂,以及油墨,与竹纸成为活字印刷的四个重要条件。

    没有便宜的纸张,印刷业不会繁荣,没有粘合剂,排版问题就不能解决,油墨更是关系到印刷的效果。不但是发明铜活字就能让活字印刷流行的。而活字耐久管用,必须用铜。

    又给了毕升大量经费,此时毕升已经年仅七十岁,正是智慧达到巅峰的时候,经过半年研发,郑朗临离开时,有了大模样。

    郑朗没有带到京城,而是让崔娴将这一套工具与技术,随船一道带到京城。

    技术也不完善,不过没有关系,好象毕升还能活十年时间,有十年时间,又有了成效,书铺支持许多工匠主动配合毕升研发,活字印刷技术迟早会完善。

    这个技术成功,将会给文明史带来一个飞跃性的进步。

    但因为眼界的问题,叶宋二人皆疏忽了,叶清臣说道:“好啊。”

    朝廷每年也主动印刷一些书籍,还有大量邸报,一旦便宜,会为朝廷一年节约几万贯支出。

    想的是这个。

    郑朗笑了一笑,不能怪。宋朝还是好的,有的工匠拿的薪水比一个知州还要高,对技术十分重视了,远比后来的与前面的朝代好。但想将科学凌驾于士农之上,那是不可能实现的。

    这有一个思想观念转换的过程,不急。

    继续说道:“陛下下诏,允许朝野上下进谏。但怎么能听到民间的声音?”

    “民间的声音?”

    “治国治的是什么?是治理百姓,让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才能强大。”

    这句话换其他朝代会当耳边风,但在宋朝,却是主流声音,尽管大多时候只是一个口号,但有之,毕竟是一个专注内治的王朝。

    叶宋二人点头。

    “可是大多数官员能不能接触到百姓,能,只是邻居,偶尔在街上走一走,听到的一部分声音。”

    二人再次点头。就是象郑朗那样四处察看,看到的仅是一部分百姓,不可能听到所有百姓需求的。那是在地方,到了京城,郑朗还有本领在全国察看么?

    “有了活字,就可以办报纸,让百姓发表言论,庙堂上的官员也可以看一看,用这些言论做为一个参考。”

    “报纸?”大宋眼睛亮了起来,显然他想到一些好处,虽然是朦胧的。

    “象邸报一样,让私人筹办,朝廷不干涉,只要前提不涉及大逆不道的内容,皆可以刊登。又可以刊登一些民间的喜闻乐见,野史趣闻,诗词歌赋,小说杂倒,吸引百姓购买。私人可以谋利,朝堂可以用来做为辅政的参考。宋兄,你政绩不行啊,将这件事办好,你也有了政绩。”

    叶清臣无语。

    宋庠气得翻眼睛,那有你这样说人的,当面说俺政绩不行啊。

    但是宋庠听得很心动,问:“那个活字在何处?”

    “工具我带来了,在船上,大约十几天就会到京城。正好这段时间你谋划一下。”

    这件事意义更非同小可。

    报纸的舆论不仅是供朝堂做一个参考,还会让宋朝制度变得更民主,宋朝的一些士大夫,包括苏东坡等人,他们是普通百姓出身的,但做了高官后,忘记根本,立即维护士大夫利益,有了报纸,就可以起一个监督作用。

    不会将宋朝飞跃成民主时代,但会变得更好。

    叶清臣道:“行知,你这些点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格物学啊,格物致知,格物便是要形而下之器,穷得形而上的道理。致知便推胡吾之知识,欲其所知无不尽也。”

    这两句话是朱熹说的,这个格物便是明理,察看形而下的事事物物,来认识形而上的天理。从物中见理,由寡至多推展扩充自己的知识,由此达到知无不尽。

    朱熹诸多言论中郑朗最喜欢的就是这句话,它也是宋朝儒学中的一个代表,宋朝的格物致知。

    按照朱熹这种格物致知理论,物理化学皆可以包容其中。

    叶宋二人不太懂,只好喝闷酒。

    忽然伙计带着一个曼妙的少女走进来。

    少女年芳二八,长得极其美丽动人,一身鹅黄的春裙紧紧裹在玲珑的身体上,更显得妩媚可爱,温婉的躬身施礼,说道:“妾身见过三位相公。”

    身后的两位伙计听着她温柔的声音,心中涌起了一阵阵恶寒。

    这还是咱们家那个调皮的小娘子么?

    “你是……宋庠道。

    “我是樊家的小娘子。”

    “原来是樊小娘子,”大宋脸上出现种种表情。

    樊小娘子来到郑朗面前,说道:“久闻郑学士大名,能否赐妾一字。”

    原来是自己粉丝,郑朗也没有想到其他,讨来纸笔,写下一首词,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这首渔家傲是范仲淹在延州写的,已经开始传唱。

    不是郑朗自己写的词,小姑娘眼中略有些失望,但转眼想到这可是郑朗亲笔写的字,又高兴的道谢,这才离开。一边走一边还在观摩,此时郑朗书法也渐渐大成,仅论字,在宋朝绝对排进前五位,去年与文彦博去延州在路上时,与文彦博偶然交流书法,连书法大家文彦博也对郑朗的字称赞不止,说郑朗的字是士大夫的字,柔中见刚,散淡清秀,灵动充满情趣,贵气雅致。

    小姑娘看着看着,眼睛里冒起无数个小星星,又扭头看着雅间。

    雅间里大宋与叶清臣正在窃笑。

    “你们笑什么?”

    “坊间传言听闻你赴京担任西府副相,这个小娘子说能入你门中,那怕做一个妾婢,也得偿心愿。于是坊间又传闻,说樊家用二十万缗钱买一个小妾身份。”

    “胡闹……郑朗差一点喷出一嘴糖浆水。

    又说了一番话,三人离开。

    第二天一早郑朗就起床了,得上早朝。

    这也是郑朗做官七八年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参加朝会。

    按照官职站立。

    不上早朝,就很难明白崔娴的小心翼翼。

    参加朝会有许多大臣,然而郑朗却站在班次的最前面,在他前面仅有十几个人。

    而且十几个人多是老者,唯独他岁数最小,最显眼,当然也最刺眼。

    郑朗看着后面无数官员看着他,不由地摸了一下小胡子,心中想到,别看,俺在朝会上站队站不了多长时间。

    太监宣话:“有事进奏,无事退朝。”

    一些大臣开始进奏,有军事的,有民政的,还有刑狱的。

    多是无关痛庠的问题。

    但也不能说不重视,除了大事外,国家也有许许多多小事务组成,点点滴滴构成一个国家的基石与治理方针。

    大臣说完了,郑朗手持牙笏走出来,但第一件事不是进奏增加乡兵,而是兵器。

    “汉以萧何为首功,剿灭敌寇,非乃前线将士,后方吏治民政尤为重要。”

    劈开第一句,让许多文臣听了都喜欢。

    接下来就说兵器,反正国家多处冗费,索性拨出一笔款子,奖励工匠,改善工匠生活,补助器材的费用。

    然后再出现劣制兵器,就可以有理由查问相官贪墨的官吏,怠工的工匠。

    这也是儒家的理论,先给后求。

    然后说到火药,研发出一批武器,可没有大规模将它应用到战场上,离郑朗要求甚远,但这批炮可以先制造一批,运到前线各寨各砦,增加防御能力。

    然后才说乡兵。

    说完后,看着诸位大臣,自己是好心,替国家节约很多的开支,未必这些大佬能理解。

第三百四十七章 在路上(上)

    果然章得象站出来,狐疑地说:“郑朗,蕃兵忠诚不及禁兵,西北民风剽悍,若多举乡兵,民有所不便,朝廷亦难节制。”

    郑朗从容答道:“章相公,你说的也有道理。然而国家危难之秋,不能仅看弊端,也要看其长处。贼寇皆是骑兵,数年来,与吐蕃回鹘多次交战,富有战斗经验。无昊虽不能称为雄才大略,也是人中之雄。这是将星星光黯淡时代,无昊虽不是名将,但我朝与契丹久不经战事,更不及无昊。士兵又久未经沙场,主动出战对我朝不是很有利。但仅是防守,同样危害很大。”

    正是眼下宋朝的难题,战不得,和不得。

    郑朗给了他们答案:“想要击败无昊,只有四字,防守反击。以防为主,时做反击,慢慢消耗拖垮西夏贼,他们是一个小国家,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持,没有充足的百姓,即便人人为兵,甚至有女子做武官麻魁(准确是指西夏女兵,约占西夏军力百分之十到十五,主要职责是后勤打扫战场,必要时也上战场厮杀,也设麻魁女官),终是诸族混杂,人心不齐。只要僵持数年,我朝将士多熟悉战事,将领培练成长,西夏内部混乱,就可以打败西夏了。”

    这是给西北军策的一个定位。

    韩琦太躁进,范仲淹太保守,都不是郑朗所喜欢的。

    然后转到了乡兵:“至于蕃兵,我说的乡兵不是蕃兵,蕃兵在里面占的份额很少,负面作用也很少。再说没有诸羌诸蕃支持,西北同样很难立足。至于危害,也可以预防,关健是我朝在西北的官员有没有做好,看一看种师衡在延州与泾州做了什么?”

    提到种师衡,章得象不能作声。

    “财政也无法支持,”郑朗叹息一声。

    为了支持西北战役,赵祯在史上不断加税,不想剥削于民,于是加商税,宋太宗时商税(指商品过关征收的税务,不包括专营与各种作监的收入)只有四百万贯,宋真宗因为封禅增加到一千两百万贯,宋朝与西夏人交战后,增加到两千两百万贯。直到议和后才渐渐回落。

    这种重税无疑阻碍了宋朝商业的发展。

    然而为了支持西北战事的开支,陆续增加专营的敛财,以及农民的两税。

    因为自己,去年没有增税,但今年必然会增税。

    想要减轻国家负担,平安监各种收入与相关产生的税务所得,远远支撑不了。

    但不是没有作用,这些收入减轻国家负担,百姓的压力,国家负担不重,朝中大臣与赵祯就会有继续战斗的信念,也就能打一场持久战。

    暂时看不出,实际已经对前线产生点点滴滴的影响,包括抚恤,也比史上优厚,这会刺激士气。

    江东的开发,增加了粮食收成,也使前方战士有充足的后勤供给。

    有的功劳君臣看不出来,但大多数功劳都知道。不然郑朗也不可能被授予枢密副使的重职。

    想一想,范仲淹与韩琦成名时久,有没有被授予宰相的职务?

    继续说道:“择重弃轻也。虽然我提议免乡兵税务,供其武器与简易的甲胄,给予一些补贴,无形中增加了朝廷负担。但是会使乡兵士气更高,西北边境太长,没有乡兵,就要几十万禁兵布防,无论怎么对待乡兵,五个乡兵所产生的费用也不及一个禁兵。这就是节流,不然今年朝廷财政会出现严重的危机。陛下,臣也去过三使司,看过三司使的账薄。除非增加百姓税务,陛下大约也不会默认此举。而西夏入侵的仅是一点,乡兵不会时刻交战,对农事生产耽搁不大。请陛下与诸位大臣们三思。”

    还有一条,不时的仇杀,怨恨更深,宋朝境内的蕃羌就无法与西夏人和解,那么只剩下一条选择,配合宋朝,就象折家一样。

    但这不是人道的,郑朗未说。

    晏殊说道:“郑朗,西北已有乡兵,若再增加,尾大不掉。”

    “比西北丢失得好。李继迁发家之时,仅拥有夏州一地,后来到银盐灵等州府,又夺其横山与六盘山、天都山等要冲,又夺河西走廊数州,沙州回鹘之地,吐蕃边境之所。下面会不会夺我陕西?”

    仅一句,几乎所有人不敢应答。

    继续象这个速度扩张下去,似乎很有可能的。夺下了陕西,直接威胁河南河北,宋朝灭国已经成为可能。

    比这个危害,晏殊的所谓有可能尾大不掉实在不算什么。

    “我朝禁兵虽然威武,可久未经战事,如同温室的花朵,诸位,不妨散朝后,我带诸位看一看双方的对比。”郑朗说完退回班列。

    赵祯手一挥说道:“散朝。”

    先看看对比去。

    满朝大臣与赵祯本人被郑朗带到城外的军营。

    郑朗让晏殊亲点了一千最精锐的京城禁军,让王直将那七百几十名生女真人喊出来,让他们站队操练。

    至少看上去,京城的禁兵比这群女真人更美。

    站队整齐,训练有素,动作规划标准。

    郑朗也暗暗额首,此时宋朝各个方面还没有完全腐化坠落,包括军队,包括京城的士兵。

    就是这支军队,到了西北,进行几次实战,战斗力爆发出来,也十分可观。

    然后郑朗让他们模拟军队进行实战。

    是真正开打,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牺牲,将枪尖截去,刀也用了木刀,箭截去箭头。

    仅一会儿,这支被晏殊选出来的禁兵被打得落荒而逃。

    不能对比的,这群全是生女真人组成的军队,野悍度可以称为这世界的第一位,所谓的西夏军队,契丹军队与他们相比,也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这支禁军也不是一元是处,但缺少那种悍气,个人的武艺跟上来,悍气度远远不及。

    幸好做了预防,若是真刀实枪开战起来,恐怕不用一柱香时间,这支禁兵会被杀得大败,牺牲惨重。

    郑戬嘴张得老大,低声说:“郑行知,你这支军队从哪里带来的?”

    太凶悍了。

    “北方,不过你不要担心,西夏人与契丹人的军队,也不及这支女真人。”

    “契丹……赵祉在边上脸上出现忧色。

    “陛下,你也不用担心,这支女真人不是当初与我朝交好的渤海国人,而是在更北方,人数少,虽属于契丹臣管,但契丹人管制力度不强,时叛时服,不能为契丹所用。不过他们一旦朕合起来,会十分可怕,所以无论什么时间,不能坐视这个种族取代契丹,那么后患无穷,”郑朗说道。

    他的目标也达到了,不仅说服大家增加乡兵,还对女真人产生慎重。

    郑朗这次直观的对练,起到一些效果。

    其实在这之前,范仲淹、夏竦与韩琦已经在增加弓箭手,赵祯的七国丈知秦州曹琮(曹彬七子,璨、珝、玮、玹、玘、珣、琮,曹皇后乃是曹玘之女)也在西北简乡弓手数万人。

    本来是水到渠成,但郑朗的乡兵与这些将领大臣手中的弓箭手性质不同。

    夏竦是想设土兵,正式成为建制,被大臣反对,没有执行。

    杨偕因私误国一方面,大臣心中忌惮也是一方面。

    郑朗提议不是让他们成为正规士兵,但也是建制。主动给其武器,免其税务,少许补贴津助。

    这样一来,凝聚力更强,战斗力也更强,能在短短时间内成为一支军队。但比力役存在的弓箭手更让大臣忌惮。

    商讨数天后,诏前方一些州县实施,不是整个陕西,而是在前线各州实施一段时间后,观看成效。

    慢慢来,接下来要发生两件大事了。

    韩琦回到渭州城,突然有几千名百姓拦住他的战马,问道,韩公,我儿随你出师,你回来了,我的儿子在哪里?

    他们是好水川烈士的家属。

    韩琦泪如雨下。

    他忽然想到范仲淹那句话,此情此景,再难置胜负于度外。

    但是韩琦错了吗?是有错,可是满朝文武皆思和时,唯有韩琦发出最强的声音。

    好水川一战,更是打出汉家男儿的尊严,要么不当兵,当兵不为了保家卫国,为了什么?混饭吃的?

    也能说混饭吃的,但世上有的职业,比如军人、医生、警察、教师、监狱、政府官吏,关系到一个国家的荣辱兴衰,绝对不能当作职业来做,更不能当成一个有钱途,有女人途的职业来做。

    宋朝多次战败,这种事,在宋史上还是第一次,也是宋史唯独的一次。

    究竟是怎么发生的,郑朗隐隐感到一线阴谋的味道在里面。难道是夏竦搞的鬼?似乎也不象,或者是范仲淹,更不象。但绝对是非正常发生,甚至带来严重的后果,使前方将领怯战保全。不过是什么阴谋,以韩琦现在的心情,也无心去查了,更不想去查。

    郑朗立即在西府与诸位枢密院的大佬进行商议。

    因为国库比史上好,此次虽然多次牺牲,朝廷抚恤很厚,赵祯是真舍得。不但抚恤,授官都舍得,宁肯冗官。

    郑朗将此次后果说出。

    晏殊作为保守的大臣,对韩琦没有多少好感,可一听也感到事情有些严重。是对是错,秋后好算账,如果从现在起,前方将士不敢拼命,后果会变得严重。

    随后的早朝,晏殊写了一篇奏折,于早朝上奏。

    对韩琦的处罚没有判决下来,似乎还不大好处罚,说韩琦不行,但他敢打,敢上前线。换作其他官员能成么?

    解决的办法很简单,你们怕儿子死,不让他们当兵。正好国家冗兵。但这时候需要士兵,不能说出这样的话。于是下了诏书,再次嘉奖这些将士的英勇行为,厚恤家属。但对家属这次阻拦,进行委婉的斥责。你不让你们儿子冒险打,他也不让他儿子上前线,谁来守护国家的疆土。没有将士守护疆土,西夏人入侵,会象蝗虫一样,将你们掳掠一空,到时候不仅是你们的儿子,还有你们的孙子,妻子母亲,都能惨死于敌寇刀下。

    郑朗站在晏殊的下首,看到诏书下,心中很欣慰。

    其实许多大臣也在努力,皇帝更在努力,然而很可惜,那个祖宗法制象一个幽灵一样,始终飘荡在宋朝的上空,经久不散,一点一滴的侵袭着宋朝的国力。

    接下来一件事是范仲淹的。

    范仲淹一心想和,郑朗猜测范仲淹想法,范仲淹肯定不是那种投降派,否则不会在延州做那么多的布置。但不是主战派,他可能认为西夏国家穷困,土地贫瘠,得之无益,不如和之,一年给他们一些钱帛,大家不打了拉倒,对国家有益对百姓有益,也不会因为交战,许多人家妻离子散。

    用心是好的,可是真能求和?而且宋朝长期软弱下去,怎么了得?

    因此让属下韩周随高延德一道去了西夏,但韩周没有见到无昊,此时无昊正在好水川养鸽子呢。

    好水川之战打完了,韩周将范仲淹那封声情并茂,感人肺腑的信交到无昊手中。此时无昊达到战略目标,还真议和啊?范小夫子,你傻的了,我不傻。

    于是韩周带回来一封长达二十六页,更声情并茂的国书,书中竭尽谩骂侮蔑之言。范仲淹一看真的傻眼了,这是国书,想隐瞒都不行,但也不能上交,事情是自己挑起来的,一旦上交,皇上与宰相们会将自己大卸八块!

    头痛了。

    想了很久,然后当着西夏的使者面,将其中内容最不堪入目的二十页烧掉,对使者说,你回去对无昊说,我朝善意是有底限的,余下的六页重新修改,亲自润色。

    但无论他的文学底子有多好,这封信怎么修改,到朝廷后,满朝君臣皆大怒万分。

    宋庠直接气愤的说:“陛下,范仲淹误国侮国,为申国家尊严,必须将范仲淹斩杀。”

    看看他做的好事,直接咔嚓吧。

    杜衍说道:“范仲淹本志是想招纳叛羌,用心良苦,不能深罪。”

    然后不满的瞪了宋庠一眼,范仲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延鄜路在范仲淹经营下,就象一个铁桶,仅是一封国书,就咔嚓,那么谁去西北,换你去啊!

    吕夷简更直接,将韩周召来,问:“你为什么擅入西界?”

    “吕相公,经略专杀生之权,我不敢不从。”

    赵祯在龙椅上气得闷哼一声,你不敢不从,就敢将这份国书带回来?立即削夺其官,贬为监道州税,到南岭北边做一个小税官反思去。

    然后问范仲淹如何处执?

    吕夷简助其言,知谏院孙沔又上书为仲淹辨,赵祯又看着郑朗,郑朗叹息道:“韩琦当贬,范仲淹也当贬,可是西北还有谁能领起这份担子?”

    不管怎么说,他们在西北远比其他人做得更好,或者换范雍,或者换张观,那更是操蛋。

    马上就要换张观了。

    下诏降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兼知延州、龙图阁直学士、户部郎中范仲淹为户部员外郎,知耀州。

    夏守赟懦弱,不能服众,但陕西总要一个掌握大局。而夏竦和来和去的,也让朝中诸位大佬很不满意,于是下诏让张观陕西都部署兼经略安抚缘边招讨等使,知永兴军。仍诏夏竦判永兴军如故,徙秦凤副都部署、知秦州曹琮以副之。

    本来是陈执中的,陈执中应郑朗要求到了杭州。

    就是陈执中,在陕西也没有做好。

    郑朗立即反对,说道:“张观持廉少欲,言行谨慎,但对军务不懂,前去西北必害我军。若让张观去,不如让曹琮领任。”

    “不妥,曹琮身为皇家姻亲,必须避讳,”章得象立即说道。

    曹玮领军,那时候曹家还没女人做皇后呢。

    其实这是对武将的排斥。

    曹琮军事能力不及其兄曹玮,但也可。但因为这个皇家国丈的身份,以及武将,始终在陕西拎着酱油瓶子,在陕西各地到处跑,瓶子里的酱油跑得咣咣作响。

    “那么章相公前去陕西吧。”

    章得象有些晕,大半天说道:“我对军务也不懂。”

    “正是,张观对军务也不懂,否则前几年西府也不会失职,如何让他前去陕西?”

    赵祯问了一句:“那么谁对军务懂呢?”

    几个大佬一起看着郑朗,随后摇头。

第三百四十八章 在路上(四)

    郑朗似乎懂,但是—————能成么?

    二十四岁的枢密副使,破天大的例子,这个速度升下去,有可能三十岁就能担任首相,不能再破例。

    郑朗也不想,担任陕西的长官,他有这个资历与能力么?

    也不想当,如今陕西牛人猛人太多,韩琦—庞籍—范仲淹,—个比—个难缠。自己说服谁听自己的命令?

    叹息道:“真说起来,只有曹琮。”

    好水川—败,西夏人掳掠百姓返回天都山,曹琮发骑兵设伏待之,贼干是弃百姓引去。又诱吐蕃为特角,还使西州商贾联系沙州镇国王子,其派使奉书说,我本唐5%,天子实我舅也,自党项破甘凉后,干是与汉隔,今愿率首领为朝廷击贼。

    有能力,有战功,有谋略,眼光长远,居然看到沙州。

    虽是武将,可是名将世家,是国丈,能弹伏西群诸臣,最是适合的人选。

    然而祖宗的法制,郑朗虽说了出来,也知道不可能。

    赵祯都在龙椅上摇起了头。

    郑朗自己呵呵乐了起来,说:“别当真,你们继续说,我年青,不懂事。”

    十几个大佬啼笑皆非。

    然考虑到军务能力,真的没有什么好人选。不相信,让吕夷简与章得象去,同样也不合格。

    吕夷简闭目说道:“不如让宋庠前去陕西。”

    阴谋,**裸的阴谋。

    郑朗心中摇头,其实论吏治之能,至少在相位上所做的贡献,赵祯朝吕夷简当属第—。

    然而德操很成问题。

    宋庠说应当将范仲淹咔嚓,吕夷简认为不妥,杜衍与郑朗也说了公道话,未杀。随后论处罚范仲淹时,宋庠再次责备范仲淹不当与元昊通书,吕夷简道人臣无外交,希文何敢如此。

    其他人皆摇头,吕夷简,你变化也太大了吧。

    不知道吕夷简确实是为了国家还是为了昭显他的肚量宽大。

    郑朗在西府呆了十几天,越呆越觉得这潭水太深,不过他也自觉,除到万不得己的时候,他总是不开口,甚至不批阅西府奏折。

    又因为其他的事务,宋庠手吕夷简也发生了—些冲突。

    可是赵祯看到宋庠忠厚,十分喜欢吕夷简多有忌惮。正好借范仲淹事数次挤兑宋庠。

    晏殊老了有资格说我没有军务能力,不去陕西,宋庠不能说,被吕夷简再次挤得满脸痛红。

    赵祯替大宋化解了难题,道:“宋庠也不知军务。”

    但郑朗知道,要不了多久,以吕夷简的手腕,宋庠还会被吕夷简排斥干东府相公之外并用朋党将宋详的好友郑戬挤到杭州。

    这个朋党来得有些冤的,要知道郑戬可是范仲淹的联亲。

    眼下陈执中到了杭州,不知道郑戬会挤到哪里然而郑朗也不想郑戬去杭州,此人颇有能力,果敢必行,然凭气近侠,用刑峻深,士民多怨。去了杭州未必是好事,还不如让张观前去杭州。

    张观不行,宋庠不行,晏殊不行,那个行?

    御书房里三阵缄默。

    赵祯再次看着郑朗,郑朗摇头。除了曹琮外,其他的人—个也不合适。要么不懂军务,要没么没有资历弹伏群臣。

    郑朗恐怕不久也要去西北,是大佬,但不会是这个首长之官。

    此事拖了下来。

    郑朗回到客栈,忽然来了十几个大汊,这群大汉有些古怪,年龄最大的接近五十岁,年龄小的只有二十几岁。领首的两人更是奇怪,其余的人都是武士打扮,唯有这两人是文士打扮。

    “你们如……?”

    “我冉是王德用相公派来的。”—个安士说道。

    徐徐将来意解释,他叫刘轩吝,是庆州的儒生,性格激烈,中了举子,未中进士,自元昊入侵以来,深感到国家的耻辱,决定弃笔从戎。

    另—个文士是蜀地人氏常德明,与张方平—样,喜读兵书。

    两人在京城游学,—拍即合。正好刘父昔年时是王德用门下,干是投奔王德用。

    王德用很无语,如今文人多尊贵哪,还有弃文从武的人?而且他现在小心翼翼,省怕犯下错误,让文官们揪辫子,又在内陆之地,也没有他们发挥余地。

    是故属下的子女,热情款待,然后唏嘘良久。

    他是武将,国家有难,却不能上阵杀敌,怎能不难受?

    然而这是宋朝的祖宗法制,武将立了功,也升官,也厚赏,升到—定地步,就开始养老了,不让你真正的碰军权,以防武将专权的事发生。

    正好听闻郑朗来京城,王德用这点头脑还是有的,不可能让郑朗真的在京城做枢密副使,要去西北。干是让他们前来,两人是文士,但又有军事天赋,正是西北最需要的人才。

    然后又派来十几个谦客。

    这些家丁原来都是王德用手下的爱卒,有的人正是本身来自灵州等西夏境内,后来其境没入西夏后,—直没有返回。对西夏境内地形人物风俗十分熟悉。

    王德用挑了挑,—股脑将他们送到郑朗手中。

    两家是亲戚关系,他子女—个个不成气,郑朗立功上位,会照拂崔家,照拂崔家,就能顺带着在自己死后照顾自家。这些老卒跟随自己多年,若没有意外,最后会默默无闻的老死。干其老死,不如让他们到战场上真正的扬名。

    这些老卒再加上王德用在西北的威望与—些人脉关系,对郑朗也会有极大的帮助。

    郑朗愕然,最后无言地说:“谢过王相公。”

    留了下来。

    有多大的本事,要到西北后才能看出,才能任用。但这些人无疑是西北的活地图,好啊,王德用这次是帮了自己。

    当然,是郑朗,其他人王德用可不敢多这事,弄不好会倒霉的。

    郑朗可以将他们留下来,但没有,直接将他们带到军营与那些女真人呆在—起。

    外行人看不懂,包括郑朗在内,只觉得这些女真人彪悍,放在王德用这些手下眼中立即看出不同。—个老卒叫王勇的沉声说道:“好凶野的士兵。”

    此人是党项人,跟了王德用姓氏也姓了王。暗中将党项人与这群人做了比较,最终得出的结论。

    赵保走过来问:“郑相公,我们以后会不会做宋朝的官?”

    宋朝话说得不标准,扭口,但能将意思表达。

    郑朗却笑了,以前将他们放在偻国不知道天高地厚,放在杭州也是置干孤岛之上。来到京城时久终干知道宋朝的繁华。但这个繁华需要钱帛来享受的。想要钱帛他们没有本事经商只好升官。

    说道:“可以,只要你们立功,不但可以升官,我还可以派人将你们家人接到我朝来,享受这个富贵。”

    懈。”赵保猛挥粗大的胳膊肘儿,将郑朗的话传达下去,七百几十人欢声雷动。

    但郑朗心中有数,这些人是做强力炮灰存在的能活下来的仅是少数。—旦到了京城身为武官,只要过几年辰光,沾染贪图享乐的风气那不是勇猛的女真战士,甚至连西军都不如。

    等干是—次性的用具,用完了就失去作用。想用得更长久—点,就得不能让他们沾染贪图享乐的风气,保持在北方的野蛮与凶狠。所以来到京城后,郑朗—直将他们关在军营操练。也不会让他们在京城呆很长时间,自己走,他们也要走。

    无所谓。

    对刘轩睿—常明德与王勇说道:“你们暂时与他们住在—起,经常操练,做—个预热,然后我带你们去西北。”

    “喏。”

    时光过得很快,陕西的首长还没有决定下来,但郑朗知道—旦决定,他就是离开京城的时候。干是又上了—奏,关干西边田地的事。

    宋朝的军田严格来分,有好几种。

    屯田,多在河北处,甚至将水稻引到北方种植,收成不高,每亩不足—石,但利在蓄水,限制戎马,军事意义大干经济意义。所以渐渐没落,随着契丹敌意不强,这些屯田从国家直接经营方式渐渐转换为租佃方式耕种。

    营田,例如种师衡在青涧城的垦田。将地开垦出来,雇贫困户耕种,然后交纳课租。这种营田—开始有积极意义的,但从开始时就披上谋利的影子。—乒想从它身上赚钱,什么事都变了性质,渐渐暴敛干耕户。西北之地靠耕种为生的百姓不多,但也有,成了谋利性质,会有—些武将利用军队的威压,强占民间耕地。后来范仲淹与韩琦先后上书请罢。不要这些营田所得,以免产生民族不和的矛盾,使边境情绪紧张,百姓与朝廷产生对立。

    还有弓箭手田,弓箭手不给薪水的,可是战争时多有危险,有时又为了军事任务,调离家园,损害其家,干是给其地让其耕种,补助家用,养家糊口。

    又干淮河以北选膏腴之地,设牧马监地,当作马场,然而多被豪强侵占。

    郑朗说的正是营田。

    宁肯国家多出—些财帛赏到西北,也不能让营田苛剥佃户。

    不能让它成为百姓与朝廷的矛盾根源,只要没有弊端,好处立即彰显,粮食出自西北本身,与从江南运来,仅是运费,就会是天价。—斗米运到延州,有可能运费与损耗达到三四百文,是米价本身的七到八倍!

    与晏殊说了。

    晏殊有些惊讶,以前就没有想到后果,想了想,说:“行,我立即用西涛的名义命令陕西各地营田课租每亩不得超过—斗,更不得侵占民田。”

    郑朗眉头还是紧锁。

    “难道这样还不行吗……”

    “晏相公,即便命令,未必有人遵从,还是请示陛下,下诏书吧,诏书比西府命令更管用。并且,算了,不说了。”

    “什么?”

    郑朗就是不回答。

    他想到的更多,营10只是解决之道的—部分,若是整个陕西羌人与蕃人全部开垦呢?

    授他们技术,给他们马牛,朝廷可以出资从吐蕃等部族购回—批战马,将军中不好的劣制马匹赐赏给有功的弓箭手与忠干朝廷的蕃户,但不准他们宰杀,而是用来耕地的,扩大耕种生产。

    只要乡兵补充,朝廷还会派兵,但没有以前负担沉重。只要耕地扩大,陕西粮食差距不会太大。减少专营的伤害,也不用吃—些无良商人给的霉米陈谷。

    可—旦诏书下达,里面猫腻会有很多,有的将领胆大包天,会将良马当作劣马,售给蕃户,贻误战事。

    多—事不如少—事。

    诏书下达,但陕西的长官还没有决定下来。

    只要赵祯—提,准得冷场。

    郑朗看着十几个大佬,不知说什么好,最后说道:“陛下,臣有—策。”

    “你说。”

    “不如正式将陕西分成四路,以韩琦管句秦凤路部署司事兼知秦州,范仲淹管句环庆路部署司事兼知庆州,庞籍管句踯延路部署司事兼知延州,并兼本路马步军都部署—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

    “那么渭州呢?”

    “泾原路让臣去吧,况且臣呆在西府,也有些不自在。

    十几个大佬莞尔—笑。

    —群老头子,最年青的也有四十多岁,郑朗放在里面,是让人感到太奇怪。

    但去渭州不同,虽然这—职是主管—路政军财,郑朗有了政绩,又是以西府副相之职前去的,不显得唐突。

    实际上早想将郑朗调到西北,就不知道如何安排,还有首官之职久而不决,也就没有想到郑朗的职位。

    郑朗又说道:“将陕西正式划分四路,是权宜之计,西贼势大,合兵—处,唯恐不及,分兵四处,更是自寻死路。如今没有合适的领首之人担任陕西长官,只能临时划分。以后想要真正剿灭西夏时,必须四路合—,统—行动。”

    郑朗提前数月还原历史,弊端很多,宋神宗时加了临洮路,变成五路军队,各不相统辖,藩镇割据的危险没有了,然后大败也产生了。

    但眼下对他有好处,韩琦与庞籍—范仲淹太猛,自己没有本事说服他们,不如各干各的。以前陕西四路概念很模糊,虽有四路之议,实际归陕西总管,然而缺少有能力的长官,这个总管的优势也没有发挥出来。

    既然不能发挥这个总领的功能,朝廷悬而未决,最后还不知道派了—个什么人过去,索性将这段历史提前数月还原。

    至干原来的王沿,此时为枢密直学士—右司郎中,继续做你的郎中吧,西北不是你玩的地方。

    诸人沉思,几个人选没有问题,韩琦干渭州数千百姓拦马责问,再去泾原路不合适了,而且激进,放在其他三路也不大放心。范仲淹正好在耀州,换—下任,就能解决问题。庞籍也去了陕西很长时间,不是生马子。

    但是章得象狐疑地问:“范韩二人岂不是有过不罚,反而成了升迁之举?”

    “章相公,那你就找其他的人选吧。”

    找谁?

    除了这几个人外,找谁都不放心!

第三百四十九章 在路上(五)

    又要冷场,吕夷简开口道:“陛下,给范仲淹与韩琦一道诏书,让他们戴罪立功。”

    郑朗也晕,不是知道历史,自己会真以为吕夷简改过自新,变得宽宏大量。

    赵祯也同意了。

    实际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郑朗的提议,不仅是掌管一路,是部署一路司事与马步军,还有兼带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某种意义与唐朝的节度使权利相差不大了。

    但都是文臣,忌惮要少一点。

    也是便于指挥,特殊的情况,特殊的对待。

    郑朗又说道:“陛下,臣还向陛下讨要一些人。”

    “是谁?”

    “那些蕃兵。”

    “这……杜衍欲言欲止。

    “杜相公,他们凶悍在不懂,一旦懂了,战斗力会立即下降,是一次性的强兵。”

    赵祯这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听了此句,不由逗乐起来。

    其他几个大佬也一起失笑。

    赵祯说道:“准。”

    “还有臣想让张方平知泾州。”

    这家伙献了不少良策,但与自己一样,多没有被朝廷采纳,是纸上谈兵呢,还是真有些真才实习,郑朗也不知道,是骡子是马,放在战场上溜一溜。再坏,比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官员要强。

    “准。”

    “还有狄青。”

    “他就在泾州,担任都监。”赵祯立刻答道,显然狄青的英勇,赵祯在宫中也听闻了。

    去泾州是尹洙的推荐,尹洙与范仲淹听闻五龙川战役后,召见三将,这一回不是一将,三人都让他们惊奇。尹洙此时与范韩二人皆交好,延州有了杨王二人,分一个给韩琦吧。将最强的狄青带到泾州,多立战功。

    后人说韩琦对狄青十分厚隆,其实是错误的,此时羞侮狄青的事没有发生。

    那是七八年后在河北定州发生的。

    韩琦也没有将狄青放在心上,甚至包括调动许多将领的好水川之战,狄青明明在泾州,离镇戎军也不远,但没有任用。

    韩琦身上的优点很多,缺点更不少,包括对武将的岐视。

    “臣知道,但臣请求陛下让他担任镇戎知军,泾原路副总管,经略招讨副使。”

    章得象瞪起眼睛。

    “章相公,是副职,你不会象范讽那样,认为我是王莽吧。”

    赵祯再次笑了起来。

    相处得久,至少郑朗什么样的为人,他知道的。

    “他是粗俗武将。”

    “是副职,此时国家危难关头,都要祈求上苍不拘一格降人才了,为什么有了人才,还不用。况且我也会监督,若不胜任,我绝不会偏袒于他。”

    “但拨得太快,”宋庠也忍不住说了一句。

    “好水川一战,名将多战死,我不得不重用狄青。”

    “还有葛怀敏。”

    提到这个名字,郑朗头就很痛。

    他是名将葛霸的儿子,王德用的妹夫。尽管王德用对这个妹夫很不看好,然而朝廷上下皆被他的夸夸其谈迷惑。陕西用兵,赵祯曾赠送他曹玮所用的甲胄,看重到如此地步。

    当时朝廷上下皆被葛怀敏迷惑时,连陈执中也认为当今著名将领乃是葛怀敏。只有郭逵说道,葛怀敏易对付,今后他一定会替把朝廷的大事办砸。

    分配到范仲淹的手下,范仲淹与其交谈,能瞒过陈执中,但瞒不过三百年第一人,立即看穿葛怀敏猾懦不知兵,将他打发到泾原路兼招讨、经略、安抚副使。

    这个人郑朗还想留下的,不知道则罢,知道了,说不定能利用利用。

    若是将他排挤出泾原,如今他的真面目无几人能看清楚,又要祸害他路,这个**害起来会十分厉害的。

    于是说道:“那么让狄青知镇戎军吧。”

    宋庠不能再说,大家都要相互退让一步,才是好同志。

    郑朗又说道:“臣再向陛下讨要郭遵的弟弟郭逵。”

    郭逵因父蒴补北班殿侍,因兄之战功,录其为三班奉职,此时正在范仲淹麾下,范仲淹敬重其兄,对他也象对子侄一般。

    然而因为年青,范仲淹没有重用。

    放在郑朗手中也不会重用,毕竟才是十九岁,但资质已经流露出来,包括对葛怀敏的认识。

    郭逵的任命是赵祯亲自下达的,赵祯还有些印象,说道:“准。”

    郑朗很感慨,赵祯早先时候象今天这样,一个个准字下来,何必有今天西北的惨烈?

    不过郑朗也疏忽重要的一点,郭逵十九岁,他还要看一看,那时候郑朗才多点大,就算赵祯相信,让朝中这些大臣如何相信?

    “还有其他人选没有?”

    “没有了,不过臣若到西北后,看到什么良策,请陛下恩准。”是市易法,但今天郑朗不想提出,向范小夫子学习,先做了再说。大不了等定川砦战役过后,将功折罪,自己正好回郑州休养一段时间。

    也想主动替自己找麻烦,否则庆历新政开始,自己夹在两府中,将会里外不是人。

    赵祯准备宣布大家散去,忽然一个太监跑了进来,在赵祯耳边低语,一边说一边窍笑。赵祯听完后,也笑了起来。然后笑咪咪地看着郑朗道:“恭喜,恭喜。”

    “何喜?”

    “皇后早听闻你家娘子女红精湛,正好你的娘子今天到了京城,明天让你娘子进宫,与皇后一叙,还有,让你娘子带着你的新妾一道进宫。”

    “新妾?”

    “是啊,朕……诸卿,你们去樊楼吧。”赵祯本来想说,朕与诸卿,一道去樊楼,想想不大恰当,于是改了口。

    “什么樊楼?”

    “散,散。”

    听着背后赵祯在御书房里的笑声,郑朗一头雾水,莫明其妙的走出皇宫,忽然想了起来,飞快地骑上马,直扑客栈。

    客栈门口正在放鞭炮,还有许多人抬着一箱一箱的东西进入客栈。以郑朗如今的年薪在京城也可以购买一栋象样的房屋,但考虑不久就要离开,所以一直住在严记客栈里。

    严掌柜也欢喜。

    郑朗入住,对他来说,是一件有脸面的事。

    看了一眼,郑朗立即下马,将马丢给伙计,扑入客栈。

    四个妻妾与两个女儿一道返回京城。

    不过是早晨返回京城的,郑朗上完早朝,又与诸位宰相被赵祯喊到内宫议事,现在都到了下午时分。

    但是如郑朗所想的那样,房间里多了一个少女,看到郑朗回来,羞羞答答地低下头。

    郑朗身体都快气软了,冲崔娴招了招手,喊她出来说话。

    崔娴走出来。

    郑朗气愤地说:“是怎么回事?”

    崔娴翻了一下秀媚的丹凤眼,说道:“妾是为了郑家,不是为了你。”

    郑朗此次进京,樊楼主人曾经对外面人隐晦地说了一句,郑朗好啊,那怕我家女儿做他的小妾,我也开心。

    他仅是一个商人,可因为巨大的财富,也有一些地位,这句话迅速传开。又有人朕想到去年郑朗在延州,樊家捐出二十万缗钱给延州做军需,便有了樊家用二十万缗钱买一个小妾的说法。

    这是趣闻,不管真假,流传很快。崔娴自船上返回京城,半路上居然听说了。也不知道真假,但空穴来风,总有一个巢穴。

    刚到京城,樊家派人过来,又用隐晦的语气协商这件事。

    崔娴先是愕然,然后气苦,最后想了大半天,忽然改了主意,说:“你让你家小娘子过来,让我看一看。”

    樊家真的让她过来,崔娴看了看,不太符合她的目标,要生孩子,最好屁股大,胸大,这才是育子之象。家中几个人,除了自己稍好一些,其他三个小妾身体都是极其苗条。

    不过樊家小娘子一惯活泼好动,古怪精灵,调皮捣蛋,身体健康。这点倒颇让崔娴满意,于是答应。

    既然答应,樊家动作也很快,不是正妻,只是小妾,可终是自家的女儿,并且郑朗对小妾的痛爱,也很有名气,仅是一个名份问题,其他的与妻子并无二样。

    于是吹吹打打,放了无数鞭炮,又抬出许多嫁妆,一路将樊小娘子送到客栈。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整个京城,连皇宫的太监也听说了。

    郑朗愤怒道:“这都是神马!”

    “官人,你以为我愿意啊,还不是为了郑家。”

    成婚多年,郑家还没有一个儿子,崔娴背的包袱重。后来王安石的妻子与司马光的妻子也这么做过,看到家中人丁单薄,于是自作主张,替丈夫纳妾。

    “已经两个女儿,以后还会有的。我才二十四岁,母亲生我时,我父亲都快年近四十。”

    “可妾心中不放心。”

    “赶快让人家回去,不要耽搁人家的青春。”

    “如今事情公开,名节也毁了,如何让她回去。”

    “毁什么,我才回客栈,能发生什么事情?不能再耽搁,否则真的会毁了名节。”

    “官人,你想一想,妾答应下来,也是替官人着想。樊家是京城里巨贾。”

    “难道我家的产业与我的年薪还不够用度?”

    随着郑朗迁为枢密副使,年薪加上各种补贴一年达到两万多贯,还有家中产业,一年又能产生一万多贯的收入。一家人天天在樊楼吃住,费用也足够。

    “不是因为这个,官人,樊家是商贾,纳他家的女儿为妾,不会有非议,又是巨贾,在京城与许多官员有一些关系。官人不喜结交,眼下是枢密副使,会去西北。可早晚要回来,三四年后回京,肯定会是两府宰相。无论立下再多的功劳。年龄还是太小,资历不足,有樊家也是一个支援。而且官人做的一些事,又要与商贾打交道,自己出面终是不妥,还有呢,平安监那十五分契股也要早晚售出,由樊家在中间转一个圆场,就会减少正面的冲突。至于樊家呢,樊小娘子喜欢官人,樊家财产巨大,以自己力量不足以拱卫,有官人这座靠山,樊家几十年内必然无忧。所以顺从女儿的意思,让她进入郑家做一个小妾。这是互惠互利。”

    “这更是婚姻,不是交易!”郑朗更晕。

    与自己妻子解释不清楚,一提到儿子,这个聪明过人的妻子时常会犯糊涂,连一贯的小心眼吃醋都忘记。说不清,索性不理她,直接进入房间,对樊家小娘子说道:“你好。”

    “官人,你好。”

    ……

    “妾见过官人,”施了一个大礼。

    “你别官人。”

    “是大娘子教妾的。”小姑娘一边回答,一边低头,眉开眼笑,似乎欢喜得要命。虽然做着羞答答的模样,小脚儿直动弹,显然不是一个安生的主。

    郑朗在屋中走过来走过去,最后说道:“樊小娘子,今天我在内宫与陛下诸相商议国事,马上我就要去泾原路担任马步军都部署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

    “那是,朝廷官员无能,只有官人才能在西北力挽狂澜。”

    ……

    “官人,妾还会骑马呢。”

    “不行,我去西北,随时有生命危险,不能耽搁你的青春。”

    “夫妻本是同林鸟,要同甘共苦。”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到头各自飞,哎哟,痛啊。你们做什么?”郑朗两只胳膊肘儿让崔娴与杏儿扭得痛疼万分。

    “谁与你各自飞了?”

    “大娘子,妾不会与官人飞的。”

    这还有理拧不清了。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郑朗已经听到许多熟悉的声音,只好走出来,看到许多官员,如晏殊、吕夷简、章得象、宋庠、杜衍等诸位宰相,一个不少,全部到来。

    还有呢,富弼,叶清臣,欧阳修,张方平,贾昌朝,王举正,王拱辰,陆续许多大臣先后赶到客栈。

    如果说这些人全部是星星,星光璀璨,几乎都快将严家客栈淹没。

    “恭喜恭喜,”一个个说道。

    在京城这段时间郑朗十分本份,不管官职大小,对待他人皆十分客气。这也是郑朗的脾气,本来朝堂里几乎所有的官员,比他岁数皆大,除了因为国事外,何必对人藐视?

    加上又要辛苦地去西北,大家皆不恶,再加上樊家的名头,一起赶来恭贺。皇上不是说了,你们去樊楼吧。这是圣旨!

    郑朗看着这嘈杂的场面,脸青一块紫一块,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第三百五十章 在路上(六)

    郑朗挥了一下手,又揉了揉脑袋,对这些大大小小的大臣说道:“各位,且等一等。”

    然后又冲在不远处准备宴席的严掌柜说道:“你们也不能准备。”

    这事儿不知怎么的,眼看生米就要做成熟饭。

    说完跑进院中,对崔娴与樊家这个小娘子说道:“我是去西北对么?”

    “是啊。”

    “我是去泾原路对么?”

    “是啊。”

    “你们知道好水川死了多少将士,我马上去做他们的父母官,没有去,先纳小妾,让泾原路百姓听闻后,他们会做什么感想?”

    “这有什么关系啊?”樊家小娘子不顾害羞,反问一句。

    理由太勉强了。

    郑朗又要挠头,现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主流,难道向她们宣传自由恋爱的思想观,也不可能,自己娶了四个妻妾,有什么资格说自由恋爱。只好粗暴地说道:“这样吧,即便纳,也等我回京城再纳。否则我就不同意。”

    “这有什么区别?”樊家小娘子万分失望。

    “有,你想到郑家来是不是?”

    “是……蚊子一样嗯了一声。

    别装,郑朗心中十分无语,说:“那你应当知道我的为人,我对百姓如何,你也知道的。”

    终是小姑娘,比较容易蒙骗。

    “但是……

    “你先回去,我再度回京。必然也会立下一些功劳,再让你进入郑家。”

    樊家小娘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崔娴伏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小姑娘说道:“好。”

    郑朗派人将她送回去,然后对群臣说道:“我与樊家说好了,回京城再纳,各位不必恭贺。”

    可是郑朗疏忽了今天的场合。这不是官场,要一本正经,他也不是老夫子,岁数大,没有人敢与他开玩笑。

    特别是欧阳修与富弼等一干岁数不大的官员,早将他架了起来,说道:“早纳迟纳还是不纳,吃喜酒,吃喜酒。”

    严掌柜也让众人窜夺着,再次准备摆起酒宴。

    郑朗无语,我被强女干了!还是被一百多名官员强行女干。

    连赵祯没有放过,他本人没有来,却派两个小黄门,一本正经送来隆厚的贺礼。

    崔娴低声说道:“官人,我们成亲时也没有这么热闹。”

    热闹没有结束。

    皇上送来贺礼后,曹皇后又派人送来贺礼,不是代表赵祯,而是代表皇后本人,曹家与郑朗没有关系,可是郑朗力保她的七叔为陕西长官,曹皇后心中还有些感谢。

    接着苗贵妃也派人送来贺礼。

    郑朗更晕。

    反正大家一起来强女干他,那么就来吧。

    酒席摆开,被富弼拖到酒席上,一一劝酒,郑朗借酒浇愁,众人再劝说,一会儿喝了十几盏酒下肚。

    然后郑朗看着众人,越看越多,几百人变成几千人,几万人,最后模糊成一团,咚地一声趴到桌子下面。

    哈哈哈,大家一起大笑。

    难得看到郑朗失态,终于看到他醉倒的模样,富弼乐得不行。眼睛瞅了瞅,正好瞅到将仕郎燕文贵,喊道:“燕仕郎,将郑行知此时的样子画下来。”

    燕文贵十分为难。

    晏殊说道:“让你画,你就画。”

    这对翁婿要求,燕文贵怎敢拒绝,只好作画。

    吕夷简也笑咪咪的看着燕文贵画郑朗醉酒图。

    其实是好水川之败,给京城官员太多的压力,需要发泄,正好郑朗此次纳樊家女,给了他们一个机会,才闹哄成这个样子。

    樊家开始看到自家女儿回来,有些不乐意,但怎么办?人家是朝廷的栋梁之材,最年青的宰相,自己只是一个富商,算什么?但不一会儿听到事情真相,樊家上下全部大喜。

    熟饭了,再也变不回成生米!

    郑朗一醉,第二天早上也没有醒过来,但不用上早朝,于是崔娴派施从光前往西府请了一个假。

    晏殊大手一挥说道:“给假三天。”

    到了下午,郑朗起来,心头烧得厉害,喝了几大口凉水,崔娴抱怨地说:“不能喝,别逞强。”

    “这一回你满意了?”郑朗忍着头痛,将昨天发生的事回想一遍,都闹成这种样子,将人送不送回去,有什么区别?

    “妾身还不是为了郑家,为了你,你以为我想啊。”

    有理也说不清,郑朗索性不说,先考虑西北。

    葛怀敏夸夸其谈,郑朗自己也是夸夸其谈,之所以说出那么多东西,是历史的知识。真要将脑海里领先一千年的见解,与历史知识抛去,未必做得比韩琦与范仲淹好。

    有这个历史知识还远远不行的,要落实到具体的实处。兵战凶危,不象政务,在杭州与太平州,做错了,可以及时改正。军事上一错,几千几万人会立即伤亡,怎么去改正?难道人死了,还能将他们吹活过来?

    不过侥幸还好,有狄青在泾原军,并且顶在镇戎军,不过也不好说,镇戎军几乎覆盖了后来固原所有地区,甚至超过。但宋朝控制能力有限,比如好水川已经到了后来的隆德,虽然北方海原地区属于西夏控制区,也要经过宋朝大片的控制疆域,才到达好水川进行埋伏。

    一部分是韩琦与诸将出现失误,疏于侦查,一部分也是宋朝只能防守,兵力有限,以至控制的前线地区出现大量空挡,才造成的结果。

    还有如何利用葛怀敏这个二世祖?

    想了想,来到军营,查看这群蕃兵,也要让他们准备动身。

    听说要去西北,这些女真人哇哇叫。

    应当来说,他们并没有完全开发心智,甚至整个种族才开始逐步向奴隶社会进军。正是这种天真与愚昧,也造成了他们野蛮与强悍的战斗力。

    十分兴奋,想要象京城的那些人享受荣华富贵,就得有战功,想有战功,就得打仗。

    郑朗将王直喊到一边,问:“王德用派来的几个人表现如何?”

    知道王德用对他那个妹夫十分感冒,但不代表着王德用会识人。

    “学士,这批人可重用,”王直慎重地说,又道:“特别是那两个文士,似乎很不简单。”

    “哦。”

    “你看今天这些蕃子表现如何?”

    郑朗仔细地看了看,说:“比昨天站队似乎更整齐。”

    “是刘轩睿强行我下的命令,操练不齐整者,不听军命者,按军法处斩,斩杀了一名蕃子,这些蕃子怕了,才变得听话。”

    “真杀了?”

    “他搬出军法,又搬出王相公,我不敢不听。”

    有军法,可几乎没有人将军法当成一回事,郑朗喃喃道:“还真杀?”

    “学士,我想到了孙武。”

    不能仅靠历史来判断一个人的命运,有的人因为没有机遇,没有碰到赏识的人,才埋没一生。就象狄青没有碰到范仲淹,也就那么一回事。但达到孙武的高度,不可能的。然而如此果决,大约是一个人才。将两人召了过来,说道:“我马上就要离开京城,前往泾原路。”

    “学士,我们都知道了。”

    “那你们有什么想法?”

    “郑学士,延鄜路在范仲淹经营下,不易攻克。朝廷又让范仲淹去了环庆路,范仲淹虽不求有功,但那种战法,却是最难进攻的。”刘轩睿说道。

    “说得有道理,继续说。”

    “秦凤路在后方,那么只剩下泾原路与北方的府麟二州。这两处必将成为未来西夏人攻击的重灾区。”

    常明德补充道:“泾原路已经被无昊打烂。但是想立功,还是在泾原路。”

    没有战争,怎么会立下功劳?

    似乎真的不错,难怪会向王德用毛遂自荐。但不象狄青,已经有历史证明,还要继续观察,郑朗温和地说道:“很好,与我意同,你们马上准备准备,不日我就要动身。”

    “喏。”

    郑朗不由哭笑不得,两人更加兴奋,象是两个战争狂热分子。

    果然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然后又继续看着蕃兵操练,到了京城,鸟枪换炮,全部披上宋朝的盔甲。

    在隋唐明光铠成为主流,发展到宋朝,山文铠取代了明光铠,工艺也达到了巅峰。

    不但工艺精湛,连尺寸都有严格的要求,比如造甲之法,步军欲其长,马军则欲其短,弩手欲其宽,枪手欲其窄。又比如步人则直身行立,短则露足,马军则曲膝蹲坐,长则绾绊,马军甲装裙所以独用过膝三寸,步人则甲身腰围吊腿连成一片,名曰全装,而易为披带,马军则吊腿拕遴作二段,名曰摘吊。

    不但有马步军专用的盔甲,还细分弓箭手、弩手与枪兵等兵种适用的盔甲,尺寸护具,都根据各个不同的兵种做了考究。

    特别是重步兵的步人甲。

    有人说欧洲的古代盔甲最好,这是错误的,最好最全面的是步人甲,重达近三十公斤。

    加上武器在内,往往士兵会负重四十到五十公斤。

    虽有效的保护自己,但牺牲了速度。

    其实最强大的军队,不是重甲兵,而是灵活机动的轻骑兵,速度战胜一切,什么重甲都是浮云。郑朗知道,但知道了也没有用,没有好的战马,什么速度也是一个梦想。

    马甲要轻一点,也重达近二十公斤。

    但对于这些女真人来说,一点也没有感到负担。

    论武力他们肯定不是宋朝第一,但整体均衡起来,体力绝对胜过宋兵。

    无奈,北方人种本来就比南方人种高大,加上吃肉的民族,营养也比吃素的人更强壮。

    不过不是每一个宋兵都能穿得起这种盔甲,别人不说,要是让郑朗穿上步人甲,别说走路,有可能被活活压趴下。

    所以出现了皮甲与纸甲,纸甲不是后来大白纸,厚达三寸,如遇雨水透淋,统弩难穿。能当盔甲,起到一些防御能力,而且轻便,还能当作保暖的衣服。

    相对而言,即便在前方,纸甲数量也胜过了铁甲数量。

    纸甲多是无奈,许多士兵承负不起步人甲的重量,朝廷也没有钱帛让一百多万士兵全副武装铁制盔甲,就是能武装起,保养费用也是十分惊人。但最怕的是纸甲也粗制滥造。

    三寸厚的纸甲能挡一挡弓箭,如果变成一寸厚呢?

    这种纸甲还在演变,到明朝后,被棉甲代替。以前朝代也有差的盔甲,比如唐代网兜状的锁子甲与皮甲、布甲。

    没有骑兵,这种状况就无法改变,郑朗默想片刻,又开始观看武器,宋兵主要是一弩二引三枪,少量配制刀、剑、铁鞭(铁杵)、短枪。多数配置马军一都当中枪手旗头十三人,其余人并系弓箭手。步军一都刀手八人,枪手十六人,其余七十余人并系弩手。弓弩手也练习刀枪技击之术,以防短兵交接,但多不熟练。

    这支蕃兵保持着原女真人的传统,用枪的人没有一个,全部用刀,配引。

    郑朗忽然灵机一动。

    在延州他一直在想着摆巴士,每天又在处理许多政务,没有时间想其他,这时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骑兵与步兵交战,谁胜谁负,几乎是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

    但以步兵胜骑兵不是没有过,刘裕的却月阵,不算,但还有唐朝的陌刀兵,也不能算,工艺能还原出来,也没有几个宋兵能将唐朝的陌刀玩好。还有一倒,普通的步兵胜过骑兵,岳家军!

    韩世忠与岳飞军中还是以铁甲长枪强弩为主的重步军,以密集阵容屡屡击败金朝骑兵。但因为沉重,往往胜不能全击敌寇。于是岳飞在郾城之战中想出一个办法,装备特制的大刀、大斧,从两翼摆开阵势,咱不砍你人,专砍你马腿,马腿砍倒后,敌人从马背上摔下来,再用大斧大刀往胸口猛砸。端的阴险毒辣。

    但这一战将金人杀惨了,若不是赵构与秦桧这两个王八蛋,金人都准备收拾行李,打包逃回黄龙府,仅一战,有可能就将中原收回,连带着外送幽云十六州。

    结果让人无语。

    想到这里,立即站起来,奔向西府。

    晏殊看到他笑嘻嘻地问:“酒醒啦?”

    高兴的。

    郑朗翻了一下眼睛,没有理他,而是拿出纸笔,将岳飞发明的几种武器画了出来,带有长柄的刀斧,岳飞当时布置十分匆忙,没有时间特制长柄,于是让手下砍来木棍子当作长柄,然后用绳子将刀斧绑在长柄上。现在时间有余,可以慢慢制造出专用的长柄,直接套在长刀或者大斧上。

    “这是……

    “砍马腿。”

    “咦。”

    “先让作监做出一批,我带到西北,试用看一看。”

    “好。”

    郑朗接着画出第三件武器,钩镰枪,这种兵器是从古代武器戟演变而来的,成名于吕光,然而西域一战,在古代多为中原人忽视。宋朝也不知道它的威力。

    宋朝与李继迁交战时,不能破其连环马,于是有人想到了戟,仿照戟的形式加了一个横枝,刺戳之外又多了一个横拖的作用,起了一些成效,于是宋制九种枪当中双钩枪、单钩枪与环子枪皆带着这种小钩子。严格来说,还不是钩镰枪。岳飞在这种带横枝的枪上又加了一个弯镰,将横枝改成真正的钩子。

    交战时先用钩子将敌人的盔甲勾下来,再用弯镰割敌人的脑袋。大将杨再兴正是用这种钩镰枪,一人就杀了几百个金兵。

    武器不是万能的,但这些武器的出现,无疑扩大的郾城大捷的战果。放在西北战场,也增加了一部分的威力。

    “这个好啊。”晏殊高兴地说。

    “好那就开始制造吧。”

    “我马上下令制造一批,让你带到西北去。”

    郑朗这才回到客栈,崔娴委屈的迎出来。郑朗摇头,也没有再生气,这不是一代人两代人的差距,而是一千年思想观念的差距。崔娴按照这时代的做法,并不为过,相反,这是大妇的大度,是妇德。说道:“娴儿,我马上就要走了。”

    “嗯。”

    “你们回郑州吧。”

    “为什么?”

    “这不是杭州,西北有危险。”

    “妾身不会与你各自飞。”

    “都是什么,你们去西北也没有用。”

    “有的,那个你不想了。”

    ……

    杏儿四儿她们也不同意,郑朗只好说道:“你们要去可以,但必须呆在渭州城中,不能出城,只要是城外,那怕是在渭州,都会有危险。”

    “好,我们就留在渭州城中,一步不离。”

    郑朗还是象在杭州一样,说走就走,先带着这群蕃兵骑马离开京城,崔娴她们依然在后面出发。

    早到达泾原路,就能好做准备。

    春花正是灿烂的时候,郑朗眼中却只能看到落英缤纷,与隐隐的那份杀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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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61/ 第一时间欣赏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节! 作者:午后方晴所写的《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为转载作品,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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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介绍:
这是一个文人最向往的年代,在这个朝代的文人过这一种非正常的文人生活,不必战战兢兢的担心掉脑袋,你可以跟皇帝叫板,把唾沫星子溅皇帝一脸,衣冠不整的去上朝也无所谓;你不必满口的主子奴才,哭哭啼啼的说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是理直气壮的回答问你“天下什么最大”的皇帝是“道理最大”,你更有一帮以“左右天子”谓之为大忠的同僚……
在这个美好的时代,被漏电笔记本电晕了穿越而来的郑朗,悲催的发现在成为一个读书人,跨入士大夫行列过着这种堕落腐败的日子之前,他有着更为严峻的难题要解决,例如怎样扭转先前纨绔恶少的名声,怎样应付走因听闻自己争风吃醋被人打晕而上门意图退婚的未来老岳父……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