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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午后方晴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txt下载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四章 点将(下)

    第二百九十四章点将(下)

    “富兄,说什么呀?”郑朗道,再次狐疑地看了崔娴一眼。[氵昆][氵昆……宜儿主动解释原因,欠了一下身体,道:“郑知府,奴前来是想到你那段曲子,听太守说用琵琶弹奏最好,侥幸还记得一些,尝试着用琵琶弹奏了一下,不知道对不对,听说太守回来,特地登门拜访赐教。”

    你不要误会哪,我只是来请教曲子的。

    “坐,你弹弹看。”

    “奴遵命。”又欠了身体,很温婉,很会察颜观sè,长相又俏丽,富弼再次掐了郑朗一下,那意思是不错的,收下吧。宜儿不会不同意,以郑朗在杭州的威望,无论那一个花魁,一努嘴,就进了他的府邸。

    郑朗摇头。

    宜儿弹奏起来,仅两段,很快弹奏完毕,落在富弼耳朵里,已经听出区别:“宜小娘子好记xìng,果然用琵琶的好。”

    听出用琵琶的好,可宜儿对音律不懂,记不起来,无法从筝曲变成琵琶曲,刻意夸奖一句。

    “既然你能记得,某再给你第三段,点将。”

    琵琶郑朗不会弹的,还是用古筝,这一段是一轮接着一轮的长划,在琵琶上是用长轮指,不急促,无论是扣还是弹,以抹为主,用手指长抹下去。古筝上也是一样,手指一轮一轮地抹着数弦,表现将士的威武雄壮。

    至于长短,没有严格的限制,可以抹上一分钟,可以抹上两分钟。但不能抹上五六分钟。

    抹完了,道:“第三段。”

    宜儿问道:“那么第四段呢?”

    “第四段未到时候。”

    宜儿用不解的眼神看着郑朗。

    “不用看我,今天是我听到一个好消息,我派出的船,不日将要回来,所以想出第三段。”不是,与这个船根本没有关系,可真实的用意,郑朗一直没有说。

    “那个船……?”

    “对你帮助不大,对你义父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谢过知府。”

    “勿用,不但是为了你义父,更主要是为了朝廷。”

    宜儿不敢问,又不敢留下吃饭,起身告辞。

    富弼说道:“这个小行首,真的不错,聪明懂事。”

    “懂事的女孩子多,但与我无关,难道天下好女子,我要一个个纳入府中?”

    富弼大笑。

    吃了一顿饭,富弼夫fù告辞。

    郑朗将杨九斤与王直喊过来,问道:“我给你们那几本书看得如何?”

    这是重要的一个安排。

    想要平安的将这些金银开采出来,很不容易。不要试图攻打倭国,宋朝根本没有这个实力与勇气,跨海作战更增加了难度。必须另想他法。

    首先是保密,能让他们知道产金银,但不能让他们知道产多少金银。

    也要从源头上断,郑朗想出一个办法,倭人喜欢来宋朝借种,有女子怀了宋人的孩子,在家族中不以为耻,反而以为荣,往往能册立成家主,于是有的fù人漂洋过海过来,到宋朝借种。

    郑朗的方法,是让王昭明他们暗示一下,带一批倭人过来借好种,管她们借了什么种,然后用这个理由,发出诏书,对倭人船只进行严查,对他们上岸逗留进行防范。理由与中原礼教不合。

    否则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对倭商戒严。

    再主动与倭人进行一些商议,说朝廷不喜,以廉价向他们提供一些货物,你们别冒险出海了,我送便宜货给你们,在家门口就能赚到大钱。

    然后是买地,反正是瞎说吧,有什么木头,就说宋朝缺这种木料,并且发现一些金矿银矿,早迟要知道的,挑明了说。但不能说出真实的储藏量,若没有错,这两个矿是倭国最大的金矿与银矿。

    倭国此时有金银矿,可开采技术落后,开采量也很小,随便说一说,一年能采一两千两银子,算是很高的产量,倭人也相信。再给大量的货物,别一次付清,分几十年付,一年一付,一次xìng付清,以这个猥琐强横的民族,什么事都能发生,付的价值也超过这一千两银子的价值,倭人不会轻易反悔。

    从国内带去最好的技工,宋朝是中国古代科技发展最快的时代,此时开矿技术已经很发达了,比如银矿开始出现灰吹法。再支援火药,别藏着掖着,是从别人手中抢东西,快点抢回来吧。但火药必须从火药作制作,再运到倭国,用火药开采,提高开采速度。

    这两个矿容易开采,并且是sī人占了一定比例。

    一旦加入sī人,就会有动力,朝廷不急,sī人也会着急,在人家的国家内抢财富,有几人不担心的。那么有可能会复制历史,四五十年就能将大半金银采出来。剩下的那些尾巴,可要可不要。

    还会有意外发生,必须派一个机灵的人,利用倭国此时的政局,进行一些挑唆,使他们不齐心,不齐心力量就不会很强,甚至利用军队与财物,让他们相互之间发动战争,加深仇恨。

    因此郑朗要的人选才有了那些古怪的条件,王昭明只能凑和,严格来说,还是达不到郑朗的要求。

    这是外部的手段。

    内部自己得有一支强大的军队。

    朝廷会派出一部分军队,毕竟是庞大的财富,大臣们不会反对。主要战斗力恐怕是sī人的武装力量,由朝廷提供管制武器,武装sī人的力量。这是在海外,朝廷忌讳不会太多,而sī人的武装,是关系到自己的财富,一旦有事,作战起来会更加勇敢。并且山上有树,一开始开采,不会有人注意,能用废弃的矿石与树木可以修一座长长的城防堡垒,进行拱卫。

    然而还是不够。

    是地形造成的。唐朝不行,虽然唐朝武力更强大,可自从被刘仁轨击败后,倭人在国内挖了三条长长的壕沟,有一道正好从岛根县经过。唐朝武力强大,倭人防范心又重,也不会答应卖地。宋朝武力弱,反而降低倭人的防范心,又是割据的政局,减轻了难度。

    但有一条最不利的因素,倭国奈良时代王都在平京,也就是奈良,平安时代却将京都搬到平安京,在京都,离石见银矿仅五百里路。太近了。石见银矿本地的割据势力出云国又是倭国皇族平氏的知行国,原住民是从东北迁移过去的肃慎人,精通采矿采金技术,对冶金技术也善长,出云倭国刀是倭国的名牌产品。

    虽然周围有许多割据势力,可以利用,难度还是很大,就怕这些势力会全部联手,又是皇族出兵,那么孤悬于海外,会十分危险混混小说网无弹窗广告TXT下载

    自身力量越雄厚,才会越有说话的本钱。

    郑朗又想到了一个地方。

    女真。

    非是契丹辽阳的熟女真,而是居住在混同江下游的东海女真、五国女真,与完颜部无关,完颜已经深入内地,不便联系。

    这些女真此时不相统一,经常自相残杀,契丹对生女真管制也很松,太远了,太穷了,无法仔细管制,只要完成税赋,你们杀不杀与我们无关。

    如今没有一个人将这些女真当作一回事,可郑朗知道这些女真人的战斗力。

    后来金国与南宋交手,屡屡吃亏,非是女真不行,当时女真人太少,军队多是契丹人与汉人,战斗力下降,加上本来宋兵战斗力一直被低估,非是宋兵弱,让一群文官与太监生生糟蹋了他们战斗力,作为女真,进入中原开始堕落,也是一部分原因。然而原始的女真人,无疑是这时代最强悍的兵种。

    这一带又十分落后,有可能用两个破碗,一个铁锅换回一个战败部族的俘虏做奴隶。

    若是换回来两三千名女真奴隶,组成一支军队,银矿可以说是高枕无忧。并且这支强悍的军队,能jī活其他军队的战斗力,使整个驻军实力大增。

    语言不通问题好解决,高丽人与女真多有来往,请几个通译,语言问题可以解决。可前去主事的人必须有胆略,不能害怕。要有智慧,能随机应变。要有一定的军事水平,完颜阿骨打率领的一群女真人天下无敌,范雍率领的一群女真人有可能连末落的吐蕃也打不赢。

    于是这几年郑朗一直在培养王氏兄弟、杨氏兄弟。

    教他们识一些字,让他们读左传,与纵横家、兵家的书籍,又让他们到杭州禁兵驻军里观摩。

    朝廷派出的军队,有各自的指挥将领。

    但郑朗会向朝廷提出请求,设两支蕃兵驻军,用买回来的奴隶,布置两支军队,这两支军队交给杨九斤与王直率领。

    想出这个计划后,郑朗隐隐感到女真的作用不仅于此,比如提前让朝廷认识到女真人的战斗力,避免以后海上同盟的事发生,或者其他。

    还早着呢,没有多想。

    菱刈金矿则很好办,在鹿儿岛,倭国的最南端,平安时代倭国几乎管不到这个地方,当地有一些势力,也不大,只要派出一支军队过去,不用什么安排,都可以高枕无忧。

    庞大精美的货物与强悍的军队,不但能保障两矿安危,甚至可以用战争,或者货物,得到大量廉价的劳力。此时倭国诸多势力割据,又没有国家的观念,战俘更多,都是劳力的重要来源。

    谈判容易,难的是找矿,自己画的地图很详细,误差几乎不会超过三十里路。但就是三十里路,有多少山,有多少岭?因此,对这个时间,郑朗也掌握不了。

    直到今天得到消息,他同样松了一口气。

    这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铜。

    仅北宋就铸铜钱达到五千多万贯,铁钱一千多万贯,如果加上sī人铸的sī钱,以前留下来的铜钱,仅铜铁钱一项接近一亿贯。还有大量的金银当成了准货币在流通。远不止,还有纸币,自己不将这些金属变出来,马上就要开始了,先是一年发行几百万贯,然后是几千万贯,宋理宗时最高一年发行六亿五千万贯。

    纸币滥了的,最低时楮币与铜钱比是二十比一,但流通的货币实值也有好几亿贯。并且有丝绢粮食等代替货币交易。

    若金属货币充足,全部满足宋朝庞大的经济总量,以及周边国家的用钱,最少得二十亿贯以上,甚至会达到三十亿。这仅是钱,还有器皿、首饰、佛像,并且王安石变法失败,若是王安石变法考虑更周全,又不遇上天灾,让他改革成功,经济进入良xìng循环,货币量还会提高十亿贯。加上其他的用度,金银铜的用量还要增加三倍,才能满足需要。

    所以郑朗不会发愁开采的金属多,会导致货币泛滥成灾,不是多,是没有能力供应得上。

    但不急,一步步来,先将这最关健的第一步迈好。

    杨九斤与王直很老实地答道:“郑大夫,我们好多地方没有弄懂。”

    “好,从今天起,若有没弄懂的地方,用笔画上线,做上记号,我会抽空指导你们。”

    “谢过郑大夫。”

    “不用谢,虽然我给了你们一条升迁的道路,但有许多危险。”

    “富贵险中求。”杨九斤昂首tǐngxiōng答道。

    “嗯,若真求来这个富贵,那我写给你父亲四个字,就成了灵验,”郑朗笑了笑说,然后让他们下去。

    崔娴抱着郑苹走了过来,问道:“官人,有件事妾不解。”

    “还有你不解的事?”

    “别拿妾开玩笑,妾是认真的。”

    “问吧。”

    “当时宜儿走的时候,妾留过,但没有留住,可离开后,她又找了你好几次,她在想什么?”什么请教音律啊,崔娴可不相信,即便爱乐如命,这首十面埋伏郑朗没有谱完,就那么急着要?

    郑朗呵呵一笑:“娴儿,当时不是你说要收下她。”

    “妾是说过,可她心思妾猜不透。”

    “我也不打算纳妾,何必要猜?心不动,任它幡动风动?”

    “妾不是吃醋。”

    “你不要管,听我的,也没有心思管她。”

    娴知趣地说,马上王昭明一行回国,一系列大事就要发生。

    ……

    消息很快传开,许多人前来询问,郑朗没有回答。临近年关时,杭州忽然下了一场小雪。

    四儿雀跃地跳起来,道:“官人,为什么杭州也会下雪?”

    “谁说杭州不下雪的,只是下水雪,”郑朗道。忽然他想到一件事,眼下是暖冬,但没有多少年,宋朝将会迎来一个悲催的时光,小冰河,这个小冰河没有明末恶劣,也很严重,持继了一百多年。

    它造成许多恶劣的影响,最恶劣是王安石变法时期。

    寒冬了,河北庄稼只能年收一季,产量锐减,但危害不止于此,小冰河多带来一些反常的天气,比如大旱,或者大涝。王安石正好遇到一场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旱,这场天灾,成了保守党反击变法的最佳借口。

    历史走向,会慢慢改变。

    可这个小冰河,会对自己以后的人生产生什么影响?

    遥想了一会儿,对四儿与崔娴诸女说道:“我们去看一下西湖吧。”

    “好啊,”四儿高兴地跳起来。

    但她犯愁的时候很多,一直想要一个孩子,一直没有得逞心愿。最着急的是杏儿,她比郑朗大了三岁,放在郑朗眼里,二十四岁如同花儿才开,可这时代二十四岁是可怕的年龄。

    郑朗也无可奈何,一个人都没有动静,让他怎么办?

    来到西湖边,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sū雪,远处青山默立,湖水澄明,新修的长堤如同乌龙一样,横于西湖之上。想要美丽,要过上两年,明年种上树,载上花与草,后年成长,才能看到妖娆的景象。

    但此时砖墩子修好,石阶也修好,凉亭拱桥一一齐备,虽少了花树,也能看到一种粗犷的美丽。

    杏儿凝神盯着这道长堤,又扭过头,痴痴的说道:“官人,你好有本事,别人只是修水利,只有官人不但修水利,还将水利治成风景。”

    也有没本事的地方,比如喝酒不行,生孩子的本领也差了……

    转了转,正准备回去,两个衙役跑了过来,大声喊道:“船回来啦。”

    “哦,过去看看,不对,我去迎接。”郑朗说着,抱起郑苹就往码头上跑,反正他不喜穿官服,都知道的,现在穿着便服,也无人会责怪。

    来到码头,已围了许多人,大多数是闻讯赶来的商户。

    不过郑朗额头起了黑线。

    他是吩咐过的,带一些倭国女子回来,好寻一个借口,然而到王昭明手中,变了味道。反正此次不是为了交易,空船返航,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几艘船上最少带了上千个倭国女人,有的站在码头上,有的站在船只上,有的还躺在水手或者士兵怀中,远远看去,花红柳绿,香艳无比。郑朗一把将王昭明拽到一边,责备道:“王内shì,你带这么多女子回来,岂不是让本官送话柄给言臣?”

    “郑知府,我也知道,可没有办法,中间还有一个倭奴国郡主。”

    “郡主?”

    “你看哪,正中那个穿红黄裙子的女子便是倭奴国皇室女子。”

    “她也来借种?”

    “这个我不知,不过倭国是很乱,听说上一任皇帝立其姨母为东宫妃,然后又立堂妹为妃,啧啧,简直不知人伦丑陋。”王昭明直摇头,又说道:“这个女子叫什么延子郡主,听到她要来我朝,许多贵族fù女全部跟了过来,有的贵族女子正船上就借了种。你看那边一个fù人,就是那个穿着我朝蜀锦裙子的,是藤原家的女子,在船上借了最少十七八个种。”

    “停,停,不要提,”郑朗又抹汗。

    “我不提了。”

    “坚决不能提,”郑朗又抹汗,一个女子借了十七八个种,船上会乱成什么样子?

    “好,不提,不提,不过我带回一个好消息。倭奴国比你说的还要严重,倭国天皇象傀儡一样,大权主要掌握在藤原家人手中,要么与平氏、丰臣轮掌关白摄政,就是宰相。”

    “我知道,你简明扼要地说。”

    “还有更多的权力掌握在幕府将军手里,各地武士势力又隐隐脱于朝廷之外。因为上下不一心,各个贵族,以及一些大武士集团充满了权力冲突与矛盾,多是诉诸于武力解决。不用我使计,他们国内已经很乱。”

    “倒是一条好消息,可你要切记,继续分化,想办法使他们各自势力越分越小,最好挑起一些矛盾,让诸人对这个平氏家族不满,如能达到这个目标,多花一些钱帛也无所谓。不然那座银矿始终不会安份。”

    “是,我会记住的。”

    “再往下说。”

    “郑知府,你可真神了,富矿啊,你不知道,我们从登莱二州带来找矿的工匠找到矿后,几乎趴在山上不想起来了。”

    郑朗微微一笑,心里说到,若不是富矿,不容易开采,何必虎口里抢这个食,虽说倭国此时政局很有利,但平氏家族却是不好惹的。道:“这个我早就知道,不提,说谈判的事。”

    “是,我们确认了两个矿后,我带着礼物,献给倭奴国皇帝,他十分高兴,谈判也比较顺利。当时他提出两种办法,第一种方法是让我朝出兵,协助他扶持倭国皇室尊严。”

    “不能答应。”

    “那是,”王昭明那敢答应,出兵西北,陛下犹豫不决,况且是海外,代价也太大了。

    “第二个条件要我朝给他二十万匹上等锦绫,香料、药材、瓷器、书籍、文具若干,二十万贯铜钱,分五十年付清,但必须在第一年付清五分之一。清单在船上,我大约算了一下,大约花费在一百万贯。另外还提出需要一些弓箭,我也答应了,不过数量没敢答应多,只答应提供三千把普通弓箭。”

    “不错,弓箭数量还是多了,不能让对方强大,你明白吗?钱给少了,此次你回返,将他所需要的五分之一给他,这是额外赠送的,下余的分五十年付清。”

    “为什么?”

    “昔日澶渊之盟时,寇准曾说三十万缗虽多也值,利不厚,契丹不动心,和约就会成为一纸空文。道理是一样的,要让他们动心,只有动心以后事情才会少,这才是根本所在。”

    “但还有啊,地方上一些势力,特别那个银矿,地方上的武士要物资,平家也讨要物资,我陆续又答应了他们价值八十多万贯的物资。”

    “也不多,这一次回去,同样赠送他们二十万贯物资,不要小视此两矿,我说的能开采出一亿两银子,三百万两黄金,不是虚言,纵差也不会差多少。价值两亿多贯,仅用两百来万贯买一个太平,何乐而不为。就怕买不到太平,否则再加上一倍数量,也在所不惜。”

    “有郑知府这句话,我心中更有把握了。而且我与倭奴国皇帝立下盟誓,伐树木立了界碑,又勒石用汉字与倭国假字刻在石碑上。这是地图,”王昭明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

    郑朗看了大喜。

    不仅是两矿,临行前郑朗做过吩咐,地需要稍多一点,好míhuò对方,不然王昭明一返回,倭人派工匠去查一查,能立即撕毁条约,那个盟誓,当真?以后能种庄稼、蔬菜,养一些牲畜家禽,会有很多人的,士兵、工匠,开采的奴隶与工人,各商户的代表,一些官员。可以从倭国购买,万一反目成仇了呢?自己有粮不愁。冶银冶金时,又需要树木煅烧。

    也说了的,一是矿,二是树木,树木是幌子,但在与对方谈判时却将它当作主要目的。必须做一个样子,砍一些树,捆成木排,顺风用船拖回国内。拖多少无所谓,但要让倭人看,我们确实需要树木。

    所以对谈判人选有很高的要求,郑朗却低估了王昭明。办这些黑暗无耻,有些不要脸的事,还得太监,王昭明圆满完成,两处共得六千多顷的地,四百多平方公里。

    “好啊,好,”郑朗很高兴,又说道:“不行,回去后外围一起用石墙垒起来,再多树几块石碑。”

    开采完了也要将这两块地方占着,非让这群小倭奴恶心千代万代!

    但听着叽叽哇啦的女人声,郑朗又对身边衙役吩咐道:“你替我下一道命令,凡谁将我上次在北门会商的任何事情泄lù出去,我当重罚之。”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得将这群女人打发走,呆在杭州早迟会惹麻烦,必须让王昭明快点动身,于是找了附近的一家店铺,借来纸笔,立即书写。

    先是法令,比如出海要签证,这个不要钱的,不象后世,成为政府敛财的重要措施。也是必须的,郑朗没有反对,可接下来种种法令,不改不行了。首先不准海客去新罗高丽界,改成酌情相商。不让船靠高丽,如何请熟悉生女真的人做向导与通译?

    带的货物要经官司投状,登记后才能上船,海客本人要三名居民结罪保,也必须保留的,不然会乱。违禁物品及军器物sè不得上船,这一条又要改,违禁物品放宽,军械之物登记审议后允带。不带武器,在海上,到了对岸后如何自保?

    出海日期又有严格的限制,如广州到杭州六个月,这六月时间包括来回返航,出货进货,同样日期也要限制,但时间必须放宽,朝廷订的时间太紧。

    宋朝海船都是大船,大者上有数百人,小者还有近百人,以巨商为纲首,副纲首,杂事,市舶司给朱记。这显然不可能的,此次不是以前,市舶司哪里有这么多朱记?船上的人员设保甲,遇到船上有人死者,籍其财。这一条最苦,天知道会不会死人?病死,水土不服,掉水溺死,遇海盗杀害致死,海上意外的事太多了。动辄籍其财,谁敢到市舶司登记?

    以及其他的规订,多做了修改,这就是当时郑朗提出的条件。不改没有办法大规模航海。

    再进谏设一监,暂由杭州管理,实际上是由他自己管理,其他人不懂!进入正轨之后,归朝廷掌管,也是必然,靠杭州管理这样重要的大监,权低责重,不大合适。

    又写了让sī人入股的原因,必须要写的,不然又有官员胡乱来。

    是从别的国家嘴中抢食,有的地方是一些小国,或者部落,不用惧,但象倭国的矿,动作越快越好,全部是朝廷,责任心不重,快不起来。往往贪其小利失其大益。

    此次才是之始,以后会有更多有契股加入,有可能多达几万户,这么多户在内,虽会有矛盾,但不可能一条心,会起监督作用,官吏不敢贪墨。还会贪的,可纵贪不敢贪多,天知道这么多张嘴巴,会不会有人捅出去。全部是官府所为,必然贪墨,比如茶政,近千万的收益,朝廷最后居然仅得二十几万贯。放其大户大户越富,为害益多,放其官府,贪墨亏空朝廷未得一成,出此下策,不得己耳。

    非是一矿,三年内将会推出十矿余,每矿都需要大量人手,朝廷独负吃力也。

    十余矿若没有意外,将会有十亿多贯的收益,损其半,数量也是巨大之极,将会有无数大户陆续进入,每户有可能所得一万两万贯,这笔收入谁家都不可小视之。再制订一些规矩,那么这几万大户会部捆绑于朝廷,有的矿藏可能会开采数百年之久,开采多少年,这些精英就会对朝廷忠心多久。并且因为这个契股,不敢为非作歹。

    西北之战将不久矣,契股所得,一为地,给予贫困百姓,分解朝廷危机,一为钱,一旦战事起,需要大量钱帛支持。比如杭州这次所得,近五百万贯钱帛,一万余顷良田。

    列了数条好处之后,开始讨要军队,这是必须的,还有火药,想要开矿快,必须要火药。又说到设蕃兵的事,没有多说,只淡淡提起,让朝廷以后看,看这支女真军队有多勇猛。

    最后说了一件事。

    待到此次诸事已定之时,会再派人查看另一座矿藏。

    是宿务岛的托来多铜矿。不过有些难度,宋朝也与吕宋有一些商贸来往,可从吕宋往里去,很落后,越往里深入百姓越不开化,失去了交易价值。因此不是宋朝海上丝绸之路的主线。向南的多是顺着西沙南沙进入马六甲海峡,到天竺、大食、东非。

    可能连一个通译都找不到。

    天气炎热,有人会发生严重水土不服的症状,这倒好办,多吃些苹果,或者在船上置一磨,做一些豆腐,能缓解水土不服。但另一个问题很头痛,疟疾。最好的是金鸡纳霜,曾治好康熙的“圣药”,叶子与皮煎汤喝也可以,但这种树现在整个亚洲都没有。

    只能用生石膏,知母,玄参,麦冬,柴胡,常山,随症加减,致少比宋代治疟疾的药方管用一点。

    又在吕宋群岛里面,航道不熟悉,尽管那个草履虫形很好认,但并不容易找到这个岛屿。

    唯独的好处,周边没有庞大的势力,顶上岛上有一些原住民,力量单薄,不足以为大害。没有好处,不会有人上去冒险,但有了好处,上面那一点原住民也不算什么。

    布置这一切正是为了铜。

    这个铜矿曾是东南亚最大的铜矿,铜矿石储藏量接十七亿吨,精铜含量为万分之四十一。但以现在的技术,顶多得到四分之一与五分之一,也很可观的,就算再糟蹋,能得到十万吨精铜。

    但开采的时间会很长,有可能需要两三百年,甚至更久。

    也不错了,一贯铜钱需料不足五斤,用铜仅三斤多,抛去运输铸造等各项成本,得其一半,也会有近两亿贯的收益。

    而且它还是一个巨大的伴生矿,每吨矿石含金0.23克。但也别当真,取其百分之一,算是幸运的,那也能获得好几万两黄金。在此矿附近,还有一些小矿,含金量每吨达到九克多,并且还有一些铁矿。总之,开采出来,多少年不能确认,可所得实利会远远超出两亿贯。

    将这些情况一一写了出来。

    结尾说了一句,我做这件事,多少对社稷有所帮助,功臣不受之,但恳求陛下一件事,杀郭劝李渭!

    在他记忆中,朝廷对郭劝与李渭的处罚是知齐州与知汝州,这算啥?也叫处罚?

    杀!

    俺等于是用五亿六亿七亿贯钱买两人的项上人头!

    *JRM!。

第二百九十四章 排阵(上)

    富弼也赶过来。

    这是一件大事,超级大事,郑朗不会说朝廷会得到多少,五亿六亿七亿,那是金属所得。

    不仅如此,富弼与郑朗交谈过,有的谈得很细,是富弼的大脑,试问天下间有多少人胜过这个大脑袋?

    富弼明白它的意义,货物进出带来的税务,再者一旦钱足够用,铜钱放宽,海禁放宽,反正这些金银铜来自外番,大不了再吐一点回去,海上贸易会更加发达。

    几年积累,这些契股会积累更多的财富,郑朗又做了许多限制,往哪里投?放高利贷还要防止人家破产的。这种良xìng的交易,有诸多会谋财的商人谋划,而朝廷会得一半利润。

    又是多少钱?

    至于一年会死多少人,富弼主动选择xìng失忆。咱记不起来,想不起来。

    正好看到郑朗写信,大惊失sè。

    不是开玩笑的,这种巨大的收益,朝堂里“小人”占了绝对的上风,郭劝凶多吉少,颤着声音说道:“郑知府,祖宗法制,不杀士大夫。”

    “哦,那我加上这一段。”说着,在信尾写到:太宗容杨继业报效北疆,垂于千古,曹孟德迎许攸,胜战官渡,项羽坑秦降卒,而失关中,裴炎杀伏念,武周受辱,己授首于天津桥上。一杀一收之间,事关国家生死存亡大事也,陛下不可不察。祖宗有制不杀士大夫,而事有轻重之分,法有度之约制,郭李二人此乃不杀,臣恐日后士大夫若有yīn谋,觊觎天下,亦不死也,陛下请三思。

    “郑大夫……”

    “富兄,你也是心怀天下的清亮大臣,所以你虽党,我一直将你与范仲淹看得很重,这是国家头等的大事,一旦开战,会有几十万将士身亡于西北。一念之间,可以活人十万有余。十万条xìng命啊,若愿意,我都愿意拿我这条生命去换。”

    富弼不好再劝了,比起郭劝的生命,郑朗这条命显然宝贵得多,若算一算钱,至少价值十亿到二十亿贯钱。

    郑朗也向他解释郭劝失误,所带来的弊端。

    不是郭劝以和为贵,是害怕担当责任,苟且偷安,总之,此次郭劝做得大错特错。

    无奈,只好待会儿回去也写信到京城,求章得象与大宋在皇帝面前保一保,保住xìng命,想要善了,大约不成。

    写好信,郑朗将王昭明喊过来,说道:“西北反象已明,一旦开战,国家急需大量钱帛,我也不招呼你了,正好宫中内shì孙全彬在等你的消息,你马上将这封信带回京城。再说这里也不能耽搁……”

    冲外面那些花枝招展的倭女努了一下嘴。

    站在宋朝的角度,郑朗不能带后世的感**彩,需要时是朋友,不需要时是敌人。但后世也能借鉴,倭人也是李元昊,好不起来的。不过刚才看了一眼,除了略略矮小,这些女子长相不弱,有的jiāo小玲珑,看上去很可爱,相貌与中原人也差不多,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王昭明懂的,重重点头,实际郑朗不催他,他也想早点回去,先请一功。要走,又突然回头问:“郑知府,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太神奇了。

    郑朗没有办法,不仅王昭明问,恐怕京城中许多大佬为此事想破了脑袋,摆手示意他先坐下,说道:“我少年时,与陛下说过,国家财政困难,有二途可以解决。一是节流,冗兵、冗官与冗政,只要削去三分之一,国家一年最少能节约两千多万贯的开支。国库会不会紧张?纵然西北有战事,国库都不会吃紧。这是主流,是重心。二是从外部解决,开源,不动朝廷的钱,不动国家的钱,想出新办法,寻找财源。因此在太平州,开出圩田,种植草棉子,制蔗糖,都是在开源,钱是变出来的,非是从任何人手中夺来。终是少,又想到其他的学问。夫子说格物致知,记好了,这也是儒家的核心思想。所以一些古代大贤,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比起他们,我差得太远,天文几乎一窍不通,地理学了学,稍懂一些。”

    郑朗也怕,传得邪,终是不美,所以死活说它是学问,普通的学问,没有什么了不起。

    富弼精得很,摇头苦笑。

    但心里不得不服,若论学问,郑家子学问当为举朝第一。不仅是儒学,你儒学好,会不会问鬼,你会问鬼,会不会制蔗糖,你会制蔗糖,会不会知道海外的矿藏。

    所以说他当为第一。

    正是这个聪明的大脑,故少年时就成了书法大家,独创无数种可观的字体,绘画技巧,新琴曲。

    忽然又想到刘娥,老太太临死前居然将少年郑朗喊进宫中,隐然有托孤大臣味道,当时自己认为是过了,如今看来,老太太眼光长远哪。

    王昭明也苦笑,郑大先生,你别谦虚了,再谦虚,别的学子连站都没有资格。

    郑朗继续说道:“我钻研一下,比如地质结构,唉,时间紧哪,仁义还没有写,否则那一天,我将这些地学、格物学,以及算数一起写出来。以后吧。”

    “写仁义?”富弼道。

    “是啊,不是我在京城讲的仁义,那只讲述了仁义相对相生,但何为真正的仁,仁,爱人也。什么叫爱人,不是溺爱,如同自己教育子女,做错了,罚一罚,也是一种爱。宽严得当,才是真正的爱护,它本身就包含着对立面义之罚。可义虽为仁之节,为什么到百姓嘴中成了道义,因为是以仁为本,是正义之罚,即便是罚也是对的,包含了仁。这又是一种相对相生的生动表现。所以我写一写,什么叫真正的仁,真正的义。是大仁,非乃fù人之仁。是大义,非是法家之义。”

    富弼不能作声。

    “扯远了,还说这个矿的事,生起这个念头之后,钻研了地理之学,又悄悄打听一下。其实不难,什么样的地形,就会储藏着什么样的矿藏,真正论金银铜,我朝比倭国多。”反正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对这方面学问懂的,瞎扯没有关系。并且郑朗也不喜,开源只是辅政,重心还是节流。不做一些改革,自己使出十般武艺,国家的财政都好不起来。

    “那为何……”

    “听我说,我朝虽多,可矿多不富,提炼困难,又有许多矿深,开采困难。不但我朝,吐蕃与契丹也有大量金银铜铁。要不要我告诉他们?”

    “不可,”富弼急切地说。

    不是倭国,从契丹人嘴中,什么也抢不回来。一旦他们得到大量的金银铜铁,国家变得富裕,再加上强大的军队,宋朝大麻烦就来了。

    “玩笑,玩笑。而且技术也落后,比如我下面找的那个铜矿,若技术跟上来,会得几百万两,甚至上千万两的黄金,可现在呢,能得到几万两伴生矿金就很不错啦。开采是一种浪费,又不象庄稼桑麻,种了又种,开采出来就没有了。留给后人吧。因此我在海外认真的选择几处地点,其实有很多,以我之能,只要得到它的详细资料,能猜准十分之一矿藏所在,不过考虑到种种困难,选择的皆是大矿藏。记好了,金银铜铁除了制作器皿首饰外,它不能吃不能穿,足够国家流通就行,不能多,多就会泛滥成灾。为什么一定要在本国?”

    “会有多少金银铜铁?”

    “很多,这个大地下面,藏着无数珍宝。不用管它,记住,知足二字。过犹不及。”

    “是。”

    “也是我当初恳请陛下赐一有海港州府让我上任的原因,杭州最佳,其他数州也可,但必须有海港,没有海港,计划就无法实施。”

    “原来如此。”

    “正是如此,不难,陛下想要这个地学的学问,对他转告,这个学问不能与一些上古大贤相比,但十分复杂,许多处我没有想好,可以后会交给朝廷。快去吧。”

    “喏。”

    看着王昭明离去的背影,富弼yù言yù止。

    “富兄,勿要多言,”郑朗道。就是自己说了,赵祯也不会杀郭劝,这是宋朝的制度,只要是稍重量级的文臣,永远不会判决死刑,除了真正谋反外。所以苏东坡关了关,史书一个劲的叫冤。还有出兵,他心中很不满,但能理解赵祯的苦衷,自从赵匡胤的大斧子一挥,宋朝注定成了一个重内治不重边功的国度。

    不是其他的要求,若是其他的要求,比如来一个小型的改革,或者自己替什么人求一个不痛不庠的官职,赵祯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甚至在不动所谓的祖宗制度下,在杭州就可以干涉一些朝政,例如对范仲淹在江东举措的支持。

    因此,自己数次要求防范,与布置一些措施预防李元昊,朝廷却在迟疑不决。正是触犯这种底线的缘故,又与一群文臣求和心理发生冲突。

    叹了一口气道:“打吧。”

    “打什么?”

    “打仗,几十万人的大会战,一战是几十年几百年。”说着,郑朗一挥衣袖,走了出去。

    还要安排,从莱登二州调来的工匠,让他们喘一口气,送他们回家,过一个新年,再将他们调回来。

    以及这些倭女……

    又摇头。

    诸位乡绅迎了过来。

    他们派出不少人,不会傻呼呼地向倭人通风报信,可自家主人要悄悄说一声的,全部得到了真相。然后用一种仰视的眼神看着郑朗。

    无论郑朗怎么将自己所作所为贬低,种种神奇的表现,也使他身上披着一层神秘的sè彩。

    “郑知州,”一起弯下腰施礼。

    这就好办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从现在起,自己可以办一些实事。

    “不用客气,”郑朗抬了抬手,来到船边。

    神马的郡主在两个shì女扶持下走下船,来到郑朗面前,双手交叉,弯腰施礼,不是倭人的礼,是唐朝的万福礼演变的,倭国留下太多的唐朝印记,插花、倭刀、茶艺、榻榻米、礼仪、称喟、假字,包括语言都有许多唐朝官话的音节,宋朝的商品,如今还称呼为唐货,不是宋货。

    然后说了一些什么,郑朗是听不懂的。

    通译翻译道:“延子郡主说她在她们国家,早就听说郑知府大名,今天一见,三生有幸。”

    “不敢当,你对她说,若不嫌弃,我想请她到茶馆一叙。”

    通译又翻译回去,然后又说道:“郡主说她欣然从命。”

    将这个小郡主带到一座雅致的茶楼,得商议,不然这近千名倭女到处借种,一女要借十七八个,不但船上会乱了,整个杭州也会乱了。想像一下,一千名女子散开,会幅射多大范围,然后揪着来往俊俏的后生,说话又不懂,于是牵手解衣,甚至就在路边……

    朝堂上的言臣会将自己生吞活咽!

    吩咐“大伯”端上来香茶,郑朗问道:“请问延子郡主为什么想起来到我们中国?”

    这个小郡主忽然伏下去,流泪叽里哇啦地说了几句,翻译再次翻译:“小女子的叔父在我们国家听到君的大名,以及君的智慧,对郑君敬仰十分,故派小女子来到贵国,与君一见,请求君相助,小女子将会以身相许,如君不满意,叔父还会从我们国家挑选几名最美丽的处女服shì郑君。”

    “你起来说,你叔父是什么人,还有,若有请求说出来,你我两国自唐以来,一直交好,如果能帮助,我必然会帮助贵国。但帮助不了,我也不会答应。至于那个以身相许的什么,千万不要说。我有妻有妾,一家人很幸福。妻子无过不能出之,你是郡主,又不能做我的小妾。”

    “只要郑君相助,小女子愿意做君的小妾。”

    这都是什么呀,郑朗道:“郡主,你不懂我朝规矩,小妾也是侧妻,可没有地位,生的子女是庶出,丈夫可以任意将小妾转让给别人,陪别人shì寝,甚至将她卖掉。这就是小妾,你愿不愿意?”

    延子犯难地看着通译,通译点头。

    她不敢作声了。

    实际郑朗不会将小妾当成小妾的,在他眼里,杏儿四儿她们一样重要。不过就是这个小郡主愿意,他也不会收留。与历史无关,指不准以后为了矿藏的事,与倭国皇室会翻目成仇,何必要夹杂一个郡主在里面。

    道:“坐下说,为友情我也会相助的。没有友情,就是你做了我女人,我也是虚情假义,反而害苦了你。说吧。”

    “小女子的叔父是天皇陛下,可是我们天皇陛下……”又抽泣起来。

    郑朗挥了一下手道:“别说了,王内shì刚才已经将你们国家一些情况对我说了,你听我说。”

    “敬听。”

    “我朝政策是以和为贵,比如我朝南方的大理,是蛋丸之地,可我朝一直不收复它。这个政策与唐朝不同的。包括你们国家的国政,就算我不顾后果,向我们陛下进谏,陛下也不会听。陛下听,大臣也不同意。”

    “你们陛下……”

    “我们陛下是陛下,与你叔父xìng质不同,那是集思广益,对大臣的尊重,不得多想。听我说,但这件事也有办法解决。先从你们内部开始。”

    说着跑出去,找了几十块石子过来,放在桌子继续道:“你们国家是岛国,要么向高丽扩张,高丽有契丹人护罩,若动高丽,你们国家又会象唐朝那样,大败而回,那么你叔父地位更危险了。只能从国内着手,国内是那几个岛,是那么多百姓,这是一杯水,盛满了还是一杯水。要么你多喝一口,要么他多喝一口。可你们国内是什么动态呢?你们国内的武士集团……”

    放下几十块小石头,道:“他们势力很弱,可一旦集合起来,却比任何势力更强,是不是。”

    这个小郡主点了一下头。

    “还有三大家族,藤原,平氏,丰臣,”郑朗看着手中的石头,最大的一块摆成了藤原,其次的一块摆成了平氏,剩下两块小一点的,择了一块摆成了丰臣,问:“是不是?”

    “是。”

    “然后是你们皇族。”最后一块石头摆上,很可怜,居然没有藤原家三分之一大。

    但这个小郡主还是点头。

    “你们国家一杯水,喝的人正是这些人。若没有意外,武士集团会继续茁壮成长,三大家族拥有更多的资源,也会缓慢成长,他们要喝更多的水,那么你们皇族会成了什么,”一挪石头,将最小的一块石子取代了现在皇族的位置。

    “故小女子央求郑君相助。”

    “你不急,我不是在帮助你吗?你们皇族想强大,就必须从他们手中抢水喝。怎么抢水,让他们势力削弱,可以授意让三大家族与武士集团开战,中国有一句古话,叫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两方力量削弱,你们皇族君权才能收回。还有,让我看一看,要么我用保护财产的借口,派一支军队过去,伺机相助。”

    “谢过郑君。”

    “不用谢,即便派军队,也不会多,一两千而己,多了大臣又会反对,”郑朗摇头,心中暗笑,真要派出几万大军过去,恐怕这个天皇又要胡思乱想。但这个小姑娘却不懂的。

    “一两千人哪,”果然,这个郡主万分失望。

    “没有办法。不过我还送给你叔父一份厚礼,本来我朝缺少木材,你也进了城,看到杭州有多大,但仅是杭州,京城是杭州的数倍规模,需要大量木材,因此我授意下,派了使节到贵国看一看,买一些山地,自己伐木。可是贵国招待很隆重,让我惭愧万分。你父皇提出需要五分之一的礼单,无妨,礼单归礼单,这五分之一的财物,另外筹备,当作第二份送给贵国的礼物。”

    “谢过郑君,”这个郡主再次伏下,二十万贯的货物,是以宋朝物价计算的,运到倭国,价值会涨两三倍,这次出手,十分大方。但从感情上来说,此时的倭国对中国十分眷恋,不但王昭明以使节身份前去,普通的海商过去,倭人同样抱以热烈欢迎。

    至于郑朗的想法,只有他一人知道了。

    延子又说道:“小女子临行前,叔父也给了小女子礼物,带给贵国陛下,以及郑君。”

    说着对通译吩咐一声。

    通译离开,延子又盯着郑朗看,从长相上看,一开始也未必很满意,但坐下来细看,忽然脸红起来。

    有人身上的魅力,同样让人感到心动。

    论气度,天下间有几人及郑朗?

    一会儿通译带着两名shì女过来,手中拿着几个盒子,延子将盒子打开,是海珠,给赵祯的是一对一大一小玫瑰sè海珠,大者近一斤重,小者也有近半斤重。

    但不算最大的,市舶司曾遇到一只奶白sè海珠,重约五斤,价值可谓连城。不过这对珍珠sè泽明亮,颜sè光洁,又这么大,算是很珍贵的礼物。

    还有一对约三四两重的大宝蓝sè海珠,送给郑朗的。

    郑朗想了想,笑纳了。不是纳,自己不会留下,会贻人口实,但会有用场。

    道:“谢过贵国天皇陛下,此外我还有一件事与郡主知会则个。与你同行的有近千女子,我朝礼教严谨,我又是读儒家书籍的儒生,作风更严谨。因此请郡主代为管教一下,以免伤了风化。我再派人安排客栈,赐诸位小娘子用度饮食,可否?”

    延子的脸一红,轻声道:“就依郑君。”

    也不是王昭明所想的那么不堪,人家**是天xìng,羞耻心多少还是有一些。

    送走这个郡主,郑朗与富弼相视一笑,这简直是想睡觉,便有人送来枕头。

    两人击了一下掌,东风已到,诸事俱备,大治杭州开始。

    ……

    赵祯看到信后,大喜,立即将重臣召进皇宫。

    将两封信传递下去。

    章得象很mí茫,问:“陛下,这是几千里,一万里的海外,他如何知道的?”

    若是灾害,还能连méng带猜,若说元昊必反,可以从种种迹象作为判断,但矿藏的事太过神奇了。

    赵祯呵呵一乐,道:“王昭明,你说。”

    “遵旨,”王昭明将郑朗那个地学解释转达。

    “地学?”

    “是啊,儒家格物致知,郑知府想到了地学。”

    章得象很méng,夫子的学问与地学有什么联系?看大宋,看李若谷,全部茫然。

    王昭明又道:“难怪范蠡在吴身为名臣,在齐却成了陶朱公,原来这是学问啊。”

    章得象无言。

    看了一圈,信又转到赵祯手中,赵祯盯着上面的铜矿,问道:“王内shì,他可说铜矿在何处?”

    “回陛下,臣也不知,好象在南海一个小岛上。但郑知府又说,我朝也有许多金银铜,”王昭明再次复述了郑朗的话。

    “知足,朕的大臣很知足,可这个赵元昊知足吗?”

    诸位大臣又不敢插言。

    赵祯继续盯着信道:“设一监吧,名曰平安监。”

    “为何……”王昭明不解地问,平安二字与海贸无半点关系。

    “海上风bō凶险,又在异国他乡,朕希望他们人人平安无事,那怕朝廷得的钱少一些。”

    章得象与诸臣伏下说道:“陛下圣明。”

    “那敢称圣明,若是圣明,就不需要百姓冒这个风险,”赵祯摇头。这是思想观念落后造成的,他仁爱之心有了,可不知道尽管有许多风险,却暗藏着更多的生机,这一举,会死一些人,但会生十倍几十倍的百姓。

    又说道:“着郑朗兼平安监使,王昭明,你勾任平安监的判官吧。”

    “谢过陛下。”

    “还有,此次你也冒着风险,勇气可嘉,可判副都知,以后做得好,朕还会给你封赏。”

    “谢过陛下,”王昭明大喜过望,他冒这个危险,不正是为了富贵?自己不是郑家子,是俗人,是阉人,清高不起来。还是来实际的。

    “宋卿。”

    “臣在,”宋庠走了出来,答道。

    “替朕草诏,着郑朗为平安监使,有权征召天下所有船只,朕再拨给他五千人马,任他调动,勿必速速替朕找到更多的矿藏。”

    章得象摇头苦头。

    但赵祯迫不得己,元昊反意已明,不开战则己,一开战钱会用得象流水一般,一万年太久,朕只争一朝一夕,那怕一年之内变出十亿贯钱,朕也不嫌多。

    “再赐郑卿开国候。”

    王昭明道:“陛下,恐怕不好。”

    “什么不好?”

    “他不会受……”王昭明嚅嚅道,不但不受,有可能又要数落陛下。

    赵祯也挠耳朵一笑,道:“那么授他龙图阁直学士,诏不得拒旨。”

    不受也得受。

    凭借坐在家里就知道天下矿藏所在的学问,担任直学士也足矣。

    “关于海外事务,着他便宜行事,一切是草创,朕也看不清,等到一切安定下来,再制为诏令,成为制度。”赵祯说完,看了看诏书,其实这些年郑朗提过许多建议,可自己没有听进去,这时候想一想,很是后悔,有的还是不能作主,有的也到给予信任的时候,又说道:“再颁发另外一道诏书,说范仲淹在江东做得很好,其他人等勿得进言反对,以免坏了江东几万顷圩田大业。再给朕草拟第三道诏书,着石介为御史监察,替朕巡察处执两浙江准盐务,纠察大亭户的隐田,以及高利贷,官民勾结的不法行径。”

    这一条实施下去,有很多好处,可过程会让人很头痛。

    然而郑朗提了出来,是给予郑朗信任,给予回报。

    不然一次次碰壁,任何臣子也会心冷,所以在第一封信中郑朗说有可能以后不再过问边事,甚至退出官场,别人做不到,但赵祯知道以郑朗心xìng绝对能做到的。

    “章得象,张士逊,王鬷,张观,陈执中,李若谷,程琳,你们东西两府聚集商议一下,兵器与火药,只要不过份逾越制度,尽量满足杭州那边的要求。”

    很含蓄的一句话。

    什么叫不过份,再让郑朗便宜行事,有权调动天下所有船舶,几乎是无条件向郑朗提供帮助。

    但诸臣没有一个敢反对,换自己同样也会无条件的支持。

    郑家子是为朝廷谋利,为什么不支持?

    赵祯眼睛又看到信的结尾处,喃喃道:“这个郭劝,你们看朕当如何处执?”!。

第二百九十五章 排阵(下)

    下手中的孙子兵法,郑朗看了看外面。

    杭州地处南方,天气暖和,春天便来得早,才过元宵节,寒峭的风便轻柔起来Q悠悠东风从海上吹来,象是少女的身体,温软而又滑腻,带着清新醉人的气息。但郑朗眼中有些忧sè。

    崔娴关切地问:“官人,在想什么?”

    “我在想啊,若是让我领兵作战,会如何?”

    “你领兵作战?”崔娴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忽然笑起来。

    “笑什么?”

    “你会领兵作战?”崔娴又笑,差—点笑弯了腰。

    “为什么发笑?”

    “你学问是好,可行军打仗,你懂么?”

    “我不是在看孙子兵法?”

    “难道你想学赵括?官人,你还是做好官吧不要胡想……”

    “不是我会胡想,是朝廷以后必然会派我去西北。”

    “何来此言?”崔娴不笑了,紧张地问。

    “西北会打很久,但朝廷会指派文臣为边境各州各官首官,调动指挥军队,你说我能不能逃得过?”也未必,但十有**会去之。

    “你从来没有打过仗……朝廷为什么不派武将?”

    “朝廷没有武将了,以后文臣就是武将。”郑朗讥讽道……不是没有武将,很多,可武将最后—丝权利也让文臣夺走了。

    “文臣们会打什么仗?”

    “文臣们不会打仗,会奔权,会巩固士大夫的地位。”

    “但你不能去。”丈夫写写书,治理—方百姓可以,上战场是怎么回事?崔娴担心了,若真如丈夫所说,朝廷必然早迟调丈夫去前线“所以我在看孙子兵法。”

    “官人,不是那么回事,看也不起作用,韩信—霍去病他们从来不看兵法却是绝世名将。赵括马谡看了也是害国家……”

    “你倒懂得多,但不看岂不更坏,因此我给杨家—王家兄弟看兵书战策。”

    “那不同的,他们只是拱卫—下矿藏不是真的对付整个国家。”

    “我不去行不行?别的地方,可以拒旨不听,西北能不能拒旨,会有人说我怕死的。”郑朗叹息道。不是不能看,真看看,会起帮助作用的,比如孙子兵法不但用在军事,实际生活中也有借鉴作用。但到了战场是统帅能力练兵能力对机会的把握能力,对战场的判断能力。不是画地图,地图上两支军队在—起,其实可能会隔着—座山—条河,那怕只隔着—座矮山—条小河,都能决定几万几十万军队生死存亡。吏治对错误了可以作修正,战场上错了,必然会惨败。自己有本事将死人吹口气吹活吗?

    就是韩琦那—战的结果郑朗也无法接受。多少名将,多少英勇的将士,又花了多少钱帛结果如此,自己能不能安心?

    “官人,术有专攻,要么真去了西北,让—武将做你的幕僚。”

    “不行,站的角度不同,考虑的问题就不同。”

    江杏儿道:“官人上书吧。”

    “上书?为起警戒作用,我提议诛杀郭劝,不知道已经得罪多少士大夫,难道我想与所有士大夫为敌?”

    正说着话,门房禀报道:“郑知府,朝廷钦差来了。”

    郑朗迎出,还是孙全彬给他下旨的,王昭明已经在路上,但赵祯先派孙全彬前来将旨意下达,让郑朗做好准备。

    孙全彬将圣旨宣读。

    郑朗听完后,忽然说道:“你对陛下说,这道圣旨臣不受。”

    “为何?”

    “先说直学士,臣就不能受之。”

    “圣旨上说不准拒绝。”

    “圣旨是说过,但麻烦孙内shì再回去转告,臣不能受,原因有二,此乃海外之事,十分遥远,虽然矿工勘探有矿藏存在,究竟有多少未必可知。万—只是表面—层,怎么办?这是臣,臣心中清楚,陛下却不清楚,是在听臣说,若有他人也用海外的事做文章,弄虚作假,朝廷不好查证,难道不怕我宋朝也发生徐福的事?”

    “但是真的。”

    “是真的也不能开此例,再者,馆阁之职,乃是国家载培重臣之所,以前三位先帝选择馆阁之臣,还要进行复试。纵然是状元,也未必能入馆阁,故—经此职,遂为名流。可从陛下起始松懈也,如臣,陛下虽授馆阁为兼职,非是实职,但有没有进行—次考试?臣已经开了—个恶倒,万万不可再开。—旦开之,大臣们往往为树sī恩而滥事推荐,会使馆阁之中,半是膏粱弟子,最终吏干之才,羞与之比肩,得之非以为荣,而为耻者。陛下若受臣馆阁之职,等臣将杭州事了,先行考试,然后等候矿藏消息,非有几千万贯收益,万万不能受。以免后人侥幸。”

    不是问题重点,实际郑朗想避恩宠,这件事不用几年,几个月后就有好消息了。大量的矿工,工具,火药,以及拱卫的军队—旦到达偻国,要不了多久就会动工。

    算朝廷不急,那些大户人家也会睡不好觉的。这就是掺杂了sī人契股的作用。

    几个月后,就会有大批金银送回国内。

    可这份功绩太大,自己岁数小,资历浅,眼红,别以为直学士是荣光,得之别人会更加不舒服。这是赵祯朝,换其他朝代,这群猛人们,早就将自己撕了吃。

    不能受啊。

    王昭明这小子立了功,进了—谏,否则再授—个开国候,后果更不堪设想。

    但真正权利的真谛是什么?许多人不懂,加官进爵,错!—要有拿得出手的政绩,这是资本,二要有—群人认为你不错,这条道路郑朗不想走,可政绩到了—定地步,别人会驾着自己受之,自己不受,他们受之难受不难受?三要皇帝相信你,相信你对他忠心,是—个有本事的人最后—条最为重要。

    知道,偏偏郑朗眼下不是很在意,让我做,我就有能力去做做不让我做,那怕罢官回家,在家中也快乐,弹弹琴,写写字,喝喝茶,逍遥自在。为什么非要与别人整天勾心斗角?

    回家过几天舒服时光,大约很难办到可这个直学士坚决不能受之越是有功劳,越不能受。

    至干圣旨上说不能拒绝,不是其他的旨意,我不受官职,拒绝—千次—万次,满朝文武都没有办法,反而嘉之。

    孙全彬哭笑不得,果然加郑朗的官,很难啊。

    “便宜行事,有权任意调动天下船舶,更不能受。何谓便宜行事?安禄山便宜行事,曹操便宜行事,没有砚矩,不成方圆也,所以要制度,明知有时候制度成了严重的制约,也不能坏了制度,正是因为—个约束。臣需要修动的法令已经上书,朝廷恩准即可,万万不能用便宜行事四字为旨。这又是—个愚例。天下船舶是国家之船与sī人之船,sī人之船怎能任意调动,开了此例,以后会有更多官吏当成借口,鱼肉百姓。至于其他的船只,只能下诏让各州配合,也不能随便调动,除非此监成为朝廷直属监司,眼下在杭州,就不能有这个权利,万望陛下要分清轻重。”郑朗—口气道,赵祯你有勇气给我这个权利,动—动三冗哉。

    “没有砚矩,不成方圆,好句啊好句,凭这八个字,我—定要将这些话原封不动的带给陛下,”孙全彬叹息道。常听陛下叹息郑家子是能臣是良臣,今天才知道陛下叹息的原因,大宋也到了中兴的时刻!

    “孙内shì,时间不等人,劳烦你立即骑马回京禀报,诏令清楚,我才能处理下面的事务。”

    “喏。”

    “不急,唱—口荼吧,”郑朗看着孙全彬额头上流着汗水,说道。

    杏儿在沏茶。

    孙全彬又说道:“陛下还让我带—道口旨给郑知府。”

    “臣谨听圣旨。”

    “郑知府,你委屈了,但诸臣反对,联也是无奈也。且祖宗法制,不杀士大夫,善待士大夫为国尽忠职守,膜更不忍诛杀士大夫,坏了祖宗法制。故贬放郭劝知汀州—李渭知涪州。联也有错误,—旦元昊反相毕lù,膜会下罪己诏自责联疏忽之失。”

    孙全彬宣完圣旨后,低声对郑朗说:“这两个州—在福建路,—在夔州路,都是下州。陛下只能这么做了,朝中诸位大臣,章得象—宋庠等人皆为郭劝求情,郑知府,到此为止吧。”

    “诛杀郭劝,是臣的进谏,怎么处理,还要陛下拿主意,臣怎么敢逼迫陛下?那不是臣子之道,”郑朗叹了—口气。

    虽然处罚比史上好些,然而威慑力不够,不能让那位范老夫子害怕。可自己怎么办呢,赵祯都向自己认错了,难道逼赵祯向自己跪头?

    算啦,准备好开战吧。

    想—想也好笑,赵祯这个皇帝当的~~后宫让大臣弄得乱七八糟,如今两下为难,于是另—边牵就大臣,这边用认错安抚自己口果然仁啊。

    又道:“再对陛下说—声,虽多多益善,可南海诸岛地形恶劣,这些岛上多长有雨林,遮天蔽日,航道不熟,语言不通,又多有毒蛇蚊虫,气候炎热难当。急不得,必须先派人试探—二,适应当地的气候,航道渐渐熟悉,习惯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与当地的土著人打交道,再大肆寻矿,不到明年不行啊。有的事,臣更急,可急不得。”

    “好,再说—件,韩琦上书,弹劾你挟功要胁陛下。你要小心,正是他的进谏,倒了数位宰相。”

    “是韩琦?”

    “正是他。”

    “好机会,”郑朗道。

    郭劝也是君子党,还有许多好友,例如孔道辅—蒋堂—杨偕,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韩琦明为弹劾,实际是在收拢君子党大臣的人心。而且自已无言以辨,事实自己有了挟功要胁的嫌弃。

    但韩琦与自己过节不大,他抬头看了—下西北方向,心里默想到,范仲淹,你这个带头大哥地位不保哪。

    范仲淹志向操守天下无双,可论对时机的把握能力,—百个范仲淹也不及韩琦—个。

    “什么好机会?”

    “你不要多问,否则得罪了韩琦,你也不好过。”

    孙全彬默然。

    太猛了这个人。

    “再对陛下说六声,韩琦弹劾得对,臣多少是着了痕迹,可让韩琦草拟—个章程,让他看如何对我处罚,不过市舶司—平安监与杭州我全部要带知,这三年内放不得,非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国家。”

    “这……

    “丢吧。”

    送走孙全彬,江杏儿不解地问:“官人,你说什么呀?为什么让韩琦草拟处罚你?”

    郑朗看着崔娴。

    崔娴扑入他怀中,说道:“官人,这—招妙。”

    “不妙,我也不想与韩琦为敌,”郑朗摇头。这个人不是君子党,是小吕夷简。

    “官人,你让陛下交朋友,你也交朋友吧。”崔娴道。

    “不用,其实天下最厉害的人不是吕夷简,也不是韩琦,你猜是谁?”

    “是谁?”

    郑朗将郑苹抱了起来,亲了。,说道:“乖女儿,天下最厉害的人正是你爹爹。”

    “官人,他们的手段,”江杏儿狐疑地道。

    “他们有什么手段?无论是谁,都有放不下的物事,可我无yù无求,无yù则刚,金钱—美女—地位—名望,我都不动心,然而偏偏又有—些小本事,自保的小智慧,似乎对朝廷有了那么点帮助,你说,我厉不厉害。”

    “爹爹最厉害啦,”郑苹说着,在郑朗脸上亲了—口。

    “这算什么本事槲杏儿还在琢磨。

    “大本事,再想—想。”

    然后开会。

    问了许多次,郑朗没有答复,那道诏书让他驳回,但驳回的仅是其中两条,其他的等于经过圣旨准许。时间不等人,郑朗将所有契股召集在—起。

    有了矿,你们将钱拿来吧,地交出来吧。

    但颁发了—些条令,不准sī盐—sī酒—sī茶,从今天起,凡有者,罚没所有契股。

    这—条令有意混淆,对以前所犯下的事,没有说处理,也没有说不处理。但无关处不处理,不会动契股,除非犯下重罪。

    有的人脸上lù出—些犹豫,不过利足够重,权衡之下,全部通过。

    以前吞并的田地不计,从今天起严禁任何人继续吞并田地。海上贸易之路—旦打开,如同—个盆宝盆,会将大量财富源源不断送来。人是要知足的,再压榨国内的贫困百姓,是谓不仁不义,监内不想收这个不仁不义之徒。若吞并者,罚没契股。

    这才是郑朗看重的积极意义,给国内更多贫困百姓生机。

    不然开矿藏,兴海运,有可能会加倍提高兼并的速度,因为越往后钱越多,钱多兼并速度就不得不用条令禁止。

    又犹豫不决好—会儿,郑朗十分不悦地说:“无妨,可以退出,你们的钱与地在你们手中,某没有动弹,只要退出,兼并某不干涉。”

    还是捆绑之术,说是不干涉,实际比在太平州作为更强硬。

    得到准信,谁会退出?

    况且寻找铜矿的人手已经在开始准备,这都是大笔的金钱,又再度同意。

    到海外不能自相残杀,更不准勾结外番谋害本国利益,违者依然罚没契股。这个国度不缺乏英雄好汉,可也不缺乏汉jiān,尤喜内斗,不作条令,以后为利益争执起来,什么事都能发生,特别是在偻国的那个银矿。

    比起前两条,这—条通过十分顺利,眼下没有人想到那么多。

    不准贪墨,中饱sī囊,互相勾结,朝廷有官吏者请举报之,知情不报,罚没。

    起监督作用的。

    贪污之弊已经深入到骨子里,那—个朝代都没有治好。

    以契股为股份计准,以后设五千契股股东,眼下是—千五百人,不过有的人在牢里,只有—千四百八十几份,但有人契股不足—份,往后会更多,自己联合推选—个代表,再由这些代表推选五百个代表,与官府的监使—判官等官吏共同协商管理决策监内事务。

    这是—种伪民主的管理方法。

    当作条例,但没有奖罚。

    接下来又有—条条例,取消朝廷死人罚没财产的条令,可死人活人也要有—个说法。战死,遇难而死,病死,后面到南方会有,天气太热了,又容易生疟疾等疾病,每死—人,从监内拿—千贯作补偿。

    又是—片议论声,多是说太厚。万——年死上几百人,几十万贯没有了。不是不可能,是很有可能,战—战,就能死上—些士兵,遇到特大暴风,船只会有沉没,又会死许多人。

    郑朗道:“大富大贵之家,不会到海外冒险,去的人都是谦客,或者你们雇来的人手,抚恤不厚,你们必然不会爱护,若苛剥太重,会发生许多意想不到的事,甚至整个矿会发生暴乱,孤悬于海外,难道到时候让朝廷派兵镇压?算—年几十万贯,又算什么,金银铜量多起来,海上贸易繁荣,—年会有多少财富涌来,几百万贯,或者是几千万贯?”

    “几千万贯?”张安亮惊奇地问。

    “张大善人,—旦所有矿藏开采,又放松海运,—千万贯只是底数,你说说看,能不能吝啬这几万贯,几十万贯钱?”

    “不能,不能,应当的,赏不厚,属下怎么愿意安命?”

    “不是卖命,赏不厚,就不会忠心。还有……心郑朗说完了死人,又说活人,工匠是主要骨干,普通的工匠—年给其两百贯,高明的五百贯,顶级的给—千贯。无论是禁兵,或者派出的sī人护卫,工人,以及海上的船夫,其他成员,年薪—百贯,两百贯,主要成员四百贯,五百贯。是薪酬,吃喝用度不能计较,以免从他处苛剥。

    又是—片议论声,喊太贵。

    “我知道太贵,可当地都有百姓,都有土著人,为什么不利用?”就算文明气息最高的偻国,也不可能有什么以人为本的想法,谁会在乎啊。只要不—年折磨死掉了—万几万百姓,纵然是天皇绝对也不会过问此事。

    会在国家动用许多人手,比如此次就会动用三四千人,但主要采矿的人,还要来自当地。至于死活,郑朗与富弼—样,选择xìng失忆。

    懂的,眼睛全部亮起来。

    郑朗摇头,又说了下—条条令,既入监内,—切以监内事务为主,国内如何不会去管,但海上采购的货物,矿藏,必须在监内进行,任何人不准sī自单独进行,否则罚没。

    杜绝小金库。不然会开假公济sī的先河。

    最后说到分红利,半年—结,七月与正月结算,就在杭州算账分红。若有投资与支出,先分后纳。必须先分到手中,然后再缴纳,省得混淆账目。

    这—条让诸人哄然哗好。

    还会发生问题,只能说是理论上接近了公平。

    大家散去,但没有结束,第二天还有,让他们自己组织契股,契股的契书到了各户手中,自己凑—股,十股。

    还要商议人手,物资的分配。

    但有人问了—句,那十几个契股如何处理?

    “罚没了,以后重新分配,你们想什么?”

    几人讪讪离开,敢情在想好事呢,将这些契股重新分配下去。

    郑朗回家,半路上—个三十几岁文士打扮的人从后面追赶上来,道:“见过郑知府。”

    “你是?”郑朗在会场上见到此人,叫什么名字,记不起来了,人太多,纵然有变态的大脑,也不可能将所有人都记住的。

    “我叫全明。”

    “全明,你找某有何事?”

    “我在宜儿哪里听到你弹奏的那支新曲,十面埋伏。”

    “嗯。”

    “那首曲子为什么不全?”

    “—共十段,我只想到了第三段。”

    “第四段叫什么名字?”

    排阵。”

    “郑知府这个阵大约已经排好了飞……”

    “你说什么?”郑朗脸sè—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防:前三个月码了近—百—十万字,还有老书,累得不行,这个月实在没有力气码了,因此更得不多,还断过—天的更新。似乎恢复过来了。再说书的事,这本书军事必然会写,下—卷是射天狼就写,但不会很多。包括航海,实际原计划中,都不想写的,可考虑到宋朝的实际情况,作为—个有本事带着种种金手指的士大夫,不写,显然不合实际。

    但海外的事,只是—带而过,不会多写,有那么回事就行了,重心还是在国内。威谢午睡中的指正,丰臣家族是我资科引用失误,这个失误很大了,马上就去更正。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章 韩信

    “郑知府,不可小视天下人。”仝明坦然说道。

    “我从来没有小视天下人,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仝明笑笑,对郑朗的话不以为然,这位知府是有本事,但傲气也有的,没有争辨,说:“你以君子自称。”

    “我不是君子。”

    “但使君以信而著称。”

    郑朗默不能言。人无信而不立,为什么他说一句话,就有许多人相信,因为从他来到宋代后,几乎从来没有失过言。看似不重要,其实很重要,比如他真到西北,对将士说一句,给我杀,你们的家人我会善待。别人说这句话,将士会不会相信,你是谁啊,是皇上啊。但郑朗的话,将士就会相信。或者颁发什么法令,百姓同样会相信。

    国亦如此,诏令不能朝秦暮楚,改得越多,它就失去威力。

    你守信,不得撒谎。郑朗也岔开话题,说道:“你叫仝明,仝这个姓很少啊。”

    “是很少,非要赵钱孙李,才是人杰吗?”

    “无妨,仅是一个代号。”

    “我也是认为如此,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未取名之前,我就是我,取名后,我还是我,名字仅是我的代号。”

    “不错,你有何来意,请说吧。”

    “郑知府无非想借宜儿艳名,打打草,惊一些小蛇。我认为不妥啊不妥,君来到杭州虽有半年之久,可对杭州,恕我斗胆说一句,君还没有了解到它的根底,不但杭州,明越秀苏,情况比君想像的皆要复杂。你是过江龙,人家是地头虎,真斗起来,君是刘邦,人家却是项羽。”

    “项羽败了。”

    “项羽不是败给刘邦,是败给韩信。然而韩信如今却在人家手中。”

    “韩信是谁?”

    “君这段时间为某些女子头痛万分,刘邦也头痛啊,可他用好了人,君却没有用好。”

    如同在打哑谜,可郑朗能听懂。所谓的女子是倭女,那个延子的到来,带来许多倭女。于是杭州变得象唱戏一样,多数女子是过来看一下热闹,这些女子皆是有身份的fù人。

    以前不是不想来,唐朝时海上船只出事率高,只有使节来往,不会来这么多人。宋朝国家外战衰退,周边都管不了许多,倭国在海外,扬什么威,倭国皇族末落,双方便断绝了官方往来。

    这次王昭明打着使节的旗号,亦商亦贸亦交,又送去大量礼物,至于那些山,还有那个矿,没有人当真,可大量的昂贵宋货却是真格的。延子到来负着特殊使命,贵族fù女不知,一起过来看热闹。

    也有不少fù女是来借种的。

    这种心理很古怪,西北熟羌也有,如成亲时不与丈夫同眠,而选一个汉家小青年同居,怀了孕,夫家以为贵。倭国也是如此,有的fù人为借这个种,不惜冒险,独自乘小船随风漂流到宋朝,借完种再随季风回去。

    风险很大,有的葬身于海上,有的便在宋朝安家立户,能带着种回去的不足十分之一。可倭女前仆后继,每年都有啼笑皆非的事发生,官府对此事也不大管,也没有这样的法令去管。

    这类fù人不用说,就连那些贵fù们,看到俊俏的汉家男儿,也要借一个十几回的种。

    本来仅是有伤风化,可出了一些意外,比如一些青楼老鸨,一看这么多倭女,有的长相还不错,让俊俏郎勾引过来,yòu到楼馆。有的拐卖了这些fù人,将她们卖给光棍人家。

    发生的太多,郑朗不得不管。对倭国,整个大宋也没有什么人比他更憎恨,但两矿就在人家地头上,一下子少了一半的fù人,中间还有许多是贵族女子,终是不美。于是责令楼坊将这些女子必须交出来,还有人贩子不能贩卖。又与延子进行交涉,你得将自己的人管一管。

    因此郑朗说道:“我顾了大体。”

    “错,君没有用好。那边还成了君对手的韩信。”

    “到我家说,”郑朗沉声说道。

    话说到如此地步,几乎完全挑明。

    带着仝明回到家中,富弼在等他,带来一份邸报,这是宋朝的小报,将国家大「展翅火神」事刊印成册,不定期地送到各地官员手中,是一种民主的做法。

    宋代弊端很多,可比民主任何一个朝代也不及。

    正是一些内治的手段,使宋朝建立了发达的商业,学术、科技、文化也是封建时代进步最快的时间段。

    邸报分为两件事,第一件事说的就是李元昊。

    贬李郭二人,坐不察敌情罪也。

    接到国书后,群臣愤然,元昊给自己国号定为大夏,到他们嘴中变成西夏,汝等只配在西边那片苦穷之地,做一个西人!

    朝常不泛“冷静”之辈,愤怒过后,有人发现在李元昊的国书中虽大逆不道,妄称皇帝,可继续在向宋朝称臣,夷狄不知礼,需要教育的,于是商议对李元昊的惩罚,又按照以前的惯例,给西夏使者送去大量礼物。

    郑朗看到这一段时大笑。

    富弼问:“郑知府,你笑什么?”

    “富兄,我想牢里关着的那些sī盐贩子好释放出去了。”

    “不可。”

    “元昊做皇帝了,仅是继续称臣就无罪,那些sī盐贩子也认了错,照例岂不可以完全释放?”

    说完继续往下看,然而羞侮继续到来,礼物送过去,谁知道这个使臣很傲气,将这些礼物一起搬到驿站外面晾起来,咱们不稀罕你们宋人的东西。

    冷静之辈也无法冷静下去,不但如此,西夏使者骄气越盛。能不骄吗?羞侮宋朝如此,宋朝还送我们礼物,换谁也不会将宋人放在眼中,这不是宋朝,是一群懦夫!

    议使者入驿站时,将其墙壁拽倒,令压其死。

    郑朗再次大笑,“这个主意很高明,很高明哪。”

    富弼也皱眉头,什么馊主意!

    但很正常,自宋代起,除朱棣大帝外少数时间,大多数时间历朝历代内战内行,外战外行,至于外交,那更别当真,有时候笨得象一群猪在当外交官。

    继续看下去,朝廷还有一群真正清醒的人,程琳就说道,始不诛,以罪有在也,今既骄,可暴其罪而诛之,以明国法,又何患邪!

    王德用与陈执中附议斩之。

    要杀就杀,堂堂的泱泱大国,留传千古的华夏,何必用这等不入流的手段。

    “王德用,好,陈执中,好,程琳,好,不枉与我有一些瓜葛!”郑朗道。王德用抢了他的小舅子,一直让郑朗耿耿于怀,但算有一些亲戚关系,程琳,在东京与郑朗交往很深,陈执中是严荣的岳父。

    敢说出杀使者,让郑朗大慰。

    可到了这地步,盛度与张观继续反对。

    有他们反对,事于是不得行。

    议,再议。

    王德用说,陛下,请给臣一支人马,让臣为陛下报这个奇耻大辱。

    赵祯犹豫不决,真打啊。

    陛下,还想妥协吗?

    赵祯想了很久,道,再议。

    明智的做法,即便打也不是好打的,若是前几年李元昊与吐蕃jī战时,宋朝插手,两相夹击,李元昊悲催了,如今吐蕃对李元昊形成不了威胁,山遇一死,宋朝自己将西夏各族逼得抱成了团,即便开战,也要仔细琢磨。

    关健赵祯不是这个想法,他还在犹豫观望,多少年未开战,一战会有什么后果,他判断不清,朝堂更多的求和声音,也阻挠了他的判断。

    又再议。

    议的结果便是将李元昊进献的礼物,派人追到离开京城的使者,一直追到境上,将礼物退还。

    郑朗又叹息道:“不是退还礼物,是小孩子撒气,上国的风度哪里去了?”

    富弼还是皱眉,旁观者清,朝廷这样做,是不大好,眼下不是赌气的时候,跟郑朗时久,富弼学到一个道理,面子不值钱,比如郑朗不受直学士,难道妨碍他办实事吗?受了,嫉妒的人多,反而不易办实事。

    现在要想出一个办法对付西夏,赌气没有用。

    郑朗又叹息道:“命苦啊。”

    “何来此言。”

    郑朗不作声,作为一个大国,一个拥有悠久历史,拥有这世界上最勤劳的百姓,一直活得窝窝囊囊……

    又说道:“拿笔来。”

    杏儿拿来纸笔,替郑朗磨好墨,郑朗在纸上开始写道:生中国人耻辱论。

    作为一个中国人是耻辱的,不是光荣的。

    为什么这样说,拥有的疆域大,就是宋朝疆域很小了,不及契丹,可宋朝拥有的是膏梁之地,人口是契丹的十倍,财富是几十倍。然而如今看一看呢?

    什么蛋大的国家都能在头上mō一把。

    国家的佃农动了主客家几片树叶,能将他处死,贩盐几十斤,价值不过两贯钱,不能在樊楼上喝一杯茶,也要处死。但看一看作为一个外国人呢,那怕是西夏,一个不及宋朝一路之地的蛋丸之地,不但可以肆意羞侮朝廷,到了京城,还公然羞侮你,从皇帝到大臣,到百万禁兵,动都不敢动一下。契丹人来使京城,在闹市里扬马狂奔,任意撞踏,无人敢谏。

    咱不是中国,是夜郎,是交趾,连夜郎国也不如,偶尔他们还敢大那么一回两回。

    这么大的国家,懦弱如此,怎么不让百姓感到羞耻。

    难怪幽州几百万汉民,沙州与灵州也有几十万的汉人,皆不愿回归宋朝,为什么要回到宋朝,一个如此操蛋软货国家,回来做什么?

    是什么原因造就的?人口不足,试问这世上有那一个国家有宋朝人口多。钱不足,又有那一个国家有宋朝富裕。百姓不勇敢,试问这个民族热血人士少不少?无他,是软货同样多,而且软货容易上位,所以在上位的也多是软货,或者其他原因,导致这个国家也变成了软蛋国度。

    三四百字的时论写完,又抄了一篇,道:“王原,这一篇等会儿连同邸报贴到州衙门口,另一篇上奏朝廷。”

    富弼道:“郑知府,不可。”

    你动动笔杆子没有事,可骂的人太多了,上到皇帝诸相,下到各个大臣,一文出,天下会sāo动。

    “有什么不可,我不知道什么君子,小人,只知道国家到了生死存亡时刻。一旦西北战事兴起,契丹人乘虚而入,我朝腹背受敌,灭亡指在旦夕。”

    历史上不会,契丹没落,然而自己到来,历史走向渐渐改变,也许会好,也许会坏,什么都能发生。契丹人改变主意,宋朝怎么办?也要给他们清醒清醒,不要再抱着以和为贵这个梦想了,那是对牛弹琴,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不想想下去,继续看邸报。

    邸报上第二件事,正是说郑朗。

    将郑朗执意要杀郭劝的理由写出来,这是一种保护,赵祯这几年成长起来,懂得多了,许多事情心中同样明亮,郑朗要杀郭劝,不是为了对付君子党,不是对付士大夫,贻害了国家,即便杀之也有理由。

    又说了韩琦弹劾郑朗的理由,挟功要胁赵祯诛杀国家大臣。什么功劳也没有说,但此事要不了多久,会天下皆知。

    但不是为郑朗讨还公道,另有用意。

    郑朗回言说,是有了嫌弃,是错的,要求韩琦斟酌如何对他处罚,知职与兼职不能动,非为自己,乃是为了国家。

    知兼职不能动,但郑朗还有其他的职位,准确来说,郑朗现在的官职很长,中散大夫、宣正大夫、天ì制、知杭州府、充市舶使、宁海军节度、平安监使、开国男、赐银鱼袋。作为一个能吏,不算最长的,有的人能背负十几个官职。

    想要不会妨碍郑朗在杭州办事,知职与充职不能动,能动的就是前面阶官、职官、阁官与后面爵官,衣袋官。

    韩琦也不敢动郑朗的差兼官,战事十有**会打响,朝廷缺钱用,这时候动郑朗的差兼官,那是自找没趣,不是韩琦所为。

    其实也不当问韩琦,他此时是言臣,又非是宰相,有弹劾的权利,何来官员处罚权。但赵祯就问了,一开始赵祯也不知道,郑朗施了一手,赵祯醒悟过来,韩琦似乎不是直言进谏,是玩了一个小心眼。

    这是郑朗反击的一招,但问了韩琦,韩琦也就回答,当处罚也。

    郑家子自己承认有嫌弃,为什么不处罚?

    怎么处罚,可依几年前郑朗在太平州故事,除差兼官外,其余的一抹到底,什么阶官、阁官、爵官,衣袋官全部给拿掉,职官降,正五品的宣正大夫降为正六品的拱卫大夫,以示罚戒。

    赵祯反问一句:“那么可不可以作为妄言者的故例。”

    郑朗进谏,是为国家,让官员们不要欺上瞒下,置国家安危不顾,有情可愿,至于石介、孔道辅等君子党胡说八道,动不动杀小人,贬小人,又算怎么一回事?

    韩琦不答,反而说道:“陛下,请允许臣前去西北。”

    其他人不管,俺不怕死。

    赵祯只好让他下去。

    然后将此事写在邸报上,不是问如何处理郑朗,若是如此,便不会将郑朗那些杀的理由写上去,这是有意给大臣们警戒,不能学郭劝。

    至于罚,赏都赏不下去,为什么要罚?当真朕是非不清?

    郑朗笑了一下,放下邸报,以后韩琦有的忙,要从范仲淹手中抢带头大哥,又有可能将自己当作敌人。

    两条都难,无论他再抢,范仲淹清名深入人心,顶多抢走一半,至于自己嘛,若是吕夷简对付自己,自己会吃紧,韩琦,也就那么一回事,大家资历差不多,想掰倒自己,那就试试看。

    放下邸报,对仝明说道:“仝大郎,你说一说韩信的事吧。”

    “喏,在说韩信之前,能不能让我问两个问题。”

    “可以。”

    “石延年郑知府可听说过?”

    “听说,”郑朗答道。此人屡举不中,宋真宗选三举不中进士,乃授三班奉职,耻不就任。明道元年张知白劝他就职,以大理评事召试,授馆阁校勘。是运气,也说明了自刘娥起馆阁始松,放在以前,石延年三举不中,不可能进入馆阁的,一中此职,升迁会很快,一年不到的工夫,升为大理寺丞,请还政天子,改通判海州。赵祯主政后,官至太「展翅火神」子中允。

    对西夏人,不仅是郑朗一人提议,石延年也曾上书,建言二边之备,也没有被朝廷接受。为官不算太恶,略有些远见,尚可。

    仝明又问道:“可知道他饮酒乎?”

    提及此事,郑朗与富弼全部微笑,此君饮酒太有名气了,寇准喝酒燃数百巨烛,吕méng正喝酒是独饮,只吃鸡舌头,小宋喝酒将布幔包起来,知道里面很多美妹佳酿,外人却看不到。

    然而此君喝酒人类史上也罕见。

    披头散发,赤脚luǒ着上身,戴着枷锁喝,是谓囚饮。

    爬到大树的树桠上喝,是谓巢饮。

    脱光衣服,用稻麦杆裹住身体,伸出头与人饮一坛,将头缩回去,再伸再饮,是谓鳖饮。

    夜晚不点灯,与客人mō黑而饮,是谓鬼饮。

    身体灵活,在巢饮的基础上又发明一种饮法,从这树上跳到另外的树上,一会又跳到地上,再爬树,说是鹤饮。

    多少天不洗澡,躺在官署后面的庙庵里,一边捉着虱子一边饮酒,叫扪虱饮。

    有一次与他义士刘潜在新开业的王氏酒楼喝酒,举杯就干,从早上喝到晚上,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到了天黑,两人面不改sè作揖而别。京城的人闻听此事,传说两个酒仙来到王氏酒楼喝酒。

    在宋朝也是雅事之一,说他有魏晋风采,所以郑朗不去青楼,杭州百姓看不懂,郑大知府,你是雅人,为什么不去青楼呢?

    不管是不是雅事,富弼与郑朗不会反对的,只要不误公事,管他怎么饮。但对他的种种饮法,却之不恭。

    仝明又说道:“郑知府可听说过他所遇到的李郎君?”

    “知道,”郑朗答道,脸sè已经慎重。

    这事才发生没有多久,但十分轰动,已传到杭州。

    石延年居住在蔡河下面,邻有一豪家,每天听到里面有歌钟之声,石延年很好奇,可只看到有数十家僮出入,未见主人,一天壮着胆子问,你家主人是谁?

    对曰,姓李氏,主人方二十岁,并无昆弟,家中还有妾婢曳绮纨者数十人。石延年想求见,其僮又说,郎君素未接待过士大夫,然喜饮酒,闻学士能饮,意yù相见,试探之。

    过了几天,果使人请石延年,入其府,坐于堂上,久之方出,主人仅著头巾,系勒帛,不具衣冠,也不作拱揖之礼,引石延年入一别馆。馆内精美的锦帐帷幕重重叠叠,陈设珠光宝气,极尽奢侈之事,坐了一会儿,有两婢各执一小盘前,盘内有红牙牌十余,让石延年取其五。两婢退下,有绝sè美妓十余人执果酒肴于前,以牌对婢点酒,对一酒美妓倚怀执酒肴喂之,谓软盘酒。酒五遍,主人翩然而逝,也不知送客。石延年回去后思之慕然,自己想出种种饮法,那是牛饮,根本上不了台面,人家喝酒才叫雅趣。终于明白了,自己喝酒不是雅,是在胡闹。

    亲写拜贴,渴求再度登门造访,要知道石延年不仅是官员,诗字也很有名气的,曾经有京师豪士请他赐诗字,好酒好菜招待,两度赐其数十金。但拜贴递,此家主人闭门不纳。

    石延年很受伤,派人打听一下,才知道人家是商人,只知道此,再问,没有一个人知道此家主人底细。

    大商人牛到这种地步。

    仝明说道:“此人就在杭州,可能他也是项羽。”

    “他是杭州人?”

    “不是,是明州人,但正在杭州,只是此人极为低调。郑知府今天种种法令,无外乎是将所有大户一起捆绑,借海外之财,造福于社稷,贫困百姓,也有大户自己。可有的人未必在意,当时又有疑虑,所得契股不重,更不会动心。捆绑了大半的人,然而那些项羽们,多未必会在意。君不用韩信,别人就会用了,有可能连那两矿也不保。”

    “那我如何用韩信?”

    “好用啊,那个郡主就是韩信。”!。

第二百九十七章 走队

    第二百九十七章走队“仝明,你为什么要告诉本官,莫要说什么德化,本官来杭州半年,几乎没有任何动静,更无从谈什么德化。”

    “有所求,人无利岂会往?”

    “那你贪的什么利?”

    “郑知府写的那本中庸,在下看过,很精辟啊。”

    “直接说出你的来意。”

    “你的中庸之道是调和yīn阳之道,郑知府身边不乏能人异士,包括几个学生,天资都很高。郑知府本人更是天资过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我没那本事,你直接说。”郑朗皱眉道,他最怕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才高也会招人忌。

    其他朝代,才越高忌讳越多。换作疑心的君主,自己十有**得到不好的下场。就是赵祯朝,自己也要防止三人成虎。

    “请郑知府耐心的听我说,”仝明不以为意,又徐徐说道:“论国家大事,论才学,琴棋书画,诗歌赋文,我不及郑知府远矣,然而郑知府行事光明磊落,包括府上的学生,阳重,yīn却少了。yīn阳不调和,何来中庸?”

    老子的中庸竟然让你这样曲解,郑朗啼笑皆非,道:“你意思是你给我带来一份yīn气?”

    “也不是yīn气,是一些小手段,但绝不是鸡鸣狗盗,能拿得出,就象郑知府给有本领的工匠年薪一千贯,在下的旁门左道不亚于这些工匠,所以在下毛遂自荐,期求投入郑知府门下做一门客。”

    “做我的门客不难,我也缺少门客,”什么yīn啊阳的,郑朗没有当真,可家中门客仅施从光一人,要么郑州的作坊管事柴克明,随着自己这摊子事越来越大,人手已经不足。

    司马光离开后,王安石一个人也变得安静下来,严荣有什么资格与他争,范氏兄弟更不想争,于是无聊之时,跑到于潜与司马光吵,司马光高兴的不亦乐乎,先敬若上宾,然后再吵。这件事也成为杭州的雅谈。但两年后王安石也要去科举,家中更缺少商议的智囊。

    郑朗从没有小视别人智慧,自己高明的地方,是后世的知识,终需要人补漏拾遗,因此早晚要增加门客。

    继续说:“但我也有底线,你说的韩信,我懂,是有作用,是yīn着……可你触犯了我的底线,小者为家,大者为国,同是宋朝子民,无论他们犯下什么错误,都是同国的人,同家的人。有本事惩戒就惩,没有本事惩戒就不惩,不得借用任何他国力量进行处罚,除非他已经逃离我朝。至于国与国之间,可以纵横捭阖,但是外交,却不等同用外国的力量对付本国人。这个韩信之策,我不接受。想做我的门客不难,只要你想出他策,我会让你投于我的门下。”

    仝明愕然,这是什么古怪的底线,嚅嚅道:“它是最好的办法。”

    “我知道,想办法与那个郡主联姻,船上还有许多倭奴国的贵族女子,她们仰慕我们中国文明,只要择一些家世好,又与此案没有牵扯的人家,那么不但倭奴国的皇族,有可能一些贵族,会竞相与我国交好。不但可保两矿太平无事,也可指使他们协助我们进行抓捕。也就是君所说的韩信。”

    “是啊,不用付出多少,何乐而不为?”

    富弼琢磨一下,道:“这个办法好。”

    “好什么啊?太宗攻打幽州,没有攻克,你知道坚守幽州城与我朝血战的是什么人吗?九成是我们汉人!一个最看重根的民族,一旦到海外,立即不认祖宗,古怪来哉,为什么,是因为我们国家没有善待,不给怎求?只有给了,帮助了,他们才会想家。还有,一直没有培养国家观念。”

    大家尽忠的不是国家,而是皇帝。

    一个是国家,一个是皇帝,两者会造成什么反差?

    郑朗说完揉脑袋,也不能怪仝明,家国观念并没有深入人心,也确实是好主意,可没有人明白他的内心。其实sī盐他根本不想动,顶多改善一下亭户,稍稍打击大亭户,不难做到,两浙江淮七千亭户,免一免税,也不过三万贯收入,朝廷损失不重。真正可恶的大亭户也不过一两百户,能动得起。

    但sī盐动不了。

    这玩意儿几乎是十倍的利润,比后世贩毒利润还要大,又好脱手,谁个有本事阻止?

    韩绛与吕公弼已经将纰漏捅开,又出了人命。若是李用德杀的人,谢天谢地,案子了结吧。俺不想再过问。但人不是他派人杀的,查不查?或者自己也学其他的官员载赃,将命案载到李用德头上?

    不得不查下去,可对方的势力让他忌惮,看样子,自己还低估了些,那么此案办的难度更大。

    放下手指头,又问道:“仝明,本官问你,你是哪里人氏?”

    “在下是仁和北关人氏。”

    “听你的话,你也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为什么屈于我门下,想做我的门客?”

    “算是有本事吧,可非是正途,青年时几度科举,连一个举子都考不中,做学问不成,可学问放在其他方面,却屡屡建树。比如经商,在下几个不小心,家产便有几万贯。”

    听他说几个不小心,崔娴在边上笑了,道:“仝郎君,喝茶,喝口茶再说。”

    “谢过崔娘子。”

    等他喝过茶后,郑朗又问道:“你如何知道本官的安排?”

    “与他们,我也有些来往,虽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大约的我能猜测出来。本与我无关,这段时间见他们有些惶恐不安,心下狐疑,正好今天听郑知府说起契股的事,又想到郑知府那首曲子,忽然恍然大悟。”

    “于是你胁迫本官,收你做门客?”

    “我不是郑知府,”仝明看了一眼邸报,微笑地说:“机会到来,若不知道把握,那就是我的过错。科考也许终生无望,但投入郑知府的门下,也是一条进入仕途的办法。”

    俺投入你门下,正是为了做官的。

    富弼无言,果然是一个yīn人。

    “行,说吧,除这个韩信之策,还有他策?”

    “若不用此策,那就麻烦了,让在下想一想,郑知府不喜欢用外人的力量,但邀请倭国派出使者来我朝谨拜,算不算借用了外人的力量?”

    “不算,那是朝拜。”

    “郑知府可以托王内shì邀请倭奴国派使过来,我朝虽是为矿藏之事,但派了使节过去倒是真的,他们不派使节回访,也是对我大宋的藐视。”

    “还有什么好藐视的?”郑朗讥讽道,可明白仝明的用意,又道:“这是一策,可起的作用不大。”

    “先听我将话说完,还有一策,郑知府打了草,也惊了蛇,如今之计,收一收,马上宣判李用德等人的处决,他们会心安。再者听郑知府说矿有数十处之多,能否多放出数矿,让他们为之心动。一安一拉之间,暂时不会危害到倭奴国矿藏的安危。在下认为,这才是头等大事。”

    “嗯,你说的有理,富兄,等下回去后,你将这几十人依律判决吧,秋后问斩。”

    “郑知府,明日钱地可以全部付到州衙,大约春天郑知州就要大治杭州,然而大户们能解决,法海们却无法解决。他们不解决,连西湖后面治理都无法进行。所以郑知府让人唱白蛇传……”

    富弼咦了一声,这个yīn人果然有些本事的,居然看出郑朗放出白蛇传唱本用意,这个用意自己还是过了好久,郑朗做出一些提醒,才领悟过来的。

    不简单啊,这个yīn人。

    “让我想一想,真不行秋后吧。”

    “属下也认为到秋后为妙。”

    “不得以属下自称,我还没有收你为门客呢,你这几条办法,都不能解决问题。”

    仝明愁眉苦脸地想了一会儿道:“真没有他法,他们的根一半扎在倭奴国,那边不动,仅在杭州动,不行啊。要么,我与他们多多亲近,看能不能打听到更多的消息。”

    “也罢,但你要小心。”

    既然要做内探,不能再逗留,说完仝明立即离去。

    富弼看着他的背影说道:“这个人倒有几分本事。”

    地位不一样,看待问题眼光也不一样,若是仝明挤到朝堂里担任重职,以他这种不计手段做法,富弼会很反对的,不过做为门客,确实是一个帮手。郑朗道:“不能小视天下人,有本事的人很多,不一定非得中进士,比如张元吴昊。”

    提及这两人,富弼不能言,不服气不行啊。

    商议一会,富弼也离开。

    郑朗对王原说道:“你去将那个郡主喊来。”

    “喏。”

    “官人是……”

    “娴儿,你又在乱想。”

    “妾没有啊,只是不解刚才你说的不用那个韩信之策,又要喊她。真若是官人将她纳入门下,也不是不能,她是郡主,虽是一个岛国的郡主,地位也十分尊贵,纳入郑家是郑家的光荣。”

    “你知道就行,她是郡主,再怎么说也是郡主,怎么可能会做我的小妾,不要胡思乱想,对这个国家我没有多大好感。”光荣啥啊,这些倭人,倒贴他一千万贯,也不会纳之。

    崔娴只是笑,眼睛笑眯成一条缝。

    “开心是吧,不再担心我象别的士大夫,家中养有几十个家妓。”

    “你真喜欢,养就养,但不能养几十个。”崔娴心虚的说。

    “去,别与我玩心眼儿,杏儿,四儿,环儿。”

    “官人在。”

    “从今天起,到你们陪宿,每人一月一旬。”

    “那不对,”环儿说。

    “哪里不对?”

    “一人一旬,一月只有三十天。”

    “某一个人不用管她啦。”

    “爹爹,什么叫陪宿?”

    崔娴翻了一个白眼,道:“女儿不小哪,你说话也不注意。”

    郑朗也翻白眼,还没有三周,有什么好注意的。

    俺是穿过来的,女儿不是穿过来的。

    笑闹一下,延子与通译被带了进来。

    “见过郑知府。”

    “坐。”

    “不知郑知府找我有何事务?”

    说话十分不方便,什么都要通译来翻译,郑朗道:“找你有两件事。”

    “请明示。”

    “自唐朝后,你们国家发生了许多事,我们中国也发生了许多事,除民间商贸交往外,两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互派使节。我想提议,邀请你们天皇派出使者,来我们京城,参加我们陛下。”

    “这个好啊,”延子眼睛放起光,与中国打交道划算,回赠厚,还指导技术,来杭州时久,看到许多好东西,看能不能央请宋朝皇帝将这些技术也传授给自己国家。

    不是她想得美,是中国喜欢做这个冤大头。

    “另外一件事,感谢你们天皇对我们使者的招待,因此,我特地送一幅字画给他。”

    “谢过,”此事延子也听说过,为得到他的字画,北边那个皇帝契丹特地派人偷窃,只是此人不喜赠送人字或者画,听到他的字漂亮,可没有几个人得到过。

    今天给自己叔父送字,也是一份厚厚的情义。

    郑朗也不想送,没有办法,牵连太广,自己只好这样做。拿出一张藤纸,在上面写了白居易的《长恨歌》,不要给高深的诗歌,倭人与高丽人看不懂,只有白居易的诗歌浅显易懂,因此在这两个国家内,白诗流传甚广,杜诗与李诗,他们反而很陌生。又画了一幅仙子图,杨贵妃成了仙子,成了真人。

    花了一个多时辰,才画好写好,交到延子手中。

    延子千恩万谢的离开。

    郑朗又对王直吩咐道:“你悄悄去来记客栈,对刘大海他们吩咐,让他们先回去,不要再查了,以免惊动。回太平州等我音讯。”

    “喏。”

    范纯祐叹息一声:“何故如此?还有王法吗?”

    郑朗一笑,说道:“为什么如此,你父亲就在江东,为什么不写信去问一问?”

    休说自己,换范仲淹过来,也头痛,恐怕大半不愿意碰这个霉头。

    ***,韩绛与吕公弼这两小子是不是在意在坑自己?

    第二天继续开会。

    献给倭奴国各方势力近四十万贯的物资,要分摊的,朝廷拿出二十万贯,其余的sī人分摊。但朝廷不仅是这二十万贯物资,去年冬天又订购了二十万贯的船舶,前后达到四十万贯。

    一时半会不能交付,有的船坞速度慢,制造一艘大船要两年时间,快也要大半年。并且每艘船造价十分昂贵,虔州上浮船坞最高峰时一年造船三百艘,费用四十万贯,这是官坞,不能作准,贪墨太厉害了,但海船要求更高,sī坞造一艘面阔三米八,身长十五点五米,可容五十人,排水量仅四五十吨的标准钓槽船,需花费四百贯。

    一艘排水量达到五六百吨的船舶,造价达到五千贯,大型上千吨排水量的船舶,造价超过一万贯。郑朗花了四十万贯,也不过订制了六十五艘。但不怕贵,一定要好。

    如今杭州官场的清廉,更保证了船只的质量,至少不会吃回扣,宋朝也有回扣的。

    这些用最新技术,最好木料装备的船只,更能保障以后海上航行的安全xìng。是根本所在,因此新船下水后,会将眼下的船只全部替换。

    还有火药、武器,不能按照五五开摊派,眼下朝廷占了五十份,其他各户只占十五份,用费也必须按照这个比例摊派下去,保证绝对xìng的公平。

    以及人手,先前朝廷会派驻两千五百士兵,银矿那边是一千五百人,金矿那边是一千人,还有一千五百名sī人武装,半兵半工。不算虐待,毕竟付了高薪的。若做得好,一年付两百贯,就是在京城,也能过上舒服的生活。

    主要还是从当地获取劳力。

    因此另外准备了近十万贯货物,包括供给。

    接着又宣布另一件事,再派人查询五处铜矿,不仅是宿务岛,有的更远,比如棉兰老岛tampakan铜矿,藏精铜有一千多万吨,还有几百吨黄金。是理论上的储藏量,以现在的本事,能开采出来十分之一就很不错了。还不是最远,比如格拉斯贝格铜矿,同样是特大型铜矿,但在伊里安岛。

    肯定有,但找多少天才能找到,没有人能知道,越往深处去,人烟稀少,雨林密集,气候恶劣。这些地方又有大量的土著人,还有食人族,纠纷战斗是难免的。

    而且郑朗有一个最大的遗憾,这几座大铜矿皆是含铜量很低的斑岩矿,最高不足百分之一,低的只有百分之零点四五,以现在提炼技术,会糟蹋更多。

    最好的,还要往里面去,估计眼下不成,太远,别将几十艘船绕来绕去,绕得连家都回不来。

    就是有了指南针,有了他这张详细的海图,郑朗对远处伊里安岛依然很担心。太远了。弄不好自己都无从解释,地学,学什屁,这些地方听都没有听说过,自己怎么就知道的?

    吕宋岛上没有动,上面住的原住民太多,虽有数矿,也知道具体位置,但不易动,且多分散,动之不划来。用一些物资,与他们交换,当作未来的供给点。

    不要问多少,只要能找到,随便糟蹋,三四百万吨铜是能得到的,有可能还外得几十万两黄金。

    提前抛出来,不是因为仝明所说,是赵祯逼的。

    郑朗也急啊,马上就要开战了,国库里有多少钱,他很清楚。这一急,会多死多少找矿的人,不管了。

    他不管,其他人更不管。

    这一消息立即炸了营。

    能算出来的,按铸钱算,三四百万吨铜也能铸十亿贯钱,但要扣去大量成本的,可这个数字也让所有人眼睛绿了起来。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开始登记注册,那些代表要注册的,以后不可能动辄将所有人聚集起来商议,有事找代表。

    散会。

    富弼抚xiōng道:“这一下朝廷危机化解。”

    “错也,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些铜矿品质也不高,想要开采提炼出来,有的最少得花三百年,甚至五百年。”慢慢采吧。走了几步,又说道:“仝明说我到排阵的时候,索xìng走队也开始吧。”

    “何谓走队?”

    “拨一些款子,用最快速度修三十艘海船,不用大,两千料即可,这些船也不是用来装载货物的,也不载客,专门装载士兵,用于海战。”

    “海战?”

    “有近忧,也有远忧,不但近忧有可能在海上作战,后面也有可能在海上发生一些纠纷,夷人不懂孔孟之道,对他们更要恩威并用,以威为主,以恩为辅。象倭奴国,正是唐朝将他们打怕了,才对我们中国必恭必敬。走队吧。”

    走队就走队吧,反正这支海上的水军迟早要建立的,不然海上的运输无法保障,以前是s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将来一半财富是朝廷的,不能不管。

    郑朗又说道:“也不是一无是处,我们是官府,代表着朝廷,对方难缠,终是见不得光的。他们是被动应付,我们却可以从容地将这曲十面埋伏弹完。”!。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失信

    第二百九十八章失信四月底,郑朗才从乡下转了出来。

    要感谢富弼,有他在坐镇,替郑朗处理无数事务,郑朗才能安心转了数月,不会分心。

    “这份功劳,也有你一半,”郑朗老实地说道。

    “如何感谢我?”富弼看了看郑朗,郑朗做的事不是轻松活,不象在太平州,到处有河有湖,坐坐小船,就可以察看,在杭州多处是山,想优雅也不可能。不但如此,连他的几个小妾,与学生也没有带上。

    于是郑朗身上衣服沾满泥巴,脚上的一双大草鞋沾满了黄泥,就象一个农民从山里跑出来的。

    难得啊,得好好看一看。

    郑朗道:“错,你知道良吏是如何炼成的吗?”

    “如何炼成?”

    “要有天赋,没有天赋,勤也可以补拙,毕竟会吃力。”

    富弼点头。

    “要读圣人书,学圣人书,先读做人之道,这是前提,人做不好,更不要谈做事。”

    富弼还是点头,正心修身嘛,只有正心修身,才能齐家治国平天下。

    “圣人书还要我们格物致知,学问越多,越有作用。这叫求学。然后再科举,前几年科举时,我一直很后悔,快了。若晚上四年科举,更有把握,不必需要种种机缘才能连中三元。最后进入官场,这时还不能称为良吏,要懂得如何理事,很多事不是说公平就会是一个清官。公平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对大户公平了,下户不会公平。对士林公平了,将士农民商人不会公平。因此,要学会如何取舍牵让。”

    富弼还是点头,说郑氏中庸有些深奥,这也是中庸,比较好理解的一种中庸之道。

    “我们不是圣人,不可能未学未行未历,就全部知道,得有一个勘磨的过程。我现在将一半事务分给你,也是一种磨练,你说是你感谢我,还是我感谢你?”

    别谁感谢谁。

    都是为国家效力,杭州正是在他们治理下,渐渐政通人和。

    但郑朗虽开玩笑,内心多少有些感谢富弼,有的时候也听从富弼的建议,比如张贴他那篇论子,富弼反对,用了倭人还在杭州的借口。实际富弼不想添更大的乱子,郑朗听从了。

    然后将王昭明送出了海,四千名武装人员,将会半工半兵,驻扎在两矿上。杨九斤和王直又带了一百几十人与货物,去了高丽。这一行的作用还没有人重视。

    接着又有数艘船载着武器货物药物,往南驶去。

    到吕宋群岛的航道比较陌生,但有之,多是泉州港的福建海商去之,因此先到泉州港,聘请人手,再徐徐南下。这一行人手也很多,一千多士兵,以及一百多个矿工。

    还有一千余人,留在杭州驻扎下来,进行一些训练。士兵多从北方来,水xìng与船xìng皆不是很好,练的正是这两点。

    让人将下余的四百万贯钱绢,送到京城。是杭州,让郑朗敛出这笔财富,十分不易,然而放在整个国家来说,又不算什么。一旦开战,更不算什么。有比没有好,不过所有人眼睛都雪亮的。

    这是第一笔财富,若会有大量金银铜调回国内,仅那剩下的契股,又能为国家凑出大笔经费,还有监上的收入。五六倍肯定有了,具体多少,无人敢断言。

    好处也有,包括郑朗上了数篇言语jī烈的书奏,几乎所有大臣捏着鼻子不敢吭声。骂吧,让你骂几句,谁让你快变成宋朝的小财神。

    一系列事务安排下去,郑朗拿着地契下乡。

    太平州他是在圈田,这一行是退田。

    浙东地区开发得早,首先是湖,它起着最重要的蓄水作用,可豪强们借用湖边的菱淤塞造田,或者直接围湖造田。比如越州的鉴湖,在蒋堂的治理下,还湖为田,但郑朗知道,早晚还保不住,几十年后八千家再度盗湖为田,使一个可以与石臼湖媲美的鉴湖几乎成为历史遗迹,两百平方公里的鉴湖仅剩下三十平公里。

    有的湖泊直接消失。

    仅是两浙一带,稍大一点的湖泊都遭到伤害,阆州南池、会稽夏盖湖、萧山落星湖、余姚汝仇湖,杭州也有之。不一定所有的湖泊侵田全部退还湖泽,要一一丈量,通过换地的形式,将这些田变成公田,再雇劳力,再度掘深,掘开围陂之堤,将湖水放进来。恢复它的蓄水机制。

    这个湖便包括西湖。

    它是治理两浙水利最重要的措施,多是山区地形为主,蓄水机制犹为重要,因为这些围田存在,六七月天热,下游之家望水兴叹,秋潦一到,没有湖泊蓄水,下游之家千家万户漂尽一空。

    掘了湖,实际耕地面积减少,产量却会增加。

    更不会有越州大水事件发生,蒋堂也是因为这次大水,咬着牙齿退鉴湖围田的。

    不但湖,还有沟渠池塘,上游的小河,全数被豪强侵占,这些地一一要退还。

    整个春天郑朗主要就是在忙着此事。

    有的容易执行下去,有的要等到秋后。

    还有一件事,沤春天的nèn竹子,请了一些造纸的名匠,甚至从越州请来一些造竹纸的名匠,用天工开物里面的方法制作新竹纸。但不是记住里面方法,就能造出新式竹纸,里面记载太简单了,中间还有许多更复杂的详细过程没有记载下来。所以请了许多工匠,尝试不同的方法研究新竹纸,有些早,仅竹子便要沤上一百天。

    但有一样东西,郑朗看了看,默立半天,没有动。

    秋后还要修路。

    航海是外治,这些措施是内治。

    郑朗又问道:“可有动静?”

    “什么?”

    “法海啊。”

    富弼苦笑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郑朗也默然,他一直没有动,看看这些大和尚们是不是真的慈悲为怀。

    将宋朝兼并的田地划分为十成,大户豪强富商占到其中的七成,那么剩下的三成,到了寺观成主角。

    “要不派人与他们沟通一下,兑换吧。”富弼道。

    “好,试一试,先将这些地分下去。”郑朗一挥手,身后的一名小吏拿出来一叠账册,还有地契,递到富弼手中。依然要等秋后,但先行分配交接,将它们分给贫困的佃农。

    “朝廷还有一些邸报。”

    “拿过来给我看一看。”

    富弼拿出一些邸报,有的消息没有作用,不过郑朗看到一份邸报上写着柔远寨蕃巡检珪威,招誘白豹寨都指挥使裴永昌以族内附,诏补永昌三班借职,本族巡检,忽然笑起来:“大鱼放过,以蜉蝣惜之,朝廷英明。”

    “亡羊补牢,未失之晚。”

    “迟了,如今李元昊已经让西夏上下一心,使这些小手段,只会让人笑话。朝廷越无能,李元昊胆会越大。”

    往下翻去,郑朗那封论书因为富弼阻挠,没有泄lù出去,可是到了朝廷。

    赵祯也无言。

    为了党项,郑朗献计有五策,不是群臣反对,包括自己在内,都犹豫不决,仅给了折家提供一些武器,与物资支持,其他的几乎什么也没有做。郑朗心中愤懑,也是必然。

    他是为国家愤懑,非是为了他自己,这个国家是自己的国家,还能说什么呢?

    羞愧的将大臣召集进皇宫,将这份论书拿出来。

    看后一大半人yù言yù止,不高兴会有的,这一骂,几乎上到皇帝,下到他们这些大佬全部骂了进去。可能说什么呢?盛度与张观只有哑然。

    他们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xìng,既然打,那就打吧。

    不但默许边境招降,又赐鄜延、环庆、泾原、秦凤、麟府路缘边军士缗钱,以优待边境将士。

    信心还是有的,小小蛋丸之地,不及宋朝一路面积,小丑可即诛灭。

    偏偏一人不知趣,吴育上书道,元昊虽名籓臣,尺赋斗租不入县官,宜度外置之,示以不足责。且彼已僭舆服,夸示奠豪,势必不能自削。宜授国初江南故事,稍易其名,可以顺抚。

    又言,圣人统御之策,夷夏不同,虽有远方君长,向化实服,终待以外臣之礼,羁縻勿绝而已。或一有背叛,亦来则备御,去则勿追。盖异俗殊方,声教迥隔,不足责也。今元昊若止是钞掠边**,当置之不问,若已见叛状,必须先行文告,以诘其由,不可同中国叛臣,即加攻讨。大凡兵家之势,征讨者贵在神速,守御者利在持重。况羌戎之xìng,惟是剽急,历而伪遁,多误王师。武夫气锐,轻进贪功,或陷yòu诈之机。今明烽候,坚壁清野,以锉剽急之锋,而徐观其势,此庙堂之远算也。

    简单的解释,元昊虽是宋朝的臣子,别信以为真,生气动怒他做了皇帝还是皇帝。不如让他做,以江南李煜故事相待。至于他过来打,我们坚壁清野,然后守城。他走了我们也不追,早晚还会投降我们。

    也不是多高明的策略,十分消积,但也是清醒的策略。

    宋朝有士,无将。

    士很勇敢,马上就可以看到是多勇敢,以这样的士,就是女真战士也不过如此。但少了将,也不是少将,将不能作主,是傀儡,失去作用。纵然是杨业,在范雍手上用,也会用成马谡。

    在这种大背景下,只能使用这种消积的办法应付。

    郑朗也不赞成,同样是慢xìng自杀,可不改变这种文人统帅的大环境,郑朗将上下五千年的历史翻出来,也翻不出来一个好办法。

    就是这种稍稍理智的进谏,被张士逊当成了失心风。

    不知道他哪来的胆量,如果西夏那么好对付,原先为什么那么害怕?

    又往下翻看,其他的不看,专看边境上的情报,到三月末,赵元昊为书乃锦袍,银带,投于鄜延境上,以遗李士彬,用约以叛,斥候得之,诸将皆疑李士彬,副都部署夏元亨独曰,此行间而,李士彬与羌世仇,若有sī约,通赠遗,岂会使众知邪。召李士彬兴饮,厚抚之,李士彬感泣,不数日,击贼取首级羊马自效。

    郑朗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写一封信吧。”

    拿出一张纸写道,吴育未失心风,乃张士逊失之也。前贼未大,畏之如虎,贼始已大,畏之如鼠,臣不知何由。元昊居西北之隅,地虽狭,民亦稀,而贼闲民战士,自东至西,元昊可于两三旬聚集甲贲五十万之数,轻敌者必败,且贼亦不能轻乎也。

    而朝廷送嵬名于边境,由贼矢集族尸,诸族之心失之彼者不复,亡羊亦迟。李士彬忠于朝廷勿疑,而属下十万族丁,人心未必一也。吾作元昊,诈以伪附,遣诸族民间候散放于金明寨也,策反数日,士彬丁必杀士彬拥元昊反也。金明归于元昊之手,复增甲贲数万。朝廷不可不防也。元昊若举,附降之民,遣于内地,边境之所,国家咽喉,切莫掉以轻心!

    郑朗骂张士逊是失心疯,富弼没有当作一回事,他自己骂皇帝都象骂一个小孩子似的,不就是一个宰相吗。

    不能说身在宋朝没有好处,有,最大的好处便是言者无罪。

    若是身在赵祯,这一好处更多,不胡说八道,越进谏,赵祯反而越会重用你。

    郑朗入下了笔,遥望北方,离开京城时间很长了,快有五年时光,友谊渐渐变得有些淡,可有时候回想一下,还能想到宫中那一抹文弱的身影。

    其实这段时间他说话有些jī烈,是痛恨,不一定是痛恨赵祯,而是宋朝这种体制。

    即便说得jī烈,但对这个瘦弱的皇帝,郑朗没有办法痛恨起来。

    富弼没有将他痛骂张士逊放在心上,更不知道郑朗这种感情,这封信的价值,打趣道:“郑知府,不是不过问边事吗?”

    “为了国家,失一回信吧。”郑朗叹了一口气道。

    接着又往下看,以保顺军节度使、邈川大首领唃厮啰前妻李氏为尼,赐紫衣,妻太原郡君乔氏为永嘉郡夫人,子瞎氊为团练使,磨氊角为顺州团练使,赐紫衣金带器币及茶,给月绢。以求调和他们的父子关系,用吐蕃做朝廷的侧应。

    郑朗放下邸报。

    能不能成功,消息没有传回来,但他知道此行必败。不是当初,当初若有人听自己的话,什么都来得及。如今调和,做什么措施也来不及了。吐蕃已经失去朋友的价值。

    富弼又说道:“朝廷又有一道圣旨,调张夏与叶清臣回去。”

    “嗯,”郑朗淡淡道。

    自己给了几十万贯钱支援,张夏修堤速度很快的,三月底全部竣工,事实没有他那个鱼鳞塘,张夏也竣了工。

    叶清臣也多有政绩,特别是太湖豪强据上游,水不得泄,民又不敢诉,于是强行疏盘龙汇、沪渎港入于海,民赖其利。正好张夏累倒下去,生了病,朝廷得到消息,让两人一道回京。

    应当来说,去年一年是两浙路最好的辰光,多名大吏皆树有政绩。

    这一疏一拆,甚至为两浙路许多地方打下几十年的水利底子。

    两个转运使走了,朝廷又派了两个新的转运使,江钧与张从革。看到这两个名字,郑朗忽然大笑起来,道:“富兄,我们要替司马池背黑锅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琴瑟

    “背什么黑锅?”富弼茫然地答道。如今司马池在河中府,与杭州有什么关系?

    真实原因,郑朗不会说出来的。他还有一份成就感,怕的是自己能猜测出来历史走向,只要自己猜不出来,才能证明自己翅膀扇得才够大。

    自己不是一个坏人,历史在改变,改得自己猜测不出来,说明宋朝会变得更良xìng。

    但郑朗不急,自己才二十二岁,即便到了朝堂,也没有资历。

    慢慢来吧。

    至于这两人,如果也象历史上那样,在杭州会很悲催,那么多虎狼在此,群小要速避啊。

    正要离开,富弼又说道:“还有一个人也来到杭州。”

    “谁?”

    “石介。”

    “石介就石介,难道我会刻意为难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郑知府,能不能帮他一下。”

    “你意yù我何为,我只是一个儒生,非是圣人,当初之事,仅是就事论事,此次推荐他也不是对他报复,是他这种xìng格,担任此职最为合适,还是就事论事。若让我逾越制度,跨权去帮他,成了什么?”

    “郑知府……”

    “你与他们走得近,不是好事,石守道操守是有,但他生活在梦想中,一个生活在梦想中的君子……”郑朗摇头。

    “他也是想国家好。”

    “想国家好啊……”

    “郑知府,不能否认。”

    “他在江淮做得如何?”

    “难,很难。”

    “就不知道他这时有没有清醒。”

    富弼不能回答。

    “富兄相求,我再助他一臂之力,做事也如军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放在明处,仅是几百个大亭户,真正要处置的不会超过三百亭户,他们又不在一处,力量更弱。”

    “不错。”

    “为什么他在江淮很难?”

    “不仅是大亭户。”

    “这就是做实事的困难,如大亭户,表面看是大亭户,岂止是大亭户,在他们后面,有相关包庇的官员,他们瞒了盐地,多余的盐又销往何处,sī盐!有sī盐就会牵连更多的官吏、大户与船夫,巨大的利益将会绞成一张密集的蛛网。江准盐场仅是全国盐场一部分,还有登密二州的京东盐、滨沧二州的河北盐、长清场的建盐、广南盐、川峡的井盐、河东的解盐,浙盐与淮盐仅是其中的一部分。石介却做的不好。”

    重点是sī盐,两浙最严重的地区乃是温州。

    温州有永嘉、天富与双穗等特大盐场,产盐量很高,但因为临近海边,朝廷管制不力,sī盐现象更重,几乎所有官盐都卖不出去,非是收不到,收亭户也将盐交给官府,可卖不动。

    当地几乎都在用sī盐,从盐场上转一转十文钱的成本也不足,可到了市场上即便销上十五文钱也有近半的利润。为什么老百姓要买朝廷二十几文钱一斤的官盐。

    这是两浙,虔州的sī盐更严重,就差学方腊公开造反起义,到了虔州的官吏仅能唯唯诺诺,以免在自己任上不出事。若没sī盐,就没有这张网,石介此次也不会如此艰难。

    “故难。”

    “错也,也不难,其一,看一看全国兼并的地区,夔州等不必说。”

    富弼点头,夔州等地区是宋朝最落后的地区,如今还是农奴制,朝廷也无能为力,甚至夔州西南有许多地区是宋朝的国中之国,它位于宋朝国内,可宋朝无法管辖,不能向哪里派出一兵一卒,对此朝廷采用了妥协的办法,任这些山区百姓自生自灭。否则一管,要派兵派将派官吏,也甭想指望这些落后贫困的山区给朝廷带来任何收益,还有镇压,打仗会花很多钱的,这些地区比李继迁当时在南河套的地形更复杂,打败他们容易,彻底击败难,朝廷大队人马来了,进入山区,大队人马走了,武装力量又出来了。可想他们自生自灭也不行,经常侵扰附近州县百姓。

    郑朗没有过问,有人会去管,并且管得很成功。继续说道:“同样是山区,看一看王小bō、李顺谋反的地区,如今兼并现象如何?因为豪强都让他们杀光了。”

    富弼倒吸了一口冷气。

    “富兄,你不要害怕,我不是王小bō,仅是举一个例子。天下非是豪强的天下,乃是陛下的天下,所有百姓的天下,豪强仅是其中的一部分。虽然平民力量最弱,但他们人数最多,不是弱,是没有凝聚,一旦凝聚,力量不可想像。比如亭户,主要还是中小亭户。石介在江淮做了什么?将查没的盐田交给朝廷。我很不懂,为什么交给朝廷?难道它荒废了吗?为什么不交给中小亭户?”

    “是啊,这是一个好办法。”富弼道。

    想让大亭户妥协,那是不可能的。就是他们妥协,后面的人也不会让他们妥协。换谁,都不能深查下去,会乱的。石介也没有这个本事深查下去,查到最后,有可能连命都送掉了。但可以从内部瓦解。

    “朝廷的收益,一是两税,二是商税,三是酒,四是盐。其他的税务还有,但占的比例很少,一亩盐地收益与一亩耕地收益相比,是耕地的多少倍?这等于是国家的根本所在,虽然牵连很广,但陛下会很重视,士大夫同样重视,只要石介掌控好这个度,朝廷会是他最大的支持。还有什么力量比朝廷力量更强大的?有,是天下所有的百姓,他们才是最贵的群体,是载朝廷这艘舟的水,但绝不是这几百家大亭户。”

    说了这些,郑朗没有再说。

    即便石介是一个只知道说呆话,梦话的书呆子,富弼不是。

    可给了富弼的面子,道:“至于两浙的大亭户如何,过几天我给他一份名单,是苏、秀、杭、越、明五州的,至于台、温二州恕我无能为力。”

    说着起身告辞。

    回到家中换好衣服,又去看望了张夏,老张还是不错的,一个做实事的人。

    张夏与叶清臣正在府上交谈,看到郑朗到来,让他坐下。吩咐下人沏茶,张夏遗憾地说道:“郑知府,你来得晚,若早一年,钱塘江堤会修得更好。”

    郑朗摇了摇头,道:“不用,张转运使修的堤足矣。”

    “终是不美,”张夏道。他精通水利,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许多江堤是凑合修成的,可因为经费,只能如此。

    “张转运使,我说的有原因,虽然我献了鱼鳞塘,它不是为现在,是为了后来,”郑朗将钱塘江地形变迁说出:“以后钱塘江会更恶劣,眼下有张转使这道堤足矣,我也不敢将所有钱帛一起纳到钱塘江堤上,西北有事啊。”

    但说出这句后,郑朗想到了一件事,脸sè变得很难看。

    他看到的听到的,有许多不好的地方。

    然而始终没有义愤填膺,因为这世界就没有绝对公平的存在,相比于其他朝代,特别是在这个落后生产力的古代,宋朝做得最好了。

    不是多灾多难,象北宋继续发展下去,有可能提前数百年时间迎接资本主义的到来。

    就是这个最重内治的国度,多灾多难。有契丹、党项与女真之逼,外部因素不去管它,西汉有匈奴,东汉有羌人,唐朝有突厥、吐蕃、契丹,富啊,不咬你咬谁?国家越富,政府越软弱,就会越危险。仅说内部,最好的时机,还是王安石熙宁变法之时。

    王安石变法错误百出,可确实改了宋朝许多弊端,却因为小冰河到来,数场大旱,成了熙宁变法的催命符,直接导致党争。南宋不提了,自从赵构将岳飞从河南强行召回,这个朝代也就成了史上最耻辱的朝代。

    还有明朝,崇祯并没有史书上记载的那么差,袁崇焕更没有那么伟大,崇祯应当是一个有作为的皇帝,可是陕西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五年的大旱,成就了清朝。

    有人说是天命。

    会不会有?

    想到天命,又想到元méng两次伐倭,汉人工匠不真心造船是一方面,可是遇到什么样的大风,才使得全军覆没?这是不是天命所在?

    并且有更多的例子,比如元昊,这人其实真没有什么本事,就是运气好,遇到几十年没有打过仗的宋朝,还是文人势力强大的时候,遇到唃厮啰父子翻目成仇,遇到一场怪风,不然早让宋朝,或者吐蕃、契丹杀死十次八次。

    会不会真有这个天命?

    他不由抬起头看了看外面的天空。

    外面的天很蓝,飘浮着几朵白云,有风吹动,吹来了阵阵热浪,到四月末,天已经开始热起来。但除了这股热风,老天是不会回答他的。

    张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叹息一声道:“若是元昊不反,该多好啊。”

    “是啊,”郑朗也叹息一声。李元昊不反,宋朝弊端很多,然而主贤臣明,至少理论上接近这个词语,这群文臣领兵作战没有能力,外交更是窝囊废,治理国家还是可以的,贪污现象也能说是史上最少的朝代,那么赵祯朝几十年的休生养息,会给后人留下一个什么样的底子?

    元昊一反,什么成为空谈了,就是不打仗,仅在西北的驻军,一年会浪费国家多少开支?

    一年一千五百万缗是少的,三十年下来,是多少钱帛?

    因此问了一句:“如何将元昊歼灭?”

    “这个,还是问你自己。”

    “对军事我也不懂,难不成让我与元昊谈中庸之道?”

    叶清臣与张夏苦笑。

    ……

    富弼与石介如何沟通,郑朗没有过问。反正因为自己的进谏,石介认为自己在公报sī仇,更认为自己是一个小人。两人没有任何共同的话题。

    但富弼另一件事没有办好。

    派人与这些寺院进行兑换,天下间寺观侵田之害,福建最重,次之两浙,然后江西,两浙排在第二位。

    统治者已经意识到严重xìng,自宋真宗起,一直在打压,然而效果不显著。导致了富弼此行兑换很失望,不是要寺观的地,是兑换,象郑朗那样,良地换良地,劣地换劣地,真不行,通过补差,用数倍劣地换良地。

    但寺观很麻烦。

    不象大户人家,利用矿藏进行了捆绑,他们是出家人,不能出海的。还有一个群体也不在其列,大亭户,纵然郑朗想妥协,朝廷制度不准,后面的尾巴太多,也不让他们妥协。

    只好直接换地。

    劣地不可能的,换的都是侵占水泽的地,这些地一一丈量出来,退耕还河,还溪,还湖。否则不要整个杭州,连西湖都无法清治。但这些地正是膏腴之地,灌溉便利,产量颇丰。

    富弼也用了良田与交换,不是有意苛剥,有的寺观背景雄厚,有的寺观拥有无数信徒。其中有的信徒,象郑朗的几位娘娘,既有背景,又是忠实的佛教徒,更不好动。

    强行为之,是向整个神权挑战。

    结果富弼气倒了,找到郑朗说:“郑知府,我明白你为什么让人唱白蛇传了。”

    “富兄,发生了什么事?”郑朗装腔作势问。

    “这群刁和尚。”

    郑朗只是笑,他对佛道两教不排斥,可佛教某些人的做为,却使他很失望。比如一个高僧,龙山少林寺大德如宝觉圆迟大师。寺中香火旺盛,多有余钱,于是放高利贷。

    这个时代放高利贷懂的,那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年息六分是少的,是起步价,有的高达百分之三百,就是六分利,借一块钱,一年要偿还一块六毛钱,还有利滚利,下一年从一块六毛钱起算,不是偿还两块两毛钱,而是两块五毛六分,到第三年是四块多钱。过份的以季滚息,有月滚息,只要一年滚下来,六分利也能滚成两倍,三倍利能滚成八倍利。只要沾上这个物事,注定是家破人亡。就是有些豪强,都不好意思公开说俺是放高利贷的。

    但听听这个高僧是怎么解释的。

    有人问圆迟大师,别人能放,你是大德如宝觉僧,是举世闻名的高僧,精通佛法,慈悲为怀,为什么也做出这等罪孽深重的事?

    圆迟大师从容答道,老衲用这个钱修葺寺院,普渡众生。

    放了高利贷,还有脸面说普渡众生。

    普他一个头生!

    高僧如此,富弼悲催可以想像。

    他去换地,换可以啊,我这里乃是一等一的地,一年收成能有七石,抛去成本,能得六石,你那些地收成三石,还旱涝不保,所以以一当五,当十。

    富弼气得要骂娘。

    “富兄,不必生气,他们之所以猖獗,是百姓的信仰,剥夺了百姓的信仰,他们等于什么也没有了。我再出几招吧,若不知道悔改,九月重阳,我会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什么惊喜。”

    “就是它们,”郑朗指了指书架,书架上放着许多佛经。

    没有办法,想要驳倒他们,只能用彼之矛对彼之盾,郑朗不得不苦读经书,利用自己变态的记忆力,将这些佛经记下来,再做一个安排。什么安排,郑朗又不说了。

    “出招吧,”富弼气愤地说。

    豪强们还能说得过去,人家是俗人,要吃得好,喝得好,穿得好,因此兼并严重,但你们是出家人,四大皆空,如此黑心又为了什么?

    几天下来,富弼气得快昏倒过去,失态的捋起袖子做揍人状,说:“难怪石守道痛恨老释。”

    意识到兼并与畸形佛教危害的不是石介一人,余靖、小宋、张方平,包括夏竦都提出了佛教的危害。

    但作为统治者,要靠宗教化民,老释正是最重要的手段之一,并且统治者也信鬼神,因此即便打击了,一直无法根治。

    这中间有意识的错误,这些佛教子弟,并不是真正的佛教子弟,更没有四大皆空,不将两者区分开来,就无法有效的打击。郑朗重阳节做的事,正是这件事。

    出招便出招,让人将秦凤娘、安八娘与宜娘等美妓喊来。

    这些美妓是上次唱白蛇传的原班人马。

    一会儿人带了进来。

    郑朗让她们坐下,这群妹妹们不管出身,长相很养眼的,扫视了一下,然后眼睛盯着一个年芳二八的少女身上,问道:“你叫宝华?”

    少女脆声答道:“奴婢是。”

    郑朗刻意问,富弼注视了一眼,这个宝华生着鹅蛋脸,施着薄粉,淡脂,脸孔比花儿还jiāo媚,但到她们这地步,想看到浓妆艳抹那种粗俗打扮,已经不可能。但此女不但脸蛋生得好,身体也好,盈盈一握的小蛮腰,一条花绸裙子,软软的贴在jiāo躯上,更使曲线婀娜多姿。即便在这十几个行首当中,长相也是一等一的。

    郑朗不解风情,继续用平淡的口wěn问道:“某听说你与石御史有来往?”

    “是。”

    富弼拽了郑朗一下,郑朗低声对富弼说:“富兄,我不是找石介麻烦,各人有各人的爱好,有的人喜欢诗赋文章,有的喜欢琴棋书画,有的人喜花草怪石,有的人喜欢走兽蚁虫,喜欢狎妓的不是石介一个士大夫。这种痴好,你也有,我也有,正是有了痴好,我们才更象人。但不能因为痴好,而耽搁正事。那怕象李后主那样,喜诗余字画这样的雅好。包括石介的进谏,你想一想,陛下正是青年时期,能没有男女欢好之乐,若是真因为男女欢悦,mí恋于后宫,象李隆基那样,做为臣子可以进谏,乃至死谏。没有,就不能将陛下这种权利剥夺。况且陛下至今无子,难不成让陛下也做一个黄门不成?”

    让皇帝做太监,谁敢啊?但君子们某些行为有何区别,富弼辨不好辨,只能说:“防患未然。”

    “即便防患为然,也要写清楚了。”

    这件事使郑朗与石介发生了很大冲突,富弼不想夹在当中,两边都是他敬重的对象,因此不言。

    “与此事无关,你放心吧,他不讲道理,我不能不讲道理,”说完后,抬起头,又看着这个青春靓丽的少女,说道:“宝华,石御史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德操也好,但我希望他从杭州一过后,还会留下好德操。”

    “是,”但宝华答这句时,神情有些不自然。

    富弼反应过来,紧张地低声问:“郑知府……”

    “我看着呢,你放心吧,”郑朗说。别的不说,就冲宋元学案将孙复与石介排在第二位,也不能让石介在杭州湿了脚。

    提一个醒,没有再说,看着这些女子道:“某喊你们来,是准备端午节西湖赛龙舟时,于湖畔再唱两本戏。但某的妻妾正在协助织女授人织艺,只能让你们自己琢磨了。”

    “奴等遵命。”这些美妓们开心万分地道。

    一出白蛇传,让她们身价更高。不敢拒绝,更不能拒绝。

    扔给她们两个本子,一本是临江寺,就着临江寺的命案,郑朗自己写的本子,一本是老子化胡,两浙寺观不多,也不可能老释全部打压,拉一手,打压一手。

    这是第二击。

    若不醒悟,继续来几个本子,直到整个杭州百姓对佛教产生质疑,再施出最后一招终极杀着,然后强行拆田!

    不然这时候,自己给百姓再多的好处,寺院闹将起来,百姓也能起哄的,临江寺百姓阻拦让郑朗至今记忆犹新。

    宜娘忽然抬起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说:“上一次听到太守弹奏那首梅花三弄,奴侥幸记下来。”

    “你有这等好记xìng?”郑朗好奇地问。

    “奴对乐律稍有精通,记xìng谈不上。”

    “你来弹奏一下。”

    “奴斗胆邀请与太守合奏一曲。”

    “你能记得,某就答应你。”郑朗说着,对四儿吩咐道:“四儿,你将我那把琴拿来。”

    四儿将琴拿来。

    宜娘附在琴前,弹奏起来,虽记得,还是有差错的,但已是不易。

    弹完后看着郑朗,郑朗道:“不错,你再听一遍。”

    重新将那首曲子弹完,问道:“可记得否?”

    “谢过知府。”

    “你准备用什么与某合奏?”

    外行人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内行人却是懂的。不同的曲子,必须采用不同的乐器,比如汉宫秋月,用二胡最佳,古筝也行,但不能用古琴。十面埋伏连用古筝都十分吃力。阳春白雪与春江花月夜可古琴可琵琶,然而广陵散等曲子必须只能用古琴,渔樵问答,又要用箫附和,才有问答那种韵味。梅花三弄可以用古筝,还能筝箫合奏,也能用琵琶,但曲调在不同的微位上重复三次泛音,却是箫、筝与琵琶不好演绎的。若不信邪,也能用其他乐器强行打谱,效果就不要当真,郑朗前世听过一首古琴版的汉宫秋月,听得差一点呕吐。

    “奴只想与太守附和一曲,所以奴想用瑟。”

    “瑟啊,”郑朗道。

    上有所喜,下有所爱,自己喜欢音乐,崔娴与江杏儿也偶尔学之,家中先后置办了一些乐器,除自己古琴外,还有筝、琵琶、埙、馨、箫,崔娴看到自己喜爱,又置办了不常见的一弦琴、三弦琴、五弦琴、玖弦琴各一把。

    能听出好坏,可多是自己不会弹或者不会吹的。

    也有一把瑟,古瑟五十弦,所以李商隐那首诗中,有一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到了唐宋,没有五十弦,变成二十三弦与二十五弦。它的弹奏手法与古筝很相似,但瑟体比古筝大,虽都是单弦发音,音sè各不相同,瑟的低音区空泛,高音区单薄,没有古筝那种缠绵不绝的音sè。但正是它的音调,与古琴合奏,反而相得益彰,故后人有成语琴瑟和鸣,琴瑟之好。

    心中默想一下,但能听不能弹,不会弹就不能打谱,默想亦是茫然,道:“试一试吧。”

    又让四儿拿出瑟,置于桌子上。

    其他美妓眼中皆流lù出艳羡的神情,以郑朗如今的名声,那一个行首不想与郑朗走得近一点,并且郑朗不留恋勾栏,越显得珍贵。

    富弼眼中也流lù出一丝赞许,这个女子,郑朗虽相助过她一回,但对音律的精通,常人难以相及,不但记xìng好,仅自己看到的,瑶琴、筝、琵琶无一不精,眼下又到了瑟。

    起首便是勾弦泛音,从第一弦开始勾,到第二弦,第三弦,三次不同泛音结束,再反挑第三弦,瑟声响了起来。(注)

    这次连郑朗眼中也闪过欣赏,对瑟不太懂,可这一和,十分巧妙,若从起首泛音开始附和,这一曲可能就会乱了。

    美妙的曲子,从二人手中的乐器象水银一般流淌出来,可郑朗眼中怜惜的意味变得更加浓厚。

    注:蕉庵谱,许健琴箫版仅勾三弦泛一次音,直接挑四弦,勾三弦,挑七弦,两者高下,我不作评价。家中有事,昨天与前天也失信了,努力更吧,没有家务事缠身,以后会很快的,码出来,就!。

第三百章 打鸡

    一曲了,大家继续沉浸于美妙-的乐曲声中。

    宜娘忽然问:“仅用瑟奏这首曲子,能不能奏好它?”

    “会有难度,但技艺高超,也能弹好。”

    “可如瑶琴?”

    “不如,为什么非得用琴来比,如儒学,你无论怎么学,不会及我,但于音律上钻研,我又可能不及你。”

    “奴那敢当?”

    郑朗看了看宜娘,论长相,此女极是艳丽,肌肤赛似sū雪,眼眸明亮动人,身段儿也好,除了一对小蛮腰外,也是丰rǔ肥tún,否则崔娴也不会瞧上她。

    一身洁白的夏裙,更显得风姿绰约。郑朗眼睛一扫而过,淡淡说:“我分心的事务太多,不能专心,一旦不能专心,技艺必定会落下,若是精通者钻研,琴棋书画字诗赋,必然会有许多人超过我。”

    有些惆怅,昔日为字而痴,也是字长进最快的时刻,那时嫌字长进不快,画长进不快,琴长进不快。后来才知道那段时光的可贵,如今字画琴没有多少长进,连硬雕技艺反落下来。除非抄袭!以新意胜人。

    继续说:“三百六十行,只要不偷不抢,行行皆出状元,乐器也是一理,为什么最适合瑶琴弹奏的曲子非要用瑟来演奏?如那曲十面埋伏,用琵琶最好,用筝也可以,千万不能用琴,尽管我拿长的乐器仅是瑶琴。琴声回转,瑟曲悠扬,各有各的美妙-,只要有心,都能弹出干净的乐章,何苦钻牛角尖?”

    梅花三弄还有古筝版,似乎听起来也不错,具体的郑朗已记不起来乐谱。他也怀疑,不说别的,古琴版梅花三弄·一开始三个重重的泛音弹出来后,立即让人感到明月东升,迅速升到山溪上空的韵味,即便是琴箫版省略了三次泛音·也用一次泛音起头,劈开月出之景。

    这个头很重要,可以不想像成山溪,换成梅花一弄戏风高,薄袄轻罗自在飘。半点含羞遮绿叶,三分暗喜映红袍。何谓弄戏,正是这个泛音起了重要作用。古筝版会有这种效果?

    两人对话就在于此·或者不在于此。

    王安石看着mí糊的富弼,心里想到,富通判,老师深长啊,你可听明白了?

    其实王安石曾对郑朗的中庸产生疑问,道理剖解开来,似乎不是很难,至少那本有些深奥的中庸·王安石能明白。也是废话,他是重要的参与者,再不明白·郑朗的中庸岂不成了天书?

    但有一个不解之处,谁能做到?

    说易行难,对此郑朗的回答是多大本事就调节多大的中庸,比如他自己,现在到了中书,不要说调节,说话未必有人听,资历浅而!皇帝连帝王所谓的平衡之道只能说勉强为之,也不能用调节这一词语。

    帝王心术严格也是他的中庸一种。

    但再过十年,他的威望与资历足够·再来担任杭州知府,不用眼下种种手段,也能调节得当。

    可不仅是资历,也有学问。

    当官的必须资历与吏治之才,这个吏治之才就是学问。

    后世对赵祯的评价是什么都不会,只会做皇帝。其实从去年任用章得象起·赵祯的平衡之道日渐完美,正是他有颗仁爱之心,以及平衡之道,才创造了北宋难得的太平时光。

    放大一点,商人也要中庸之道,利的厚薄,无利不生财,利厚必不长远,这是一个调节。商人想要生财,必须逐利而行,可信用同样重要,又要调节。等等。

    这中间,资历、智慧、学问、人脉关系、背景、自己所长,皆是决定了所能调节的中庸大小重要因素。

    或者换一个浅显的比喻,多大力气挑多少担子。

    自己所著中庸,是教导人们调济之道,增加了力气,但不代表着看了后人人都能出将入相。

    作用也不仅在于调节,儒学更不仅于调节。

    这个富弼的能力能调节多少?

    王安石正想着心思时,门房进来禀报道:“仁和主薄求见。”

    “让他进来。”

    将仁和的曹主薄带进来,他看了一眼屋内的众多女子,郑朗会意,走出来,问:“有什么事?”

    “有事……”

    “何事?”

    “香侬坊今天来了一个小郎君,说要见秦凤娘。

    “他是什么人?”

    “他自称是即将新上任转运使江钧家的小郎君,偏巧郑知府你将秦凤娘子喊进了府,老鸨们只好让他等候。”

    “做得好。”郑朗道。

    诸多女子当中,未必是秦凤娘最漂亮,反正在郑朗眼中,这群行首们皆是千jiāo百媚,相差不大,个个姿sè皆能与江杏儿,甚至与妻子崔娴相仿佛,不但长相,若不谈品德,全部有才有艺,如宜娘,长得好看,有一些学问,庄子倒背如流,凭借这一点不简单了,更不要说她在乐律上的天份。

    然而因为种种机缘,名气有大有小,当初排演白蛇传时,没有按长相排,若是按长相排,演白蛇的须更柔弱的苏玉最合适。按什么排呢,是按名气。名气最大的演主角,最小的跑龙套。

    所以秦凤娘演了白蛇,这一演名气更许多人未来杭州之前,就会听到秦凤娘的名头。

    但她终是妓子,不是电影明星,以一个若大的转运使家的衙内,求见不会是难事。就是电影明星,这个份量也够了。

    郑朗又问:“那么出了什么事?”

    “他等了一会儿,老鸨小心shì候,可他邪火上来,不耐烦,用滚茶水倒在shì候的小婢脸上,将小婢的脸烫起了泡,老鸨心中不服,到县衙报案,被韩县令派人抓起来,正在杖责。”

    “打了多少杖。”

    “杖八十。”

    “为何要找我?”

    “那个,那个……”

    郑朗不言,走进去,看着这十几位俏女子说道:“诸位小娘子,本官来到杭州快一年了。可本官听到一种奇怪的说法,说本官从来不到青楼逗留,仅有的一次也是为抓捕李用德去了宜娘处。”

    “是啊,”这些俏妓一起幽怨地看着郑朗。

    她们也爱俏,郑朗不俏,可是年青,有才学,一方大员,试问天下间有几人象他这个岁数就做到一个大府的知府?而且前程似锦光亮照人。这样的郎君不爱,爱谁去?

    未来之前,说他风流倜傥,于是一起翘首以待。但来后,却让她们万分的失望,即便在他府上排练,也未看到他与自己这些人说过几句话。

    “看来本官也是犯了众怒,今天本官难得有空拥你们出行,租一艘画舫排练那两本戏如何?”

    “好啊,”再次齐声jiāo滴滴地说道。

    崔娴挠了挠香鬓狐疑不解地看着丈夫。

    郑朗没有管她,不是要自己收秦凤娘与安八娘为小妾吗,于是拥着两位美妓,大笑出去。

    富弼愣愣地站在后面,郑朗扭头对他说道:“富兄,难道你害怕家中娘子?”

    “郑知府……”

    “来吧,不然杭州百姓都谈论咱们二人不解风情。”

    富弼无奈追上去,低声问:“郑知府,何故如此?”

    “你不是要看戏吗,等会儿会有场好戏。”

    “什么戏?”

    “来了便知。”

    曹主薄跟在后面又问:“那边……?”

    “那边啊,你听一听这个江衙内怎么说,再到西湖边找我禀报。”

    “喏。”

    富弼道:“什么事啊?”

    郑朗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富弼苦笑,这个江衙内看来是一个二世祖,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

    转运使是州府的上司负责计度本路财赋、漕运钱谷,按察州县,荐贤举能,点检狱讼,疏理系囚,养兵捕盗,维持治安,救灾赈恤,考试举人,几乎包军民财刑各个方面职权。但记好了,他是辅助权,比如财赋钱谷,是计度,不是直接的调度,狱讼是点检,不是直接审查。

    朝廷真正的一级地方单位是州府,直接处理一州一府的军政,作为转运使仅持有监督权。

    并且如今的杭州,有许多官员背景雄厚,转运使,能管什么?管郑朗,恐怕连韩绛也未必能管得到!

    大约是好戏,于是一道来到西湖边,老百姓看到知府居然挟着那么多美妓出行,一个个感到很惊奇,这一行吸引了许多百姓围观。

    郑朗问富弼:“富兄,难道这样才算是正常人?”

    富弼捏着鼻子不能说话。

    但郑朗自己感觉也不错的,两个妹妹让崔娴赏识,就是xiōng大tún大,软香在怀,两个柔软的丰rǔ隔着单薄夏衣,在两肋厮磨,郑朗不由地摇头:“sè授hún与啊。”

    秦凤娘与安八娘撇了撇嘴,心中想到,既知sè授hún与,为什么从来不与我们亲近?

    原因她们一辈子也不会想明白,想明白了,就会拥有江杏儿那种干净,也不用去想了。

    租了一艘画舫,郑朗又说道:“刚才本官匆忙,没有细想,一旦让你们散开,各自楼坊散于城内各角,聚集起来不方便,你们就在这画舫上排练吧,看一看西湖美景,排练起来也会有心情。”

    然后盯着不远处那道长堤。

    植上很多花树,虽叶子少,但长出了一些树叶,还有一些花正在盛开,给长堤带来一份生机。

    坐下,郑朗又说道:“秦凤娘,你们是排练,还是想坐于本官怀中?”

    如何选择?

    捉挟的一句,也证明他的头脑很清醒,但下面一句话让富弼再次啼笑皆非,道:“这样吧,你们谁个没有戏本,就环坐于本官两侧,让本官一个个接近芳颜。”

    没有当真,曹主薄又跑来了。

    郑朗道:“不用急。”

    曹主薄那能不急,这个转运使在他眼中就是天大的官员了,还没有到任,儿子就在自己境内被顶头上司狠打一顿,韩绛未必会有事,可自己这些人怎么办?

    气喘吁吁地说:“江衙内不服,又骂了几句,让韩知县又打了二十杖。”

    “嗯,让他将人押到我这里。”

    主薄慌里慌张的下去。

    继续在画舫上排练。

    一会儿一位青年人被扶了进来郑朗没有理他,冲秦凤娘招了招手,秦凤娘走过去郑朗很自然的将秦凤娘搂住·大手搭在秦凤娘的xiōng脯上,这才向这个青年问道:“你是江衙内?”

    “我正是!”江衙内气急败坏地说。

    “你父亲是江钧?”

    “正是,主管两浙的转运使。”

    “好大的官,但他有没有交接?”

    “三四天就来了。”

    “本官问你有没有交接!”郑朗突然暴喝道。

    “你……”

    “你什么你?即便交接了,你就能胡作非为?”

    “我……”

    “告诉你,杭州我是知府,在我管辖的境内·你给我老实一点。你不是要找秦凤娘吗?就是她。”郑朗没有用手指,而是用手按,秦凤娘jiāo羞地钻进他怀中。

    “你也是胡作非为。”江衙内眼中喷出火,气愤地说。

    富弼摇头,这个二世祖,无药可医了,此时的郑朗只是岁数小了些,其他的·那样差了?休说这个新来的江钧,张夏有了治水的功绩,也不得不给郑朗五分面子。

    “本官是不是胡作非为·几个月后便知分晓,”但郑朗再次暴喝起来:“你当真本官是你这个没有家教的东西,会胡作非为,你父亲是官员,可你是布衣之身,却在本官面前咆哮,该当何罪,来人,将他拖出去,杖责一百。”

    看来仁和、县的衙役打得轻了·于是又喝道:“给我重重打。”

    朝廷这次派来的两个转运使,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但是眼下的杭州事务繁多,那个十面埋伏,白蛇传,都到了关健的时候,十面埋伏就等船队从倭奴国回航收官了·在这时候郑朗就怕两个转运使搅和。即使调和,也不会有时间让他去慢慢调和了。

    索xìng先下手为强!

    正好发生了这件事,先杀鸡,再杀猴!

    富弼不知道他想什么,皱了皱眉头,可相处时久,也知道郑朗做事很冷静的,不是胡闹的人,这样做一定有他的原因,因此没有阻拦。

    两个衙役如狼似虎扑上来,找来一根竹子,将江衙内按在地上狠抽起来。

    外面江衙内抽得狼嚎,郑朗却坐在画舫里对诸位女子说道:“本官唱一首曲子给你们听。”

    场景很古怪,诸位美妓不知如何作答。

    郑朗没有抚琴,用手指拍着桌面唱道:“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7总是离人泪。

    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马儿的行,车儿快快的随,却告了相思回避,破题儿又早别离。听得道一声去也,松了金钏∶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此恨谁见安排着车儿、马儿,不由人熬熬煎煎的气∶有甚么心情花儿、厣儿,打扮得jiāojiāo滴滴的媚∶准备着被儿、枕儿,则索昏昏沉沉的睡∶从今后衫儿、袖儿,都做重重叠叠的泪。兀的不闷杀人也么哥1兀的不闷杀人也么哥1久已后书儿、信儿,索与我凄凄惶惶的寄。”

    正是出自《西厢记》,元剧四大喜剧,四大悲剧,各有各的艺术成就,但仅在文字造诣上,无一本能及西厢记,比如这一段中的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句。

    只唱了这三段,还是有忌讳的,毕竟他是大臣,有的段子不能出自“这说的是什么?”秦凤娘在他怀中问道。

    “说的什么呀?两人别离,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可想更多的人长久,有时候仅靠怀柔是不行的。”郑朗叹了一口气。不久,又要杀人了,会杀很多的人……

    一百杖,是竹子杖,但抽下去,江衙内也被抽得奄奄一息。

    可这一次郑朗始终一反常态,抽完后,还嫌他躺在这里碍着排练,让衙役将他拖得远远的。

    郑朗这才施施然地回去。

    这件事没有放在郑朗的心上,却仔细的看着崔娴的脸sè。

    “你看我做什么?”

    “是啊,不能看,要闻的。”

    “妾不是你想的那样,不然不会劝你纳妾,”可下一句又lù出她的小心态,郑朗没有闻,她却闻了闻,道:“好俗的脂粉,换了衣服。”

    江杏儿与环儿皆捂嘴偷乐。

    来便来。

    第三天江钧与张从革联手到来。

    但在杭州他们遭到了冷遇,没有一个人前去迎接。

    江钧忍下这口怒气,不是要交接吗?与张夏迅速交接,直接带着随从来到杭州公堂。但没有进门口,直接让随从禀报。

    我是转运使,到了你公堂门口,看你出来不出来迎接。

    听到随从的责问,郑朗放下手中的公文,淡淡道:“转运使啊,你们让他进来吧。”

    PS:今天我用裁纸刀裁纸,想着故事情节,结果往手指头上裁……悲催了,九个手指头打字。

    祝情人节快乐,咱中国人的情人节。再祝各位人长久,共婵娟,合家团圆,情侣天长地久,白头偕老。!。

第三百零一章 拼爹

    江钧听到随从的禀报,差一点吐血。

    但宋朝的制度如此,政权重重叠叠,如盐场与盐仓,杭州能管到一部分,不能全管。如转运使,能插手一路诸州府事务,可不能全管。郑朗无奈,他们同样无奈。

    站了一会,四月末的夏风徐徐吹来,吹来一片槐雪,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也落在他们身上,江钧再仔细一想,心就象掉进冰窟里。一阵夏风将他们吹清醒了,杭州的水混,没有那么好趟的。

    不要说数位大佬家的儿子、女婿与门生,就是郑朗,与皇帝的交情,也是世人皆知。

    气愤地一挥袖,回去了。

    想到了利害关系,可他们还不知悔改,毕竟郑朗只有二十二岁,放在战场上正是当年,但在官场上,只能算一个小屁孩子。又是他们下属,遭此侮辱,依然不甘心。

    州衙里富弼不知道他们二人心中的想法,有些于心不忍,对郑朗说道:“郑知府,我们这样做是不是过了?”

    “我不想这样做,”郑朗摇了摇头道:“但不得不这样做。”

    冗政的结果,能让他与江钧对抗,也让他做许多事一愁莫展,否则盐酒茶矾香种种弊端,至少杭州府内能让他解决一大半。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是盐政引起的麻烦!

    江钧不是没有对策,晚上找到富弼,不平地说:“富通判,你也在朝堂为官,犬子做错了,打也打了,至今睡在chuáng上也不能起chuáng,还想如何?”

    关健富弼也不知道郑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苦笑。

    张从革也不服气地说:“富通判,到底为了什么?一个小婢,还是妓院的小婢,大家同朝为官何苦如此?”

    “张副使,我也不知道郑知府是什么想法。但你这么说就错了,小婢也是人。”富弼说此话时,神情有些不自然。小婢是人可这时代说小婢是“人”,多少有些新鲜。

    宋朝稍稍好一些,若在唐朝,打小婢是官打,谁也没有办法过问。她们地位比宋朝的各部官员权利更难说清楚,只要不出人命,也不太好判决。

    “算她是‘人,,江衙内也打了为什么凌侮我与江转运使?”

    “两位转运使此事依我看大家各自退让一步就算了,象江转运使所说,大家同朝为官,何必阄到这种地步。再说,要不了多久,从海外会有大量金银运回国内,西北不断有不好的消息传来。国事危难,大家齐心协力给陛下解忧吧。”

    可以直接听,也可以这样听,不要争了再争也没有用,朝廷此时需要郑朗,你纵然是转运使,有弹劾监督权,也弄不走郑朗。两虎相争起来,你兼职稍大一些,可实职你们差不多,政绩不如,终是你们落了下风。

    富弼是好心,但这个结果显然不是江钧所要的。

    双方僵持中,端午节到来。

    老百姓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节日到来,一个个欢天喜地来到西湖边。

    也有一些人家到寺庙烧香,多是有亲人出海的人家。明文规订了薪酬,薪酬也很高,但大海上的事,凶险良多。亲人不回来,一个个不放心。因此全部烧香祈祷,烧完香才来到西湖边。

    几乎全城皆空,不但有赛龙舟,还有两场新戏。

    作为娱乐活动,宋朝要比唐朝要丰富多彩,杂剧小说外,已经出现长篇话本,三国志评话,薛仁贵征东事略,五代史平话,以及讲唐三藏西天取经的系列神话故事。可作为戏剧,象这样的长本子,还是破开荒的第一次。

    郑朗略有些不满,动作不标准,演唱得不伦不类,连角sè的扮演也没有分清楚,凭名气排座位。可百姓欢喜,首先它很长,长故事内容就会多,人物就能丰满,其次这些行首难得一见,如今免费为他们表演,还能求什么?

    一边观龙舟,一边看戏,几乎整个城市的老百姓,都涌了过来。

    江钧与张从革也过来观看。

    让他们看到一场热闹,郑朗真实意义,他们还没有想到,却看到事物的另一端,伤风化。看到没有,临江寺那几场,里面隐晦的说了yín僧的种种行为,这些内容大庭广众之下传唱,成何体统。

    郑朗为大和尚们贪得无厌,头痛万分,他们想的却是这个。

    然后写书奏上书朝廷。

    此事郑朗暂时不知,知道了也不奇怪,史书对司马池如何让他们二人坑的记载得不清楚。但对司马池的事迹,郑朗了解一些,与司马光无关,这是一个守旧老成的官员,杭州经济发达,也许不适应。可与郑回相比,司马池能力应当高了许多,为何不适应?司马光是君子,不喜曝人恶,不过郑朗能估猜出来,杭州有很多物事,盐茶商海,让司马池不习惯,还有江张二人的做为,更让他不喜,最后让这两人弹劾离开杭州的。

    司马光这种xìng格,让他们弄走了,况且自己。

    江钧与张从革也不指望一封奏折起来效果,可呆在杭州了,总会找到郑朗更多的把柄。

    但是两人想错了。

    一般情况下,郑朗喜欢人畜无害,但反击起来,同样很果断。

    他此时几个学生还在身边,有一个厉害的妻子出谋划策。在郑朗决定以攻为守时,这几人会将这个攻击变得更犀利。

    江钧与张从革的弹劾书递向朝廷,郑朗也离开杭州。竹子沤得差不多,他要下去看一看。

    双方的僵持,下面普通老百姓看不到的,但上面的官吏,以及大户人家,皆暗暗知道此事。于是派人递了拜贴,邀请他们去西湖不叙,但邀请江钧与张从革的不是当地大户,而是杭州盐仓官。盐在盐场制成后,运至全国各地官府贩卖,运到之盐储存于各地的都监仓中,由盐仓官负责发卖之事。

    两人欣然前往。

    来到西湖边,湖边停着一个画舫,几个官员迎出来。郑朗不在了…才敢与江钧、张从革见面的。

    将二人接到船上,让下人将画舫摇到湖中间,但不远处还有一座画舫,一开始二人没有在意…坐下来后,几个官吏吩咐舫上的妓子端来酒菜,然后大倒苦水。

    自从郑朗一来,他们日子就没有安生过。

    先是韩绛与吕公弼掀开sī盐,追究下来,从各盐场的监官,再到盐仓官,监盐酒税官都脱不了干系。

    随后又发生绑架案…人命案…更让他们提心吊胆。

    有的例子不能开的…比如绑架官员的家誊,一旦让朝廷动怒,举国之力,两浙相关官员与盐贩子,会十分悲催。后来郑朗仅抓住了李用德,没有再追究,一颗心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没有结束,又传出李用德非是命案真凶。不但如此…石介又来两浙巡察大亭户。同样不能动,一动大亭户,非得动他们。仅是石介他们也不怕…甚至大着胆子就将sī盐放在盐仓里,你有本事查,这么多盐堆在哪里,它们自己会说话,俺是官盐,他是sī盐?

    还有本事让它们说话的,但这个书呆子不会有这本事。

    偏偏后面还有一个郑朗若有若无的,不知道是什么态度。

    石介在查隐田,又有了成效,大亭户催得急迫,这些官员如同在烧烤架上做烧烤,感觉生不如死。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两个转运使与郑朗发生冲突,感到时机到来。

    不仅是他们,这一行他们代表了许多人。

    但不是这样直接说,几人说得很委婉,什么不识大体,不知道礼仪云去。何谓大体?难道坐看他们贪墨,才算大体?其实郑朗已经准备坐看他们贪墨,可他们不是一条心,出了人命案,郑朗无法善了。

    不识礼仪,似乎有些,有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朝廷没有制度规订上司前来,做下属的一定要迎接,可表面规矩还是有的,上司上任或者离开,都要接送一下。但是不接送,也没有违背朝廷制度。

    大倒一番苦水,江钧一摊手道:“你们说的有理,可让某怎么办?”

    几个官吏对视一眼,没有答话。

    然后喝酒。

    这时隔壁画舫上传来美妙-的歌喉,离得不太远,只隔了几米,一个盐仓官吏一拍手,将画舫里的妓子喊了出来,也唱,但与隔壁画舫上的歌喉相比,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江钧与张从革不满的皱了一下眉头。

    一个官吏又说道:“两位转运使,不瞒你说,隔壁船上所有一切都是替你们准备的。”

    说着又一拍手,两船靠在一起,他又说道:“请两位转运使过去一坐。”

    两人对视一眼,从木板上走到另一艘船上,船上十二名美妓,四名美妓弹奏丝竹,八名美妓轻歌曼舞,其中两名歌妓边舞边歌,皆是二八-年少之时,长相更是国sè天香。

    除了这十二名美妓就是两个船夫,再无他人。要么船艘中间摆着一些果酒。

    “这是何意?”张从革狐疑地问。

    “她们是我们替两位转运使准备的婢女,让她们shì候,过了今天晚上,属下们会派人将她们接到苏州去,属下在苏州准备两处宅邸,这是屋契。”说着交上来一个锦盒,递到江钧与张从革手中,知趣的离开若在杭州,江钧与江从革万万不能收的,但在苏州,苏州的尹知府,不会象郑朗这么不识相。也可以不收,但随着诸盐仓官退下,画舫已经摇走,不如先乐一乐。

    一会儿乱成一团。

    这时一艘渔船摇过来,从渔船上跳下四个少年,两个壮汉。

    船夫警觉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没有理他们,六人直接闯进舱内,江钧与张从革差点气昏过去,咱好歹是也是一个转运使,不是小猫小狗,什么人都敢开罪我们了。

    急忙地穿好衣服,喝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郑知府的四个学生。”

    又是郑朗,江钧再次喝道:“你们好大胆!”

    “为国为民,为何不敢大胆?”王安石从容答道,眼睛往舱里扫。

    江钧准备再喝,忽然想到他们的背景,一下怂了。

    后世拼爹…这时候也拼爹,范家兄弟的爹职与他们平起平坐,然是君子党的带头大哥,远比他们有声望…另两个学生虽稍差一些,也不差,少年时的王安石训斥范讽就象训小孩子似的,那是三司使,自己仅是转运使,算什么。另一个人的爹不是李刚,可他的岳父却是陈执中。

    想到这里,江钧气得捂着xiōng口说道:“你们太不象话了。”

    他说这话根本不起作用。

    此次郑朗就未打算按理出牌。王安石扫视一下…终于看到那个锦盒…走过去将它打开…说道:“江转运使,张转运使,这是什么?”

    江钧与张从革一看汗就滴了下来。

    里面是屋契,但不止屋契,还有两张存据,苏州一个钱柜的两万贯钱的收条。

    贪墨在宋朝官场也有,连赵祯几年皇帝做下来,几乎也默认此事…没有办法根治,只要不做得过份,几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看如何操作…若是借事闹将起来,当初的王钦若,前几年的范讽下场人人皆知。两万贯数目也比他们二人犯事的数量大了几十倍。

    张从革说道:“我们也不知道,是盐仓官吏送的,送了他们就离开,我们还没有打开看。”

    “你们还想推卸责任?”

    “随你们怎么说。”

    “那么这个锦盒可不可以让我们带回去?”

    “你们没有这个权利。”

    “我们是没有,可郑知府有,”说着,将郑朗手令拿出来。

    郑朗也不知道盐仓官员会送妹妹、房屋与钱,但知道自己一走,肯定会有一些人沉不住气,做出一些举动。于是给了一张手令,着王安石他们见机行事,事急时可以从权处执。

    “你们越权!”

    “是越权,但是别忘记了,杭州还离不开郑知府,至少这两三年内,你们不要想什么。事情张扬开来,你们不管怎么解释,也会被贬职罢官。这段时间,你们安份一点吧,郑知府嘱咐我们带一句话给你,此事到此为止,好好为官,报答陛下对你们的器重,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若不然,这两张存据与屋契,就是你们仕途的休命符。”王安石说着,下了小渔船,离去。

    富弼闻讯后愕然。

    这次收获也远出忽郑朗意料。

    史书对这二人记载很少,仅是因为与司马池的过节,稍稍记载。

    到杭州任转运使的时间也是这时候,接替了张夏和叶清臣的职位接着司马池赴任,让这二人用十余条罪过,将司马池弹劾成晋江知府。

    这时一个官吏偷盗官府银器被捉住,审讯时犯人供认自己是替江钧掌管sī人钱柜的,所盗的银器被他卖出了一大半。后来又有人发现越州有人sī物偷税,sī何物不知,这人与张从革有姻亲关系,曾sī下请人托请过张从革。

    这两案应当皆不小,否则不会张扬出去。

    但这时两人时为两浙正副转运使,位高权重,无人弹劾,于是有人劝司马池,你去弹劾江张二人报仇吧。司马池不从,被人称为长者。

    是包庇还是长者,不去考究。

    但说明了这两人品行不端,也未必与历史相仿佛,可是郑朗还是很担心的,自己那批犯人没有处斩,石介一逼,不少人蠢蠢yù动。这两人来的正是时候。

    还是不一定,可是江钧没有上任,他儿子就来到杭州胡作非为,一叶知秋,逼得郑朗索xìng先发作,让这个脓包先长大,挑开挤出脓汁。

    富弼盯着两张收条,喃喃道:“好大的手笔。”

    王安石道:“不多,这次我们不前去,以后还会有。”

    “现在怎么办?”富弼迟疑地问。有两策,依此为把柄,让两个转运使乖巧一点,此时不叫包庇,是叫宽容。

    还有一个办法,继续两败俱伤下去。

    郑朗有权查处杭州境内案件,但没有权利查处两位转运使,江张二人一口咬定我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也不大好办。不就是喝一个花酒,又不是他们两个人喝花酒,喝花酒的官员不要太多。纵然处罚下来,也仅是贬职。

    那么郑朗也会贬职,有可能也连累了他四个学生。

    作为富弼,希望是前者,不是不能得罪这些人,他自己本身就是君子党,敢于进谏。但大事要紧,有这个把柄,两人老实了,没有必要火拼。原先郑朗在家中商议时,也希望是前者,所以王安石临走时说了一句,井水不犯河水。

    这时严荣说:“要么,问一问郑大夫。”

    是商议了,但没有想到会捉到两万贯的钱柜收条,事情有了新变化,还是通报老师一声吧。郑朗离杭州城不远,人就在富阳。既然严荣这么说了,几人同意,立即派人将信送到郑朗手中。

    郑朗也愕然,然后寻思,大约这二人也不知道盒子里装的两万贯收条,否则不会大咧咧继续放在锦盒里。至于两败俱伤,他就没有想过。只要金子银子与铜块一起运回来,自己派人将两人的家抄了,朝廷也会装聋作哑。除非大局已定,那么会有人翻出老账,可那时翻出来还有什么威力?

    他也不想火拼,可难得的两万贯收条,不利用可惜了,想了一想,既然江大少一来杭州,就要拼爹,那么就拼爹吧。

    这些送礼的官吏有盐仓官,还有盐场监官,牵连到盐官、仁和、钱塘三县,复交给韩绛、吕公弼与薛利和、石介主审。

    看看谁的爹是李刚!

    对三位知县下了一条命令,两位转运使才来没几天,这些官吏们居然用房屋、美女与巨款贿赂他们,胆大包天,给我严查。!。

第三百零二章 杀鸡(上)

    但不久后郑朗回到杭州。

    拼爹也拼不长的,一旦吕夷简与韩亿得到两个儿子的动静,必定会写信反对。

    例如韩亿,宋朝发展到今天,兼并很严重了,仅郑朗知道的如他本家比部员外郎郑平,占真定良田七百顷,也就是七万亩地。一个比部员外郎,况且更大的权贵。

    丁谓当政时,打算占购故相向敏中在长安华严川的田,派韩亿前去喻意,而韩亿对向敏中的儿子说,土地,衣食之根本,千万不能出卖。是不畏权贵,或者是守旧?

    这样的人,万万不会让坐看儿子在杭州“胡作非为”。

    倒是吕夷简更为老辣,他让儿子来杭州是为了混政绩的,也许会观望一阵子再做决定。

    所以这件事速度必须要快,带了一些竹纸,匆匆忙忙赶回杭州。

    见了富弼,富弼道:“郑知府,为什么我感到心中有些不安?”

    “那是,如今连转运使我们都敢动,你想一想,从两浙到江淮,一个盐字牵连到多少官员?”

    在郑朗记忆当中,北宋一朝,因为sī盐一事,造成数次起义,也不能算是起义,与王小bō方腊一样,属于不得志的sī盐贩子,sī茶贩子,才对朝廷心怀不满的。他们并不是那种过不下去的佃农,也是小康家庭的小商人与小地主,但人心不能满足,想要更多。可总体来说,是制度造成的结果。但没有因为sī盐,揭开什么大案,这是北宋官场的潜规则。倒是后来,特别是清朝,查出数起特大盐案,处死无数官员。

    富弼有些sè变。

    “富兄,你连陛下都敢骂,难道还怕这些官吏?”

    “不是……”富弼说得很勉强。

    “难道富兄也象一些人那样,以为陛下仁爱,骂一骂没有事,于是便骂,博一博清名。”

    “郑知府,你怎么说出此语!”

    “放心吧,这件事轻重我会掌控。”

    “既知轻重,为什么你偏偏……”富弼准备说一句,为什么你将事情越闹越大,想到博一博清名,不由的语塞。

    “我写的中庸,你也看过,直而温之,以刚直公平温和态度决事,但前面有与时俱进,也有一个直字。到病入膏荒的时候,也不得不用重药、虎狼之药诊之。有的事,我不得不对你说了,”郑朗将他的十面埋伏说出来。

    “原来,原来……”

    “这一回富兄明白我的苦心了,不但人命案,我不好交差,长久下去,连两矿都不保,你说一说,一个转运使算什么?”

    “你怎么知道两位转运使会受贿?”

    “我也不知道啊,”郑朗打了一个哈哈,很快想到一条理由:“江衙内行为不端,不能证明什么,但我担心,若是两位转运使德操好,我们处罚也得当,不过挨一些小竹杖,养养伤,当作一个教训,虽不快,江转运使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若德操不好,他们能很快勾结到一起,提前将他们弄出两浙,不然后果你也知道了。”

    富弼无言以对,难怪郑朗一直在训练那一千几百士兵。大半天后,长吐一口气,埋怨道:“你瞒得我好苦。”

    “事关重大,恕罪则个。”

    “郑知府,他们必然不服。”

    “不但不服,你想一想,江东让范仲淹折腾得天翻地覆,两浙又受到我的影响,有的官员过得苦啊。”

    富弼哭笑不得。

    “他们有一些人际关系,蛊huò起来,上书弹劾的人会很多。”

    富弼还是有一些小手段的,后来硬是扛过吕夷简给他出的难题,但手段始终有限,因此在韩琦数次折辱之下,无还手之力。静下心沉思一会,问道:“后面怎么办?”

    “不知道,但得快点结束。并且我还带来一样东西,”郑朗说着,将那几张竹纸拿出来。

    竹纸从唐朝就开始出现了,造价很便宜,但工艺落后,不但粗糙,又黄又硬又脆,实用价值不高。到明朝后才渐渐改良了工艺,遍及开来。天工开物记载了简单的方法,与宋代工艺区别就是选材、沤材与石灰。选材必须选春天清明前后时的nèn竹子,早纤维nèn了,迟纤维老且粗,也是眼下竹纸发脆发硬的主要原因。二是沤竹子,必须要沤满三个月到一百天,不同地区的竹子,略有差别。那怕是一天功夫,也会形成区别。三是加上石灰,是起漂白作用。

    这是简单的区别,中间还有更复杂的工艺,夹江竹纸从沤到蒸捣操四个阶段,一共是七十二道工艺,富春竹纸还有人尿发酵法的制浆技艺与dàng帘打浪法的抄制技艺。

    许多工艺郑朗不知道,但记得一部分,于是广邀工匠,不但杭州本身有许多造纸的作坊,越州更是自唐朝时造纸圣地之一。这两处有许多造纸名家,用官府的名义将他们召集过来,当然,研发成功了,他们自己也有许多好处。竹纸的廉价,众所皆知,一旦工艺改进,只要略略有一些实用xìng,也会产生巨大的经济价值。

    郑朗如何知道这些工艺的,他们不清楚,也许是格物的本领,既然能变出蔗糖,大约会成功,将信将疑地被征召来,坐在一起商议。结果两百多名工匠与作坊主,想出了最少有八百种方法。

    郑朗看了看,否决一半,还有一半,他也不能做出判断,只好让大家一一研试。今年是不行了,但得到准确方法后,明年两州就会产生巨大的效益,受益最多是杭州西边数县,竹子多,连司马光也兴致勃勃的参与进来。

    什么是政绩,百姓过上好日子,政通人和,又能为朝廷创造财富,那就是最大的政绩。

    许多种方法失败了。

    但已经成功研制出来五六种,有工艺简单的,仅十几道,有工艺复杂的,有三十多道,不过制出来的竹纸都能实用了,其中有一种竹纸工艺简单,成本低廉,质量也可观。还有一种竹纸从韧xìng到光滑度,不亚于一些藤纸,并且白洁喜人,书写流利,唯独不美的,造价偏高一些。但也无妨,再怎么比,它也比藤纸造价低,而且选材广泛。从唐朝至今,许多地方因为大量制造藤纸,已让古藤几乎到了枯竭的地步,凭借这一点,也比藤纸更有意义。

    从兜里将竹纸拿出来,说道:“富兄,用竹写一写,看看如何?”

    不能看光鲜,要看下不下墨,更不能涔墨,否则依然不美。

    富弼用笔随意写了几行字,问:“造价几何?”

    郑朗说了造价。

    富弼惊喜地说:“它来得太及时了。”

    竹纸作用不仅是给杭州带来的经济价值,使杭州无数人家过上好日子。一旦纸价便宜下来,会使更多的人用得起纸,连书本也会便宜,那么会有更多的人读得起书,后面的价值更大。

    又道:“递到朝廷吧。”

    远方的金子银子未到,有了这个竹纸,也是一个大大的政绩。正好冲上一冲,抵消某些人的弹劾。

    “还用你说吗?”

    ……

    朝廷正是多事之秋,先是王曾卒,后是蔡齐卒。但另一个名臣韩琦渐渐脱颖而出,上书曰,祖宗以来,躬决万条,凡于赏罚任使,必与两制大臣外朝公议,或有内中批旨,皆出宸衷。自太后垂帘之日,始有假托皇亲,因缘女谒,或于内中下表,或但口为奏求,是致侥幸日滋,赏罚倒置。唐之斜封,今之内降,蠹坏纲纪,为害至深。乞特降诏谕,今后除诸宫宅皇族有己分事方许内中奏陈,自馀戚里家及文武臣僚或有奏请事,并令进状,更不许内中奏陈,犯者重贬,则圣政无sī,朝规有叙矣。

    于是赵祯下诏禁皇族以及诸命fù、女冠、尼等非时入宫内。

    有积极意义的,不过消极意义就是政权进一步向士大夫转移。

    接下来一件事就能看出来。

    有时郑朗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商议好了的,开封府推官苏绅疏言,王德用宅枕乾冈,貌类艺祖。王德用状貌雄奇,黑脸,象赵匡胤,懂的。

    郑朗看到这份邸报后,哭笑不得,王德用是少年英雄,不否认,就凭借他抢亲这一举动,哪里象赵匡胤?连赵匡胤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可这人是一个地道的武将,盘居东府,文臣难受不难受?

    接着孔道辅又说,德用得士心,不宜久典机密。于是王德用罢为武宁节度使。

    皇族命fù不能进宫,武将最后一个大佬也倒下来,文臣终于一统江湖。

    接着诏李若谷、任中师、韩琦与三司详定减省浮费。

    这是好事,节流终是主流,是家为国一个样,大手大脚的,赚再多的钱也不够花。但是怎么节的,能看到韩琦的聪明之处,进言道,今yù减省浮费,莫如自宫掖始。请令三司取入内内shì省并御药院、内东门司先朝及今来赐予支费之目,比附酌中,皆从减省,无名者一切罢之。

    从宫中节吧,本来皇宫开支不大,还要节之。

    再次诏从之。

    韩琦不但进了这两谏,几乎每月要上疏一封,以至这两年中相关的宋朝史书中,有五分之一的篇幅,都是记录他的进谏奏文。可与范仲淹不同,他每份进谏进得恰当好处,十有**被恩准执行。

    这一节,一片鸡犬不宁。

    就在此时,江钧第一份弹劾书奏献到朝廷。

    中书几个大佬面面相觑,什么白蛇,什么临江寺,老子化胡,他们没有看到过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伤风化,将奏折交给了赵祯。

    赵祯也不好判断,随着邸报,做了一个批注,让郑朗将那三个戏本子呈上来。

    这是开始。

    接下来,诸多弹劾书奏象雪花一样飘到京城。

    多是两浙官员,也有江淮官员,弹劾郑朗无事生非,让石介查大亭户,查大亭户也可以,但石介是什么人?一介痴书生,在下面查得乌烟瘴气,民声鼎沸,怨气冲天。差一点写再查下去,下面的百姓会造反起义。不行,即便要查,得换一个人。

    很明智,掰不倒郑朗,先将石介弄走。不然盐政合一,事情会很麻烦。

    接着是江钧的上书,不能撒谎,但能换一种说法。儿子来到杭州,脾气不好,用茶水泼了小婢,不算很过份,让韩绛揪住打了几十杖,作为惩罚,足够了。郑朗再次将我儿子拖到画舫前,挟着妓子一边寻欢作乐,一边让人毒打自己儿子以作助兴。

    赵祯有些mí糊,郑朗会是这种人?

    继续往下看,奏折上又写道,郑朗不仅如此,明知道杭州吏治**,不作阻止,自己与张从革不知,让几名小吏请到船上宴会,他却派着几名学生暗中监视,并且知道这几名小吏怀揣钱柜的存据也不提醒。席间几名小吏将他们请到另一艘船上,丢下一个锦盒离开。接着郑朗几个学生冲上船来,强行搜索,打开锦盒,对我们载赃。臣指天盟誓,以臣的列祖列宗盟誓,臣从没有打开那个锦盒。

    赵祯不由地揉脑袋,派人将叶清臣喊来。

    将这些奏折递到叶清臣手中。

    叶清臣看了看,道:“江衙内的事,臣还在杭州城中,江衙内行为固然恶劣,郑知府做得略重了一些。”

    很公道的评价。

    “江钧所奏是真?”

    “怕不是,唱的戏本子,我也看过,风化说过了,郑知府也与臣提及他的用意。”

    “什么用意?”

    “寺院侵田。”

    “寺院侵田与戏本有何联系?”

    “寺院也在侵田,对此郑知府不想过问,但许多寺院侵占了湖泽溪河,妨碍水利,不但杭州,明州、湖州与苏州皆有,包括淀山湖等湖泽。富弼用地换地。”

    “那不就解决了吗?”

    “有部分寺院做出退让,但有的寺院刻意挟制,要求过份,居然要以一换五换十。大约郑知府来杭州时就考虑到这一点,编了几出本子,讥讽佛教,打压他们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然后再想办法。”

    “原来如此,”赵祯点了一下头,这一来有伤风化的罪名洗脱了。

    叶清臣继续说道:“至于石介,臣也听闻了一些,他在江淮处没有什么作为,但到了杭州,恐怕郑知府相助了,有些人害怕,然而陛下此案不可深揭,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会牵连到无数亭户、船夫、走卒、衙前、官吏,会达数千人之巨。”

    只要沾上,若是没有旨书特敕,这些人必死无疑。

    此时赵祯也不是昔日吴下陈méng,叶清臣这一说,赵祯心中明白了,中间对错,两位转运使过失多些,具体的叶清臣也离开杭州不知道了,可郑朗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将事态扩大化。

    于是写了一封诏书,让郑朗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上奏朝廷。不好说,写秘奏,朕为你开特例。在诏书中又说了另一件事,不管什么原因,他让几个学生带人搜查两位转运使,是越权行为,若是真事,必须惩处,让郑朗也解释一遍。

    怎么惩处没有说,大约拿掉一两个职位,可那个郑朗在乎吗?

    但朝廷中还有一些大臣有异议的。

    有的直接进谏,将石介召回,别折腾了,西北随时有可能会发起战争,后方要安稳。

    正好郑朗的奏折也到了京城。

    也没有说其他,献了竹纸,又说了盐的事,一切麻烦是sī盐造成的,所以从江淮到两浙有许多官员上书弹劾,是因为这一举,妨碍他们收取sī盐带来的好处。

    朝廷若默视sī盐,臣也同意石介回京,并且立即写州令,鼓励百姓全部走sīsī盐,以便让更多的人得到好处,对朝廷感恩戴德。

    书奏是先到中书,几个宰相看了后脸上神情全部丰富多彩,什么样的表情也有。

    再者,不纵容sī盐,但为了大局,尽量将事态缩小,那么请下诏准许我与石介共同议大亭户的事宜,仅是大亭户,无他。

    不要再搞了,针对的仅是大亭户。

    赵祯看了奏折后,很不悦地对群臣说道:“为什么几百个为非作歹的大亭户,居然不能动!朕想不明白。”

    这一句说出来,几乎下了一个定论,那一个大臣敢作声?

    但是江钧的加急奏折也到了京城,两浙罢盐!!。

第三百零三章 杀鸡(中)

    第三百零三章杀鸡中

    雨下得密集,白茫茫的从天而降,无休无止,黑夜转眼间怪异地被雨水淋淡墨汁,变得明亮。

    两人打着油布雨伞,来到吴山下的吴宅,扣着铁门。咣咣的响声,在夜雨声中有些凄厉,吴家的门房将门打开,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忧烦你对你们家大郎通禀一声,梁都监有请他抵府一叙。”

    “雨下得大……”

    “休得罗嗦。”

    房走进去禀报。

    吴畦南在客厅与他的家人说话,他是盐仓的主薄,又不是坚定的倒郑石派,事情闹得大,这几天神情一直很恍惚。听到门房的禀报,看了看门外,大雨倾盆,打在瓦愣,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宛若玉盆儿一件件碎了,又宛若千军万马裹着铁蹄而来。

    吴畦南喃喃道:“这么晚了,雨下得大,喊我有什么事?”

    “小的也不知,”门房道。

    “你当然不知……”吴畦南站了起来,穿起官服,又看了看娇妻,两个幼小的儿子,与长女,最后对长女说道:“杭州一触即发,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有好下场,你在家中最大,又明晓事理,两个弟弟你要照顾好……”

    “爹爹。”

    “就这样,”吴畦南摇了摇脑袋,叹息一声,幽幽的叹息声仿佛从黄泉地狱传来,然后披起蓑笠,冒着一把大雨冲出去。

    到了门口,两人说道:“有请。”

    “请。”

    雨更密,连成了一道道无休无止的珠帘,三人行过,靴子踩在地面,地面的积水不时溅起一些碎浪,水墨色的浪花又迅即倒覆下去,跟随着雨水流向远方。

    前面就是一个岔路口,一条是闹市,一条从吴山的石径直插而过,后者更近,其中一人道:“请吴主薄从这里走。”

    “雨天路滑。”

    四字说出,两人同时停下,看了看四周,四周除了一片黑漆漆的树木,茫茫的雨声外,再无一人,刚刚说话的人突然问道:“梁都监明天要罢市,问吴主薄怎么想?”

    “罢市啊?”吴畦南再次喃喃道。

    “是,罢市!”

    “过了!”吴畦南道。

    罢盐,已经是宋朝立国以来从未有过之事,时季又不同。

    如今海盐是煮盐,煮盐一要浓度高的盐泥,二要枯萎的草木,所以出盐季节乃是冬天,也是私盐最猖獗的时季。五月份草木葳蕤,黄梅天雨天又多,乃是出盐最淡的季节,朝廷可以忍受。就是不能忍受,罢盐乃是各盐场盐监的职责,一旦罢市,自杭州起,数个盐仓发动,吴畦南也相信他们有这个能力,但老百姓买不到食用盐,会掀起多大的风波?

    “吴主薄,你不同意?”

    “恕难从命。”吴畦南说完,看了看西方,西方住着千家万户,虽是一片茫茫的大雨,有许多人家点亮了油灯,点点亮光生生的破开雨幕,象星星在闪烁,哪里有一点星光,就是他的家,惨然一笑,道:“你们想要动手,就在这里动手,我不会喊叫,但请梁都监看在同僚一场的份,请善待我的家人。”

    “我们一定会转告。”一人沉声道,说着,将伞柄一抽,伞柄居然变成一把犀利的细剑,在一片雨幕中,细剑闪着妖异的光芒。

    “好精巧的设制,”吴畦南失神的盯着它看。

    “好大的胆量。”

    “胆不大,我也不想死,但这几天盘算着,你们必定会杀我,虽留恋世间,不能两全,只好死,请动手。”吴畦南闭了眼睛。

    “对不住了!”说着,细剑刺向吴畦南的胸口。

    忽然两声弦响,两支冷箭迅速射来。

    ……

    燃的是巨烛。

    郑朗不会吝啬地用油灯,在此他态度与岳父一样,奢侈的事不会去做,但也不会刻意做伪。

    家中的收入加薪酬,一年有一万五六千贯,为什么过着穷酸的生活?

    烛光跳跃一下,郑朗落下一子。

    富弼道:“为什么要在这里落子?”

    “无子可落,走一着闲棋。”

    “我有子可落,”富弼笑道。两人棋力相仿佛,皆是半斤八两,对了两局,各胜一盘。但富弼胜的一盘是赢了八子,郑朗胜的一盘赢了两子。不是比弹琴,儒学,画,富弼信心爆满。

    随着两子落下,双方各走了十几着,技艺差,想长考大约不能,所以子落得快,吃过晚饭起,居然只用了一个半时辰,下到第三盘。

    门房走进来,道:“门外有一女子扮作男装,说要求见郑知府。”

    “让她进来。”

    一个二七少女带了进来,十四五岁,长段儿还没有长好,可是国色天香,虽穿了一身儒衫,也遮掩不住她的清秀姿色。

    拿着一枚黑子,看着她,郑朗问:“你是什么人?这么晚见本官有何事?”

    “小女子乃是盐仓主薄的长女。”

    “你就是吴畦南那个漂亮的女儿。”

    “是,不敢说漂亮。”

    “不用作谦,我听说过,当初为了娶你,冯家花了三千匹绢,以及其他的,计达万贯的聘礼。”

    “郑知府,不提冯家,请郑知府救我爹爹。”

    “今天难得我与富通判下几盘棋,说这些,俗了俗了,娴儿,你带她下去休息。”郑朗又落下一子。

    “郑知府,请你答应小女子,小女子愿意作牛作马侍候郑知府。”

    “吴小娘子,这话不妥啊,你虽未婚嫁,但订了亲,怎么侍候我?”

    “冯家,他,他……”

    “看来你受了刺激,言语不清,真不行,你坐在这里息一会儿,等想好了再说。”

    “我……”

    “不用我了,你听一听,后院那些唱戏的是什么人,她们一个个姿色也很好,也想侍候我,但这个艳福本官却不解风情,更不要说你订了亲,争议良多。”

    吴小娘子气苦,虽订了亲,但吴家所做所为,你既然对峙,不会不知道。怎么着我还是一个良家子,怎好与那些妓子相比。但看着站在边侍候的江杏儿,这句话生生咽了下去。

    继续落子。

    吴家小娘子再次跪了下去:“郑知府,时间紧迫,再不救,我爹爹就有凶险了,请你答应。”

    “唉,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进来。你能不能等我将这盘棋下完了再说?”

    “不能等。”

    “我与富通判是臭棋,下棋很快的,请稍等片刻。”

    “真的不能等。”

    “大俗,大俗,如此良辰美景,后院时有美妙歌喉若天际传来,又有天簌般的雨声,若是金戈铁马的琵琶曲声,却被你扰了。请坐,再不坐下,本官就派人将你赶出去。”

    “你就是这样的好官吗!”吴家小娘子气愤的说。

    后院那声歌喉,她知道,自从这个知府将案件交给三位知县审理后,事情就闹大了。

    对于盐场与盐仓官员,三个知县只有监督权,不大好查,但那一夜他们带了一些随从,随从却好查好刑讯的,让三个知县抓了,迅速取得口供。将案件转到杭州府。

    杭州府也不好审查此案,必须要与转运使合作。但眼下有一个最大的机会,石介清查亭户,有权酌情处理盐监事务,于是这个知府与石介合作,将权利合二为一,将几名官吏全部抓了起来。

    然后两个转运使强行插手。

    杭州府不放人,他们强行来监督问案。在这种情况下,几名官吏一概不承认。然而这个知府说了一句话:“朝廷不杀士大夫,是文官,但可以流放到岭南,到了岭南生不如死。不杀文官,但可以杀吏。按照宋律,牵案的人概无生机,但是牵连的人太多,纵然是朝廷,也不会全部杀,杀不起,大部分罪行轻的人会一率释放。释放了大部分的罪犯,剩下的罪犯朝廷会严惩以待,以便警告后来人。不但你们会死的死,活得艰难,连你们的家人也会流放,或者做为官妓,任人凌侮。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们保全了性命,也保全了你们的家人。进一步,你,你们全家全落入悬崖,永无翻身之日。”

    决口从这句话说出后,全部打开。

    但另一边也没有等死,朝廷,还有其他的,包括赎出秦凤娘等行首。都知道他们用意,赎出来做为家妓婢女,为了报复,她们会马生不如死。让这个知府用感化百姓排练戏曲的名义,将这些女子扣在家中不放,拒绝不放人。

    连十几名妓女也要救,为什么不救我爹爹?

    “你知道什么是好官?”富弼说,但冲她挤了两下眼睛。

    “富通判……”

    “郑知府让你坐,你就坐,为什么不坐!”

    “是,”吴家小娘子应了一声,焦急地坐下。

    又落了几子,富弼说道:“哈哈,我又要赢了。”

    吴家小娘子瞅了瞅,富弼白棋在左角眼看要形成一条大龙,十几个黑子在中间苦苦挣扎,却毫无生机。一旦让白子将这十几粒黑子吃下去,这盘棋白子就要大胜了。但是她眼睛往下瞅去,说道:“下面那粒黑子。”

    “万金娘子,俗啊俗,岂不知观棋不语!”

    富弼还在棋盘找那枚黑子,郑朗落下一子,刚才那着闲棋与左角棋子立即呼应起来。若强行将这十几粒黑子吃下,有可能反被外围的黑子包围,将角这好大片的白子反吞下去。

    也不算高明的下法,郑朗能想起来提起布这枚黑子,再诱白棋一步步跳入这个陷阱,属于他的超常发挥。

    富弼伏在桌子沉思,过了好一会才沉重的落了一子,郑朗立即跟了一子。

    富弼又沉思,艰难的落了一子,郑朗又跟进一子。

    双方各落五子后,富弼当断不断,左角的大片白棋全部被隔绝,大输是眨眼之间。富弼不服气地说:“郑知府,你是故意如此?”

    “你喜欢吃子啊,我索性让你吃个够。”

    富弼也不气,本来他棋下得不好,输便输了,一推棋子说道:“看来人不能太贪婪啊。”

    “自是,知足常乐,不知足就会一错成千古恨,”郑朗说着,看了看坐立不安的吴家小娘子,又道:“有这个俗人在此,不下了。”

    将棋子往坛里装。

    富弼又冲吴家小娘子挤了挤眼色,那意思别往心里去。

    吴小娘子哪里忍得住,又跪下说:“郑知府,你的棋下完了。”

    富弼叹息一声道:“你救父心切,孝心可嘉,但象这样沉不住气,不要侍候,这个家你恐怕连门槛也没资格迈进来。”

    非是他想做媒人,是妾,没有保媒的说法,士大夫养几个小妾颇为正常,富弼自己也有好几个小妾家妓,郑朗除一妻三妾外,什么都没有,富弼冒出这想法,十分正常不过。

    “胡说八道,”郑朗道。

    富弼微微一笑,这个小女子居然看到那个棋子的妙用,再加长相,虽是小官宦的女儿。这场劫难过后,吴畦南必然被罢官,做郑朗小妾倒也可以。于是道:“要解风情的。”

    “娴儿,杏儿,以后富兄过来,只给他水喝,茶不用给了。”

    “喏,官人,”两女不约而同齐声答道。

    “好酸,好酸。”富弼用手扇着空气。

    “好俗好俗,”郑朗也扇着空气,但手的方向是冲着吴小娘子与富弼扇的,仿佛嫌不够,又道:“四儿,拿琴来。”

    四儿拿出琴,郑朗抚弦弹奏,曲子很古怪,弹了一会郑朗道:“我倒底没有本事用瑶琴将十面埋伏弹好,不知道越州法华山那个大和尚能不能弹好?”

    “那个大和尚?”

    “知日的师弟义海,听说他还收了一个弟子叫则全,又是一个琴家高手。”

    “他若听到你的那几出戏本,生气都来不及,你还指望能请他到杭州?”

    “错也错也,不知道罢了,若明白我的用意,他来得会更快。”

    “为什么啊?”四儿不解地问。

    “我这是净化佛教,他们是真正的避世高僧,会不会看到佛门变成眼下这辰光?”

    富弼细想了一下,义海没有听说过,但知日的事迹则听说过一些,似乎确实是这种人。再细想,这对师兄弟的秉性不由让他悠然向往。

    “四儿,你来学琴。”

    “我?”四儿指着自己鼻子说。

    “就是你,你心性简单,简单就容易干净,我心中藏了太多的事,想要琴声出神入化,大约不成了。”郑朗叹息道。

    “官人,奴很笨的。”

    “不笨,不笨,比起那些贪货,你聪明了十倍。”

    郑朗扯东拉西,吴家小娘子却是如坐针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就在这时,门房又进来禀报:“韩知县与吕知县押了几个人,要求谒见。”

    “让他们进来。”

    人被带进来,除了韩绛与吕公著和十几名衙役外,还有六人,四个大汉吴家小娘子不认识,但有两人她认识,一个也是盐仓的一名小吏,非官,乃是吏,差前应征到盐仓管事的,还有一个人,吴家小娘子已经扑过去,大声喊道:“爹爹。”

    “吕知县,韩知县,让你的人替他们松绑。”

    衙役将四个大汉的绳索解开,郑朗说道:“你们坐。”

    让他们坐下来,又对韩绛与吕公弼说道:“你们也坐。”

    几人落坐,郑朗说道:“韩知县,吕知县,你们有没有收到家信?”

    “收到了。”两人同时答道。

    “你们的父亲大人有没有说过什么?”

    韩吕二人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很正常,当初他们安排你们过来,是为了政绩,以为我会象在太平州那样兼顾各方,你们能力也有之,那么政绩也会有之。本来我是打算象在太平州那样做,至于私盐,我知道得比你们清楚,但没打算过问。原因相信吕相公与韩相公也对你们说了。虽然我来杭州之前,看了盐官的盐场,仅是看一看亭户的生活。有可能会进谏改善一些小亭户悲惨的境地,其他想法没有,太深,不便插手。不是妥协,盐茶酒矾香,朝廷专营,利润太厚,动心的人太多,无奈之。但也不是不做,一旦海外的事成功,会用契股做一些约束。在这之前,我不会动。我出去巡查,你们查了,我没有办法干涉。我听到你们前来,有两个担心,怕你们做不好,怕你们看不惯我的种种做法,没有想到这方面。”郑朗叹息道。

    宋朝制度如此,层层重叠,下面的官员要查私盐,他能奈何,就象两个转运使又怎么阻挡自己?

    又道:“我也错了,当时应当快刀斩乱麻的,不能拖。多起命案发生,案子结不下去,一直将人犯拖在监狱里,我也说出我的心意,但不敢公开说我不查,有违朝廷律法,因此狐疑的人还会有之。正巧两位品性不好的转运使赴任,其实说人不好,我也不好,以前读春秋,讥郑庄公养共叔段,不想有一天我居然使出这一策……”

    韩绛道:“郑知府,你说是罢盐之事……”

    “我说了什么?此次我养了好几个共叔段,你知道我说的那个共叔段?”

    韩绛不能作声,即便罢盐是郑朗有意为之,郑朗也不会承认的。

    郑朗转过头来看着四个大汉,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刘三奇。”

    “小的叫何四八。”

    “小的叫戚家正。”

    “小的邹清。”

    “刘三奇,何四八,戚家正,邹清,你们可知你们犯下什么律条?”

    四个面如土色的伏下,说道:“郑知府,饶命。”

    “我也不要你们招供,你们供词对本官意义不大。”

    “是,是,”几人哆嗦地说道。自己人这边动手杀人,人还没有杀呢,人家埋伏的人就杀出来,说明早有了准备。郑庄公养共叔段他们不懂,但大约意思知道,敢情人家早就知道了,挖了坑让面那些大人物们往下跳的。

    “是死罪,但能活命,你们想不想活。”

    “我们想活。”

    “那好,你们回去对你们梁都监说,吴畦南与解方严不答应共事,让你们杀了。当然,你们也可以将实情通知他们,本官不担心,大不了以后多割几个人头。”

    “是。”

    “去,动作快点,否则他们起疑,本官给你们生路,但他们会杀你们灭口。”

    “是,是,”四人拨腿就跑。

    郑朗这才看着吴畦南,道:“盐仓里的盐有多少,别人不清楚,你清楚。大约今天前面发生的事,你也能猜测出来,这几天过得不大安心。”

    吴畦南不答。

    郑朗玩味地抚着古琴的岳山,又道:“虽然你受贿,但不会死,此次牵连的人太多,若你有功,朝廷必然赦之。”

    然后又看着吴小娘子,万贯女子啊,仅是订一个亲就出手一万贯聘礼,成亲会值几何?虽姿色不错,不亚于后院那些行首,然而当真仅是聘礼,就值这么多?

    吴畦南还是不答。

    “刚才与阎罗王会了一面,他还没有点醒你?我明白了,本官早迟会调任,可杭州无论怎么查,一些人还存在,你呆在杭州危险,不仅你危险,你家人也危险。不说朝廷顶多让你流放,家人却能保平安。错也,你是本官盐仓的账册,他们不放过你,本官也不会放过你。本官救你性命,是本官职责所在,也不要你感谢。但你继续执迷不悟,拒不交待,案件轻重是在本官一念一笔之间,到时候你的家人还想呆在杭州?你的两个儿子将会到岭南,你的妻子与你的女儿,将会到青楼。吴小娘子,到时候你不是侍候我……”

    “侍候你……”吴畦南哑着嗓子问。

    外面的夜雨更大了。

第三百零四章 杀鸡(下)

    第三百零四章杀鸡(下)

    大前天吃了不洁食物,自作聪明,买了一盒藿香正气水,结果很悲催(难道如今不用地沟油,改用砒霜调味)。这几天生不如死,上吐下泻,人都吐成了植物人,知道要写一下请假条,但写不出来。昨天责编打电话询问,晚上想打起精神码几千字,头痛欲裂,还是码不出来。今天虽然稍稍好一些,情况不太理想,勉强码一码。再向各位道歉一声。希望下午两瓶盐水挂后,能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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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说的,是你女儿说的。但你放心,本官不是那种人。”郑朗道。

    “我,我……”

    “你好好想一想,本官不逼你。”

    吴家小娘子伏下,道:“小女子刚才冤枉了郑知府。”

    “没有事,我不怕别人冤枉我。”

    吴家小娘子俏脸一红,伏在地上说道:“小女子说的话算数。”

    “休得胡说,你难道没有听到富通判刚才那句,我家门槛虽破,可它很高。”郑朗扭头对衙役说道:“你们将石介喊来。”

    两个衙役冒着一把大雨冲出去。

    韩绛问:“郑知府,我有一不解之处,你给了他们海外矿藏的契股,还有竹纸,以及其他的,收入颇丰,为什么不知足?”

    “韩知县,全国有多少百姓?户部在册的就有一千多万户,还有匿户,许多蛮人夷人不在户册当中,实际人口已隐隐超过唐天宝年间。都盐院说年产盐四百万石,正盐平盐平均一下一石只有两百来斤,以这个盐量只够腌咸菜的,但我们腌咸菜有了盐,炒菜也有了盐,它是从什么地方变出来的?”

    富弼哑然失笑,这个比喻妙。

    “私盐情况远比你我想像的更严重。杭州过路的私盐不问,本地所出私盐一年最少会有三十万石,仅此一项,一年能流失一百多万贯。顾忌到朝廷律法,不是所有大户官吏参与进去,能参与的仅是盐监各个官吏、相关商贾、有背景的大户、大亭户、一些不要命的船夫力夫,财富更集中。我是给了利,但对这一群体而言,我给的利还是少了啊,你说如何杜绝?”

    “人心太贪婪了。”

    “不对,是人就会贪,有人贪财富,有人贪美色,贪才学,贪名位,你与吕知县贪的是政绩。与贪婪无关,即便贪也是朝廷在贪,若朝廷不专营,象唐初,会不会有私盐现象存在?我在太平州实施盐水选种,是官府选的种,没有向民间推广,为何?盐太贵,选一选种最少要二十斤的盐,才能使盐水浓度达到选种的目标,可太平州最次的一种粗盐一斤也要三十文钱,有几个百姓舍得?不但盐,茶、酒、矾与香,都有走私现象。利太厚了,伸手的人必然多。算少一点,一年六百万石,抛去给亭户的钱,运输成本,官吏薪酬,一斤食盐也能为朝廷带来二十文的收入,那么仅盐一项,就为朝廷带来三千多万贯,但朝廷得到几何?”

    韩绛不能回答。

    “故我进谏让石介过来,只查大亭户,没有大亭户,会少一道重要的桥梁,但只会减少私盐数量,不会杜绝,杀十万人也杜绝不了。想要杜绝,除非朝廷取消专营,你认为可不可能?”

    韩绛又不能回答。

    “岂止杭州,还有两浙,这个利织成了一道巨大的网络,我们只有数位官员,以及石介。但他们呢?两浙的转运使,是我们的上司。盐监的官吏,我们辖管力度不足。下面更多的大户、大亭户、私盐贩子,沆瀣一气的官吏,船夫力夫,江湖走卒。所以他们罢盐,也好罢。盐场诸多官吏绝对不想我们查下去,大亭户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况且上面还有转运使撑腰。即便有小亭户不愿意参与,在这个大背景下,他们敢不敢开盐?闹大起来,说我与石介滋事生非,官逼民愤,听说还有人组织了亭户签名上书抗议,虽闹得大,然法不责众。我是不会调走的,石介能调走,石介调走了,我怎么办?但他们也想错了,我还有一个力量。”

    “朝廷?”

    “朝廷?除了陛下……”郑朗不想回答了,其实查不查私盐,与老百姓没有多大关系,郑朗关心的是小亭户生活,对私盐兴趣一直也不大。不是闹将起来,也不会走到这一步。至于朝廷,更不能指望了,若不是有几位厉害的爹与岳父,甚至朝廷早下诏书召石介回去。说:“不是朝廷。这支力量也在杭州,朝廷给我们的支持仅是律法与制度。对方力量强大,受私盐之利的人很多,但有更多的人没有受私盐之益,偏偏我又掀了海外矿藏,就是我不召回京城,处处受两位转运使掣肘,他们又贪,那些契股如何作想?他们的地让我还成湖溪,分给了贫困百姓,他们的钱让我送到朝廷。他们又如何去做?”

    不可能向朝廷将这些地与钱要回来的,只有帮助郑朗渡过这次危机。

    韩绛眼睛亮起来。

    但只是一方面,岂止。

    从去年起,郑朗就在布局,那支力量才是他真正的倚靠,但不能说出来。

    郑朗对四儿说:“到后面将张大亮与宜儿喊出来。”

    “张大善人?”吴畦南狐疑问了一句。

    “嗯。”

    张大亮早年航海,积攒了大量金钱,但与私盐无关。这次契股时,他拿出近十万贯的财产,也属于郑朗所说的力量之一。不止张大亮一个人,还有其他人陆续相助,只是做得隐秘,没有几人知道。今天晚上是过来看着宜娘的,不管怎么说,是他的“义女”,刚才要办事,索性让张大亮留在后院看十几个行首排戏。

    两人带出,郑朗对他们说道:“坐。”

    两人坐下,郑朗又说:“杨八望,你带几个人,将街西那两个老鼠抓来吧。”

    不是真老鼠,但今天晚上的安排对郑朗来说,同样很重要。有的必须到了断的时候,比如斜对面那两个新来的租客,至少不能让他们将吴畦南活着的消息带回去。

    杨八望领命出去。

    郑朗看着宜娘,说:“本官弹一首曲子,你听一听,看能不能听出它是什么曲子。”

    “奴不敢。”

    “无妨,今天我处理一大堆不想做的事务,遇到了一群俗人,一个俗女子,一个不开窍的主簿,只想弹琴,谈谈琴,静一静心灵。”说着开始抚弦。

    不是刚才乱蓬蓬的一团,随着双手在弦上舞动,一组美妙的串音迸出,但再一听,却是很醇厚古雅。真是这样想,郑朗会气疯的,此曲弹得好,是在平淡中求跌宕,简朴中求醇厚雄奇,不是在跌宕中求平淡。

    造成这结果是曲子表达了多个场景,第一二段天在酿雪,冬日昏晦,然而很宁静,所以乐符是慢轻,但在慢轻中要弹出那种涩重的韵味。第三段是大雪纷飞,于是有诸多切音与浮点,以及快速泛音。第四五段雪过天晴,节奏又是一变。

    听到这里,宜娘正襟危坐。

    下面到了第六段,凌厉的北风吹过琼林,使挂满了厚厚冰凌积雪的枯枝也吹得乱舞,不时有雪花落了下来。因此有许多双绰、双撞弹法,有时加大高音,连用五六次猱手法表达北风的凌厉。指法难度与烦琐在所有古琴曲中,也是难得一见的。

    一曲终了,宜娘抚起手掌道:“妙哉,吹风,妙哉,落雪。”

    精萃所在,也就在第六段。

    郑朗略略有些得色,问:“你也妙,能弹否?”

    “中间那段奴弹不好。”

    郑朗笑了笑,闭上眼睛。

    富弼低声问宜娘:“什么曲子?”

    “《长清》。”

    一听名字富弼就知道了。这首曲子很有名气,与它与短清、长侧、短侧合称为嵇康四弄,还有一个蔡邕的蔡氏五弄,游春,渌水,幽居,坐愁,秋思,曾经作为隋炀帝择士时考六艺中的乐的条件,必须会弹九弄,才会录用你。宋朝不考六艺了,于是九弄渐渐为人们淡忘。

    会弹会听是雅,不会弹也不碍事。

    并且与《白雪》不同,它描述的不是白雪的高洁,仅是一场冬天雪景,有不同的时间,有古雅之意,但不是高洁。因为第六段,它也是最难弹的古琴曲之一。

    或者好弹,第六段蒙混过关,换其他的乐符代替……

    郑朗闭上眼睛,手搭在古琴的岳山上,不停的抚摸着。

    屋内诸人全部安静下来,各自想着心思,从这一夜起,决战开始了。

    雨渐渐小了,杨八望带着几个手下,将两个穿着锦袍的人揪进府中,道:“郑知府,人抓住了。”

    全部看着这两人,锦袍华美,但在外面淋了雨,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脸上皮扶白净,显然平时没有做过多少粗活,郑朗道:“将他们押下去,刑讯。”

    不是审问,是刑讯。

    又揪到里屋去,一会儿传出鬼哭狼嚎的喊叫。

    郑朗皱了皱眉头,对环儿说道:“你进去,对杨八望说,用布将他们嘴塞上。”

    又扭过头,看着吴畦南,喝道:“吴主薄,你还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

    罢市开始。

    不是工人的罢市,来个游行示威,要求公正的啥。

    也不是真正的罢市。

    胆子再大,也没有人敢做到那种地步。然而操作起来,十分方便,盐提前调运,运到他州,即便在杭州,也不在盐仓里,经过几天的罢盐,然后盐仓官吏喊盐仓里没有盐了。

    于是杭州市面上也没有盐出售。

    有盐,但成了天价,仅过了三天,一斤盐就炒成了三百多文钱。

    第四天,江钧与张从革来到州衙。

    来得正巧,几乎所有杭州的重要官员与石介全部坐在公堂。江钧喝道:“郑朗,石介,你们打算胡闹到什么时候?”

    “江转运使,我哪里胡闹了。”

    “你们滋事生非!”

    “没有啊,难道你指审问贿赂案?范讽受贿几百两银子,朝廷还派出钦差刻意审问,这是几万贯钱,我做错了吗?”郑朗一脸茫然地问。

    “那就走着瞧!”

    “张转运使,不急,既然来了,正好看一出好戏。”

    “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难道你坐看象罢盐一样,自杭州开始,一直到两浙全部罢市?”

    “哼!”江钧冷哼一声,坐下。

    做样子的,两人皆是心知肚明。

    郑朗下令让韩绛与吕公弼审问贿赂案,江张二人知道无法善了。罢盐与罢市的手段使出,郑朗也没有办法与他们二人善了。要么是他们二人走,要么是石介走,还要看,六月带回的金银数量不足,连郑朗也要走。

    一会儿带上几十个人。

    都是将校,从禁军中收押上来的,他们全部有受贿的行为,包括两个禁兵的指挥。

    有人证与物证,但这些将校不承认。

    因为重视内治,宋朝可以说是中国封建朝代中法制最完善的朝代。立法完善,并且不时校正调整,“与时俱进”。制度齐全,从县到州到大理寺、刑部,都有一套齐全的审问机构。允许百姓上诉,甚至允许百姓拦御驾告御状,京师设闻登鼓,防止地方官吏沆瀣一气,造成冤假错案。还有复审与奏谳。疑案必须上报朝廷判决,判决下去,判决的官员必须为自己的判决担当。

    就是这样,唯恐出现地方官员判案不公,又设有一套监察机构,比如州府的通判,一路的转运使,朝堂的御史台。最终定夺疑案不是在大理寺,而是在御史台。

    审案时先由幕职官写出拟判,再由各位官员参加集体审判,签署画押,呈送长官正式宣判。仅在本级官僚系统内部,就形成了三次审核。还不能定判,必须问犯人是否服判,若不服可以上诉。若服罪无异,整个案子才能“结绝”。审讯过程中,可以使用一些刑具,但用刑必须长官同意,刑具、用刑部位、等级都有严格规定,不能随便施行。

    不能当真,真若按照这些规定去做,宋朝的律法可以说领先了中国一千年。

    但表面的样子要必须做一做的。

    比如这些将校不承认罪状,现在有了人证物证,但不是很齐全,必须要一一再审。然而郑朗懒得审了,直接将他们押了起来,连同这些罪状一道带到京城。

    京城若处理,他不问,不处理,他也不问,但不能在杭州继续搞事。

    是第一批。

    接着押进来的人更多,江钧与张从革却气愤的站起来,喝道:“郑朗,你想做什么?”

    因为押进来的人有大小亭户,各个盐场盐仓官吏,一些大户豪强商贾,船夫走卒,几乎达到二百余人。

    “难道两位转运使连本官审案也不让我审?”

    一切按照制度说话,转运使有监督权,有疑案权,甚至推翻州府已经宣判的案子,但不能阻止州府审案。就是这样,已经让郑朗很难受了。

    “好,某看你如何审!”江钧冷哼一声。

    禁兵推搡着,将这些犯人推倒在地上,迅速离开公堂,到外面戒备去。

    郑朗将厚厚的卷宗拿出,几乎是随机式的,从里面抽出二十份卷宗,一一问案。

    有了两个转运使坐镇于此,被问到的二十人没有一个回答。

    郑朗忽然厉声道:“来人哪,将这些人推出去弃市问斩!”

    “你敢!”张从革与江钧同时站起来喝道。

    张从革又补了一句:“郑朗,你无法无天,难道想谋反不成!”

    又是制度。

    宋朝对死刑案更加重视,不但要有严格的审问过程,并且一定要得到犯人自己的招供书,执行时也要有齐全的措施。行刑必须公开,一般有绞斩两种,另外少数用了族刑、杖杀与弃市,族刑是谋反谋大逆之罪用的,夷一族,只有震慑,几乎未用过。杖杀是乱棍子打死。弃市是带到公共场所处死,多是用在贪官身上,也很少用。

    行刑时,允许家属前来诀别,犯人在行刑时喊冤必须缓刑重审,也别当真,若那样岳飞不会喊冤?但两位转运使坐在此地,又是敌对一方,就必须按照这些程序执行。

    还有时间,必须在每天的未申二时,行刑季节一般在秋后,也就是秋后问斩,但遇到特例,也可以在冬季执行,春夏二季绝对不能执行死刑,重大节日也不能执行死刑。时正好磨蹭一会,到了未时,但季不行。况且手续也不对。

    “不是我想谋反,是这群人想谋反。今天罢盐,又接着罢市,明天要不要罢政,罢军,罢国,罢帝?暴乱谋反之即,正是使用重典之时,来人,拖到衙门外,砍首示众,以便制止谋反暴乱扩大!”

    “你好大的胆子?”

    “难道不是如此,都罢了市,下面还想做什么?我及时用重典阻止局势糜烂,你们二位为什么再三阻拦,难道你们是他们的首领?拉下去,问斩!”

    外面的禁兵闯进来,将这二十人拖了出去。

    喊冤也不行,刽子手拿着鬼头刀走出去,一声声惨厉的喊叫声传出,一会刽子手将二十个人头捧了上来,说道:“郑知府,人犯全部处死。”

    看着血淋的人头,公堂上忽然传出一阵臊臭味,有的犯人吓得尿裤子了。

    郑朗拍了拍手,从堂后走出一人,正是吴畦南。

    人犯中有人发出一声“咦。”

    郑朗道:“诸位,没有想到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居然敢暴乱谋反,你以为你们不交待就能躲过去吗?”

    江钧与张从革也惊讶万分的看着吴畦南,再细细默想一遍,忽然惊出一身冷汗。

    郑朗继续抽卷宗,又抽出了二十份,点出名字,卷宗都懒得念了,道:“不但你们会死,还有你们家人。不如老实交待,看本官能不能从轻发落。还有,是谁给了你们胆量,让你们这么做的?”

    !@#

第三百零五章 疑问品

    第三百零五章疑问品罢盐的事让朝廷小小震憾,但不会真将它当成暴动与谋反。它是第一次出现,可类似的事情发生许多,比如水利,阻挠拆田还湖,修堰筑坝,严重的导致江湖泛滥。更有甚者,雇人掘开河堤,以取菱藕之利。

    但对杭州发生这样的事,并且bō及到两浙其他地区,朝廷十分不满。

    然而上书的只有江钧,没有看到郑朗的书奏,朝廷一直在观注,没有给出结论。

    直到罢市……

    罢市对国家影响也不会很恶劣,可继续bō及到两浙,再拖上一两个月不解决,后果谁都不能预测了。

    朝廷终于开始协商。

    双方对错,朝廷许多大臣心知肚明,不是罢盐与罢市,是双方不和角力的产物。两个转运使肯定犯了错误,郑朗也不好,咄咄逼人,以下犯上是跑不了的。小事化大。一查sī盐,必然会有许多事发生,也懂,但你想查,石介也是你推荐的巡盐使,必须将度控制好,否则也有责任。

    不管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作为宋朝正统的士大夫,许多人已意识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含义,后来王安石变法反对者众多,固然是变法jī烈,导致许多弊端出现,还有王安石变法xìng质成取民财敛之于国,不少大臣也反对这做法。盐专营形成于唐朝后期,宋朝更加过份,弊病多多,因此许多大臣隐然将它视为与民争利的一种畸形国政。只是国家用度太多,没有大臣敢说中止。郑朗大肆查sī盐,也不符合这部分大臣的看法。况且当初是杭州全州百姓签名请郑朗赴任的,包括郑朗打压的一部分人在内,郑朗这种做法,也不大好。

    赵祯自己都不赞成为朝廷敛财,极度sāo乱地方,那怕官员没有从中贪污半文钱。

    更多的人不懂为什么郑朗刻意招惹江钧。

    没有这个必要,韩绛将江衙内打了一顿足矣,为什么还要打?

    然而不能说。

    郑朗那本中庸很理智的,有许多大臣认真看了几遍,不少大臣还将它搬到自己执政政策当中。不可能象自己这样想的去做,于是坐等郑朗的书奏。

    这导致朝廷协商没有结果。

    赵祯十分郁闷,下诏书让郑朗写密奏呈上,有什么安排不好说,但可以对朕说,难道朕还会出卖你?为什么没有奏报抵京。

    正等待时,江钧的书奏一封接着一封呈上。

    所谓恶人先告状,正好用来形容他。

    连同各个亭户联名上诉书也呈到朝廷,对郑朗来说无疑是一种讥讽的事。但还没有罢市来得恶劣,更没有处斩犯人来得恶劣。

    江钧书奏一到京城,引起一片喧哗。

    宋朝对刑狱的态度是慎刑,秦桧那哥子不算,包括南宋大多数时间,整个北宋,那怕在宋徽宗时代,对刑狱态度都是抱以缜密,就是为了防止冤假错案发生的。正是这种态度,整个北宋,没有大型的酷案发生,这在整个中国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现象。

    为达到这一点,设置了种种制度,完善度远远超过后来的明清,有的方面比近代史上许多国家还要完善。特别是死刑。

    郑朗开的这个先河很是不好,大大的不好。

    书奏一到京城,立即引来许多弹劾奏折。

    这时候,郑朗的奏折才姗姗来迟。

    奏折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密奏,写给赵祯的。

    赵祯不提,郑朗也要写,是为了国家,为了国家也等于是为了赵祯,但必须让赵祯过目一下,就不算胡作非为了。一部分是公开的奏折,递到中书。

    这份奏折写得同样很详细,包括事情的起因,我是杀了人。不仅是这二十人,还有,第二批二十人提出来,吓坏了,大多数人招供,还有六人犹豫不决,毕竟他们老大正坐在边上。又让郑朗命人拖出去砍头。

    这一招很好使唤,二十六个人头血淋淋的放在边上,几乎有问必答,那怕问他养了几个小妾,一月做了多少房事,都会回答。江钧与张从革反对,可是有人招供为什么敢这么做,是盐监与盐仓的官员说他们二人会庇护。让郑朗将他们轰出去。

    你们是转运使,但涉及到你们二人,必须回避。

    也是宋朝法制进步的地方,一是鞫谳分司,狱司推鞫,法司检断,各有司存,所以防jiān。还不够,又将鞫分成审讯与录问两部分,谳分成检法议刑与判决两部分,本朝比之前世,刑狱号称平者……有此具也。其实后世也没有宋朝之平,不说岳飞,那仅是少数的事例,比起任何朝代,大型冤案算是宋朝最“平”。

    二是翻异别推,录问口供时人犯翻供,须移司别推,别推不服临刑喊冤,则须差官别勘。别推官员不干碍官,原审官员必须一律回避。若别推后原审是错误的,原推官员须责罚,若连复推官员也是错误的,一道受罚。还嫌不够,判决之前,上级司法有权驳正,例如江钧可以驳正郑朗的宣判。

    三是法官回避,法官与犯人之间有亲属、仇嫌、业师、同事、同年(同榜进士)、上下级关系的,包括承办案件的推勘官、录问官、检法官、移推别推官一律回避。

    制度很不错,执行却是不力。

    这三条一度让郑朗很苦恼,现在却用在江钧与张从革身上,既然犯人说与他们有牵连,纵然是转运使,也没有明显证据,两人也不可能留下证据主动参与这些人协商,但同样要回避。

    当天发生的事是如此,可在奏折里郑朗写了实情,不是“随机”抽出来的,那是为了吓唬犯人,以便用最快速度将这次风bō打压下去。其实所选的四十人,不仅是此次罢盐罢市中的罪盔祸首,平时也有许多恶劣的行径,没有这次风bō,也可以按律当杀。抽的时候看似随意,实际是做了记号。

    定的罪是暴动谋反。

    可有可无,说暴动能勉强之,谋反过了。然而不用雷霆手段,继续扩大,后果很严重。

    又在奏折里书写道,西北今年年底,要么明年必定会起兵革,不敢说得肯定,自己多次上书,天知道元昊有没有得到情报,改不改变即将发起的军事行动?

    一旦用兵,朝廷会急需大量的钱帛物资,杭州这两年十分重要,一场战役下来花费几千万贯,杭州解决不了的,但能解决几百万贯,关健时几百万贯也是好的。

    历史上赵祯一度因为西北军费紧张,又不想过份苛刻百姓,于是向大户借钱,京师附近一个李姓大户让他借了二十多万贯钱,没有还,这个狗皮债扯了好久,赵祯为了搪塞,硬塞了几个无关痛痒的官职给李姓大户。况且一年几百万贯的收益。

    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在密奏里写了,有这三个原因,就算它不是暴动,也必须用雷霆手腕将此事迅速消解。

    再请罪,将他所带的一些官职全部罢免,必须要罢,不罢不合国家制度。

    为杀这二十六个小鸡,麻烦如此。

    好处却有很多。

    二十六个小鸡宰了,所有口供也招认了,开始抓捕。

    一边审问一边抓捕相关的人犯。

    牵连很广,连续审问六天,抓捕了八百多人,包括牵案的平民百姓。

    但在第二天石介“请求”下,分了一指挥禁兵,沿着钱塘江,向越州、明州与秀州抓捕大亭户与相关盐场盐监官吏。有的大亭户消息灵通逃跑了,大多数大亭户用暴乱谋反罪名抓捕起来。押到船上,让他们看着二十六个人头,继续审问,再牵连下去,再得到无数供状,牵连的官吏、大户不知凡几,这才一一交回各州看押。

    口状各备一份,各位知州知府们,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大亭户抓光了,盐田就能分下去,资料郑朗也早准备好,按照郑朗提供的资料,一一将这些隐瞒的盐田分给了各个中小亭户。没有官吏与大亭户威逼,又得到许多盐田,甚至连高利贷也没有了,中小亭户积极xìng也随之起来,前面分下去,后面盐场重新开盐。

    杭州城中,有吴畦南这本活账簿,从各个商贾家中将盐搜刮出来,罢市立即结束。

    一举多得。

    但中书几位大佬看后哭笑不得。

    有的大佬已经猜出郑朗是在学郑庄公养共叔段之策,想破这个局,必须立威,关在牢房里不够的,杀人时季又不对。只好坐视事态扩大,直到罢市,才能戴上大高帽子杀人立威。

    可是这么多犯人如何处理?有一个时间差,那边一边在抓人一边在审问,审问结束后继续抓人,前前后后一千多人进入监狱,难不成将一千多人犯全部处斩?

    不仅如此,又有一个新问题来临,从这些犯人口供中,岸上的sī盐几乎全部催毁了,但海上还有一条sī盐道路,领首的叫富阿郎,没有多少人见过,消息灵通,几乎与他相关的亭户,少数小吏全部提前逃走。这条路线走sī的sī盐量不及运河数量大,然而也不是小数量,已经审到这个地步,也要结案。可全无线索,郑朗也无能为力,问朝廷怎么办?

    对海上,朝廷同样鞭长莫及,不知如何是好。

    案子还在扩大,马上要bō及到江东与淮东,有可能继续查下去,两浙路、江南东路与淮南东路整个官场要倒下三分之一的官员,反正盐监的官吏大半落水了。又如何处理?

    ……

    中书几位大佬傻了眼,韩绛与吕公弼也傻了眼。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案件一变,变得如此复杂。别的不提,逐一查下去,所有牢房人满为患,关都关不下去了。不得不联手找郑朗,衙役说郑朗与富弼全部在郑府,又来到郑家。

    郑府上的门客将他们请了进去,他们看到郑朗与富弼在下棋。

    吕公弼刚要开口,郑朗说道:“观棋不语,不准说话,下完棋再说。”

    不知道他们那来的闲情逸致,吕公弼与韩绛只好坐下不说话。看了看,吕公弼忽然吃笑起来。

    “为什么发笑?”郑朗问。

    是看他们两个臭棋篓子笑的,不好说,吕公弼支支吾吾。富弼道:“要么你替我下吧。”

    “恭敬不如从命。”吕公弼接过棋局,也不给郑朗面子,三下五除二,立即将郑朗下败。

    郑朗茫然的看着棋盘,门房又进来禀报:“上次那个吴小娘子要求见郑知府。”

    “让她进来。”

    吴家小娘子带了进来,又伏下去。

    郑朗说道:“你起来,什么事也不说,待我与吕知县杀完两盘后,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小姑娘噘起嘴巴,但想到上次经历,没敢作声,乖巧的坐在椅子看他们重新布局。走了三十几着,看得焦急,小姑娘道:“郑知府,这一着应这样下。”

    郑朗提起棋子,看了看,沉思良久后,布在吴小娘子手指的地方。

    吕公弼也不气,吴家的事他也听说了,知道小姑娘是巴结郑朗,他自己也想听听郑朗如何处理吴家。

    又走了几步,小姑娘又说道:“左上九四。”

    郑朗小考一会,又听话地将棋子落在左上九四位置。

    富弼道:“观棋不语。”

    “富兄,观棋不语真君子,吴小娘子只是一个女子,不是君子。”

    富弼愕然,然后失笑,道:“郑知府,你也有无耻的时候。”

    “我也不是‘君子’,无不无耻无所谓。”

    “……”

    吴小娘子一肚子心思,但看到郑朗另一面,失声笑了起来。

    人不要脸则无敌,郑朗不以吴家小娘子在边上帮助为耻,富弼也休想看到郑朗被吕公弼杀得落花流水。

    郑朗不是真的无耻,不愿意被吕公弼虐杀,也想看一看这个小姑娘的棋艺。但他本人对围棋不是很嗜好,所以棋艺一直不精,对输赢也不是很在意。只是刚才有的事在公堂不大好商议,与富弼联手回到家中,商议完了后富弼提议才下的棋。又落了三十几着,吴家小娘子在边上指教了六子,郑朗这才抬起头,问了一句:“吴小娘子,你棋艺看来不错,是跟何人学的?”

    “家父嗜好,时常与人对奕,妾在边上观看……”

    “原来如此。”

    吴家小娘子又要下跪,郑朗脸一沉,说道:“刚才本官说过什么?”

    “是,”又乖乖站起来。

    富弼又不由地摇头,太不解风情了,这样一个小姑娘,出身良好,又有棋艺,长相又漂亮,居然一点不怜惜。郑朗就当没有看见,一边下棋,一边问吕公弼:“你们二人来有何事?”

    吕公弼嚅嚅道:“郑知府,人犯太多……”

    “挪地方,有的首恶之徒,将家产罚没吧,用他们的府邸改造,当作临时的监狱关押犯人。”

    “但是……”

    “但是什么?”

    “要不要再抓捕下去?”

    “抓,有多少抓多少。”

    “人太多。”

    “这不是你们想要的吗?”

    “下官当时冒昧。”

    “也不能怪你们,事情绞在一起了,我也没有处理好,走到这地步,只能继续走下去。”

    “但是……人犯太多……”

    富弼在边上插言道:“就听郑知府的吧,是为了救人。”

    “救人?”

    “是啊,抓的越多,越容易救人。”

    吕公弼与韩绛先是不解,随即眼睛亮起来。

    富弼又说道:“还有为了催毁,是学……”

    没敢说,郑朗也在学张顺和李小bō,sī盐之利,想要用温和的手段调和,是无法解决了。于是来一个谋反式的催毁,从上到下将所有涉案的人抓起来,正好又有一个不知轻重的石介,才能将所有大亭户连根拨除。

    过不了多少年,又会重新恢复,但这几年内sī盐现象会减轻,即便恢复,也不会象以前那样严重。也为另一个案子打下基础。刚才商议的正是这件事。

    提醒了,就不难理解,吕公弼与韩绛心中落下一块石头。不能真的让两浙掉下几百个几千个脑袋,回家后父亲能打断自己tuǐ的。

    门房又进来禀报:“寿圣寺智觉方丈求见。”

    “怎么这个大和尚也来了,让他进来吧。”

    大和尚被带进来。

    郑朗道:“本官只喝了你一壶茶,难道你想讨要什么?”

    大和尚叹了一口气道:“是啊,贫僧也俗了,家中仅有一个侄子,在监场里做了差前,贪纳一百贯钱,关进大牢,上门求一个情,郑施主想喝茶,贫僧随时逢迎。”

    说完合什。很是不好意思。

    郑朗呵呵一笑,这样的大和尚他反倒喜欢,不作伪,直接说出来,谁家没有亲人,出家人讲空讲了,有几个出家人能空能了?笑完后道:“法不责众,人太多,你侄子若仅是受贿一百贯钱不会很严重,拭目以待吧。”

    “那么贫僧感谢郑知府。”

    “不用感谢,你转告你侄子,虽是小吏,手也莫长,不伸手无事,伸手早迟必捉。杏儿,给大和尚备茶。”

    “谢过郑知府。”

    “不用客气,一客气过俗,本官倒不喜。”

    大和尚倒真不是很俗,大方的坐下,又说道:“贫僧听到一些谣传,说郑施主想要灭佛?”

    都唱了好几本大戏,郑朗有的用意不难猜测,可多猜错了方向,摇头,说:“我不想灭佛,相反,是尊佛,但尊重的是真正的佛,不是邪佛。大师,你是那一宗的?”

    唐朝有八宗,到了宋代,以禅宗为主,其他诸宗中除天台宗从海外重新带回大量佛教文献,有些活跃外,有的宗派没落,还有的宗派不得不与时俱进,比如净土宗的教义变得更简单,华严宗、唯识宗与律宗教义也在改进。禅宗又分成几个流派,沩仰宗、法眼宗、云门宗、曹洞宗、临济宗,临济宗中后来又分出杨岐、黄龙两派,称为五家七宗。

    禅宗也在改变,因为士大夫不满佛教种种做为,许多士大夫排佛,范仲淹、韩琦等重量级的士大夫对佛教皆是很反感,因此有的禅宗弟子刻意吸纳儒教思想,苏东坡以释释儒,他们是以儒释释。最有代表xìng的是契嵩,现在名还不显。因此郑朗有此一问。

    大和尚老实地回答道:“贫僧受业师乃是临济宗弟子。”

    “单提直指?”

    “是。”

    “什么单提直指?”杏儿好奇地问,她也信佛,知道一些,四个字有可能代表很多含义。

    “单刀直入、棒喝交驰、龙骤龙奔、星驰电掣、卷舒纵擒、杀活自在、剿绝情识,听明白没有?”

    “奴没听明白。”

    “没听明白,以后就不要学佛了,”郑朗不顾大和尚翻白眼说道,其实这些词眼是指这一宗派机识峻烈,或者说只汝自心,更无别佛,出自坛经,但有上下文的,偏偏这一宗拣出这八字当作立宗真言,说俗白一点,只修自己的心,什么佛祖菩萨,滚一边去。刚霸如此。

    又转向大和尚道:“韦公曰:‘和尚所说,可不是达摩大师宗旨乎?’师曰:曰:‘弟子闻达摩初化梁武帝,帝问云:“朕一生造寺度僧,布施设斋,有何功德?”达摩言:“实无功德。”弟子未达此理,愿和尚为说。’师曰:‘实无功德,勿疑先圣之言。武帝心邪,不知正法,造寺度僧,布施设斋,名为求福,不可将福便为功德。功德在法身中,不在修福。’大和尚可曾记得?”

    出自坛经疑问品第三。

    这是一本很特殊的佛典,佛教传统,只有佛祖言教的著作才能称为经,弟子与佛教徒的言论只能称为论,但这本佛典却是慧能的言论,可见禅宗的壮大。

    它也是中国唯一佛教弟子的“经”。

    意思是说韦刺史问慧能,梁武帝一生造寺无数,达摩却说无功德,韦刺史不解,慧能说功德不在求福修福,而是修身中,梁武帝造寺,甚至用出家强迫大臣布施的行为是邪。

    这一言论很得郑朗赞赏的,尽管坛经第一品说禅宗北宗为了一件衣服,种种追杀慧能的行为未免过于气量狭小,甚至郑朗有些不相信。

    不要问我为什么排佛,首先将这个问题回答出来。

    大和尚合什。

    主要是一些寺庙大和尚本身就做错了,让智觉如何回答?

    “大和尚,你茶也喝了,心事也了,不该有的心事也早了为好。若不了,带一句话给诸寺的其他大和尚,重九之即,本官与他们在灵隐寺前辨一辨佛法。记好,本官看佛经只是从今年开始的,本身也不信佛,仅是不反对佛教而己。”

    “辨佛?”

    “对他们说一定要辨赢我,否则结果会很惨。”!。

第三百零六章 保护

    大和尚走了,一屋子人全部石化。郑朗拈起棋子落下,道:“吕知县,继续。”

    吕公弼还有什么心思下棋,揉着眼睛,又揉着耳朵,道:“郑知府,你要与杭州整个高僧辨佛?”

    “是啊。”

    “郑知府,你知道整个杭州有多少寺院,多少高僧吗?”

    “知道。”

    “知道,你……”

    郑朗微笑道:“你以为我辨什么?象玄奘那样挑战天竺诸多高僧?”

    岂不是找抽?

    “不明白。”

    “我只辨侵占贫困百姓的地不放,放高利贷,这些不好的行为,不是整个佛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原来……也很难……”

    “是难,可不管是佛、道、儒,宗旨都是治世济民之术,只要治世济民,就得讲一个理。只是各个创始人经历不同,导致方法不同。比如儒家,夫子是鲁国大臣,所以是入世,定尊卑名份礼仪。再如道教,儒道创自春秋混乱之时,道教发起壮大却是从东汉末开始,直到三国十六国南北朝,但核心思想还是老子的道家思想。老子出函谷关,大约去了汉中隐居,因此道教多喜清静无为。”

    “老子不是去天竺化为佛祖了吗?”吴家小娘子问。

    “什么去天竺,当时汉中与巴蜀都没有完全开化,怎么到天竺去传教。”

    “你为什么说老子化胡?”

    郑朗与富弼全部笑了,没有理她,继续道:“佛教创始人是释迦牟尼,当时天竺也有诸多小国,与中国(中国出自诗经,指中原地区,后来延伸为华夏正统王朝,古代历朝多用,南北朝为此还发生了争议,用中国称宋朝与华夏勿疑)一样,战乱不休,释迦牟尼为解决百姓的疾苦,盘坐于菩提树下思悟,最后创立了佛教。他是王子,衣食无忧,又不会做事。因此佛教要施舍度日,想过得好一点,又有了寺庙,不仅有传教,还有香火改善生活。”

    几人全部低下头吃笑。

    等于在骂佛教是寄生虫,但郑朗却不是这个意思,真能教导百姓向善,他们自己也真正在做佛祖的弟子,即便收百姓的香火,也不算过。

    各行各业,都有各行各业的作用,不一定非得农民才能吃上饭。

    “再说西方的宗教,伊斯兰教的创始人是穆罕默德,这是一个雄才大略的主君,他一生积极扩张,注定了教义jī进。还有更西方的基督教,创始人是耶稣,他是一个平民,甚至被当成异教徒钉在十字架上,所以教义平民化,另外注定了排他xìng。”

    “什么排他xìng?”环儿道。

    “就是以后这门宗教兴盛,会加倍用酷刑处执异教徒。”

    “真野蛮。”

    “休要看它野蛮,所有宗教当中,它的前景最好。”

    “为什么?”

    “儒家的学问不容得马虎,想要知道一些皮毛,最少得看一看五经,孟荀的著作。”

    环儿重重点头。

    “有几个老百姓能看懂五经?它是大臣看的,士子看的,皇帝看的,想要光大何其艰难。况且学了儒家,也不能成神仙,有几个平民百姓会对它产生兴趣。再说道教,道教要肉身成神,直接飞上天去,有谁能做到?”难道悟了道,穿过大气层,月亮,太阳系,银河系,肉身以每秒几光年的速度,到达宇宙某一个天堂之所?不能说出口,又道:“佛教呢,人死了,灵hún也可以到天堂。我说死了,大和尚们说上了天堂,谁来证明?让你选,你会选那一门宗教?”

    大家哭笑不得。“还没有基督教来得方便,佛教有诸多戒律,基督教却没有,可以喝酒,可以吃肉,可以结婚生子,只要平时偶尔祈祷一下,死后就可以上天堂。火拼起来,教徒们会信那一种宗教?”

    不是不能变,而是从释迦牟尼创教之时,佛教已经注定这种xìng质。

    想不痛苦,无法解决,他力量太小,不能结束人类的战乱,贫富不均,于是想出一种办法,让百姓空,了,断,只追求心灵的升华。

    然而不好断的,比如sè,是男人的都想美妹,那怕沧海横流仅取一瓢足矣,一夫一妻制,谁不希望自己妻子貌美如花,温柔贤慧,但跟随的女xìng越优秀,自身条件跟不上去,反而成了惹祸根苗,轻则红杏出墙,重则丢夫弃子,或者在外面养小白脸。对于女子xìng质一样,灰姑娘也能嫁给士大夫,但嫁了后,就要做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空守闺房的准备。

    这就是烦恼的根源。

    一时能了不能一世了,于是让教徒出家为僧尼,剃发,等等,强行戒之。

    再如美食,想美食也要财富,又是烦恼根源所在。于是说众生平等,不能吃荤腥,等等。

    有了这些,佛教的主旨出来了,再用什么言语打动百姓信仰,再想,落英缤纷之时,踏花站起,一门宗教便有了。

    只要把握了这个主题,自己再利用变态的大脑多读一些佛经,就可以辨一辨。

    委婉的将意思说出,杏儿在后面拼命的掐他后背。

    郑朗道:“别掐,我不说行了吧。”

    富弼与吕公弼对视一眼,会意的,这个痴妓儿最有福气,好大的造化,居然因为学字,最后成了郑朗的小妾。是郑朗的小妾,也等于是半个正式妻子。

    他们想法有些失误,非是有福气,正是杏儿痴,才有的福气,若是真求妾婢,未必如意。

    韩绛问:“依郑知府说法,这世上没有鬼神了?”

    “不知道,可能会有,即便有,也不是我们凡人所能理想的,更不是我们凡人想像编造出来的诸位神灵。听夫子的话,不问鬼神问苍生,敬而远之吧。”

    “盘古、女祸、释迦牟尼……”

    “不说,不能说,宗教有宗教的作用,扬善去恶,故太祖登基后,崇信老释,还有舍利子,说出来,未免不好。”

    懂的,没有再问。

    吴小娘子忽然喊了起来:“糟了。”

    听得入神,但郑朗一边说话,一边继续在下棋,落了十几子,棋面明显的落到下风,不好再矫正。

    “不要紧,输便输,我是人,不会万能,什么都优秀。”郑朗淡淡一笑,又落了一子,又道:“到你哪。”

    “是让我下?”

    “不是让你下棋,是让你说话,来找我有什么事?”

    “郑知府,为什么将我父亲也抓进大牢?”

    “为什么不抓?”

    “他立了功。”

    “可他很不老实,本官威逼了很久,才交待真相。”

    “你那天晚上说过的。”

    “我说过什么?”

    “你说……”

    王安石站在边上说道:“小娘子,若为此事,请回去吧,那不是抓,是保护。案子太大,杭州不便处执,必须等朝廷消息。郑大夫已经将事情经过,包括你父亲的功劳过错认真记下,朝廷圣旨一到,无论怎么处执,你们全家不会留在杭州,那时候走,你父亲会安全。”

    “原来……难怪我弟弟被人打。”

    “明白就好,你回去吧。”郑朗再落一子道。

    “为什么查抄我们的家产?”

    “那是你们的家产?”郑朗讥讽道。

    “那……”吴家小娘子忽然又伏下去,道:“妾是知府的妾婢。”

    “你什么时候是本官的妾婢?回去吧,幸好不是妾婢,否则为了正法纪,我就要拿你父亲开刀示问。”

    “妾……”

    “小娘子,知府是好心,杭州提前做了查处,等于是处罚过,有很多涉案的官吏,你父亲有检举之功,家产又查抄,朝廷即便处罚,也会变得很轻。看你棋艺精妙,怎么想不明白?”富弼说。

    “这样吧,本官跟你一道去看一看。”是听说她弟弟被别人欺负才去的,看一看,也等于是一种保护。

    ……

    杭州终于结束抓捕,卷宗一一整理,上交朝廷。但另一件事疯传开,知府要与杭州所有高僧于重阳节辨论佛法。

    百姓愕然,惊奇。

    大和尚们却是很担心。

    原来无所谓,之所以有种种贪心不足的表现,也是认为郑朗温和,老实人终是好欺负的,纵然是出家人也想欺负一下。但六月初的雷霆行动,让大和尚们看到郑朗另一面。

    还是想错了,郑朗对此一直犹豫不决,主意也不是郑朗主意,是仝明的馊主意,见效快,可后面会有许多弊端。以后无论郑朗到那一州担任知州或知府,大户人家心中难免会产生一些不妙的想法。

    这时代,大户豪强士大夫,终归是国家主流,没有他们支持,什么事都有可能办不好。

    内幕不知,但知道郑朗也不是好惹的。

    辨佛法更让这些大和尚们一愁莫展,输了,只要输得不太丢脸,对郑朗来说不会在意,他学的是儒家,又是一人,自己才是真正的佛门弟子高徒,又是很多人。准备也准备不足,不象自己这些“高僧”们,终生在学习佛法。即便有本事让郑朗输得落荒而逃,但他是父母官,敢不敢这样去做?

    赢了呢?不说什么严重的后果,自己这些人以后还会有什么威信?恐怕连香火也会减少一大半。

    大和尚想法郑朗没有空关心,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到来,那有精力过问。可在家中,却问了四个学生:“你们知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时就放出风声?”

    严荣答道:“减少麻烦。”

    “是啊,减少麻烦,不然这些大和尚们继续贪心不足,一个寺院两个寺院能强行处执,诸多寺院齐心合力,想强行,就会惹来天大的麻烦。”郑朗摇头。

    不明白,不管是否真出家,两浙百姓信仰佛教,香火一直很旺盛的,自己也用地换地,居然敢变项勒索官府,贪到这种地步。说明他还是有些偏见的,不但宋朝,唐朝更严重,逼得朝廷一度强行灭佛。又问:“还有呢?”

    王安石道:“安一些人的心。”

    “中的,正是安他们的心,不然往倭国跑不妙。”说着叹息一声,又说道:“王三郎,此次杭州的行动,你要铭记于心,想要做事,主要还是用温和的措施,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最会使国家受益。古今谈变法,要么谈春秋诸国变法,例如商鞅变法,或者王莽变法,或者唐朝两税法,其实不然,开国不算,那是制订制度。中兴最有名的事例是开元盛世,姚元崇进的那数谏,也是变法,因为没有纷争,几乎让所有人忽视。可只要变,多少会产生纷争,姚元崇虽是春风化雨,唐朝重要的弊端,逃户、均田制与府兵制的破坏、兼并都没解决。他没有动,一动纷争会很多,假若动弹,温和手段为主,必要时必须辅以霹雳的法门。因此儒家也说宽猛相济,张弛有道。”

    “大夫指教的是,”现在王安石不知道郑朗说的苦心。史上王安石变法手段十分jī进,实施过程中却十分墨迹。居然让司马光率领着一大群大佬跑到洛阳修史书,积攒更大的力量名气随时伺机反击新法。

    正好颠倒过来,同样是变法失败的重要原因。

    但未来的事,郑朗也不好说。王安石所做的事,郑朗许多时候已经着手在做。甚至准备以后举办类似银行的措施,只要办下去,就不必王安石所谓的青苗法。

    门房又进来禀报:“张大亮求见。”

    师徒五人对视一眼,郑朗道:“让他进来。”

    人带进来,伏下施礼,让郑朗挽起,问:“张大亮,你找本官有何事?”

    张大亮说:“听说有一个富阿郎,至今没有抓获。”

    “是有这个人,但只是听说,这个人长得什么样子,做什么行业,本官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可惜啊,连案子也不大好结。”

    “要不要小的派人问一问?”

    “你听到什么线索?”

    “小的也没听到什么,但他是从海上sī盐的,对海上航道小的很熟悉,若不是郑知府有条令,到今天小的还有两艘船继续在跑倭奴国,因此小的与海上渔民,其他的一些人,略略有些交情,或许能问出什么线索。”

    “本官不知如何感谢你。”

    “这是小的荣幸。”

    “坐下来说吧。”

    张大亮欠着身体坐下,又说道:“另外小的还有一件事斗胆想请求郑知府。”

    “但说无妨。”

    “小的义女宜娘子钦佩知府,只想入府做一名家妓或者小婢,不知能不能成……”

    郑朗放声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个本官就不能答应了,家中妻妾四人,本官很是满足,不想再纳妾。至于家妓,本官向来不喜。做小婢,以宜娘子的sè艺,太过委屈。天涯何处无芳草,宜娘子的国sè天香,不要说小妾,就是做正妻,也能找到一个好郎君。”

    张大亮拧起眉毛。

    郑朗又说:“本官略有些虚名,又是父母官,父母官善待管辖内百姓是职责所在,百姓却会产生一些想法,认为本官了不起,或者感恩,或者其他原因,如果是好女子,一一纳入门内,本官最后成了什么?难道开百芳园?”

    张大亮不由也笑了起来。

    江杏儿过来给他沏茶,张大亮受宠若惊地站起来施礼,郑朗道:“不用,当成自家,不必拘于俗礼,那样本官反而不喜。但你好心一片,替本官查线索,可要切记,千万保密,这些人当中有不少亡命之徒,上次在东海上,本官如今想到,心中还戚戚啊。”

    “小的切记。”

    说了一会儿话,一个衙役进来,递了一份信给郑朗:“秀州卫知州给知府的信。”

    “卫知州的信?”郑朗奇怪的自言自语,上次这个卫知州还写过奏折送到京城弹劾过自己,为什么又给自己写信?难道是石介引起什么事,将信打开,迅速看完,脸sè一变,问:“送信的人呢?”

    “正在府衙。”

    “立即将他带来。”

    王安石奇怪地问:“大夫,发生了什么事?”

    “卫知州说江务准持我的亲笔书信到了秀州,请求卫知州放两个人犯。”

    “江务准?”

    “就是郑州江二郎。”

    “你的朋友?”

    “是啊。”

    “这不可能的。”

    “又有谁能仿冒我的字迹?”郑朗反问,他的字体有流传,但流传不是很广,即便仿冒,以卫知州的眼力不会看不出来。

    “是难仿冒大夫的字,但大夫根本不会写这种信。”王安石皱眉不解道,不能说不可能,江家也有江家的生意,万一碰巧秀州有江家的产业,牵连到案子当中,江二郎来到秀州不知轻重,让卫知州利用,那很不妙的。!。

第三百零七章 郑体

    第三百零七章郑体

    郑朗转过头,对张大亮道:“本官略有些事……”

    是聪明人,张大亮起身告辞。~~

    秀州的人也带进来,郑朗将信摊在桌面上,问:“卫知州写信给本官,但信中没有说清楚,你说一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来者小心答道:“来的人二十几岁,北方口音。”

    郑朗蹙眉,若是江二郎,肯定是北方口音,但内心深处郑朗不希望是真正的江二郎到了秀州。

    “他持信请求卫知州释放两个人犯,卫知州不同意,又改了要求,要求去看一看,卫知州便将他带到牢房里。”

    “两个人犯叫什么名字?”

    “一叫钟全,一叫何秀。”

    “他们是什么身份?”

    “钟全是一个商户,何秀是一个闲人,牵连到大亭户暴luàn案,关进了大牢里面。”

    “江务准现在何处?”

    “听卫知州说他是你的朋友,卫知州没有放人,让他回去了。结果他又拿着郑知州的亲笔书信找到石御史,石御史给了命令将人犯带走。卫知州查了一下,他没有将人犯带给石御史,三人全部消失不见。虽说涉案人员很广,未必会一一处死,朝廷也会宽释,但案子没有了结,郑知州徇情枉法,终是不好。所以卫知州写了一封信给郑知府,希望郑知府将两个人犯jiāo出来,让属下带回秀州。”

    严荣气愤地说道:“郑大夫根本不会写这样的信。”

    “卫知州仔细看过信,信上的字迹确实是郑体。”

    “郑体?”

    “就是郑知府的书体。”

    “我确实没有写,你稍等一会。”郑朗站起来,找来一块石炭,用刀削尖,在白纸上画了一张素描,几位好兄弟有六年没有见面了,但这几年一直保持书信来往。

    这几家都有一些产业,或者是大主户,其实不一定非要做官,做官的念头是中国古怪的官本位思想作怪,士农工商,士为最贵。但实际收入,官员不贪不墨,远远不如那些大户的收入。

    只要他们不象少年时无知,正经做人,凭借他们的家产,好好经营,能有一个富裕美满的生活。他们家长不希望他们到这种地步,可是郑朗心中,却替他们暗暗高兴。做官,自己这几个好哥们什么能力他清楚的,根本不是做官的料。

    至于他们家有什么产业,郑朗没有过问。事发突然,即便江二郎来到秀州,也有可能郑朗不知道。但不一定是,所以画这张素描,最后一次见面时,江二郎已经十八岁,纵然面貌会变,变化不会很大。

    迅速画完,递给这名衙差,问:“是不是他?”

    衙差盯了好一会儿道:“很像。”

    “很像?”

    “是很像。”

    “你回去对你们知州禀报,本官根本没有写过什么信,不知道为什么出现这个‘郑体’,”郑朗不解,卫知州与他没有打过什么jiāo道,但石介与他这段时间多次接触,两人公事为主,不得不配合,相互之间并不感冒,可因为公事,多有信件来往,石介应当认识自己的字迹,石介也是一个书法大家,内行人,不知道是什么人能写出让石介都难分真假的郑体,又道:“让他立即画影图形,捉拿这三个人。还有,这是本府的衙印,问一问那封信上没有盖。”

    从chōu里拿出府印,盖在这张素描上,让这个衙差带回去。

    卫知州对自己一些做法十分排斥,一定用这件事做文章的,但郑朗也不在乎。其实让这些人找一些小的把柄,未必是坏事,什么事都做得十全十美,就象一个真的圣人降临,不是好事情。

    主动往自己身上泼污郑朗不屑,别人泼之郑朗也会不快,可泼了,也就泼了。但泼也不容易的,没有官印,人不是他命令释放的,也没有吩咐手下不准放人,卫知州也犯有错误。

    衙差离开。

    郑朗又派人询问石介,让石介将那封信拿来。

    他倒要看一看,什么郑体。

    又暗中派人查一查那两人的根底,写了一封信给江家,让江家找到江二郎,让他速来杭州。迅速将事情安排妥当,严荣问道:“大夫,会真的是江二郎?”

    “不知道,”郑朗摇头。昔日几个好友xìng格他知道,也有可能不知轻重。若不是,又成了案中案,但不是他的责任了,那是卫知州的事。

    mén房又进来禀报,说吴畦南的妻子带着nv儿求见。

    王安石一笑,老师这几年桃huā运不断,先是魏十娘,后是宜娘,又到了这个吴大娘子。

    郑朗瞪了一下眼,对mén房说道:“让她们进来吧。”

    人带进来,吴氏伏下道:“郑知州一片好心,妾身不知,nv儿不知好歹,居然找到郑知府,妾身有罪。”

    “你起来。”

    吴氏不起来,流涕道:“请郑知府收留妾身的nv儿吧。”

    郑朗不悦,说:“你还让本官怎么说?你丈夫有罪也有功,如今牵连这么广,朝廷也不便全部重判,我已查没了吴主薄的赃款,即便处置,不会重,说不定还会让他担任官员,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你nv儿也会继续是官宦之nv,到我府中做什么?”

    “妾身还有儿子……请收留她吧。”

    “有儿子?”

    “是啊,还有儿子。”

    “我已经到你家中看过了,不会有人找你们麻烦。”

    “妾身好怕。”

    “有人对你说过什么?”

    “是啊,三天前,你派人抄我的家,前面抄过,后面妾身上街买菜,两个大汉拦住了妾身,对妾身说,要我全家小心,妾身好怕。”

    “竟然有这等事?”

    “是,妾一直不敢对他们说,”说着看着惶恐不安的nv儿,惭愧的低下头。

    “本官会派人查一查。”

    “妾身,妾身……”吴氏号淘大哭起来。

    站在边上的江杏儿心软,拉着郑朗的手道:“官人,不如让她家人暂时住在我家里。”

    郑朗苦笑,不是他心肠硬,不可能为保护每一个人,都将他们收留在家中,最后成了什么,但看在江杏儿央求的份上,郑朗说道:“你们起来,你nv儿是好nv子,本官不敢做任何非份之想,不过你们可以暂时住在我家中,不会等多久,大约没有多少天,朝廷会有旨意或者有钦差到杭州来。”

    看她们离开,江杏儿道:“这些恶人。”

    “你懂什么?”郑朗略有些不满的mō了mō她的脑袋。

    ……

    很快朝廷圣旨下来,派了三名大臣亲自来两浙主审,人犯太多,不可能将他们押到京城去断案。

    第一个大臣是杨安国。

    与其父两人皆博于经学,中进士后任枝江县尉,迁大理寺丞,入国子监直讲,景祐初,置崇政殿说书,进天章阁shì讲、直龙图阁,遂为天章阁待制、龙图阁直学士,皆兼shì讲,判尚书刑部,纠察在京刑狱。经学造诣深,懂刑狱,也能说是赵祯的心腹大臣。但是为人淳厚,用法持平,朝廷派出这个人选,也说明朝廷对此案的态度。

    第二个是监察判官王拱辰,他曾经担任过盐铁判官,对盐务比较熟悉。

    第三个是言官韩琦。

    同时任命了两位新的转运使,嵇颖,曾因好学为王曾、张知白赏识,因为王曾的推荐,迁太子中允,为集贤校理,历开封府推官、三司度支判官,同修起居住。

    他为转运使,正是担任过三司度支判官这一个履历,不仅盐务,还有一个平安监,作为转运使,也要做一些小小的监督,这要内行人。

    副转运使度支判官马仲甫,曾经知过台州,而且他父亲很有名气,太子太保马亮,其家为合féi第一家族,多有子弟为官,因为马亮的慧眼识人,与宰相辛仲甫、吕méng正、吕夷简、王珪等都有姻亲。

    至于江钧与张从革如何处理,他们与案多有牵连,圣旨里没有说。

    但全部明白,基本两人垮台了。

    ……

    天正是热的时候,郑朗批着公文,虽有四儿与环儿在后面用团扇扇着风,汗水还是湿透了衣服。

    郑朗索xìng将衣襟敞开,捋起袖子,这样凉快一些。

    崔娴说道:“官人这样才好,有魏晋风范。”

    “什么魏晋风范,若全部那些清淡雅士那样,国家就完了。”

    崔娴只是笑。

    郑朗丢下手中笔,说:“你们全部在此,难道晚上又要……”

    “官人不是喜欢?”

    “偶尔为之,那是喜欢,纵然山珍海味,天天吃,你会不会喜欢?”

    “哪里有蔬菜……”崔娴指了指院墙另一边,另一边正住着吴家四口人。

    江杏儿用团扇捂嘴偷乐。

    “真要那样,你这里又不愉快了,”郑朗用手在她xiōng口上抹了一下,再度惊奇道:“你没有系xiōng围?”

    “苹儿要吃nǎi。”

    “大了,要断nǎi。”

    “妾还有nǎi水,让她吃吧,不然让某一人偷吃?”

    杏儿与四儿、环儿再次偷乐。

    “若这样,我家更难有子。”

    “为何?”崔娴最紧张的便是这一句,所以让郑朗纳妾,甚至大chuáng同眠,正是想要孩子。无后为大,郑家无子,她是正妻,也有罪孽。

    “一斤蔗糖化水,是化十杯水甜还是化一杯水甜,”郑朗道,但天天与几个如huā似yù的妻妾呆在一起,想努力控yù,根本是不可能的。而且他多次出巡,也等于是控yù,回来后同房依然无子,也少了说服力。不知道是哪里出了máo病,难道郑家的遗传基因,就是天生少子的?

    崔娴眼睛转动,郑朗摇头:“你啊,不要多想,能得到是缘份,不能得到也是缘份,有苹儿也是一样。”

    但提起这件事,崔娴看得更重,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问:“朝廷钦差什么时候到?”

    “快了。”

    “我担心那个韩琦。”崔娴有些戚戚的说,这个韩琦鼎鼎大名,连几个宰相都让他掰倒下去,丈夫是为了国家,但这一次做了许多逾制的事,害怕韩琦揪丈夫的小辫子。

    “王拱辰你不担心?”

    “这人颇有谦让之风,为什么要担心?”

    是指诚信状元。

    王拱辰中了状元,三甲上殿谢恩,其他两甲先后伏下,王拱辰不伏,说考题正好是不久前我做过的,选上状元是侥幸,如果默不作声当上状元,我就成了一个不诚实的人,从小到大我没有说过谎话,不能因为状元失去节cào,请陛下将状元判给他人。当然不可能判给他人的,反而更得赵祯赏识。

    郑朗哑然失笑,点头,道:“好一个诚信状元。”

    “难道不是?”

    “是不是,以后你便知道了,”郑朗道,到王拱辰发力的时候,自己大约也返回京城。但又说道:“不过这一次朝廷所选的几个人选倒很合适。”

    “韩……”

    “不要担心韩琦,也不要被他一道道进谏mí惹了眼睛。他与范仲淹不是一路人,真要是范仲淹来了,我反而担心。”

    “也是。”

    “为什么啊?”四儿不解,丈夫很敬重范仲淹的。

    “刚易折,范仲淹太刚,这件事牵扯太多,又揭开了真相,范仲淹来了后,事情会越闹越大。但也不能是夏竦,他为了人缘,能过于委屈求全。韩琦不同,他掌控时机能力,天下无几人能及之。王拱辰心眼多,杨安国用法宽平。就连两个转运使也远比江张二人称职,马家家族庞大,也能起到弹压作用。”

    “奴明白了,他们到来,能将事态控制。”环儿道。

    “是啊。”

    “朝廷早该这么做了,叶清臣与张夏在两浙时多好哪,”江杏儿道。

    “但是张夏生病,无奈之。况且一个人好坏,又岂能从外表看得出的?就是能看得出,人也在不断改变中,有的人担任官吏,会犯一些错误,可能渐渐改正,从一个不好的官僚变成一个好官,但有的官员一开始素有清名,后来却变差了。”

    “范讽。”

    “中的,杏儿,正好,给你看一看。”郑朗从一叠公文中chōu出一封信,是那个郑体字写给石介的,信上用郑朗语气请求石介提释二人到杭州问案。

    “咦,字不是官人写的吗?”

    “再看一看。”

    江杏儿盯了好久,喃喃道:“又不象。”

    “哪里不象?”

    “涩。”

    “是涩,它能算我的字,但不是我写的,这是坊间流传出去的临摹本,用临摹本再一个字一个字的重新临摹,所以枯涩,可是乍一看还象是我书写的。临摹的人又是方家,平时字写得好,这才临摹得唯妙唯肖。”

    “是象,但再看还有区别。”

    “除了涩之外,还有什么区别?”

    “妩媚。”

    “又中的,今天晚上我只与你一人休息,”崔娴翻了一个俏媚的白眼,没有当真,郑朗继续说道:“所以我断定这个人平时多学二王体,虽是用临摹本临摹了我的字,因为自己写字颇多,仔细看还能看到二王的妩媚之意,但是你对字颇有研究,又经常看我书写,能看出来,换他人,纵是石介,也不易看到破绽。”

    已经足够,本来信就不是写给郑朗与杏儿看的,只要石介看不到破绽,足矣。

    “是不是江二郎请人写的?”四儿担心地问,她在郑家时间最长,知道郑朗与七个好哥们的感情。

    郑朗摇头:“肯定不是了,江家有这个力量,但时间匆忙,即便江二郎来到秀州,江家的力量是在郑州,不是在秀州,冒充我语气写信是犯法,江家就是在秀州有产业,亲信中怕没有人有这种笔力,外人敢不敢书写?再说江二郎至今未来杭州,他与我jiāo往感情很深,不会因为惭愧不来杭州的,至少来告一个罪。别的不说,我为官不邪,他应当心中清楚。”

    “那是什么人?”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与太平州幕后凶手一样,郑朗还是想和稀泥。往下牵会牵出鲸鱼鲨鱼,不是他现在力量能撼动的。突然眼睛愣住,盯着杏儿xiōng前隐约的腥红两点。

    “天热,我是学娴娘子。”江杏儿羞羞答答地说。

    “睡觉。”郑朗看着几个娇yàn似的妻子,索xìng放下手中的公文道。

    几个nv子又是捂嘴偷乐。

    正准备洗澡休息,外面响起急促的拍mén声,几个妻妾慌忙的穿衣服,郑朗打开mén,见到mén房,奇怪地问:“这么晚,又有什么人找我?”

    “船,船回来了。”

    “倭奴国的船,不,是朝廷到倭奴国的船回来了。”

    “走,”郑朗大喜过望,为船队回归他一直很担心,因为航道熟悉,到高丽倭国的船只四季都有,但船只以风帆为主,多是就风而行。向南去的船去以十一二月,就北风,来以五六月,就南风,通向高丽与倭国的船恰恰相反。

    然而一年一次时间太长,因此郑朗订成半年一次,腊月回正月走,避开冷热jiāo加的二月天气多变时季,六月回七月走,避开**月台风多发时季。可是六月还有台风,每当刮台风时,郑朗都会心惊ròu跳。

    不要说在海上,长江与大湖之中,就连大运河里,每年也有许多船被风làng打沉。

    六月每过一天,他就担心一天。

    听到船回来,他一颗心才定了下来。

    急忙穿戴整齐,向码头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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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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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61/ 第一时间欣赏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节! 作者:午后方晴所写的《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为转载作品,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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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介绍:
这是一个文人最向往的年代,在这个朝代的文人过这一种非正常的文人生活,不必战战兢兢的担心掉脑袋,你可以跟皇帝叫板,把唾沫星子溅皇帝一脸,衣冠不整的去上朝也无所谓;你不必满口的主子奴才,哭哭啼啼的说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是理直气壮的回答问你“天下什么最大”的皇帝是“道理最大”,你更有一帮以“左右天子”谓之为大忠的同僚……
在这个美好的时代,被漏电笔记本电晕了穿越而来的郑朗,悲催的发现在成为一个读书人,跨入士大夫行列过着这种堕落腐败的日子之前,他有着更为严峻的难题要解决,例如怎样扭转先前纨绔恶少的名声,怎样应付走因听闻自己争风吃醋被人打晕而上门意图退婚的未来老岳父……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