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割(三)
全文字无广告第二百二十五章割(三)
人聪明了,也有缺点的,往往强烈的理性能战胜感性。全文字无广告郑朗收手。
崔娴身体软绵绵的,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幽怨地说了一句:“官人,看看,光天化日的,你一次又一次的轻薄妾。”
郑朗忽然笑起来,道:“要么晚上当着环儿的面,偷偷的轻薄。”
当着环儿的面,还能偷偷的轻薄?崔娴跳起来要追打。只追出一步,发觉不对,仅跑了一步,两个白乳在空气就跳动起来。红着脸急忙将衣服穿上,将郑朗的手抓住,恨恨的咬了一口。然后为难地看着外面的太阳,她不会象杏儿那样问,这么热,呆在家里面都热得受不了,况且那些老百姓还要下田劳动。
可真热啊。
呆在家里面,还有两棵老槐与一棵石榴树,石榴树有可能因为土壤的问题,结得并不大,然而树龄都很老,树冠如伞盖,三棵树正好蓬开,象三把巨伞一样,遮住烈烈炎日,多少还好些。三株树能遮荫,也是吕三叔当初看中这院子的原因。
呆在凉棚里面,有江风吹来,稍稍舒服,如没有,整象火坑一样,热得让人吃不消。
郑朗有些怜惜,小妻子因为漂亮聪明,一家人将她当作了宝贝疙瘩,来到江南后,却吃了很多辛苦,道:“崔娴,这个时间长,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功,今年,明年还有,不舒服你不要去了。做到这地步,已经是不易。”
“那不行的,”崔娴依偎在郑朗怀里,反正让他轻薄完了,唯独差最后一丝底线,将柔软的双胸紧紧地贴在郑朗的胸口上,道:“越是这样,越不能松懈。不过有的妇人们真笨,怎么教都不会。”
“你以为都象你啊,教导人要有耐心的。”
小俩口说了一会儿话,温磬之极。
其实崔娴心里就象吃了蜜糖,外面的太阳炙得她很苦,可她发现因为自己吃了一些苦,郑朗对她那份若有若无的感情,渐渐加深,还有什么比这更开心的?
不顾湿衣服,走出来说道:“今天我做菜。”
立即响起一片欢呼声,郑家很多人了,可做菜的厨艺,无一人能及崔娴。
吃着好吃的菜,郑朗应当要感谢死去的丈母娘。
……
威也立,恩已树。
这时老百姓很容易满足的,觉得新知州太好了。
全没有想到一份份更大的惊喜在后面,传授纺织技术是崔娴想出来的,与郑朗无关。也许在郑朗心中,它的位置占得实在不高。
七月到了下旬,郑朗将州里的一些事务处理完了,包括一些人胡乱告状,将他们喊来,宣判的很少,多是调解,耐心的讲道理。然后将事务一股恼全部交给赵通判。在交给他之前,将他喊到自己家中。
俩人坐下来,郑朗说道:“赵通判,有一样事,我要对你说一声。”
“请吩咐,”赵通判很客气地说。
有些时候郑朗处理事务时略欠老练,比较容易理解,毕竟岁数太小,是人,不是妖怪,也很快达到妖怪级别。缺的仅是一点儿阅历,思想成熟,深思熟虑,考虑事情的长远,连自己也不及。
遇到这样的上司,下级官员很难做人的。
但郑朗脾气很好,除了犯原则性错误会愠怒外,一般情况皆是和颜细语,让赵通判等官吏很感动,还有一份敬佩,才十七岁,就如此,况且那个未出世的中庸,学问加上才干,德操,智慧,陛下的宠爱,前程比这七月的太阳更炙人手热。
所以赵通判平时对郑朗很尊重。
这种大环境也是郑朗所希望的,一味与下面官吏对着干,那是不智的做法,想做好事,上面有人拉有人罩着,下面有人抬着有人捧着,事情才能做好。不需要刻意放下身架,但营造这种有利的环境,顺势而为,却是夫子所宣扬的圣智。
不是为了上位,是为了做好实事!
江杏儿沏茶。
赵通判又说道:“江小娘子,你让我很敬重。”
这么几个娇滴滴的小美女,那真是放下了身体,数日不见,洁白光艳的脸上,略见黝黑了。
虽是小姑娘,可看到她们一日复一日站在棚内指导太平州的民女织艺,风雨无阻,烈日不缺,很让赵知州肃然起敬。
说着,居然站起身体。
“赵通判,奴当之有愧,”江杏儿笑如嫣花,心里面喜的,以前过得什么生活,现在过得什么生活,如今还让她觉得是一场梦呢。(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赵通判,你不用客气了,坐下来我们说说正事。”
“请说。”
“假如未来几年,太平州出现五千顷或者更多的良田,一个税收几万缗钱甚至十几万缗钱的大港口,你动不动心?”
“郑知州,你说的是圩田?”
官做到这份上,不会笨的,五千顷良田,看一看如今太平州总共有多少田地?也不过六千顷,其中一半还是山地、坡地,只有从圩田着手。赵通判又说道:“圩田好围,五月难过。”
北方的官员不懂,动辄说秋潦,这是不对的说法,太平州一带的圩田与太湖一带的围田、浙东的湖田都有显著的差异。例如太湖一带的围田,受地势的影响,一般田高水低,又临近入海口,洪水宣泄得快,适合因地制宜的做小圩,而浙东的湖田是最糟糕不过的,河流小,山区多,这些湖泊不仅起蓄水作用,还起水库作用,一旦大量圈湖开田,没有了水,反而导致总体产量下降,更积累了贫富分化。还有山洪因素,没有稳定的汛期,一旦湖泊大量被圈,水灾危害越烈。
到了太平州、江宁溧水、宁国、宣州、和州、无为军一带,外有长江之托,内有数条大河,水力资源丰富,可地形较小,水又不得泄,所以必须要有高大的圩堤。
至于汛期,也各不同,太平州一带圩田最怕的就是梅雨季节,真过了六月,到了七**三月,反而很安全。
郑朗也要上书写明此事,可现在他没有“战绩”,说话也无权威,再加上大规模的圈圩、圈围、圈湖还没开始,并不急。
赵通判之所以有些说法,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秦家圩,摆在哪里多久哪,然朝廷久未决之。
郑朗道:“听我一言。”
未决,是因为内行的人少,北宋之初,多是北方为官,甚至寇准听到新进士是北方人,喜道:“又为北方人得一官员也。”若是南方进士,立即拍桌子磕椅子。
还有官员派系的争执。
含糊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又将自己上奏说了,这中间埋下了一个坎,连吕夷简都没有想到。圈圩只准州府来圈,私人不准圈,反之,那么州府是不是就有了圈圩资格。一旦诏书颁发,郑朗也就有了圈圩的权利,想怎么圈就怎么圈。
又将利害关系说了一遍。
实际他没有做什么细致的考察,这全是后世的经验之谈,从太平州谈到太湖,再谈到海堤、浙东甚至江南西路湘赣,最后扯到岭南的西江,也就是珠江,大多数地方赵通判根本就没有去过。听到最后,眼神越来越仰慕,一张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子。
最后郑朗将话题收回来,道:“小圩非是太平州长江南北发展道路,圩越小,管理越不善,五月来临,许多圩陆续破掉,甚至连百姓不敢居住在里面。越是这样,越马虎了事。可朝廷听到的消息除了圩破,还是圩破,越不感兴趣。所以大圩大堤,势在必行。圩越大,家小托于全圩,百姓自发出力,人多管理力度加大,防汛人手充足,圩破掉便不容易了,甚至无意外,几百年才能破一次,得远大于失。仅是圩,就是一个政绩。”
将草图拿出来,也“不多”,仅万春、广济、行春、陶辛、扰山、永兴、以政和为首的十三连圩,十三圩未出现,大约是十三连圩的位置,其实几圩也不是原来地理位置上的原圩。就有这个能力复制下来,时间不同,地势不一,效果也未必很佳。
做了很大改动,多比原来的圩扩大,也未必是最后的定圩,究竟是大是小,或者有没有改动,要实地考察后才能做最后决定。
七个圩,从当涂到芜湖,再到繁昌,主要是在芜湖,芜湖,湖也,现在芜湖大半在湖泽里面。可是赵通判一看,说道:“会有多少顷?”
“有可能会有四千多顷,仅是计划,未必全部执行。”
“四千多顷……”赵通判喃喃道。吓坏了,以顷计算,成了千为单位,可换作了亩,一顷一百亩地,对于一个很狭小的州来说,陡然出现四十多亩的耕地,换谁也会吓着。
“不但如此,我打算先从政和圩与万春圩着手,两圩有可能接近两千顷地,那么有了江河之便,有了百姓,有了鱼米,再有了桑麻,你再看看芜湖县城。”
一个大港口就出现了。
“我岁数还小,”赵通判就怕听到这句话,一听就惭愧,郑朗不顾他感受,又继续说道:“因此以勘磨为主,会留在太平州好几年时间,我们目标先订下来,然后一步步稳妥的来,这项工程做好,陛下会高兴,你也是主要官吏……”
懂的。
郑朗无所谓功劳,才十七岁,难道将他拨成宰相,三十岁也不行哪。就是没有这个圩,安心的一个一个州府的德化,有了这政绩,以及能力,进入东府早晚的事,然而赵通判可有几回机会?
赵通判身体紧张的颤抖起来,最后道:“我协助知州,不过要稳妥,京城也不能有反对声音。”
还反对个屁,今天黄河一决堤,朝堂上的大佬们会想粮食想得发疯,只要有粮食,什么也不会管。这是最好的机会,今年不会反对,明年不会反对,到了后年,掣肘重新开始,这样的大圩,还不知道会让朝堂吵成什么样子。
不说四千顷,就算三千顷,三十万亩地,一百多万石粮食,外加赋税桑麻,几千户人家,几万百姓,一个前景远大的长江良港。是什么样的功绩,什么样的利益?
“放心吧,朝堂上的事,我来。”
朝堂对赵通判很遥远,这句话让他产生误会了,道:“好,只要京城不反对,我配合知州。”
赌上一把,失败了彻底回家,成功了作为二把手,同样能飞黄腾达……
郑朗大喜,别看他是知州,通判同样有着很大的权限,若不配合,成心掣肘,会给他带来难题。伸出手说道:“赵通判,他日你我姓名必然因为此事名载史册。”
载于史册啊,谁不喜欢,赵通判终于开心的伸出手,两只手在空中握在一起。
但诏书还没有下来,此事先保着密。
然后交待事务,他要逐一考察,州里的事务只能交给赵通判处理。忽然门房进来禀报:“大郎,外面好多人要求见大郎。”
“看看。”
打开门,看到有几十名老百姓,衣着打扮来看,有穷有富,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这些人一起跪下去,道:“知州,我们皆是无子人家,知州能不能开恩,将求子观音放了。”
求子观音放了?自己有这能耐?不管他们的语误,郑朗眉头皱了一下,这个泼和尚看到自己对付张家六虎,老实了一阵子,又看到自己夫妻善待百姓,胆子再度壮起来,居然鼓动百姓来胁迫自己。
道:“有一些情况你们不知,不过很快了,长则两三个月,短则一两个月,本官调停好,自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说得很含糊,是调停,交待好会放开那院。
能放吗,必毁无疑,又不愿撒谎,于是换成这个让人容易产生误会的说法。
不算很长的时间,百姓们一个个高兴地被忽悠离去。
赵通判也回去。
司马光道:“这些百姓,居然……”
“司马三郎,不得乱说,连许多达官贵人都误入岐途,能指望百姓知道什么?”顿了顿又道:“正好,也让这些恶僧麻痹一下。”
第二天,带着四儿与环儿,还有几名小吏,几名衙役,雇了两艘船,顺着水阳江一路南下。
任务有些重。
记录所有开发起来的湖泽,许多地方种植了菰莼,甚至下了网,非是为了网箱养鱼,多是为了捕鱼,这些产业一点不做补偿,那是不可能的。
但仅于以前,以后诏书一下,不予承认了。
在这之前,必须有一个大约的了解,再通知各耆户长逐一清查,将以前的各家产业统计上来。可不调查,那么下面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特别是各个小圩,这是重中之重。
还有一样事,选种。
正好是秋收之季,稻、菽、粟、豆大多数是成熟季节。
宋代对选种、培育与种子的改良,十分重视,江淮将占城稻引进过来,进行改良,朝廷又将大麦小麦推广到福建路与岭南,让哪里百姓也能做到一季两熟、三熟,稻麦套种。
可还是粗犷式的经营。
选种多是一家一户缓慢的进行着。
各种品种杂种在一起,良莠不齐,又影响种子进化能力。
这一行,郑朗也将此事放在行程上,将这些种籽选择出来,比如水稻,务必选稻穗最大最壮的,让农民协助挑选出来,再用盐选法进一步挑出不饱满的种子,选择一个隔绝的地方进行载培。
一年无功,十年下来,种子能迅速进化。
这些种子的载培由州衙来出钱,然后无偿交给百姓。
不可能郑朗一一上去解释,也是他带小吏过来的原因。听闻此事后,农民自然很高兴了,大道理不懂,好种子作用还是知道的。
再说,又不用他们掏腰包。
测量各湖荡子的深浅。
又是重要的一节,有的湖荡子不是湖,只是沼泽,汛期水蔓成泽,旱期成为滩涂。这些湖泽起不到多少蓄水的作用,将是圈圩的重点地区。但有的湖荡子很深,往往深处能达到十几米,二十几米,这些湖荡子宁肯圩堤弯曲一些,也要尽量保留下来。真不行,取小留大。
对各条河流也要测量一下,不仅是水阳江与青弋水,还有其他的一些中小河流,这些河流组织成一道密集的水网,它们是水道畅通的保障,与湖荡子功能一样,能保留的保留,保留不了的,取小留大。
还是粗犷式的勘探,三县三千多平方公里,仅这几人,不可能一一细查出来的。粗犷式的测量后,诏书一下,才是大规模的勘探开始。圈圩才能正式提上议程。
所以他在奏折里说,一州资源丰富。
这么多资源,这么细致的工作,圈不好圩了,那些私人之圩可想而知。
这次行程将会有一个月时间,回来后,要割掉临江寺这块毒瘤了。两艘船慢慢地从涂县开始,渐渐驶向繁昌。
也临近切割临江寺的日子。
……
心思集中在地方上,京城的事不愿想。
可他想与不想,还是在照旧发生。
赵祯身体素质很差,这么大的灾害,国库里要钱没钱,要粮没粮,怎么办?于是拼命的糟蹋自己。
尚杨二女不知道多少事务,看到赵祯苦得,又相处那么长时间,怎能没有感情?她们很心疼,不知道怎么去做,于是更殷勤的侍候,不知道大道理,认为这样才能让赵祯开心一些。
正是因为她们这样做,悲催的命运向她们身上降临。
将来的事赵祯不会知道,只想拼命工作,以做楷模。是不是一个好皇帝?仁爱无人能及,以身作则,辛勤工作,废寝忘食,以至于瘦弱的身体支撑不下去,终于累晕过去。
八月十一日,小皇帝倒了下去。
这一倒,人事不知,昏迷数天。开封城一片鸡飞狗跳,诸位大佬也乱套了,请来所有御医诊治,结论是病因不详,无法下手。大佬们叹了一口气,昏迷就昏迷吧,皇帝只是一块招牌,赵祯死了,还有后来人。宗室弟子不要太多,到时候随便推出来一个做皇帝,国家秩序会重新上轨道。
于是一起观察,陛下,你到底是死还是活啊,死快点死翘翘,活那就快点醒过来,这成了一个植物人,俺们不大好行动啊。
世态炎凉如此。
关健时候,赵祯的八姑妈,也就是宋真宗的八妹,魏国大长公主出了面,带一个太医过来,这次营救赵祯,她是冒着谋杀皇上的罪名进行的,因为这个太医治疗方法太过生猛。
针心下包络之间,可亟愈!
包络穴也就是在心脏下方的位置,换到后世,也未必有中医敢这样玩。
不但是这位置,还要用针去扎,扎进去!
只能说这个太医许希诊胆子太大,左右大臣皆言不可。这是皇帝,不是你试验医学的对象。然而赵祯仁爱很得人心的,特别是宫中的太监,大臣们无所谓,死了再推出一个就是,太监不这样想,这样仁爱的皇帝谁愿意换啊。于是诸黄门一起跪下来,争着以自己身体试,仁到一定地步,能感动天感动地,感动阴戾的太监!
然而有一群人,休想感动他们。能感动吗,因为他们是太阳。
魏国大长公主选了几个黄门出来,刺之,无害。但大臣们还在吵,魏国大长公主也急了,你们这些大臣们在想、什、么、啊!
道:“既无害,针之,陛下若死,我来偿命。”
然后将大臣们一起撵走,再吵下去自己这个侄子别想救了。大臣一走,立即命令许希言针炙。居然真起到效果,几扎几不扎的将赵祯扎醒过来。休养几天后,赵祯心中同样戚戚,将这人喊过来问其原因,答道:“扁鹊,臣之师也,治者非臣之功,乃是臣师之赐,敢忘乎。”
很不错的一个大夫,立下这样的大功,居然知道推谢。
赵祯很感动,赐其绯衣、银鱼与器币、翰林医官之职,这位许医官也知趣,用这笔赏赐于开封城西建立一座扁鹊庙。庙还没有建好,涌来了许多慕名而来学医的学生。于是朝廷凑趣,索性将太医局也搬到此庙边上。
可是赵祯很快宁愿再次昏倒。
他是生生累昏过去的,这没有人看到,当真?但正是因为他昏倒过去,一盆盆脏水泼了过来。
割皇帝jj行动开始,首先从清臣石介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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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割(四)
第二百三十五章割(四)
章节顺序错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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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秋节,郑朗继续在水上飘着,此时也到了繁昌,在各个水泽处转了转后,一行人来到繁昌县城。又到处看了看,芜湖县都没有好起来,繁昌更别指望。
可听到一个好消息,诏书已下达到太平州。
若不是发生太多的事情,朝中一干大佬同样拭目以待,想看一看郑朗最后弄出来什么怪胎。
郑朗没有着急,画完最后一张草图,全是素描图,上面有各个数据,小圩与湖泽河流的地形图,一些湖泽种植地点。一共绘制了七十多张图纸,非是有着一手好画技,与变态的大脑,无法办到。这些图纸与数据,留作将来的参考依据,也是预防地方官吏与大户人家联手做弊。
站在船头上,命令船夫将船摇到长江江心,不是去看长江第一矶板子矶,而是将船摇到板子矶东边,在东边有两个小江洲,黑沙洲与天然洲,黑沙洲有名字,天然洲还没有人替它取名。
这段江面不象后来大肚状,依然很平直。两个小洲才形成不久,面积也很小,水大时,仅百亩地面积露在外面,水小时,合在一起只有七八百亩地面积。倒是青阳县东面有一个大江洲,有两三千亩地大小,可那属于青阳县管辖,郑朗没有权利干涉。
两洲同样也有问题,很难说它们属于太平洲或者是无为军管辖范围。上面陆续的住了四五十户人家,以打渔为生,他们也将江洲开垦了一些出来,种粮食与瓜果蔬菜,补助家用。同样是三不管地区,难道为向这几十户贫困人家征税,刻意派衙役驾驶一艘船去?值得么?
郑朗能管不能管,但绝对不能再登上长江对岸。若那样,就会犯原则性错误。
与这些渔民谈了谈,是准备等水消下去时,拨出一部分百姓,替他们将两洲圈圩起来,不可能全部笼罩进去,只圈五百来亩的面积,边缘低洼处不碰它,这样纵然江水浩大,对江堤压力也不会很大。
每户人家每年补贴五十贯钱,再提供一些肥料。职责是专门在两个洲上种植精挑细选出来的庄稼与豆瓜蔬菜。但有一个条件,他们继续捕渔不会管,必须将这些庄稼与豆瓜伺候好。
条件很优惠的,两洲渔民立即答应下来。双方签订了契约,一个小吏嘴嚅动了一下,将郑朗拉到一边说道:“郑知州,要花不少钱。”
“不多,多算一点,一年千缗钱足矣,但能取得近两千石的好种籽,能惠及几万亩。”郑朗说完,看了一眼这个小吏,见他还不大明白,又解释道:“也不多,仅一个当涂县就不止几万亩耕地,可从几万亩地中选种,够不够了?到第二年,两个小洲与世隔绝,不受其他庄稼花粉影响,进一步选种,种子是不是更优良?再普及到几万亩良田里推广下去。十年过后,会有多少农田受益?岂止是太平州,江宁、和州、池州、宣州、广德军、无为军以及润州等气候水土相近的州县都会受益。一亩地不要多,增加十斤,会增加多少产粮?”
这一算,小吏算糊涂了。
道理不难,宋人也认识到花粉的作用。
“何谓治民,何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点钱多不多?”
“不多。”小吏惭愧地说,然后伏于地说:“知州眼光非我等所及。”
郑朗这一回不好意思起来,非是他眼光长远,这种理念在后世不足为奇。
重新登上船,那些渔民继续将契约当作宝贝似的拿在手中发呆,心中忽上忽下的,省怕好事成为泡影。居然有人不顾郑朗的名声,将契约拿到岸上,请了识字的读,读后才放心地回去。然后两个小洲上传来一片欢呼声,天上降下来的馅饼!
船顺流而下,到了芜湖。
赵通判带着他的几个学生,与十几名衙役迎了过来。是郑朗特意让他们来芜湖的。
收网的时候到了。
但太平州知道底细的人不多,仅是郑朗一家上下几个人,包括赵通判也不知道。
到了让他知道的时候。
见了面,赵通判说道:“郑知州,果如你所料,朝廷下了旨。”
郑朗没有表态,这件事让他感到耻辱。一是对河北灾民内疚,没有想出好办法。二是对赵祯内疚,他性格随和,可十分孤傲,朋友并不多,家中几个好哥们,因为学问与地位上的差异,实际在渐渐疏远。几个性格高洁的人,又多是方外之人,又比他岁数大。家中还有四个学生,却无形中将他当成长辈。
真正说得来的,只有小皇帝一个人。很古怪的交情,一是君一是臣,也许赵祯自己也不知,但偶尔的真情流露,让郑朗感觉出来除了对自己欣赏外,赵祯何尝对自己没有一种友情的成份?可赵祯遭到这场打击,自己无能为力,让他更感到羞耻。
但想到这些直臣马上所做的戾暴之事,心中同样戚戚,幸好来到江南,否则以自己的性格必然会为赵祯出头,只要出头,会被拍得很惨很惨。
凝视了一下北方,心里想到,小皇帝,俺只能做好份内的事,让你看到听到,高兴一下吧。这是俺最大的回报。
没有办法的,连吕夷简那样有地位有手腕的手,都被清臣们咬得血淋淋的,惨不忍睹,自己找死啊!
郑朗道:“赵通判,带你去看一个地方,但你必须替我保密四五天,顺便配合一下。”
“行,”赵通判好奇地应了一声,这么神秘?
带着环儿与四儿,以及赵通判来到那栋神秘的园子里。位置在鸡毛山西南方向,这里有一个湖泊,地形的变化,使郑朗不大确定起来,这个湖是不是镜湖。
但比镜湖面积应当大一些。
门口站着杨九斤与王直守卫。
本来郑朗掏腰包建造它,引起许多人猜测,后面涌来大批工匠,带来许多材料,又在芜湖采购了许多材料,更让人好奇。园子没有修好,房屋也没有盖好,里面的器械同样没有做好,然而自从这批工匠进去后,就封锁起来。于是有人悄悄趴到墙头上看,但秘密却在几间屋子里面,在墙头上怎么看得到?因此引发一些传言。
赵通判也听说了,问:“里面是什么?”
“带你进去看你便知。”
几个人走进去,施从光夫妇迎上来,虽早看到过图纸,也解释了原理,同样一脸惊奇,喃喃道:“真是太古怪。”
这使郑朗想到一件事,不说清楚此事,恐怕也会有奇怪的说法到处传扬,道:“你马上让工匠雕刻一尊孔子像,在像基上刻上这一行字。”
说着讨来纸笔,写下《大学》里那一段话,然后写了两个大字:“物格”。
俺这也是儒家的学问,非装神弄鬼之道。
施从光看到后,肃然道:“正是。”
他也是官宦子弟,能理解郑朗的苦心。
这才将赵通判带进去,看了看,赵通判同样一脸的古怪,就看到一件事物,脸色陡变!惊疑地道:“这是……”
“物格,只是让一些恶人用来装神弄鬼了。”
“难怪,难怪……”只要将神通变成了装神弄鬼,一切就清楚了,赵通判道:“郑知州,如何处理?如何善后?”
侦破难,善后更难。
“想妥善善后,已是无法,尽管减少此事引起的余波,不过我已经安排下去,刻意从江宁请来大量人手协助。”
“应是如此,”太平州人手是没有办法请的。
“赵通判勿用担心,大约几天后就有结果,所以来的时候我让你保守秘密。既然你来到芜湖,我们说一说芜湖吧。你看一看,若是将此处开放,会不会有人前来参观?”
“会的。”
“如果就着这湖,多载几排垂柳,修一条石径路,建一些水榭与凉亭,湖里再载上莲藕,在鸡毛山修一座晋朝军营址,将南边的周瑜墓整葺一下。然后南边的大圩修建起来,芜湖会是什么样子?”
也就是十三连圩,画了图,未取名字,紧连着芜湖城,周瑜墓也在其里。
“这办法好啊,”赵通判还不能全部看出来,但大约的能看到,其他的大圩不谈,十三连圩占地就有近千顷,能容纳多少百姓?这是人口基数,没有当地百姓做底,一个城镇还是很难发展的。
几个大圩一修,太平州会成为真正的鱼米之乡,青弋水与长江的威力就能发挥出来。有旅游的地方,有商业,有农业,有优良的港口,岂不正是一个大港口出现了?
而且上到武昌,下到江宁,这一段长江江面上没有其他的大港,芜湖港出现,正好填补了真空。
想了想,又道:“好啊,好。”
但这样一来,真的玩大了。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那么太平州怎么办?”
“什么太平州,难道芜湖不属于太平州?有一个比喻,长子很优秀,考中进士,一家人皆爱长子。可突然次子发力,考中了状元。难道不应当吗?”
赵通判挠头大笑起来。
八月凉爽下来,天有雨,雨不大,赵通判被美好的前景勾动了心思,笑声爽朗的透过了薄薄的雨幕,传得很远。
郑朗又说道:“若是修葺得当,赵通判,你看,假如这里有亭有榭有廊有藕,再碰到这个绵绵的小雨天气,湖面烟波缈茫,莲藕飘香,垂柳轻摇,碧水拍岸,是不是很**?”
“郑知州,别说了,说得我都等不及啦。”
几个人一起乐起来。
郑朗指了指附近道:“此处是一景,沿街我会修几栋房屋,做一个食馆,以馆养景,维护此园器械的维修,但来的游客必然多,赵通判,有没有兴趣在此处盖几间房屋?”
这个懂的。
其实勾画得当,这块荒地有可能会成为黄金地段,包括州府都可以操作,然而郑朗没有提醒,这个例不能开的,一旦有人佼仿,可开了一个恶例。宋朝同样有很多聪明人,想不到罢了,想到了,以后恶炒地皮,那恶孽岂能了得?
还是让它笨拙的自由发展,给贫困百姓一线生机。
若发展起来,在城廓税、商税、和买,甚至连带着的茶税、盐税、酒税上足以赚取回来。
魏大娘子站在一边听着听着,眼睛放起光来。
她家娘家有钱,夫家也有钱。
有可能是真,有可能是假,但听了郑朗的话,赵通判有没有动心思不知,她是动了心思的。与施从光告别,一行人冒着一把小雨,重新上船。
在船上四儿抱怨地说:“大郎,为什么我家不参与?”
后知后觉,现在才想起来前景,心疼了。
“你啊,钱够用就行了,我一年不少的俸禄,加上自家的收入,钱不够多吗?”
但有谁嫌钱多的?四儿还是不高兴。
“我与他们不同,赵通判仅是一个地方的通判,可我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看?事情没有做,一旦做出,盯着的人会更多。以前仅是进了几次皇宫,就碍着范讽,况且以后?想找麻烦,是不是很简单?这个钱还能不能要?”
四儿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钱是好,前来太平州两个月,用得痛啊,不仅大郎的薪水用完,还从带来的钱帛里掏了许多倒贴。然而再想一想,大郎的仕途更重要,不情不愿的点了一下头。
环儿也问:“状元,为什么你懂得那么多?”
“大郎是天上……”看了郑朗一眼,大郎很不喜欢天上星星说法,四儿改了口道:“砾石,天上掉下来的砾石。”
“……”
“四儿妹妹说得对,状元要是砾石,那也是天上的砾石。”
“你们别胡说八道,”是夸我哉还是咒我哉,砾石从天上掉下来,经过大气层燃烧还有命么?郑朗又道:“以后不要大郎、状元,全部喊官人。”
四个妻妾四种称呼,官人、郑郎、大郎、状元或者大夫,到了统一的时候。两个小婢不敢作声,但四儿窍喜,紧紧拉着郑朗的胳膊肘儿,往郑朗身上靠。
“拿琴来。”
“喏。”
看着烟雨蒙蒙的大江,郑朗弹起了一曲《春花江月夜》,可这首幽静的曲子经他手里迸发出来,多了一种莫明的感伤。
到了左天门山,三艘船再度停下来。
衙役们留在船上,未下去,仅与赵通判带着杨八望下船,来到临江寺。也没有到里面,郑朗站在大雄宝殿对小沙弥说:“让你们方丈出来。”
这一回小沙弥认出来,连忙小跑着进去禀报知善。
一会儿,知善从里面走出来,见面唱了一个肥喏,道:“阿弥陀佛,见过郑施主。”
人家是高僧,所以一直称呼施主。
郑朗也不想争这个,拿出钥匙道:“求子观音小院的钥匙交还给你。以后无论谁家娘子寄宿于内,必须对她们再三警告。若再有人掉下悬崖,落入大江之中,尸骨无存,休怪我不客气,将你那个小院子彻底封起来。”
听到他这句话,有的香客说道:“郑状元,是他们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不能怪大师。”
还有的人说:“郑状元早应当将钥匙交还给大师。”
无子人家不多,可方圆数州,几十万户百姓,无子的人家会有多少?这一封就是近两个月,许多人前来求子,一起寄宿于山麓下的禅院中,早等得不耐烦。也反观知善在太平州方圆的影响力。若真相不揭开,郑朗夫妇为太平州百姓做了那么多,未必有知善影响力大。
知善合了一什,道:“各位施主,郑知州也是为百姓,怕引发冲突,造成无辜伤亡,一样的普渡众生,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赵通判心中暗叹一口气。以前看到这个白白胖胖的大和尚,当真以为他是高僧,谁会想到……这个和尚也很狡猾,居然知道将财产分藏于扬州、苏州与江宁各个柜坊中,又在河北置了田产。
然而高家闹将起来,朝廷又将状元派来担任知州,准备好了后路都不跑,贪心不足啊!
郑朗没有再说废话,还了钥匙就与赵通判离开。
钥匙来了,提在知善的手上,那些渴望求子求孙的香客眼里充满期盼。知善说道:“诸位,你们求子,老衲也不反对,刚才郑施主说的话,你们可听到了?一定要注意安全,否则老衲宁肯不开此院,也不想诸位施主出事。”
“大师,你就开吧,我们一定会小心的。”
“罪过罪过,”知善来到释迦牟尼佛像前,再次诵经念咒,过了好一会儿道:“诸位务必小心。”
“大师,放心吧,”诸香客更加感动,这才是得道高僧。
然后眼巴巴的看着知善手中的钥匙,好不容易开了,听说上次江宁一个香客被太平州新知州居然不知趣的撵走,怕再有意外的事发生,全想第一个入住。
忽然香客里一个小婢大声喊道:“我家娘子愿捐一百金。”
说着,提出一个小箱子,打开奁箱,里面露出几锭金光灿灿的黄金。
大家一起晕了,这是谁啊?一百金,整整一千贯钱,能到京城捉一个进士为女婿了。然后扭过头看,两个少妇,打扮很保守,穿着高领长裙,裙也厚,不过天气渐渐转凉,正常的裙装。裙子颜色是紫黑色,镶着金边。
两个少妇长相也很艳丽动人,只是看上去十分不舒服,媚眼直飞。
知善沉吟一下道:“女施主,钱财是身外之物,勿要亵渎佛祖。”
“是啊,是啊,大师言之有理。”其他人纷纷嚷道,这是谁家的娘子啊,这么财大气粗。皆惦量了一下,肯定比不过人家财力的,于是一起附和,然后用充满敌视的眼光看着这主婢三人。
其中一个少妇冲小婢招了招手,两人低语一会儿,一道来到知善面前,少妇作风是不大好,几乎凑到知善身前,小婢站在边上道:“我家娘子说了,若大师开恩,我还会回江宁去,再取一百金感谢大师。若大师让我家娘子第一个入住,还会再加一百金。”
众人一起晕倒。三百金啊!
知善没有答话,用手拈着佛珠念佛号,少妇又不顾羞耻急切的逼近一步。闻着少妇身上的香味,知善只好扭头回里面的禅院。少妇急了,在后面喊道:“大师,若愿意,妾再加捐两百金。”
人举止风骚,声音也嗲声嗲气的。
但大半香客让她一句话喊得快趴到地下,小娘子,你家有多少家财哉,居然捐了五百金!
五百金喊出,全部自觉起来,别争了。其实临江寺也不是真正看香火的,以前有的贫困人家没有钱物,心诚,也让他们家娘子住进小院,甚至有一些人如愿以偿,真的求到子女。
不过这是五百金,是和尚也要吃饭的。
结果也没有出众人意料。
大家没有异议,捐的钱太多了,即便是佛祖也要动心的。而且听到结果后,小婢到后面禅院收拾了一下行李,立即离开临江寺,大约回江宁取钱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所有香客一起在议论,这是江宁那一家的娘子,出手这么豪阔,果然是建康名府,有钱人就是多啊。
……
船驶过天门山,没有回当涂县城,在下游一片柳树湾里几艘船全停泊下来。
郑朗坐在船舱里画着一幅图画。
许久没有真正动画笔了,画的草图不算,那不是严格的绘画。自从接任以来,处理政务,为将来谋划,教几个学生,考虑中庸,似乎时间比科考前更紧张。提起画笔,画的是一幅板子矶烟波图。
跟在范宽后面学了一些画艺。论技巧,范宽也不及他,可论画技他不及范宽远矣。悟了好久,终于悟出来,是真。
中国画也讲究逼真,但非是西洋画的逼真。
西画的景物与空间是画家站在地面上一个点,由这个固定的点看景与物,然后用光彩明暗与颜色构成整幅画作。
中国画不同,从多个角度观看,如郭熙的三远理论,全方位观察、移步观察、远望,对物象了然于胸才作画的。说玄一点,西画以焦点透视,中国画是站在宇宙角度观看。
最著名的例子,郎世宁的《放马图》与赵佶的《芙蓉锦鸡图》,前者是西洋人画的,虽是中国画,可带着浓浓的西洋画色彩,于是更逼真,更有立体感。这是粗看的,再细看却不是,明明一幅立体逼真的图画,与《芙蓉锦鸡图》单薄的场景相比,似乎给人感觉反而它更单薄。
得要摆在一起比,效果才能明显显示出来。
这就是一面与多面的区别。
郎世宁这幅图画仅是一点一面,而赵佶的这幅画却是多个层次,多面,甚至几十面几百面集合在一面上,说俗一点,画境意境更深远。因此看似单,却是厚,看似平,却是立,看似不象,却是“真象”。
领悟了这一要旨,可到他手中不是那么一回事,画了画,不是很满意,叹了一口气,放下画笔,心里想到,俗了俗了,什么时候才能安心的绘画、写字,或者弹琴。
天就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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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割(五、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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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艘大船象两条白鱼一样靠过来,一左一右在三艘船边上泊下。
船头上各走出来一个中年人,冲郑朗的船拱了一下手,然后从两艘船上走下来十几个人,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秋雨继续在飘着,不大,蒙蒙的,飘得让人感到有些**。江面上更腾起了一道道烟浪,风不大浪,浪花声呜咽,似是情人的绵唱。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这行人回来了,有一人来到郑朗船上,对郑朗说道:“未发生。”
赵通判有些担心的看着郑朗。
案子必须要破的,但最难的地方就是不能使用妇人,无论是良家妇人或者是妓子,传出去,都会带来怦击的声音。也不能守株待兔,不知道则罢,知道了看到那些良家妇人被歹僧糟蹋,事情揭开,还会有人上书弹劾郑朗,甚至太平州的一干官吏,包括自己。
郑朗微微皱了下眉头,踱了踱,最后说道:“你们到前面的墟市上买来几十匹绢,然后如此如此……”
“喏,”大汉重新带人下去。
赵通判说道:“这主意好。”
“终失了君子诚实之道。”
“事急从权。”
“也只能这样说……”
吕公著道:“为什么他们不动手?”
一出手就是五百金,作风似乎不正派,这样美味可口的食物送上门,还不吃,难道还真误会了那个大和尚。
“吕三郎,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笨,我怕他继续糟蹋别的良家妇女,将院子封起来。虽重新放开,可他会小心翼翼。不然他不会将钱转移到外州府,又在河北置地准备后路。没有我所做的事,他也要进一步摸一摸女香客的底细、性格。”
“郑知州,还有一个方法。”赵通判道。
“什么方法?”
“这些年有的妇人有了子女……”
“我考虑过,不妥。十几年来他们造了一些孽,送子的妇人我故意不去打听,有可能有几十名,有可能有一百多名。问她们,她们会不会承认。还有一个原因,因为前来求子,久未同房,心情因素,所以受孕的机会比较高。也未必全是这些歹僧做的孽。为了不使后面影响扩大,也不能查,事关清名,许多人家的幸福,一打听名单早晚会流传出去,不论清白是否,以后他们会受到如何的冷眼。不查,也会传,仅是猜疑,后果会轻一点。”
“那山下的禅院……”
“还是心理问题,现在没有拷问,可我做了一些猜测,这些歹僧给一些心理暗示,搬了地点不灵验了等等,再加上他们没有参与,纵然有妇人会怀孕,也是千不足一。事情也比我们想的更复杂,有可能更轻,有可能更重。怀不怀孕是夫妻双方的事,男方的问题,操作一下就有了。若是女方的问题,无论这些歹僧法术如何高强,还是怀不上胎儿。”
“心理问题?”
“说简单一点,有的学子心理素质好,上了考场,反而能超常发挥。有的学子心理素质不好,本来一肚子学问,上考场什么试卷不会做了。”这更深奥,也更解释不清楚,可实实在在有之。
甚至有可能一百个送子当中,最少有二十个以上的孩子是这种类型。
如何鉴别?
别说什么滴血认亲,那管用吗?
反正无论如何隐饰,这件事终会使许多人家遭到池鱼之灾。
又说道:“他们也要看,看妇人的作风,一是性格温婉含蓄害羞的类型,这类妇人若受到不好的事,因为要面子,不会张扬。一是作风豪放之人,这些妇人本来作风就大不好,再之寺内几位歹僧长相皆很清秀,说不定有妇人自己反送上门来。所以第一夜第二夜未必有事,经过两到三天观察后,他们才会决定。也是为什么要妇女一呆就是六七天,七八天时间的原因。也有看错眼的,比如高家小娘子,便出事了。”
还有一个原因,难以齿口说出,就是中枪,也要好几次的,这些和尚也不是超级种马,一枪中的!
但还是推想。
想要得到证据,得让寺中的和尚们下手,只要一下手,就能对其抓捕。
那么必然能寻找到突破口。
参与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有的嘴硬会不说,但有的人嘴会软,一拷问全部招供出来。一个招供,会让所有人全部招供。
“大家休息一会儿吧,白天养好精神。”郑朗道。两边船上有一干小吏,还有诸多衙役,他们呆在船上准备随时调用,可真相却没有说。到现在为止,真相仅赵通判一人知道。
天色再次黑下来,大家起来,草草的吃了一些干粮。
赵通判眼圈有些黑,天正是不冷不热时候,可他没有睡好。这是第二天,第一天可能没有动静,第二天可能没动静,若是第三天第四天没有动静,这件事那么会向相反的方向发展。
太平州动用的人手不多,仅是这一次调了人手过来,然而江宁府那边动用了多少人?
原来派来暗中密查的衙役,以及还不知道两艘船上一共多少衙役与厢兵。若此计不成,会成一个大大的笑柄,况且从哪里拿出五百金出来?
但郑朗神情很好,吃完盘坐于地,不用说开始静想学习,几个学生也就着油蜡在认真读书。看到他们坦然的样子,赵通判不由再次啧啧惊奇一番。
夜渐渐深了,一个大汉匆匆忙忙地跑回来,来到船上说道:“得手了,一共是四个和尚。”
“四个和尚?”郑朗脑海里不由浮想起一些不好的画面,额头上滴下几滴汗。然后道:“辛苦你们了。”
“不敢,这种人神共诛之事,小的能参与其中,是荣幸之事。”
也很不容易了。
知善当初选择地点时,考虑长远,选择在那个平台上,又刻意地削了削山壁,使上面的山体更加陡峭。下面不用说了。正常情况下,除了长翅膀,不然只能乖乖的从撞钟寺那条山道进去。
可是他日久松懈,疏忽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铁柱子。为应付太平州各个知府的催问,让工匠用铁柱与铁链做了简易的栏杆。其实用得着做吗?然而工匠不知,害怕出事,打得很深很牢固。知善不好阻拦的,难道对他们说,我是做样子的,你们糊弄一下可以完工啦。所以那一天郑朗与丁胜用手推了推铁柱子,试一试牢固性。
从上面没有办法下去的,如果有女眷带着箱子,箱子里面不是衣服,而是牢固的绳索,仅二十丈,足以垂下悬崖。秋水渐小,趟着一点水,借着绳索,只要身手好的,就可以攀援上去,或者滑下来。
也不容易,毕竟二十多丈的高度,还是有一点危险性。
这个致命的弱点,注定知善覆灭的命运,也给了郑朗破此案的大好良机。
郑朗又问道:“有那个方丈吗?”
“没有,有两个中年和尚,两个长得很清秀的小沙弥,我们伏于床底与屋顶上,将人迅速擒住后,也没有审问,我先滑下山回来禀报。”
“你们做得好。”郑朗说完,对赵通判说道:“走。”
环儿与四儿留下来,即将揭开的真相会淫秽不堪,她们是少女,不方便过去,但将四小带了过去。以后皆要做官的,这些事,或者类似的事情,迟早要面对。
一干衙役与小吏跟着下船,那两边船上的人也鱼贯下来,手中持着武器,可是赵通判瞠目结舌,陆陆续续的,居然下来六十多人,再加上以前动用的衙役,此次江宁出动多少人手?
转念一想释然,王通判欠了郑朗的人情,郑朗在丹阳湖上的表现,又让江宁府尹李若谷也欠了一份人情,况且这是弥天大案。
没有多想。
跑在郑朗后面,一行人冲入了夜幕,秋雨已停,道路有些泥泞,走了一会儿,临江寺进入视野。
……
这一段历史将永远被宋朝文臣一遍又一遍快乐的记载着。
至于是不是胡说八道,无中生有,他们不会管的。
能对皇帝胡说八道,岂不正是做臣子的最大梦想?但有没有想过,这种做法与赵高有何区别?
至于河北的受灾百姓,那算、什、么、啊。
南京留守推官石介开始上书,推官,也就是武三郎父亲的官职,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官职。
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与胡瑗、孙复合称为“宋初三先生”。不过因为其喜欢胡说八道,一直没有让赵祯重用。可就是这个人,将会在赵祯朝扮演着一幕又一幕重要的角色,这次是诬蔑赵祯,下次将会彻底将范仲淹与赵祯发起的改革搅黄。
现在还无人知。
官职太小,只好写给王曾,但不知道他这样的小官,如何清楚的知道那么多内情,包括皇帝在皇宫里做的什么。
“主上即位十有三年,不好游畋,不近声色,恭俭之德,闻于天下。乃正月以来,闻既废郭皇后,宠幸尚美人,宫庭传言渐有失德。自七、八月来,所闻又甚,倡优妇人,朋淫宫内,饮乐无时,圣体因常有不豫,斯不得不为虑也。今变异屡见,人心忧危,白气切霄,凶灾荐岁,此天地神灵所以示戒警也。相公昔作元台,今冠枢府,社稷安危,皆系于相公。当此之时,宜即以此为谏;谏止则已,谏不止则相公宜辞枢衡之任,庶几有以开悟聪听,感动上心。若执管仲不害霸之言,以嗜欲闲事,不欲极争,则遂启成乱阶,恐无及矣。”
一开始是好的,不游畋,不近色,恭俭。
接下来不对了,废郭皇后,宠幸尚美人。
这句话才点出重心,郭氏不当废的。这么多天后,旧账再度翻起。而且过了这么多天,石介经过严密的推理,想到了另一个人。废郭氏一案中,一是吕夷简,二是尚氏,正是尚氏还了嘴引起的风暴。甚至有可能在言官进谏时,外有吕夷简,内有尚杨二美,这才使皇帝迷惑,一错再错下去!
郭氏如何的霸道,如何的胡闹,石介无视之。是皇后就不当废,那怕无子,那怕她有意或者无意打了皇帝。
宫中渐传失德,石先生,宫中传出失德,你在南京府是如何知道的?难道你长了千里眼,生了顺风耳不成?
况且真的失德吗?看一看,当初许希诊针扎包络穴时,是多危险啦,为什么那么多黄门伏于地,向魏国大长公主请求,以身试险。失德能失到这种地步?那么何谓不失德,是不是要让泥菩萨流眼泪?
继续,倡优妇人,朋淫宫内,饮乐无时,真如此?为了灾年,赵祯忙得差一点连饭都吃不上去。内宫中仅能穿粗麻衣服,内侍熬一碗夜宵也舍不得喝,怕浪费了。这是饮乐无时,朋淫宫内?
人心忧危,白气切宵,石先生,你是在哪儿看到从大地生起一股白气将天都割破了?
因此圣体常有不豫,更晕了,也就这一次不豫,难道你还想赵祯再晕上十次八次?
然而这位饱读圣贤书籍的先生就这么写了,就这么送到新上任的枢密使王曾处。
在这一刻,儒家的礼教、名份、君臣,全部让太阳炽热的光芒遮蔽着,看不到了。
王曾让这封信吓倒,不敢怠慢,将信递到赵祯手中。这才是仁宗前朝最正直的宰相之一,然而自石介这封信起,他就很少参与到这群君子党中。个中原因,直到范仲淹三出东京城,问了一句,他才缓慢将它揭开。
你们这是君子,是直臣?
才见鬼了。
一群乌烟瘴气的戾鬼!
赵祯看到后,心中的酸苦、委屈、悲凉可想而知。他勤奋、他俭朴、他仁爱、他优待群臣、他恶心的吞蝗虫,他将自己弄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穿的破衣服都让普通宫女耻笑,他身为九五之尊,过的生活还不如一个小地主,连带着宫中的宫娥、太监跟着他受苦受难,图的是什么呀!
压住一口想要喷出的鲜血,将气愤忍下去。
真的非人能做到的,包括烧他的剑门栈道,让蜀地别有乾坤都忍受下来。
于是压奏不报。
可是机会多难、得、呀。
你皇帝不累晕了,咱们不好玩啊,正是你累晕了,俺们才能找到借口,将旧账翻出来,什么时候逼得你皇帝象乖孙子,象俺们这些太阳低头,才能放过你。
于是范仲淹的好友滕宗谅接着上书,陛下日居深宫,流连荒宴,临朝则羸形倦色,决事如不挂圣怀……
直接送到赵祯面前。
说赵祯上朝时又黄又病,象一个被女人掏干所有元气的病痨鬼,处理事务时无精打彩,整成了白痴对国家大事一点也不关心。
赵祯看后差一点再次想喷血。
天啊,你们想做什么?
我这段时间是无精打彩了,可是大病才愈,身体根本没有康复,休说女色,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你让我如何活蹦乱跳。可在昏迷之前,我是如何做的,你在朝中,应当能看到的。是两回事,你不能曲解啊。
最让他感到难过的是滕宗谅对他有“恩”,当初也是强烈要求养母还政于他的臣子之一。可朕对你不薄啊,前面一掌政,后面立即将你调回京城担任殿中丞,又迁为尚书祠部员外郎。
难不成你一切皆要打倒吧。养母即政,要打倒养母,到我即政,你也要打倒朕。
中了一半的,虽略偏离,也偏不了多少,他们就是为了打倒一切而存在的。
再来,到了庞籍。
有人开头就好办,他决不是为了郭氏,与他有何干系,可是他开罪了尚美人,机会多难得啊。这时候不将尚美人弄出宫,什么时候弄?于是再度上书。
一时间天下汹汹,真假难辨。
这才是郑朗最痛心疾首的地方。
说他们是坏官吧,真的不是。说他们是好官吧,为达到心中的目标,一个个不择手段。好,就依你的目标来治国,皇帝就做乖孙子,听你摆布。然而这天下间不是你一个君子,每一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目标,一会儿东扯,一会儿西拉,国家会最终带向什么地方?
废郭氏开了一个口子,石介与滕宗谅心中不平,看到赵祯软弱,认为可欺(是潜意识,他们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这想法的),再次将事态扩大,不惜无中生有,并且对象还是皇帝。
切割宋朝——开始。
……
这群君子党们,可怕不可怕。
最可怕的是他们每一个都有一身好学问,平时不贪不墨,在民间有很好的名声,只要他们一鼓动,许多学子百姓会相信会附和。就象知善一样,自己做了那么多,还有百姓堵上门来,含蓄的问,知州大人,你什么时候将求子观音的院子放开啊?人家知善是好和尚,你不能那样对大师。
一个是装神弄鬼,一个为了目标,不惜胡说八道,脑海里怎么样想的,不顾实际情况,也就怎么去说。
知善好办,只要将真相揭开,将他的装神弄鬼法门公布天下,也就没有人维护他了。然而君子党们怎么办?争道义,争正气,争对错,一张嘴能争过去,十张、一百张嘴能不能争过去?这是一个强大无比的群体!
郑朗怎么办?
带着近百人,冲进临江寺。
太平州的衙役与小吏还是不大放心,小吏一会儿留下来配合录口供,衙役仅是为了配合疏散庙里的香客。抓捕主要是江宁府的衙役与厢兵。分出一队十几人,守卫在大雄宝殿与诸山道的外面,防止寺庙里的和尚趁着夜色逃跑。
其他人按照图纸进入各个禅房抓人,并且将香客驱逐出来。
先从边上废弃的求子观音禅院开始抓捕,仅两个小沙弥,也许有关,也许无关,可不能放过。用绳子捆了起来,
两个小沙弥吓得憟憟发抖,哆嗦地问:“知州,我们犯了什么事?”
“不知道,”郑朗冷冷道。
正面抓捕开始,几个厢兵直接用挠钩抛到墙壁上,借着挠钩攀爬进去,连门也不敲了。太平州的衙役们面面相觑,知州怎么啦?怎么动了临江寺?有的事不大好解释的,但有的事能说了,赵通判说道:“知州已经找到证据,那几条人命非是无意掉下江中,而是寺庙中和尚谋害的。等会儿听我的安排。”
有一个衙前道:“高家状告是真的?”
“是。”
还有些不大相信,可是七八条人命案,太平州乃中原核心所在,虽说时有破圩,或者捕渔船翻被水淹死的百姓,然而人命案几年也碰不到一次啊。一个个不敢怠慢,严阵以待起来。
人已翻进去,从里面将大雄宝殿的门“吱哑”一声打开。
“进去,”郑朗喝道。
几十个人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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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窟
第三百三十七章窟
进去时,郑朗看了看北方。
对北方发生的事,郑朗无能为力了,若掺杂进去,这一争有可能是几十年,一百多年,直到北宋灭亡为止。他也别想做任何事情,一辈子就陷入其中,也不符合他散淡的性格。
做好眼下的事吧。
正好借着陈奏此案的机会,将一些造价低廉小物件呈上去,平时不能呈的,会让言臣弹劾自己蛊惑赵祯玩物丧志。但这时候呈无关紧要,顺便让赵祯乐一乐。
当真他能躲得过去!
衙役们开始如狼似的抓人、撵人。
对香客他们一点好感也没有,你们送钱送物给的不是高僧,是歹徒,是为虎作猖。
六十几名寄宿的香客半夜惊魂,全部撵了起来,在衙役的催迫下,撵到大雄宝殿。看到郑朗惊疑地问:“郑知州,你要做什么!”
语气带着强烈不满。
有的后动身,已看到衙役们在捉大和尚。
“勿得罗嗦,本官办案,若阻拦者,重笞五十。”郑朗冷声说道。
一会儿陈氏兄弟走下来。此时,他们换下妇装,重新做了男子。
郑朗走过去道:“谢过陈家二郎。”
无奈之下,只好央请王通判帮忙,在江宁县找两个美男子过来冒充。这个比较容易找,喉结也好掩护,裙领做高一点就看不到了。主要是胡须,不能弄两个长着胡子的美妹,知善也不相信哪。劝说半天,两个美男忍痛割爱,一根根地将胡子拨掉,不是刮,是拨。用细脂将胡眼掩饰,涂脂抹粉,再用蒸炉蒸两个大号的馒头,用绸布包起来,系在胸口,外面穿上一条高领花裙子,陈家二兄弟来了一个华丽的大换身。
小婢倒是真正的女子。前几天就来到此处,为了怕露出破绽,有一个真正女子,更便于遮掩。是从建康城请来的一个妓子。回去倒真回江宁了,但不是取钱,而是领赏钱的。
然而第一天没有动静。
今天郑朗又做了第二个布置,让两个机灵的厢兵买了一些布帛,冒充江宁远道而来的香客,进入临江寺,然后到处鼓吹,是替自家姐姐来感恩的。
其他香客便围过来,感到什么恩啊?
几年前姐姐前来求子,真求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不但灵验,以前十年未生孩子,这一破胎,跟后连续生了三胎,这是第三胎。
这些香客来做什么的?
一为求子,二为还愿,还愿也要佛寺灵验,不灵验烧的香火有什么用?于是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话音一转,又说听闻江宁某赫赫有名的大富户某家两个小妾也来此求子。这个富户可了不得啦,家有几百万贯的家产,盐、茶、丝绢这些有利可赚的生意皆做得很大。就是子女少,不知道此次能不能得偿心愿。
有的香客一回想,可不正是说的那对姐妹花,就问什么长相。还有什么对不上号的。
又胡扯起来,五百金算什么,若要灵验,五千金人家也舍得出啊。
一干香客听得又艳羡又是惊奇,难怪出手这么豪阔,敢情人家穷得只剩下金子。
仅鼓吹了几下子,消息便进入寺中几个大和尚耳朵里面。
懂的。
但中间出现了一些差池。
没有料到寺中的和尚来得这么快,下午谈了一会儿心,欲迎还羞。毕竟是男人,学着妇人说话多累人哪。几个大和尚很满意地离去。至少这种态度很有门儿。
吃过晚饭四个和尚就来了,几个厢兵正借着绳子往上面攀爬呢,若看到了,岂不是很麻烦。陈大郎弊着嗓子说了一句:“大师,我姐姐正在洗澡呢,妾也未洗,我们洗好你们进来吧,可好?”
又是洗澡,又是娇滴滴的声音,几个和尚听得腿都软了。
将几个和尚糊弄下去。
十几人各就各位,有的上了屋顶,有的藏在床底下,两张床,藏的人不多,只能藏四人。
大和尚进来了,开始说法讲经,讲到最后渐渐不象话,可还不能动手。陈家兄弟依是欲迎还拒,说不同意吧,两人媚眼直抛,说同意吧,最后一关始终不答应。
大和尚烦躁起来,开始霸王硬上弓,这能上么,一扯,两个大馒头发着馊味掉了下来。四人大尚当场就傻了,这是怎么回事啦?
埋伏的人一下涌出来,当场活捉。
派人回去报信,没有敢动,还有更多的和尚,也怕伤了无辜的香客。
直到大队人马进来,一干人押着四个和尚才走下山来。
看到两个富家小妾变成男人,一干香客一起愣住。有的略感到有古怪了,并且少数极聪明的隐约地猜出什么,这前面一放,后面涌进去两个冒牌女子入住,再来个抓大和尚,能没有古怪吗?
还有的香客不敢往下想。
郑朗这才说道:“诸位,打扰各位了,临江寺很有可能出现大案子,数条人命,以及其他一些能砍头的案件,诸位,带着行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将他们驱逐出来,赵通判领着他们上船,一直驶到芜湖县,皆不是很远,一会儿便到了。继续让他们下来,吆喝衙役,将他们继续往前赶。一直赶到那栋物格院。
想知道原因,请到这里一观。包括明天依然如此,寺院继续封锁,问原因不会回答,想找答案的,或者不满的,来此一观。
有的香客听说了这个院子,很神秘,但与临江寺有什么关系?
慢慢走进去。
首先看到一尊石像,才雕出一些轮廓,连石基上的字都没有雕刻。
继续往里面去,几栋房屋皆没有盖好,外面的大约盖起来,里面全部没有来得及粉刷,有的地方只刷了一点儿白石灰,不过有的器械已经制好。
首先是鱼洗,制造成本很低,成功率也很低,制了大约一百个,仅成功两个。
一个大铜盆子,盆内刻有四条鱼,摸它们的耳朵,盆内的水会自动喷到空中,恰似鱼活了起来,将水花溅得四处奔腾。
墙壁边上刻有原理图,盛水多少与表演者技术高低,使水面上出现四到八节波纹,铜质鱼洗上刻着四条鱼,四条鱼嘴与洗四节振动波对应起来,四条鱼嘴与鱼须对应于四条波腹,鱼洗经摩擦后喷水的四道水柱宛如从鱼嘴里喷出一样。也就是共振原理。
不但制造成功率低,还要表演者摩擦的节奏,其他观众上去摸,或者能成功,或者成功不了。工匠引着大家试了试,一个个连叫神奇。
至于原理,没一个人看懂。
共振是什么东东?
但这器械也是宋朝发明出来的,要更晚一些。
第二个是走马灯。
在一个或圆或方的灯笼中,插入一根线丝做主轴,轴上方安装了一叶轮,轴中央装二根交叉的铁丝,每根铁丝上粘贴人马或者故事剪纸,当灯笼点燃时,热气上升,形成空气流,推动叶轮旋转,于是剪纸随轮轴转动,它们的影子投射到灯笼纸罩上,从外面看,车驰马骤,团团不休。
不知道有没有出现,到南宋时很普及了,姜夔有诗曰,纷纷铁骑小回旋,幻出曹公大战车,若知英雄知底事,不教儿女戏灯前。正是写走马灯的。
也画了原理图,可看懂的人没有一个。
只觉得又很神奇。
怎么自己就转了?
第三个成本高昂了,凹凸镜,必须购买从大食进口来的玻璃,还要特厚的那种,后面刷上水银,再浇上铅水,细细打磨成各种凹凸面。效果也没有后来的西洋镜好,可是能起一些作用。
看了一下,一个个古怪的大笑起来。
到了第四间室,是针孔成像,一个密室里面,将光源从一小孔里放射出来,光源另端挂上一幅幅画,慢慢摇动,就象放小电影一样,只是画面是倒立的,影像也不清楚。但在宋代唉。能不让人惊奇?
所以制做出来后,尽管郑朗说了原理,可是施从光夫妻还是很惊疑未定,环儿问郑朗,怎么你什么都懂啊?
其实除了鱼洗有些复杂难成外,其他的几物皆容易制造,只要条件允可。
一个个跑到第五室去,然后呆住了,一尊大佛,样子与临江寺的差不多。还是有区别的,为节约成本,整尊佛像是木头做的。除了几个重要的地方,比如五个摩擦面,佛两手指尖处,佛后面的凹槽处,凹槽正中的顶点,接触的地方必须耐磨,还有是铜的,也比木头光滑,转动时会很省力。
佛前面一个大香炉,这些香客进去后,先让他们看,前后看看,看不到里面有人。开始表演,不要他们烧香拜佛的,金轮自己转动起来。一会儿停下来。里面工匠将香炉搬开,香炉很重要的,为了表示里面没有人,所以大佛下面是镂空成莲花状。但是侧面后面看都没有关系,正面若弯腰看,是能看到站在佛像里面金轮上的人。于是放了一个大香炉。试问谁敢将这个香炉挪动?
香炉还有一个作用,镂空状的佛底有一扇隐门,做工精密,很难看出来,就在香炉后面。香炉一挪,就可以将门打开了。现在搬开香炉,搬来一个小梯子,将里面金轮上的人放下来,然后让香客上去表演,不用其他条件,只要穿着袜子在金轮上跑就行啦。
人在上面跑,反作用力使推动金轮转动,跑得越快,金轮转得越快。想要和尚跑得快,香客得拿出诚心,例如捐出良田三百亩,里面大和尚拼命在跑哪,那个转得无边的快。
试了试,一个个下来后两眼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然后相互的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
那边郑朗开始问案了。
将这些和尚分开,分别刑问。
一会儿就将知善的根底摸了出来。
知善原来是南方的一个混混儿,长得英俊,与当地一个富人的小妾勾搭成奸,被富人发觉,将小妾卖了出去,又派人将知善狠打一顿。知善恶相胆面生,一个雨夜摸到富人家里,将他一家几口全部杀死。然后卷带了他的家产悄悄跑出来。
可各州在画影追凶,逼得没有办法,跑到衢州一座寺庙里做了和尚,但离他家乡太近了,于是心中不安,偷偷来到临江寺。到了这里,他心中安稳下来。
时间呆得长,他做和尚是假的,春心难耐,想出一个妙招,手中有钱哪,将那个山台开凿出来。一开始也不知道后来居然红火起来,只是为了满足他个人的淫欲。
看到不正经的少妇,上来与她寒喧,全寺起初上下也不知道的。并且那时候临江寺规模也很小,只有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和尚,香火也不大旺。都没有注意。
知善那时岁数也不大,恶在心里面,长得眉清目秀,还真让他碰到了几个耐不住的少妇。夜里悄悄起来去鬼混。
这一混,有的少妇就真有了身孕,为了隐饰,胡乱说了,临江寺的那个求子观音显灵保佑的。
香火好起来后,有的和尚也倒戈了,投向了他。但有的和尚对此有些反感,终于让原来方丈捉倒。知善再次恶相胆边生,将原方丈活活掐死,对外称其圆寂,其他三个不满意的和尚也陆续莫明其妙死了。
为了控制寺里的和尚,为所欲为,又凿了一个山洞,就在禅院后面,很隐蔽,无一人察觉。然后遇到反抗的少妇,并没有推到大江上,而是将她们幽禁起来。
再逼寺里的和尚上去施淫。
一个个拖下水去。其实为了贪念,支持知善上位,这些和尚们已经走入岐途了。
也就是说那七八名失踪的少妇,包括高家的小娘子一个个全部在人世间。只有两人因为关得久,忍受不了,含辱而死。
不但是这七八个少妇,还有一些外地有姿色的少妇以及与她们的小婢,落了单,无竟中听说此寺后,孤单的过来,让寺里的和尚听闻后,立即动手,强行捉起来,满足他们淫欲。有的人与丈夫一道前来,将其丈夫杀死,少妇留下来。原来还挑一起有姿色有财物的少妇动手,后来钱多得放不下去,专挑那些有姿色的少妇下手。
高家女是一个意外,有一个和尚重口味,看到她古铜色的皮肤,大约娇滴滴的小娘子看得多了,想换一个口味,才出的事。结果没有想到这一出事,引来大祸临身。
审了审,一共惹下十四条人命,没有问被他们施辱的少妇,太多了,有可能他们自己都记不清楚,郑朗也不想问。但有一条,刚刚离开的王知州那名小妾肯定是和尚的种,是那一个和尚的,没有办法弄清楚了。大约与七八名和尚有染,想认爹都认不出来。还有山窟里关着的十八名妇女。
赵通判刚刚返回来,听说此事后,吓得脸色发白。
但不大好办了,说句心坏了的话,宁肯这些妇女被杀死,也不能让她们活着。这一活着,更加难以善后。
一路拳打脚踢,让知善将他们带到那个山窟前面,掀开一些爬山虎,里面是一个石门。这个布置很巧妙的,地又偏,爬山虎垂下来,又正好遮住,有可能走到眼前,都看不到石门存在。
将石门推开,里面挂着一些壁灯,能看清楚一些景物,郑朗与赵通判突然一道合起了手,闭上眼睛,念道:“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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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出手(上)
赵道判判是讲十出身,简单的廉耻之心还是有的,与得跑出去,对着知善的大肥屁股狠踢,一边踢一边骂道:“大娘娘的,你这个畜牲!”
“赵通判,跟这种人计较值得吗?”郑朗拉住了他。
案件闹大了,比他想的还要大,如何善了?现在不能生气,得想一个办法。先吩咐衙役从寺院里找来和尚的僧衣,送进洞窟,立即出来,让这些赤着身体的fù人们穿好衣服,让她们遮羞,再将她们放出来。
两人坐在石板上,秋lù已重,石板上沾着细密的lù珠,两人浑然不觉,连石板上传来的凉意都没有感觉到,一起在发呆。
“郑知州,我气得xiōng口快要炸裂,”赵通判捂着xiōng脯说道:“实在想不出来好主意。”
官场上也有龌龊事,但再龌龊,也有一个底线,眼前发生的事,远远超出赵通判心理承受范围。
郑朗心愫也不大好,史书读得多,别以为这些装神弄鬼的法门,真管用的,方腊正是靠它起家,作的孽远比这几个大和尚深重,人家那才是玩,几万十几万的fù女扒光衣服往山窟里塞。
但亲眼看到,心中总有些不大好受。
夜风吹来,山涛阵阵,临近九月,夜晚很凉快了,郑朗身上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郑知州,要不要加一件衣服?”赵知州关心地说。
“不用。”然后用手托着腮,怎么想都没有好办法将此事善后。
fù人们带了出来,重见天星,眼泪往下流,可许多fù人关了很长时间,眼神呆滞,有的fù人都快变得半疯半傻。郑朗走过去,安慰了几句,效果不大,于是借着火把写了一封简单的信给崔娴然后让衙役将这些fù女带上船,但一路上看好了,别让她们想不开,跳长江自杀。到了自己家中让自己那个聪明的妻子安慰。这时,想一想,自己这个聪明的小妻子,有时候还真能起到作用。
赵通判站在边上看,道:“郑知州,还要多谢你啊。”
一旦这些大和尚们准备逃跑,这些fù人必然会被杀人灭口,真正死无葬身之所。若那样不翻开便罢一翻开自己同样会受牵连又说道:“郑知州案子大,要禀报朝廷。”
“嗯,”不说也要禀报朝廷。
但朝廷那些大佬此时还有没有心思过问这件事?
忽然灵机一动。
自己一直不想争,还有一件事,马上拓圩造港,都是有争议的事,别看好处多多,但到了朝堂不是那么一回事怎么弄的,就会让你悲催。因此隐忍不发,坐视种种事态发生。
并且还有一个重要掣肘的因素就象石介,这时候君子党替他遮掩,可后世真相还会让人揭穿,你一个小小的南京府推官,如何知道皇宫的内幕?幻想?幻想可以,别大嘴巴子。
说到底,赵祯软了,对大臣好了,于是这些大臣不知道怎么扬名,以为污蔑皇帝也是一种荣誉,幻想版在他眼中也是事实版。
大嘴巴石介能做,自己不能做。你在太平州又是怎么知道的。
但这些大嘴巴必须要整治,根据他的中庸理论,赵祯软,产物就是大臣胆子大,于是产生许多大太阳。这玩意儿真的不能多,一轮两轮足够了。再按照他的中庸理论,与时俱进,调剂的就是这些大嘴巴,不能让他们胡乱喷下去。
宋朝崛起,有两个机会,一是赵祯朝,二是赵顼朝,赵顼朝已经积重难返,只有赵祯朝才是最好的时机。一旦糟蹋下去,大罗神仙来,也休想让宋朝变得好起来。
还有友谊。
正好,挖一个坑让石介往下跳。
想到这里,笑了起来。
“郑知州,想到好主意了?”
赵通判又将他思绪拉回来。郑朗挠了挠头发,是很难办。本来想法中以为这些女子全部被害死了,那知道这些贼秃驴们这么胆大,居然挖窟圈养起来,供他们长期yín乐。
若没有这回事,比较好办,从乡里面请十来个稳重,嘴巴牢靠,品德高尚,有威望的乡绅做证,还要递到京城的。可真相仅京城的大佬们知道,然后用一些含糊的词眼,将这些贼秃们处理掉。乡里有猜测,苦于没有证据,也不便乱说。
有影响,但影响不会很致命。
情况发生了变化,陡然冒出这么多fù人,并且还活在人世间,一旦将她们放出去,乡里面百姓如何作想?
想了想道:“先将真相禀报到京城,到处斩时,只写他们贪财杀人罪,其他罪状不公布于众。”
赵通判只能点头。
没有其他良策,其实这些fù人一释放,老百姓什么都知道了。不过不公布yín聚罪状,官方不予肯定,影响会稍微轻一些。但避免不了,原来求到子的家庭会发生种种矛盾,甚至家破人亡。
继续审讯口供。
有的衙役不服气,找来了长满棘刺的棘条,将这些和尚们衣服扒光,上对大和尚,下对小和尚,拼命的抽。
宋朝对刑讯管理很严,给官员刑讯,但不得严刑,种种前代的酷刑逐一消失,不人道的地方就是往脸上刺字。但到了南宋,经赵构与秦栓这两子之手,许多酷刑再次翻出来。
一般刑讯时,也只是答刑,用小竹条子抽打。
几乎从没有用棘条抽打的。
特别用棘条往小和尚上面一下接着一下抽,谁个受得了,这些大和尚们抽得哇哇地叫。
这个苦会受很长时间。别急着,从京城一个来回,最少一个多月时间,正好到秋后,可以问斩。在这中间,会不断有人前来问候。
与郑朗做人宗旨也不相符,然而此次郑朗居然没有过问,任衙役们尽情发泄去。
但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不仅知善,还有其他的一些和尚也置了田产,在货柜里存了钱。田产除了太平州的外,其他地方陆续的还有好几千亩。这个全部分配给租户将地契交给他们。也是为朝廷谋利,不是寺院的财产,朝廷可以正大光明征税。另一个才是惊喜,清点一下这些和尚们在各位货柜居然存了七万多猾钱。此次破案要给奖励的,但一个衙役给一个一百婚五十婚的,就会乐得屁股颠颠的。这剩下的钱,就能派上用场。
两个大圩修起来,得多少钱粮,有这笔钱不用向朝廷求佛拜神了。就是求,大灾害的结果,多半朝廷也拨不下来款子。
郑朗喊来一名小吏到州城里将司户喊来让他带着衙役将这些款子全部取出来带回太平州。
yín窝也要拆掉能拆下大量的砖瓦木料,以及铜与铁,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还是钱哪。天渐渐亮了,还没有盘问清楚,做下的孽太多。
外面却发生了一件不好的事。
方圆百姓闻讯赶了过来,以前知善做过一些暗示,新知州不知道什么原因,看老衲不舒服。不知道究竟情况于是一起蜂拥而来,衙役们将他们拦住,让他们到芜湖县城看你们自己看去,只要一看就知道原因。
可是这些百姓中了邪,偏不听。
正在审案子,一夜下来,大家全部萎靡不振。听到禀报,郑朗走出大雄宝殿,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并没有急,道:“你们不要吵,听本官说一句。”
还是有威望的,新状元,又做了一些实事,只是没有知善威望大。一是人权,一是神权,暂时神权比人权大。人群安静下来,郑朗又说:“你们人多,本官不便说,自己选,选出十个能代表说话的乡亲出来。”
一会儿十个长者选了出来。
郑朗道:“他们能不能代表你们?”
百姓喊能。
郑朗又看着这十个长者,道:“这也是民意,本官要听的。你们进来看,看完了,本官听你们意见如何?”
一个长者道:六小的不敢,但知州,知善是高僧哪。”
“本官不是说过吗,让你们来决定。是高僧本官立即将他们释放,如何?”
四个学生对视一眼,老师做法很古怪唉。不这样怎么办呢?难不成让衙役用杀威棍一个个打下去,将百姓打走?那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小的不敢。”
“本官吩咐过了,若不解,到芜湖县城去看,你们又不去,堵在这里闹事。让你们裁决,你们又喊不敢,想做什么?”
十分长者有些犹豫不决,但百姓在后面怂恿,司马光失望地说:“郑大夫,这些百姓……”
“什么叫爱民如子,不仅是痛爱,他们是百姓,很多人未读过书,也要教化他们,这才是爱民如子,”郑朗低声道。后世科学年代,还有那么多百姓被一些神棍装神弄鬼骗到了,况且这种时代。
司马光惭愧地说:“受教。”
郑朗欣慰地看了他一眼,一年多年,两个小三子脾气没有改正多少,可一点一滴在进步,至少有些时候考虑问题,会真正替百姓考虑考虑,而不是朝堂上那些冒牌君子党们。再有几年悉心指教,一旦成长起来,两个小三子很可观的。
十个长者犹豫很久,最后一个长者说道:“好,我们就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带到后面禅院,正在审讯,不时传来这些和尚的惨叫声。
十个长者更加皱眉。
“关系到一些事,你们必须保密,请签一下自己名字,不认识字的请画押。然后我将卷宗拿给你们看,你们看完,认为该放,本官立即将他们释放。”
十个长者长那么大,就没有遇到过这样古怪的事,知州大老爷审案子,让自己这些小老百姓做主裁决,对视一眼,犹犹豫豫地签了自己的名字,或者画了押,按了手印。
郑朗将口供搬过来,让他们观看,不识字的,派了一个文吏读给他们听。
听完后,十分长老傻眼了。
“你们说怎么办?”
“知州,我们错了。”
“不是错了,你们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xìng。求子的fù人,一大半与这些贼驴无关禁了一下yù,心情好,有了盼头,这才有孕在身。”郑朗道改了一下口,这种机率不会超过三分之一,但到他嘴中变成一大半。又道:“然而真相传出去,会让这些fù人遭到池鱼之殃。还有一部分fù人不愿意,被yín僧胁迫。真正罪有应得的不足二十分之一。本官不知道会有多少户人家,有可能是一百户,有可能是两百户,一母一子一户就是两人两条xìng命。经案的人除几名官吏外是我刻意从江宁请过来的就怕她们会出事。官吏本官也打过招呼,因此做得很保密。但以后有什么风语,导致这些人家家破人亡,全由你们负责。”
十个长者一听全吓趴下去,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么大的事早晚要泄lù出去,自己怎么敢负责?
全部伏下求饶。
郑朗摇头,道:“再求也没有用我是状元,代皇帝前来看江南,多次对你们说过。我们夫fù所做的一切你们也看到了。本官不是自夸,有官员比我们做得更好,可不会很多。这样的州官办案,你们都聚众胁持,况且普通官员。既然胁迫本官,就要为后果负责。所以你们签了字后,其一,聚众的百姓要由你们劝走,其二,那些人家的安全你们同样要负起责任。否则胁迫州官办案,聚众闹事,致人死命,这些罪行到时候本官会向你们十人一一清算。死刑不会,黠面流放三年,本官还是可以判决的。大约就是这样,去吧。”
不是民意了,变成胁迫。
让他们出去,对四个学生说道:“你们也跟过去看看热闹,有场好戏。”
“喏,”四个少年笑嘻嘻地跑出去。
十个长者走出来,这些百姓一起围上来,询问经过。那个,敢回答,只是说这些和尚罪该万死,你们回家吧。老百姓不解,更询问,问到最后十个长者全部跪下来。
别跪,有话好好说,这究竟是什么啊。
十个长者被百姓逼得号淘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拍xiōng,道,知州让你们到芜湖县城去究竟,为什么不去,为什么呆在这里闹事,你们害苦了我们啊。黠面流放三年,谁想啊,却忘记他们自己刚才也是闹事最厉害的人之一。
百姓纳闷了,这古怪啊,好,我们去芜湖县城看一看,究竟是什么回事。一个个散去。
四个少年对视一眼,然后道:“这办法好。”
“但为什么呢?”吕公著问道。
一起在想,司马光忽然会意,说道:“我明白了,此案不能张扬,说这些歹僧杀人又不相信。但是话从百姓嘴中说出,反而比官员说话更有权威,更让百姓自己相信。”
“不错,正是如此,此计妙。”王安石拍手道。
赵通判很无语,天下间恐怕仅是新知州这样教学生的,有可能这四个少年以后也是四个怪胎。这一想,更加坚定抱郑朗大tuǐ的想法。
司户过来,又带着存据离去。又让小吏安排分发田契,还有外地的,不能让外地的官员分放,弄不好就到了官员口袋里面,还会让小吏一个个亲自前往,将田契落实到百姓手中。以及寺院的拆除,同样不急。
先将案卷整理,有八个后来的小沙弥没有参与进去,郑朗将他们喊来,狠狠训斥一顿,年纪轻轻的,什么不学,学好吃懒做,羞不羞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羞不羞耻!一阵痛骂,让他们还俗去。不一定全是,但大半做和尚的,说白了,就是好吃懒做的!
先将和尚关在窟里,现在押回州城可能会有麻烦,其实郑朗心中憎恨,关大牢算便宜他们了,干脆一直关这个洞窟。留下来十几个衙役继续看押,以及看着寺院。郑朗又说了一句:“别将他们弄死。”
赵通判与一干小吏,还有几十个衙役与厢兵一个个捂嘴偷乐。状元说话就是不一样,说得有学问啊。
留下来的衙役同样窃笑,会意的连连点头,道:“小的们懂的,知道怎么去做。”
说着,深情的mō着手上的棘条。
郑朗自己也忍俊不住,上了船,天气不大好,yīn天,天sèyīn晦,乌云徘徊。船只破着江水,发出阵阵的浪花撞击声,不一会儿,回到当涂县城。
县城里也轰动起来。
有许多女子是外地的,也有几个女子就是本地的,甚至高家的早等着消息,看到自己女儿奇迹般地出现,夫家与娘家两家人哭得象什么似的。这就不对了,不是这些女子掉下江淹死了,怎么又回人间?
两家人将高家小娘子领走,但站在码头上等候郑朗,看到郑朗走下船,一起跪下,然后感谢地放声大哭。这一过多少年,失踪了多少fù女,若没有状元公,自己女儿怎么能救回来。
郑朗道:“你们先不要哭,我问你们几个问题,我的俸禄从何而来的?”
两家人被问得莫明其妙,高家大郎擦着眼晴答道:“是朝廷发给状元公的。”
“朝廷的钱帛又是从何而来的?”
“运……”两家人不敢回答。
两个问题问得很大胆,作为臣子,应当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但经郑朗这一问,变了xìng质。有可能有后果,可郑朗没有考虑,有些大臣背着清名,做得让他太失望,该到清醒的时候。于是又说道:“那你们说说我破此案,是不是份内的事?不用感谢,你家小娘子吃了很多苦,回家好生安慰,让她从恶梦里走出来,过上快乐的生活,这才是我想看到的。”
暖和如此!两家人感动地说不出话,最后又跪下施了几个大礼才回去。
其他百姓围上来询问,郑朗也不回答,回到府上。崔娴与江杏儿象两只小燕子一样,扑了过来。
郑朗道:“有没有想我?”
江杏儿重重的点头。
崔娴暗暗掐他的腰,附在他耳边说:“官人,四个学生就站在你后面,不当说。”
郑朗也附在她耳边道:“要不要大功告成?”
崔娴小俏脸立即红起来。
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才问正事:“那些女子现在如何?”
自家是安顿不下来了,只好让她们与织女们住在一起,接到信后,崔娴与江杏儿从凉棚里回来。江杏儿花钱,替这些fù女买一些衣服行李,崔娴开始劝慰。
都是女人,比较好劝说。郑朗也在信上写得很清楚,丈夫被害的fù人,或者已经另娶的,写信给她们娘家人,丈夫活在人世还没有另娶的,写信给娘家与夫家,接人可以,回去后一定要善待。做不到,郑家强行替她们安排,带回郑家庄,塞进作坊里,以后让六娘七娘替她们再找一户好人家。
崔娴看到信后,感慨万千,丈夫心多细哪,连退路都替她们找好了。
于是进去劝。
才开始劝效果不大,有的fù女关得时间久,有些神智不清,就是脑袋清楚的,猛然放出来,也只是一个劲的哭。
她们又关进山窟里,听不到外面发生的事,夜里看到郑朗,自称本官,莫明其妙。现在又跑出来一个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自称知州夫人。这是什么样呀,难道朝廷人死光了,怎么让一个小孩子做知州?
弄得崔娴tǐng郁闷的,不好说俺官人很了不起,别将他当少年人看待。别说信了,字都可以论个卖钱的。这两封亲笔书信对你们会起多大帮助作用。自己是妻子,不大好夸丈夫,好在织女们回来了,让织女对她们解释。然后明天再去劝。
“这样也好”,郑朗道。开始准备写奏折了,其实这件案子放在太平州是大案子,然而放在全国,真的不算什么,河北不知道有几万人家在哭呢。这才是大事情,在山上想了一条主意,一边坑石介,一边对朝中大佬提一个醒。现在还要再细想一遍。坐下来想了很久,终于执笔写奏折。
就如知日所说,趟进这滩子浑水,必然要俗了俗了。
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即使逃到江南也不行。
郑朗终于出手!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出手(中)
写完信,郑朗觉得心情无比的轻松。
就象一个做老大的,看着小弟被人群殴,左边一拳,右边一脚,打得惨不忍睹。可是敌人太强大,只好隐忍不发。是明智的做法,但心中的悲愤屈辱可想而知。
最后忍无可忍,奶奶的,做了。一下子冲出去。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心中却再无负罪感。
事实赵祯正处于一生最mí茫的时候,最黑暗的时间。已发生的,与即将发生的,让赵祯都感到méng了,不过经此磨难后,赵祯才渐渐成长起来。
还要写信的,给家里报平安,江杏儿的信,四儿的信,崔娴的信,环儿的信,三个学生的信,以及其他几个小婢的信。家书值万金,这时通信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接着写了一封信嘱咐施从光,他来得很及时,马上要派上大用场。
让吕三叔代替施从光的工作,施从光进京,又请了一个厢兵,不要求多,仅要求会骑马。
将家中的小青骑出来,坐船还是太慢,骑马不到两千里路,将住宿、过渡、巡查与恶劣天气排除了,一个来回二十天足矣。
抢的是时间,不然自己怎么知道京城发生的事?
甚至还没有发生,自己说知道了?
这太、神、奇、啦!
什么时候未来发生的事,自己看不到了,他才能高兴起来。
做了吧,人在江湖飘,那能不挨刀,怕也不行。
将好,以及信与奏折,一些在芜湖的器物,器械图纸,一起呈到京城。两个衙前,一个厢兵,一个小吏还有吕三叔一道出发,赶向芜湖,再由施从光将吕三叔替换下来,取直径自濡须水而上,到巢湖、庐州,去宋州,奔汴梁城。
临走时,郑朗对四个差前说道:“京城物价昂贵,你们从我家一人拿一百得钱,做为路费。”
“不好……”几个差前嘴角嚅动。
“去吧,我虽是知州可也有人情味。”
几个差前感动的离开。
郑朗又叹了一口气这种差役法始终不是办法的比如这趟,施从光不去考虑,他成了自己门客,应当出力的。其他四个差役,一趟京城跑下来,州府仅给可怜巴巴的路费,有时候都不给,耽搁多少家务事?
有时候不能想一想头就大了。
真的没有去想,主要没有功绩在手中,一件案子算功绩么?要到明年明年这个时候,两圩大丰收,自己说什么更有力一点。或者到后年,更加有力。政绩越大,说话份量才会越重。
不动则己,一动速度很快。
静若处子,动若狡兔。
这是司马光对老师的评价。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就让晶三光等人离开。
将赵祯下的诏书颁布到各县各者户长手中,然后命令者户长将各管辖范围内的小圩与开发的湖泽面积,大大小小的河流、湖泽、山陵、平原面积深浅数据测一下,以及特产,一一列单申报。
郑重其事,全国也只有太平州将赵祯份诏书看得如此之重。
事情真相,郑朗依然没有说。很搞笑的一幕出现了,各个主户一看不对啊,新知州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想对我们征税。于是隐瞒面积,郑朗亲自看了一个月,并且在画图,不敢说没有,说得很小,一百亩地大大的小圩,说成十亩地,过意不去了,说成五十亩地。
有的离得近,表格递上来。
郑朗对小吏说道:“你对下面再通知一声,就说我说的,不要隐瞒面积,不然到时候后悔可不能怪本官。”
赵通判大笑。
这事情最后会很搞笑。
过几天后,又有新的表格上来,看了一下,变动不大,郑朗又让小吏通知,真的不能隐瞒,实际多大就写多大,对他扪有好处。别人不相信,但要相信我,我说话从来是言行一致。
但隐瞒田产,已成了一种风气,你说有好处就有好处哪?报上去后,当真不交田税?不相信,第三份表格上来,变动还是不大。
赵通判狂笑,郑朗低声说:“赵通判,这个小聪明不能耍。”
吃一点小亏可以,吃的亏大了,这些地主到时必然会心中不平,做事也讲究一个度的。于是第三份表格又退回去,说不行,不能隐瞒田产,对你们有好处,不然到时候你们会很吃亏。如果你扪到时候吃了亏,不怪罪本官,请签字画押。
提醒三次,下面的各个富户,包括者户长在内,都是由富户担任的,才开始怀疑起来。数月过去,再也没有人将郑朗当作一个少年人看待。包括那十几个营救出来的fù人们。
这件事在郑朗大fù的处理下,比较完美。
先是耐心的做十几名fù人的工作,几天下来,心情稍微安定一些。江杏儿xìng格随和,又偶尔来陪她们说说话,你们不要自暴自弃,我当初也不比你们好家中穷得差一点揭不开锅盖……”小时候就被迫卖到青楼。如今还不是一样苦尽甘来。
几天呆下来,这些fù人听说了郑朗事迹,不是当初,用艳羡的眼神看着她。
渐渐耐心开导,除了一些关得久或者心理素质差的fù人,情况有些恶劣,其他的fù人神志渐渐恢复正常,偶尔也哭,但偶尔也开口说话了。
状元公的亲笔信,家人扪从四面八方赶来,将这些fù人接了回去。至少交给他们手中,是一个个神志比较健全的人。就是这样,郑朗每遇到一户人家前来迎接,再度劝说她扪家人。她扪命运太凄惨了,心情不好,接回去要好言安慰,如果用岐视的眼光看她们,会发生不好的事,不如不放人,直接送到郑州。
吕公著道:“郑大夫,这是善后?”
“是啊,善后做得不是很好,以后你们也要做官的不仅处理事件,还要考虑事件引起的后发余bō。”
吕三叔在一边听了很是无言,你自己似乎要做圣人了,还要几个学生也要做圣人。
当然吕三叔很高兴。
草木凋凋、水sè潇潇、秋风始至。
所有受害fù人逐一领走连织女也离开了太平州。崔娴闲下来,从码头上回来,还有许多fù人丨丨相送,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在郑家上下黄陶下,这些个织女脾气也好,临到离开时知道她们明年还会来许多学手艺的fù人依然不舍。
赵通判的妻子回到家中后对赵通判说了一句:“织女走了。”
“嗯。”
“好多人相送。”
“嗯。”
“官人,如果知州走了,会有多少人相送?”
“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赵通判放下手中的书,紧张地问。这时郑朗可不能走,一大盘子的大计划呢,整个太平州正等着郑朗让它产生脱变。
“妾只是打一个比喻。““你说清楚好不好?”
“仅一个比喻,你为什么那么紧张?”
“以后你就知道了。”不过赵通判略一失神,这件事他一直不想去想几年后在郑朗治理下,一旦他离开,会是什么样子?喃喃道:“我也不知道哪我才知道什么谓君子如玉。”
相处了这段时间,那种温和,那种阳光,连赵通判都被感染了。别人不知,自己到时一定舍不得的。
崔娴躺在chuáng上,说道:“终于结束。”
这近三个月,累坏了。
“我替你按按摩。“郑朗道。
“你这么好心?”
“我好心,整个太平州的百姓都知道。”
“你hou脸皮整个太平州的百姓也知道口……”
说完呵呵的乐,郑朗确实是在替她按摩,妻子很辛苦,不容易。到明年就好了,后年更好。才来江南,天气闷热,不适应,却始终坚持下来,何其不易。
然而按到最后,手在柔软滑腻的皮肤捶来捏去,郑朗心神有些恍惚,手越来越轻,从按变成了摩,变成了mō。
崔娴跳了起来,弯下腰笑,道:“官人,你这是替妾按摩,还是想轻bo妾?”
又偎在郑朗怀中道:“妾还穿着孝服呢,很快的,半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到时候官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冬天怎么办,我睡觉可不老实,睡着了手还会动……”
这个问题,有点难解决。
正在卿卿我我之时,环儿进来说:“外面有人求见官人。”
喊官人喊得不大习惯,声音变得很小。
郑朗站起来,让来者进来。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带着妻子,夫fù二人见了郑朗,伏在地上说道:“请知州做主。”
“有什么事到公堂上说。”
“非是公事,不得不上门央请知州。”
“说吧。”
原来他就是捐了四百亩良田给临江寺的刘姓主户。当时听了知善以及其他一些和尚的蛊huò,加上看到法轮的神奇,晕头转向的便捐了四百亩良田。事后也后悔起来,但捐也捐了,地契都交给了临江寺,只好心理安慰。其他百姓也未说他,认为是美谈。
若真相不揭开,权当为来世谋福,但真相揭开了,他跌跌撞撞跑到芜湖县城。此时物格馆已经建好,除物格馆外,还有其他的一些店铺子,看的人多,自有聪明人看出商机,在此盖起来一排排房屋,没有钱的于是摆一个小摊子吆喝着买卖。
挤了进去,然后一间一间屋子看。
真有很多人,那一样事物在这时代不让人感到惊奇?连远在江宁的百姓,有的也乘船过来观看,以后会更多。不要多,就凭那几样简易的哈哈镜也值得跑一趟。
不但有以前几样事物,包括明代武当山奇景之一,海马吐雾,让郑朗提前上演。在屋顶上塑一海马,有三个条件前题,一是必须将它与下面的整间屋子充分的暴晒在太阳下面。二是房间透风xìng不强。
三是海马中空,与房屋空间紧密相连。
冬天不明显,没有武当山那种独天独hou的条件,但夏天,包括这时候的天气,皆可以。每到雷雨来临前气候闷热,冷暖空气上下交替剧烈,由于日光暴晒,房间里湿度大的气体膨胀透风xìng不强,只好自海马大张的嘴巴里吐出来,遇到外面雨天来临时降下的冷空气,有时候能凝成水雾,甚至因为上下气流交接,偶尔发出长啸声。
自建好起,不是每一次下雨都会啸的,只啸过一回。天气渐渐冷下来想听到它的啸声只能到明年。但当时也让所有游客吓呆了。再一看墙壁上写着原理图。
就没有人能看懂的,可连原理说出来,说明它不是什么神明显灵,而是状元聪明,人做的。岂不是废话,不是人做的,难道是地上长出来的。但对于现在百姓来说,是人做的还是神显灵的很重要。
这些个好玩的东西,能让游客不来么?
刘姓主户看后茫然失落。
也没有人说他是善行了,改口说他是傻瓜。
越想越不甘心找到郑朗,央请郑朗将那四百亩地归还给他。
王安石冷笑道:“你以为郑大夫是什么人哪?对你们好,你扪要识好。我问你,那些地是不是你的?”
刘姓主户茫然不能言。地契交给了临江寺,怎么说是他的地?
“看看那些歹僧扪做了什么?若是没有你们一个个捐财纳物,他们有这胆量为非作歹么?”
提起此事,王安石很气愤,不但变相的助忖为虐,办案时蜂拥而来进行阻挠,若不是老师处理明智,换普通官员有可能就出事了。
郑朗将王安石拉住,不让他说,道:“刘大郎,地我分给了租客,还给你是不可能了。但想要地,过一段时间你还有一次机会。这也是一个教训,学一学陆家,多做一些善事,非是供养一群又懒又肥的大和尚,这才是佛祖喜欢看到的。”
看着失落的大fù离开,王安石道:“大夫,他们欺你太软,所以上门无理取闹。”
“不是,乡人们笑话,我扪不能再嘲笑,若是他们想不开,也有可能发生不好的事情。”
严荣忽然道:“郑大夫,我想我以后做不来官员。”
“为何?”
“我哪里有这智慧想得这么细……”,严荣苦恼地说。
郑朗呵呵大笑,道:“只要有心,就是好官。奏折到了京城。
将案情经过说了一遍,郑朗又在奏折里说道:“今天下寺观遍立,甚者福建僧于民五十分一,地侵六分有一奇,漳州余地,举一州之地七分,民户居其一,僧居近六。以大兴祥符记,国有地五百万余顷,隐田及新垦者,七百万亦有之。寺观占其五十有偶,民数百有偶。”
全国耕地七亿亩,这个数字有的。那么寺观占的地会达到五十分之一,还要超过。全国打算实际人口近亿,有一百万人是僧尼道士,或者相关的植户与僧户、撞隶服役。
是何其让人触目惊心的数字!
“僧徒猥多,寺院填溢,冗滥jiān蠢,其势日甚,寺院帐幄谓之供养,田产谓之常住,不德不役,坐榨于民,喝血汁于国家,尤不足,临江寺案非乃个例,全国寺观多装神作鬼之状,愚于百姓,迫其dàng产捐于无妄,或作jiān于禅院之中,yín于法事之所;识贵人,挠政违法,夺民园池,县令莫敢治也;yòu其民立贱买约券,乘罅去籍,并已没田摒而有之;据占水泽山林。种种陋状,不一而足。国犹不禁者,又有民于浮利,率族归于浮屠氏。”
就是寺观的罪状,人多势大,没有谣役,吸百姓与国家的血汁。但还不够,许多寺观皆有类似临江寺的事件,装神弄鬼,愚弄百姓捐香火,捐得倾家dàng产。或者yòujiān女香客于禅院之中,或者直接上门在做法事的场所乱来。还有,因为其势力大,或者认识一两贵人,作威作福,强夺百姓的财产,立假契约,yòu夺百姓财产。或者占据山泽。看到寺观的好处,有的老百姓贪图小利,甚至举族投奔寺观。也就意味着以后这种现象越来越恶劣。
郑朗说得一点也不夸张,自唐到宋元明清,都有类似的情况发生,连小说中也屡屡记载。
有好的但总的来说是一渐莠远大于良的恶劣群体。
没有说怎么办。
有两个办法,一是直接爸底抽薪,不给老百姓种植寺观的庄稼。只要老百姓不种,这些大和尚肯下得他扪又懒又肥的身体。什么禁令不用马上情况立即好转。
可是天下释道徒有多少?
自己一个毛孩子提出来,会遭到多少人反对,有可能几个娘娘马上能从郑州赶过来教训他。又如何禁止百姓租种寺观的地?软绵绵的一道诏书,根本没有人当作一回事。只有强禁之,用律法制裁,sāo动又有多大?后果绝不是现在郑朗能承担的起。
还有一个办法,没有诏令,不准寺观再侵占任何耕地更不准建造新的寺观。温水煮青蛙的办法将弊端控制起来。但有用么?十几年前朝廷还不同样下诏,寺观不得市田,结果如何?
这种现象很严重了,温药已经医治不好,只能用虎狼之药驱之。
但郑朗说话,有谁听。
所以将问题提出来,朝堂上的大佬扪,你们看。
还送给你扪一个机会正好临江寺犯下弥天大案子,看看大和尚们做的什么好事,你扪自己看着办吧。
其他的不想多提知音少,弦断谁人听!包括党项的事,自己说过多次,谁听进去?
不要怪赵祯,赵祯是皇帝,可他说话能算数吗?
想一想,让人很啼笑皆非。难道民主制提前一千年来到中国啦?
最后才是献物,怕百姓不理解臣的苦衷,于是根据格物,制造一些器械,与鬼神无关,它们的动转都有一定的道理,只要有图纸,王匠手巧,皆能制作出来。那些僧道正是用这些巧物骗人的,顺便献给陛下过目。
后面还可以加上一句,看过后宣告天下,以后不准任何人再用这些法门陷害百姓了。那么言臣想找麻烦也找不到,但为了埋坑,刻意将这一句略去不提。
不然有的人怎么会主动跳下来?
但有一样东西未呈上来,简易哈哈镜。
有一例可寻,李治治镜屋,刘仁轨上书说天无二日,你弄这么多圣上在屋中,如何了得。于是李治毁之。哈哈镜也是如此,没有后世效果好,模糊,光亮度不足,体积不大,然而人变了形的。你将皇帝变了形,想做什么?
别以为做大臣是容易的。弄不好,会自己主动中招。
赵祯看了看走马灯,又看了看鱼洗,这很古怪的,按照郑朗写的份量注水,摩擦,试了几十下后,终于凑巧,喷起水来。看着这奇怪的现象,还是自己亲手弄出来的,赵祯哈哈大笑起来。
自黄河决堤后,他还是第一次笑得如此畅快。
笑完后,心中忽然明了,不是傻子,除xìng格软外,其实他是一个很聪明的皇帝,知道郑朗借献此物的机会,变相安慰自己一下。就象他以前一边弹琴一边讲道理给自己听,是教导是开解是安慰。叹息一声,很想将郑朗诏回来,可想一想,诏回来容易,有可能连郑朗都陷了进去。还是等他再大一点吧。
这个皇帝做得有多苦逼!
郑朗也满足了,其他的事,自己能力有限,只能让赵祯在这个寒冷无情的下半年,看到一丝温暖一丝光亮。
但这一天,让赵祯心情略好一些,将几位宰相喊到宫中议事,你们看,寺观危害如此,怎么解决。又将几物拿出来,让大家看一看。好东西,不能自己一个人欣赏,几位宰相这段时间也累苦了。
同样很惊奇。
以至回到家中,有几个宰相还在议论。
非是丑事,想在赵祯身上找真正的丑闻,还真不大容易。
于是说了说。
事情渐渐传出去。
京城里还有许多君子党,多与郑朗认识,不是很恶,可传到南京应天府某人耳朵里面了,幻想版再次开始。
并且郑朗料定他会幻想!无他,此时杨尚二美妹未出,不能让他满意。自己此时献物,岂不是给他送子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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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出手(下)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lù,去日苦多~
快乐时光真的很不多,赵祯笑容还没有收起来时,另一个重磅人物出现,杨太后。
天知道杨太后是怎么知道此事的,又是谁将消息通知她的,并且还是半真半假的消息。所以郑朗在江南一直为此事想不清楚,这样做,与jiān臣又有什么区别?
不但让人猜不透怎么将消息送到杨太后耳朵里面,连史书屡次让清臣一次次篡改,终成这一句,自郭后废,尚、杨二美人益有宠,每夕shì寝,体为之敝,或累日不进食,中外忧惧。若不是趴在史书里一点点的去寻找蛛丝马迹,都很难看到真相。
当真如此,看一看这大半年来,赵祯下了多少诏书,从内藏库省出多少钱多少布帛,过的是什么苦逼日子,说句不好听的话,连施从光夫fù生活条件也远远超过赵祯。再看看以后赵祯又下了多少诏书?
杨太后不知道真假,一听急了,过来劝。
赵祯苦笑,道:“小娘娘,儿大病初愈,如何吃得多少东西?以前儿是什么样子,你没有看到?”
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那友混账东西在胡说八道?
一些人翘首以待,婆婆出面,总能将这两个狐狸精撵出宫吧。可宫中又没动静了。
让一群太阳们开始严重抓狂。
正好郑朗献器的事传开。
石介产生严重幻想。
学问好的人,想像能力很丰富的。郑朗的事迹又不象别人事迹,难以打听。许多事他听说过,少年老成,天赋过人,xìng格温和……嗯,不对,这斤,xìng格温和使他想到许多人,王莽、李林甫等等,这些人皆以xìng格yīn柔见长。
难怪难怪,难怪范讽死死咬着此子不放。
不要问道理,他敢胡说八道,别人不说不言那就是不对的。
做人就得象范仲淹一样,不撞破南山不回头。
可现在的范仲淹能称为千古第一士大夫吗?若没有王曾后来点化,以现在的范仲淹和和戾气行为,就是他写了《岳阳楼记》,郑朗也未必看得起。然而石介喜欢,就喜欢现在的范仲淹,对了他的味口。
郑朗与他的xìng格相反,那就是小人好人。
首先给一个定论然后开始再次幻想。
有这个前提什么事好考虑了。为什么在废后风bō中,诸位参与的直臣一个斤,或贬或流,而此子安然无事?为什么吕夷简让他儿子拜此子为师?又为什么“全国上下皆反对皇帝……”时,唯独他进献奇技yín巧?
此子未来比吕夷简更可怕,不行,在他未成长起来,得将他拖杀。于是幻想文开始,再次旁征博引写下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寄给王曾。李迪是滥好人,不托重任了吕夷简是恨不能咬其肉扒其皮,只有王曾一人才能值得他信任。
又到了王曾手中,郑朗起来时,王曾正好在外面,不是很巅悉,因此对郑朗印象不深,但也不恶。
看到信后,知道大嘴巴石又在梦呓了。可这一回他不是很排斥。郑朗献物本心是好的,看一看这些东西神奇不是神奇?但说开了都有可自的原理,是人手巧一点就能造出来,不是什么祥瑞或者佛神显灵。给皇上看一看也好,省得误入宋真宗晚年的道。至于石介说的什么小人、jiān臣、千古之jiān臣,他是当作耳边风。但是赵祯的态度让王曾担心,看到这些器物后陛下很开心,万一陛下mí恋上这些奇技yín巧,如何了得?
坑就出来了,石介一头跳了进去,并且王曾还主动配合着。
带着信,又进了宫,陛下,你看一看,石介的信。
赵祯怒气冲天,让王曾将他拽坐下来,又道,陛下,也不能说他说得不对,皇宫里放着这些平物,传出去会有风议。
苦笑,赵祯苦笑,只能出之。这些东西赐给太学,是物格,你们学着一点,以后遇到此类的事情,替联将它揭穿。
但恶梦远没有结束。
石介攻击郑朗,京城里的一些人没有攻击,他们眼睛还继续盯在后宫两位美人身上。杨太后打不开缺口,居然找到另外一个人,阎文应,简直说这一切太神奇啦。
然后做阎文应的工作,准确来说阎文应不是清臣的人,是吕夷简的人,杨尚二位美人与吕夷简无仇无恨,但与吕夷简也没有关系,只要后宫不是郭氏做主,管什么张美人,或者王美人,或者其他的什么美人,与吕夷简没有关系。没有收到老大的指示,阎文应居然让这些人说服。
他是太监,对人伦的事不是很清楚,反正是看到杨尚二位美人,天天陪寝。为什么不陪寝,郑朗还想来一个大被同眠呢!但陪了寝就一定会做什么事吗?
若严重到了石介等人所说的那和地步,以后杨美人还能再度进宫,再度受宠吗?天哪,那是什么朝堂,包拯、成长起来的欧阳修、文彦博、韩骑,每一个人的太阳都能炙遍神州所有大地。
但这不管了,主要是现在太阳们很看不管两位美妹,一定要出之。
此事不但让他们成功的将赵祯的打割掉,还鸡jiān了史册。
并且以后赵祯的表现,会进一步的将他们嘴脸暴lù出来。
眼下暂是阎文应让这些清臣说动或者盅huò了,热血冲昏了头,想做一个千古绝世的好太监,这时赵祯身体没有全部康复,以养病为主,于是他就来了一个全方位的伺候,早哀求,晚恳求,出美妹吧,出美妹吧……赵祯崩溃了,无意中点了一下头。就这一下子,阎文应突然消失在他眼前,出现在另一边。开始指挥人强行将两位美人撵出宫,两位美人哭着不愿走。阎文应打其脸,道:“小宫婢,还要说什么!”
啪,将宫门关上去。
这都成了什么啊。
就算撵,你也得安置一下吧。找一个住所,给一点吃的,难不成让宫中的两位美人皇帝的重要爱妃,躺在大街上过夜,或者跑到青楼里讨生活,或者做人家的小妾。
直到第二天赵祯闻听此事才默默下了一道圣旨,尚美人出家做道士,因为杨美人在耳光门事件中很安静,别宅安置。至于这一夜,两位美人是睡马路的,还是有违礼仪睡到大臣家中,睡在亲戚家中,睡在客栈里有没有小流氓看到两位美妹过来调戏赵祯不想去做。
此时他正躺在宫中chuáng榻上瘦弱的身体卷缩着,象一只冬天里慷慷发抖的寒号鸟。
太平州大动作之前,还是象黎明一样,静悄悄的。
郑朗只做了一件让人瞩目的事,送一百厢兵,协助两谈渔民筑堤,但给了厢兵工钱。又送了精挑细选出来的小麦油菜和籽上去,不仅是优良的种籽还经过层层筛选,包括用盐选法,将子粒不饱满的和子淘汰出来。
这才与肥料、耕耘工具一道带上去。又传授了移载油菜法若是先进的经验,那就是单株移载了。不仅是油菜,只要根系发达的,粟、菽、棉花,都可以用单株移载法。眼下皆没有出现。这是郑朗给这个时代带来的新变法,一个显著的变化。
以及四头牛。
花了二十二婚钱买来的四头牛,两公两母,一洲一对。但与以前宋朝政府所做的不同,不是租,是送,直接让所有渔民签契约,牛成了两州公共财产。只有一个条件,不得随意转卖出去。
对此王安石不解,郑朗贼心解释道:“租也可以,收一些低廉租子,官员有收益,会主动配合朝廷,如子路受牛一样,此事推广更快。各州县确实在组织耕牛出租,然而本来是为了贫困百姓救燃眉之急善举,但到了地方呢?轻者一年赋租三四瓣,贵者一年赋租一匹绢。”
王安石不能言。
朝廷有旨政府租牛,官吏只能收百姓三四硕,负担不算沉重,一年仅需两三百文钱,现在一匹牛售价在三千到五千钱,况且还要人镶养呢。然而一旦赋租一匹绢,那就可怕了。就是太平州的一匹生丝,也要近千文钱。王安石本人就听说过,不是远在天边,就在眼前,南边广德军正是这么玩的。
“还不是可怕的,有的牛死了,一些官吏为敛财,向租客继续征收税务。一旦我们也租牛,在我们手上能做到公平,可下任呢,下下任呢?”
王安石道:“好难。”
“是难,看看用钱替差役法是多有利,可为什么我一直没有上书,或者鼓励差役户联名上书?在我手中,能让它公平进行,但到其他官吏手上,只要出来一条新法,就会成为他们一条谋利工具,荼毒百姓的借口。要么,我们与整介,官场为敌,王三郎,我们几人有没有这本领?”
王安石摇了摇头。
但郑朗又想到一件事,耕牛一直成为宋朝百姓的大难题。原因有很多,初期是五代十国动乱,耕牛减少,后来国家太平,耕牛增加速度赶不上耕地拓展的速度。后来是牛贵,贫富悬差越来越大,贫者连饭吃不上了,牛一贵,更养不起牛,于是牛也成了一和资源,把持在富户人家手中。
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产量低,只能说比唐朝,比以前历朝代都好些,一户人家必须最少有四十亩地才能维持温饱,耕牛劳作重,往往一头牛一年必须承担一百多亩,两百多亩的耕耘负担,超负荷劳作,寿命不长。甚至有的耕户怕耽搁农耕生产,不让家中母牛配和。
其他地方不管,可自己管辖的境内以后会严重少牛,又下了一个命令,鼓励百姓让家中母牛配和,凡母毕产下一头小牛者,到耆户长哪里登记,小牛一岁后就可以到各县县衙领取一瑕钱赏金,至于小牛所有权,依然归农户。
江杏儿呵呵乐道:“官人,这才是父母官,又当爹又当娘的。”
“对啊,你以为做官员是怎么一回事,天天碰到临江寺的案件?多是处理这些看似很琐碎的事务,处理好了,全州大巅也就有了。”
说道理,多半没有人听得进去,但自己做好了会有一些有良心的官员跟着模仿,那么一些好的策略,会一点一滴的推广出去。比如耕牛,不是法令牛少可以掏钱出来补贴,牛多可以中止。只要这一政策推广下去,一州一年多出两千瑕钱,全国只要几十万婚钱,就可以一年多出十几万牛。三五年下来,耕牛数量会剧烈增加。
但只能做,不能说,一说钱未必到了百姓口袋又成了一些贪吏作弊工具进他们自己腰包国家损其利,百姓还没有得到实惠。可国家一年开支要必须进行的,这些负担再次摊于百姓身上。
那一样不难?
厢兵铁二喜从京城骑了小青回来。
施从光一行速度很快,大案子,不能拖,秋天一过,要拖到明年处决。这些贼秃驴会还想着养他们一年?万一朝廷来一个赦书,有些人造一点事难道将他们释放?
一路风尘朴朴不停息的赶到京城里,铁二喜未进京城,按照施从光吩咐直接去郑州将书信递到郑家庄,然后将小青骑到京城,带着施从光打听来的消息,再度赶回来。
几月未见,小青还认识郑朗与江杏儿、四儿,用青sè大脑袋顶了顶他们,表示亲热,四儿开心的揉着它的鬃毛。
附近也有许多百姓过来看,本来南方马就很少见,又是皇上赐的御马,好奇啊。
郑朗让四儿去弄一些草料,还有两个鸡子,给小青吃。也没有人认为不对,皇家的马,吃两个鸡子,奢侈吗?郑朗自己将施从光长信打开看了一下,不用看,他也知道京城会发生什么龌龊事。
没有太反对,虽然赵祯让这些太阳们牛叉的割了JJ,但对未来那介,曹皇后不是很恶。当然,她也成了此事的牺牲品,赵祯的悲情注定了她一生寂寞,这和寂寞又造就了宋代一个最经典,最有风仪的皇后、皇太后……
但他可恨的正是这群人,在一点一滴将赵祯那可怜巴巴的雄心壮志磨去,以及在此事上一些卑鄙无耻的手段。
开始写信,其实能在更早时间写信。
太怪异了,家中猛人同样很多,司马光、王安石、吕公著渐渐成长起来,妻子也是不好惹的主,自己未看到施从光的信,如何得知京城消息,这里不是郑州,而是在江南!
不好向他们解释。
信写好,递到铁二喜手中,道:“麻烦你辛苦一下,赶一赶,再次它送到施三郎手中,到京城后这一回不用急了,可以多玩几天,慢慢回来。”
只给了铁二喜吃饭时间,拿出二十几两碎银子,让他再度上路。
石介还没有甘休,二美人虽出之,还有一个小jiān臣。对付吕夷简,他思付一下,不大好对付,皇帝好啊,人老实,不扁老实人扁谁?吕夷简自己是扁不动的,然而郑朗好扁。若在京城衙难办,圣恩隆宠,又有一些“无知”的人为他míhuò,互相呼应工可他人在江南,好办。写了一封信,找到他的好朋友欧阳修。
自己力量太小,就象出二美人一样,自己带一个头,得要京城一干太阳配合,才能达到目标。此时欧阳修比史上欧阳修更有名气,拜冯牙,为师,又从契丹圆满地出使回来,文声又好,有一干人附于他左右。
说事情的严重xìng,又说了,永叔,防患未然,在此jiān雄未成长之前,早下手除之。
可他有没有想过,怎么除?宋朝不杀士大夫,郑朗去了江南,眼下太平州还是一个小州,一片水泽,已差得不能再差。再除之,难道除到岭南去,仅凭郑朗为了不使天下人被装神弄鬼的骗了,进献几件器械进宫提醒陛下?
欧阳修看了信后,苦笑,公操兄台,此事揭过吧。郑朗我与他打过许多回交道,他是什么秉xìng我最清楚不过。你我皆不行,这一回你找错对象啦。
不能乱来啊,虽然对石介的乱开大炮,欧阳修十分欣赏。这才是直臣。
遭到拒绝,石介又想到一个人,庞籍。庞籍看到他的信后,根本没有搭理,此时他正准备做另一件大事。因为他听到范讽临离开京城时,做了两件见不得光的事情。第一件事,与他无关,可第二件事……给他看到一个天大的机会。
别以为尚美人做了道士就没事了,这事儿悬着,杨玉环同样做过道士,武则天做过尼姑……最后呢。要拍得将这个尚妹妹拍死。于是七弯八扭的又绕到范讽身上。
这事儿最后很大条。
别小视了庞籍,尚杨二位美妹出之,庞籍在此事中功不可没。论折腾人的功夫,他远胜过石介数倍,不但宋朝诸官员,后来连西夏人都让他折腾苦了。
想对付共讽,自己暂时与郑家子是站在一条战绩上,直接回了一句……别无事生非。
石介看了信后……很不服气,但找谁呢?如果不是范讽被吕夷简弄到地方去,一相互应,势就起来了,这个小jiān雄也就除掉了。不用他找,郑朗找上门了。
铁二喜马不停蹄,所以有马就这门好处,朝廷下诏处决十几个yín僧的诏书未到太平州,铁二喜已经重新返回京城……将信递到施从光手中。
施从光打开信一看,去了吕夷简府上。
没有其他办法,只好请吕夷简帮这个小忙。
吕夷简一听是郑朗的门客……没有傲慢,小开中门让他进来。坐下后寒喧了几句,问了问儿子的近况。这是礼仪式的交谈,其实吕公著在信中早将一切都说了。甚至连郑朗一些计划说出来,也不是见不得光的事,同时郑朗也指望吕夷简到时候替自己说几句话。
大家政见不同,但有一点相同,皆是做实事的人。
由着现在的范仲淹、石介他们折腾,三年不到,宋朝自己瓦解。
吕夷简很默契,他不是大嘴巴,不会将此事到处说的,连赵祯都不清楚南方将有一个闪亮的星星即将升起来。
这才进入重心,问:“你来有何事?”
施从光将郑朗央求说出来,吕夷简听后道:“可有什么安排?”
这很不容易的,不是当面对质,那个石介虽是大嘴巴芋,肚子里可有货的。仅凭你,不是郑朗本人来此,根本不是对手。
施从光将信递到吕夷简手中。
看了看,同意。
而且吕夷简心中同样很恼火,二女出之,与他无关。可这个大嘴已到处说郑家子是未来的jiān雄,那么现在的jiān雄是谁呢?相信只要让他成功将郑家子弄到岭南,下一个对象准是自己。
来到皇宫,对赵祯说:“陛下,太平州郑朗派了门客进京。”
“有什么?”赵祯无精打采的问。
“他也在关心河北水灾,所以让门客写了一封信,然后让厢兵骑马先回去禀报,听到推官石介的事,便又写了信,让他的门客替他向石介询问几句话。”
“可以到应天府去问。”
“但有的话可能关系到国事,所以他想破例一回,让石介进京,在东府问一声。”
“哦,”赵祯会意了。这是时隔一千多里的时空,进行一场对决。再一想,隐隐猜测出来郑朗用意。道:“准。”
应天府离京城不是很远。
石介几天后被诏到东府,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因为他的耿直,朝廷要升他官职,满怀壮志巅来到京城,带到东府。
对此人,赵祯深恶痛绝,没有亲自旁听,仅派了几名黄门穿着便衣,站在一边,听后向他禀报。
但几位宰相全部坐在这里。
几个宰相看着石介,此时石介岁数不是很大,才三十岁。
施从光也带进来,他可没有石介的底气,恭恭敬敬向诸人行礼,然后对石介说道:“石推官,我是郑朗知州的门客,他让我问你几句话。”
石介很是不悦,你虽是三元,俺不是进士哪,不过在这和场合,他不能拒绝的,道:“问。”
“石推官,你屡次上书,是不是为了国家?”
“是。”
“国家是不是由君、臣、民组成的,三者都很重要?”
“是。”
“你在应天府为推官,离决堤的澶州是不是很近?”
“……”
“此次黄河决堤严重xìng是不是乃千古未有之事?”
“……”
“当时无数百姓被洪水淹死,现在依然有几万户,甚至十几万人、二十几万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冬天马上就要来临,可你离灾区那么近,有没有上过一份奏折?”
“……”
“你关心国事,都关心到了内宫的小道消息上面,可见你多少热爱这个国家。不惜冒犯圣颜,可见你多么忠心。为什么灾民就在你眼前,不想一个办法解决,不上一份书奏提醒?”
“……”
“别的不说,仅你上书弹劾的事,然而我多次进宫,陛下以前是如何勤奋治理国家,你可以当面询问李相公、吕相公、蔡相公、宋相公,晕倒的真正原因,你同样可以问一声。大约此时你就在东府,很好问,问吧。”
几个宰相忽然掩口失笑起来。
这太搞怪啦。
石介一张脸胀起紫猪弗施从光又说道:“我听闻你也是一个有才学的人,儒者,应当知道君臣、父子、夫妻三纲,做为臣子,理应忠君报国,辅国安良,让百姓安居乐业。那么多的百姓就在你眼皮底子受苦受难,甚至有可能乞讨到了你府上,为什么你看不到呢?难道随意污蔑皇上,或者凭自己在家想的,就去肆无忌惮的侮辱皇上,这和做法当真是对的吗?千古以来,有几个真正的贤君,遇到了作为臣子应好好珍惜,主明臣贤,治理一斤……花团簇簇的国家出来。进谏可以,想扬名也可以,君主确实有了过失,可以强犯龙颜,但不能指鹿为马,赵高更不是忠臣。你是一个有学问的人,好好想一想,你这和做法与赵高有什么区别?前些时间,范仲淹他们说人君是父,皇后是母。难道你在家中就随意对你父亲造谣污蔑吗?”
是不是,这些大佬都在现场,他们经常与赵祯打交道,就算吕夷简是小人,李迪不是,蔡齐不是,宋绶也不是,赵祯是不是你说的那样,可以当场三面对质!
太阳太多了,郑朗不敢动,可矛头只对准一轮太阳,踩死你这个大太阳!!。
第二百四十一章 黎明(求推荐票、月票)
你看看……赵通判将手中厚厚的一叠文书递给了郑朗~
新的数据上来,又涨了一些,稍有进步,可还是离实际的数据差得太远。让赵通判哭笑不得,一旦真相揭开后,这些人会如何?
郑朗也在摇头。
严格说自己开始发布命令,是第一次,第一次警告是第二次,第二次警告是第三次,这次警告是第四次,但离真实的数据差得很远。将小吏喊来,给他们一样东西,那就是各和面积的丈量公式,正方形、长方形、梯形、三角形与圆形、椭圆形。到实际当中,未必是这些形状,有多边形、扇形、不规则形,但可以用切割的办法,进行两次三次丈量,加起来组合。不规则形,比如锯齿形,可以取舍折中。
让他们抄写,再次颁发下去,说了,我不满意这次测量结果,与真实的差得太多,人心可以贪,但贪要有一个度,本官警告过多次,到时候不要后悔,如果不会测量,用我授予的方法去重新丈量。
这次只测量田亩与开发的湖沦,其他数据无关,量过几次,即便有误差也不大。就是这个也不需要测量,而是让各个大户自己多报一些出来。
又说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多次的测量,浪费大量的纸张,花了一笔钱外,测量所产生的劳碌也让各介,耆户长们产生了一些小小怨言。秋水渐平,不能再拖下去。
回到家中,将事情经过与几个学生说了一下。
“他们不放心。”司马光道。
其他几子一起点头。就算你说话有信用,可是你在太平州又能呆几年,换一个新知州过来,每多报一亩地,以后就要多交纳一份税务。
“为什么他们不放心?”
这问得很有深意,非是为了税的问题。
严荣想了想,说道:“对官府不信任。”他家就开了一个客栈,往往发生类似的事……今天朝令,明天夕令,让父亲头痛万分。
“正是对官府不信任,史上民众与官府配合好的时代真的很不多……贞观、开元、文景几个盛世朝代,民众对官府的信任度也不会超过七成,况且其他朝代。”这是公正的说法,但问题不在于此,郑朗又问道:“为什么对官府不放心?”
“政令改动、压迫鱼肉百姓、贪婪、高傲凌人、无能……”王安石一口气说了十几条。
“说得对也不对,归根到底,是税务”,郑朗道。这些隐瞒田产的人家,并不是那些日子过不下去的贫困百姓,只要不征税……起会老实的将田产面积报出来。
“但那怎么行?”星公著道。
“我知道不行,然而为什么要征税?”
“国家需要。”
“为什么需要国家?”
“郑大夫,没有国家不行,外来的侵略,内部也会纷争,休说没有国家,就是分裂的中原,如五代十国……都让百姓民不聊生。”
“是啊,想要国家,就要分工明确……将士保卫家园,陛下统领全国,大臣协助陛下治理,还有下面的各方小吏,这些人都需要百姓养活。反过来正是因这些人的治理,国家才会稳定,大家才能在一个安全的秩序里幸福生活。但为什么这些人不满,正是有一颗贪婪的心。为什么他们会贪婪,不能用人xìng善恶来区分,有善有恶,恶的多善的少,是上行下效。
上面的官吏拿着有史以来最丰厚的薪酬,继续贪婪无厌,下面的百姓为什么不去钻营?”
这句话让四子全部沉思起来。
“所以一些直臣渴望有一个清廉的环境,包括石介,他本人作风很清直的,所希望的正是从上到下梳理,让人xìng不贪,不被老释míhuò,想要人xìng不贪,不能仅靠法律,还要德化。但是我为什么多次对他们进行怦击?”
“是他找你的麻烦,以及曲解事实,不择手段,着了左道……“严荣道。
未必,自己不挖坑,石介想跳都没有机会,不大好说出来,道:“想做事不要怕人家说,只论对错。他潜意识想到了这和情况,可凭嘴巴讲的不行,看我在太平州对百姓说过什么没有?要做出来给大家看。可人有善恶,物有好坏,难道将恶人全部杀死,那怕犯一点小过失也不放过,那成了什么?若那样处理,我十岁之前就被处决了,何来今天与你们谈话?这有一个调节,劝化,控制的过程,况且何谓对错?有标准吗?比如王莽,人皆以为国之大贼,但今天看一看他的法令,何尝某些法令不是对百姓有利的,甚至远远比他那个朝代更深远。因此不能以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要求,去要求别人去想去做。如果范仲淹孔道辅他们坚持己见,还有对错之分。石介为了达到目标,不惜使用一切手段,戾气已经遮住了天日,所以我才写了一封信,让施三郎问一问他。”
这样一解释,四人都明白郑朗用意了。因此一戒后二戒,二戒后三戒,三戒后,再来一戒,直到秋水下去,圈圩开始,才不给这些大户人家机会。
但又不能说。
虽有诏书,可最终的数据没有成册之前,说出去乡绅就会大肆圈垦,不能处理一个人两个,人,再处理几百个人,即便处理,也没有必要引起这场风bō。
四人齐声说道:“我们明白了……”
司马光又说道:“郑大夫,我们有一件事想说,怕你生气。”
“什么事啊?……郑朗看他慎重的样寻,心中开始戚戚起来,别看这几子,一旦闯起祸来,都不会是小祸。
“我们将与你的一些交谈记录下来。”
“什么交谈啊?”郑朗一下子站起来,这使他想到了一本书,《论语》!
又说道:“不行。”
然而司马光道:“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们让吕三郎派人送到京城刊印去了,大约不久后就会出来。”司马光嚅嚅道。
几人用意很简单,渐渐知道石介的事,郑朗派施从光问了一问,可郑朗本人不在京城,经司马光再三分析,老师也没有打击一面仅是石介一人。可事情没有想的那么简单,这段时间上窜下跳的大臣可有不少,包括庞籍等人,全部在内多少让老师这几问,问了进去。另外也说了对灾民要慎重,许多官员不作为。无形中会得罪更多的人。
以前他与王安石到郑家后,因为记忆力好,将郑朗与他们交谈过一些重要的话,以一些有启迪的话记录下来。
当时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后来到了江南,发生一系列的事再将这些话拿出来对照发现郑朗从始至终皆言行一致的做到,钦佩不止。直到现在,他们隐隐感到将此书放出去,对老师有利。
不然这襁清臣攻击起来,后果也不可小视。
将书放出去,看一看,大家究竟谁才是君子!
郑朗揉了揉脑袋,说道:“可有底稿在。”
“有。”
“拿过来。”
王安石将它拿过来一个小册子,大约有三四万字,翻了翻都是以前他对政治、国家、民生,以及学习的看法,有一些还牵涉到儒学上的学问,没有什么避讳的东西。
司马光道:“郑大夫,放心吧,我们知道什么该记,什么不该记,送到京城的那份手稿,又删了五六千字。”
“这份手稿本身就是问题。”
“是”,几个人一个不敢抬杠。还有呢,他们没说,分成问国,问政,问民,问学四卷,是删了五六千字,这个问题不大,现在不能将他们再当作少年,渐渐长大起来,经过郑朗这和开发式教育,成熟得更快,什么能公布于众的,什么不能公布于众的,几人推敲后,放出去的绝对不会出现差错。但还有呢,几小很无聊,将郑朗做的一些事,当作逸闻雅趣,择了五十几段,每段大约五六百言,写了出来,随着这些对答,一道塞了进去。
这本书放出去,绝对会大卖的,状元公的真实八卦,谁不想听哪,况且有的事,是那么的有趣。
他们是好心,于是四儿拉郑朗的衣服,杏儿与崔娴噜说,环儿站在后面,冲几子点头。
“小师母们是好人。”有了四个女子的劝说,几子胆子壮起来。
“只许你们一次”,郑朗无奈道。他需要这个名声么?并且有了自辨的嫌疑。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这些人喜欢幻想,也是最可怕的地方,他们在胡说八道,又有名声相般配,真相知道的人不多,老百姓知道皇宫里,或者自己身边真正发生了什么?最后能想啊想的,想到自己几个学生身上,一个是大jiān臣吕夷简的儿子,一个是商人的儿子,两个是尖牙利齿之辈,没有一个好人。
真能倒脏巅的。
这一传,不住让老百姓看到自己真实的一面,也能看到四个学生真正的一面,看到他们谦虚,好学,思想远大。
黎明前是最安静的,在那之后,天就会亮起来。
太平州与以前一样,郑朗没有什么大动作,包括差役,未给贫民多少照顾,几乎是在无为而治。顶多处理纠纷时很公平,授人织艺。这已让百姓很感恩。
要么就是临江寺终于拆迁掉,便卖了近两万婚钱。
这些钱一起要留下来有大用的,有一个参考,史上修万春圩,用了以工代赈的办法,从宣城、宁国、南陵、当涂、芜湖、繁昌、广德、建平八县,招募民工一万四千人,发县官粟三万胼,钱四万,五天时间除草,四十天筑堤,接着建设圩田又花了几十天。
钱很少,可用的粮食很多,这也是钱,想做得更圆满一些,钱粮花得会更多。况且两圩同时开建。
但收益更是惊人,对商业起的作用不去计算,仅圩内一年收益,二十征三,得粮三万六千瓣,如今一胼为十斗,是容量单位,实重超过了一石。菰桑之利五十余万。这仅是朝廷的直接所得。
再说到了明年,还有圩,还有芜湖城的建设。
手中得有钱啊。
但也奇怪没有人上门讨要这笔钱,只是加重了税务,但并不是太平州一州,国家没有了钱没有了粮,河北道灾民要救,只好加重其他各州的税务。
东墙衙了,要拆西墙来修。
又将这些和尚于左天门山麓砍首示众。
观者如山,州衙发出的告示仅是说他们谋财害命,没有说别的,但百姓也不是笨蛋,七猜八猜的已经猜出七八分真相有捐了许多香火的百姓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未到午时三刻,许多人涌过来,开始用石头砸,衙役们拦都拦不住。
但没有一个人知道大事件来临了当时修万春圩是mō着石头过河,那是润物无声,郑朗至于么?
他是鲸吞,若不是考虑劳力……以及没有那么多百姓耕和,有可能四圩五圩一起上去。马上芜湖就成了鱼米之乡。
最后一份报表上来,估计根本就没有拿他那个测量公式去重新丈量……看到自己逼得紧了,于是又加了加。
郑朗啼笑皆非。
不挤了,挤到明年也挤不干净,于是让小吏们整理成册。
他又去观察了一下水门,也就是放水闸,这也是一个重要的事物。通过它,可以调节圩内的灌溉用水,水大时关掉水门,水小时将水门拉开,让河水涌进来,补充圩内的水源。
然后又再次驾舟,前来芜湖县械东南方向青弋水两侧,未来万春圩与十三连圩,恰如两个,shì卫,在青弋水两侧,一左一右,拱卫着芜湖城。
回来后,小吏将文书一起整理好,应当是太平州有史以来,最为详细的一份地理勘探资料。
很厚的一份资料,派两个衙役将资料搬回家中,又下了一份命令,三县主要官吏,一起来州城会合,大家开一个会。
说完了,回到家中,一份份的资sī细看,有的已经看过两三遍。然后在脑海里,将所有河流的大小湍急、水流量,湖泽的深浅、面积,丘陵地带,以及湖底土质的松软淤积,进行重新组合。
这才是他最变态的地方,即便后来沈氏兄弟加在一起,也没有他这么变态。
但是最难的地方,正是这一关。
一旦确定后,动工了,速度却是很快的。
几个学生鬼鬼祟祟,又带着满脸兴奋地跑过来,问:“郑大夫……开始啦?”
郑朗点了一下头。
几个少年一起快活地跳起来。
写再多的书,也未必管用,老师是官员,非是儒生,做为官员重要的是拿得出手的政绩。非是他提醒了有灾害,那也可以用méng的解释。但马上做的事,才是真正的政绩。
一州三县所有重要的官吏一起到齐,好在有赵祯的诏书,这一点很重要,可以做为法理依据,否则这么大的工程,必须报朝廷批准,等到朝廷吵过来争过去的,还不知拖到猴年马月。
有了它,自己作为知州,就可以有权利独立组织这项伟大的工程。
让几十个官吏坐下来,拿来一张大地图枯在墙壁上。
是太平州的地形图,地图面积大,山川河流画得很清楚,几乎稍大一点的全部标注在上面。可是诸人看着芜湖的南面与东南两个方向,皆感到很疑huò,在哪里画着两个大红圈子,这两个红圈子是做什么的?
关系到自己,除了东边的红圈子东端在当涂县内,其他的皆在自己境内,芜湖县令汪古问道:“郑知州,下官请问,这两个红圈子是做什么的?”
郑朗提起笔,在上面重重地写下六个大字:景民圩,佑民圩。
景民圩就是万春圩,佑民圩就是后来的十三连圩,其实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圩。但郑朗另有它意,去掉民字,正是景佑二字,是今天赵祯的年号。
小皇帝今年下半年被虐得很惨,自己力量小,无能为力,只好送去三把微弱的火光,给他寒冷的心,稍许一点点温暖。
不是说皇帝不好吗,老子偏说皇帝好,好得不得了!不但说,还用他的年号做为两个大圩的名字,并且有可能这两个圩是古今以来最大的圩区,将来会被打破记录,但现在毫无疑问,一个是第一大的,一个是第二大的圩。
不服气,向我开火。
这份心态也不大好,何苦呢。
但对于诸官吏,什么名字不要紧,那怕郑朗高兴,取名郑民圩,朗民圩也不要紧。关健是……汪县令这一刻神情很痴呆,喃喃道:“圩,圩,圩啊……是圩啊。”
其他的官吏神情同样不大好。
圩没有事,太平州有很多圩田,包括万春圩的雏形,但有这么大的圩么?
比如万春圩,原来也很大的,大约有三四百倾,面积相当惊人了。然而现在的万春圩,也就是所谓的景民圩,面积有可能一千多顷,另一个圩面积也不低于**百顷。
汪县令又结结巴巴的问道:“它有多大?”
“景民圩面积大约在千一百顷……”,郑朗答道。因为有荆山之托,所以郑朗将附近的一些小圩全部容纳进去,比原来一千顷面积的万春圩更加庞大,可另一边的佑民圩要比史上的近一千顷的十三连圩稍小,让出了一些湖泊与河流,有可能原址也不一样,又道:“佑民圩大约八百顷。可考虑到诸乡绅隐瞒了大量的小圩与山陵湖法,可能实际面积要比我估算的,各大到五十到一百顷,特别是景民圩有荆山之托,便于筑圩,小行多,有可能远远超过了一百顷。”
“也就,就是,是约,约两千顷?”汪古磕磕巴巴的说得不利索,一边说一边用手抹着额头的汗水。两千顷圩田哪,一个太平州能有多少耕地?小圩、平原,包括山地、坡地这些贫瘙得不能再痔的耕地,三县合到一起,也不过六千七顷。
“不会少,但仅是一个开始明年还有……”,郑朗又让衙役挂起另一张地图。上面还有几个大圩。然后看着这大大小小的红圈子,所有官吏一起嘴喷白沫……!。
第二百四十二章 扬帆
“有什么问题?”郑朗问道。
“好……多、多、大,”汪县令嘴chún哆嗦话也说不周全。
其他官吏眼睛同样发直。
经过数次考察后,郑朗计划做了变动。第二张图纸上一共八个大圩,面积五千多顷。郑朗计划安排中,还可以开拓五到七个圩区,整个太平州就可以定型,该圈圩的地方变成圩田,该留下的湖泊以后留作蓄水,整个圩田面积也有可能达到七八千顷。
不算很过份,史上宋朝芜、湖一县就开拓出来九个大圩,以及诸多的小圩,实际利用面积也超过郑朗的计划安排。那开拓得有些过度。
不但是太平州,长江一带以后会陆续有无数圩田产生,江东地区官圩达到七千九百顷,是官圩,sī圩面积可能是其几十倍一百倍,仅江、yīn芙蓉湖一带有一万五千三百顷圩田,也超过郑朗打算开拓太平州三县总圩区面积。
后来安、庆到巢、湖沿江地区,不包括宣、州、滁、州等次内陆地区,圩田面积达到七万多顷,这才造就了芜、湖成为四大米市之一。
或者一旦宣、州开发出来,圩田也会超过太平州数倍。面积大,优势总有的。可是宣、州一旦全部开发,必须通过漕运将粮食调运出去,也必须从芜、湖港口经过。
一个重要的商业城市随之出现。
这个税收若经营好,比圩田所得更多。
数量不多,但每一个圩都是巨圩,几个圈子画下来,几乎一半多湖泽圈了进去。
八个大圩都是联圩并圩,将无数个已筑好的小圩圈进去。
这是郑朗的想法,若再过五十年,这想法不稀奇了,可在现在,几十名官吏们全部目瞪口呆。
好处还是有的,郑朗之所以看重它是不是处女地,正是因为比较容易合理的勾画,再过五十年来,圈得一塌糊涂,难道提前上演一场强拆?
所选的每一圩,也是比较科学的选址。而且圩大防汛抗洪力量集中,出事率少。
但这些官吏们不知道啊。
郑朗问:“又有什么问题?”
“不能出事……”汪县令继续哆嗦地说。
这些圩区芜、湖县占据着百分之六十的面积,小圩破掉,偶尔淹死几个老百姓也就算了,若是这样的大圩破掉,后果自己怎么能负担起来?俺们只是同进士出身的,不是你,是状元公,从哪儿跌倒还能从哪儿爬起来,一旦出事,我一辈子仕途算到头哪。
“若是堤高一丈二尺,宽六丈呢?或者更高更宽呢?”是史上万春圩的标准尺寸,一丈不是三米三三,而是三米一六,这个高度与宽度也不标准,高地处有这个高度足够了,低洼处纵然高一丈五,还会有被洪水淹没的危险。
宽度也是如此,比如为了迁就湖泊,圩堤挪出来,产生不规则形,正好有一股河流直冲而来,对着尖角处,圩堤容易受压,必须加宽护堤以及圩堤主堤本身的厚度。
因此郑朗说了一句更高更宽。
汪县令不能回答,此时太平州存在着许多小圩,皆是sī圩,有一个两丈宽就不错啦,好坚固的圩堤!
“诸位若是害怕,这件事,只好由我与赵通判负责。但我要提前说一下,一旦这么多大圩圈起来,新拓耕地有可能达到四千多顷,五千顷。一年会产米一百多万石,二十税三,能得二十万石粮食,菰蒲桑枲之利也有税务,几百万钱总归有的。”
又是仿照史上万春圩收益计算下来的。
但那仅是一圩,喝血的人多,这些人不但隐地漏税,也隐产,实际万春圩十万亩地收谷远不止二十三万石,稻麦两季下来,总产会在四十石上下。那些不谈了,全进了sī人的腰包。
眼下也有,可在郑朗控制之下,情况会很轻,并且一旦这么多圩上去后,喝血的人分摊下来,会很薄。以后不知如何,甚至到南宋时,它能作为秦桧sī有财产之一,朝阳什么收益也得不到。然而眼下一旦成功,无论收益,或者实际产量,会远远超过他刚才所说的数字。
又说道:“一百多万石的粮食,往河北一放,有可能陛下不会急得昏倒过去,况且这样的大圩,实乃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壮举,也会为以后其他州县做了样板。功绩啊……到时候只能是我与赵通判两人瓜分啦。”
赵通判低下头轻笑。
开始他也有犹豫不决,直到郑朗与他商议很久后,才觉得事情可行。
一个产量收益,一个开天辟地与样板,再来一个功绩,使一干官吏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担心、害怕、兴奋、贪婪、跃跃yù试、犹豫不决、深思、惊异,甚至有的人脸上好几种表情在滚动。
在他们心中,还是有风险。可成功了,又是一个惊人的功绩。差役的官吏想不想转正?主薄想不想做知县,知县想不想做通判,通判想不想做知州?成功了,这次就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郑朗又说道:“你们忘记了一件事,一旦我们成功,其他州县皆会学习,我家小娘子又将家中的织女聘来授织艺,她们是出自内宫的织女,每一人织艺皆是翘楚。有了粮食,有鱼,有精美的丝织,诸位再看一看,从江宁到鄂州这一带,什么地方最适合做交易?”
到此时,真相才真正揭开。
大家恍然大悟,怪不得郑朗将物格院设在芜湖。
郑朗又说道:“一旦它成为大港,一年会带来多少税收?会不会是几个大圩的两倍三倍?”
担心尽去,全部转成兴奋的神情。
汪县令又问了一个问题:“人手何来?”
赌了吧!钱是没有问题了,因为临江寺的案子,太平州得到一笔横财,关健是人力,这么大的两个圩,得多少人力啊?
“你也不用担心,本官早想好的。新圩一起,必须交给百姓垦种,本官会以户数与劳力分田。先将圩田一分三等,圩内少数坡地为三等,以二折一,低洼地与缺水地为二等地,三折二。户以口计等,五口以下出工者可得三十亩地,十口以下得五十亩地,以此类推。出一个劳力可得十五亩地,两个劳力者三十亩地,二十岁到四十岁fù女以六分工计算,中途有事离开,缺少的天数除以整工期计工,但每户要有一个整工才能得田。老男、孤小、笃疾、废疾、寡妻妾、孝子、仁者、良悌当户者各给田二十亩。得地者严禁买卖租凭,也不准荒置,否则立即罚没。”
诏书让郑朗将程序简单化,自己可以主持开发。
但最大弊端成了一州的事务,不象史上那次开发,十县共同出劳力,且是两圩同圈,劳力负担很重。必须从太平州强行将劳力挤出来。于是想出这个办法。
其实圩圈起来还是要交给百姓的,如何交,一个以每户人口多少计算,一个以劳力多少计算。
工期会有多长时间不知,人越多,工期会越短,有可能一个半月,有可能两个月以上,但无论怎么算都是划算的。十五亩地,江南现在地很贱,可是肥沃安全的圩田,一亩地也不会低于两缗钱。
这是百姓的认识,真正修建好,岂止两缗钱。
累一累,带上老婆,五十多亩地就有了。
同样是交,朝三暮四变成了朝四暮三,xìng质截然不同。
农村fù女同样要做活的,包括京城附近的农村fù女,在农忙时也会下地干活。不这样挤,劳力不足。有家中弟兄多的,比如张家六虎,放下身体,六兄弟加上六婆娘,等于是十个劳力,虽会给许多田,但一户就出了十个劳力。筑圩劳力就有了。
也很人xìng化,比如家中是一个老光蛋,再有什么老娘,半大的孩子,或者残疾人,另外授田。对道德好的人家也进行奖励,以示德化。这一招不算新鲜,唐朝之初实施均田制也有过类似的做法。于是人xìng化有了,彰显道德也有了。
甚至连地的优劣产生的参差不齐,都想好了,变成三等区分。
最后一条是防止一些人,如在当涂县城非农户口,我也去劳动,得了地再将它卖掉,比在城里面做工收入高,不让我卖将它荒了或者租给别人种,那么圩未开始,秩序将会被他们严重扰乱。
对于后者产生的劳力,郑朗宁缺勿滥。
慎密如此,汪县令想了一下,道:“此法甚妙。”
“以前各户都没有实报人口,择日下令各户自己到各耆户长家中,将家里实际人口禀报上来。不仅是关系到分田,还有沟渠塘泊,无法耕种的陂坡岗山,产生的菱藕蒲菰鱼苇竹木之利的分配。在开圩后,将这些沟坡分配到每一村中,所得实利按照户册人口均摊,不准任何人用任何手段侵占,本官将会勒石,将这些条令刻碑放在每一圩堤上。”
这样做各县损失会表面减少。其实不然,包括以口计户分田,都将隐匿的口数公开出来。有了口数,就有了税务。也不是苛刻于民,对于圩区百姓即将到来的生活,不是沉重的负担,就算最小的户数,也有了五十多亩地,放下身体,吃一点苦,算税二十取四五,一亩地所得四石粮,除去成本,也能节约出来六七十石粮食,至少让他们得以温饱。
难的不是现在,是将来,人口进一步繁衍,若再加上兼并,五十年过后,又是一种样子。但在这几十年内,百姓会过上幸福的生活。
诸人再次想了一下,终于想到妙处,又连声称赞道:“妙。”
“本官会出资购买数百头牛,放于五等户无牛客,每牛加五百钱,分五年偿还,灾年除外。若有小牛者,一年后官府同样会奖励一缗钱,还是不得买卖。但愿不愿从官府贷,任其自便。”
本来以郑朗的想法,直接将牛送给无牛贫户,可让几个学生,特别是司马光与王安石否决。
太平州能这样做,是手中得了一笔意外之财,其他各州府没有,不能模仿。
虽是好心,起不到推广作用。
与几个学生商议,又与赵通判商议,最后改成这道法令。
官府不需要倒贴,一头好牛市价四千多文钱,劣一点的三千多文钱,五年五百文,利息不是算低了,但对于宋朝百分之六十以上甚至百分之两百的高利贷,不算什么。若推广下去,一年朝廷若贷出十万头牛,可得利五千万文钱,能养活两到三个宰相。不算小数字。
农民负担也不重,一年仅需**百文钱,五年后这头牛就是自己的。象广德军官牛一年租税就有可能接近这个数字,还有可能是交一辈子,连牛死了也要交上几年。一户的,若是两户共有,每年仅付四五百文钱,负担更轻。民负担不重,对国家也稍稍有利。大肆耕种,国家又得了税务,增加了隐形收入。
担心有人将牛转卖出去,转手用这钱放高利贷,刻意增加一条,仅第五等户才有这权利。能放高利贷的人怎么会是五等户,五等户又有何本事去放高利贷?
甚至存在官府剥削的可能,又加了一条任其自便。官府卖得贵,老百姓可以不贷。
短短的一句话,包含了这么多东西在里面。
还会有漏洞,主要漏洞堵了上去。
好一会儿,朱县令、汪县令、董县令又轰然全部称妙。
“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家中那几个小郎君共同想出的办法。”
只一句话,立即将大家冷场,无语的。
“小圩必须连圩,否则以后陆续有圩破情况,非我所愿。为灌溉之便,所有小圩圩堤必须毁去,与大圩连在一起,对圩主补偿,还是按照刚才的三等田例,作等数补偿。圩堤面积每顷田另补偿十亩。已垦发的湖泽,一顷以下者二十补一,一顷以上者三十补一。”
毁去小圩圩堤不仅是灌溉需要,有了它圩主在抗洪防汛时必然抱有一种想法,大圩破掉,俺家小圩依然能保住,一人带着头,剩下的人会产生怨恨情绪,攀比之下,怠工现象出现。
补偿也很公平,如今小圩十年最少有一年会破圩一次,放在大圩里五十年也未必会破一次圩。虽筑了堤的,但圩堤面积也包纳进去进行了补偿。湖泽更是公平,那是水上的浮利,所得利很少,三十比一也算高的。
然而郑朗话刚一说出来,几名小吏伏了下来,道:“知州,我们错了。”
是很公正,但有一条,郑朗追了几次,也没有将真实面积追出来,实报田产的百不足一,多是报了田产的六成七成,有仅报了五成,甚至有黑心又死不改悔的,报上一两成。
在座的几乎所有小吏都中了刀,但跪下的几名小吏挨刀最深,他们家隐瞒的实田数量很大,所以跪了下来央请。
还有少数小吏心中不知如何作想,不可能每一个小圩都圈了进去,在地图上标注出来的八个大圩只占湖泽一半面积,还有呢。自家没有圈进去,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们让我怎么办?此时事已泄,我若再让你们重新汇报,事情马上有可能演变成这样,本来只有一顷小圩,报上来会成十顷小圩,难道让整个太平州成了你们几百家的家产不成?或者对你们几家网开一面,那样传出去,本官如何取信于民?”
几个小吏皆不能回答。
不可有可能,而是必然,以一变十不大可能,但以一变二变三变五,会多不胜数。
有一个小吏道:“假如有人多冒口数怎么办?”
郑朗摇摇头,道:“不会了,纵冒也不会多,以五口冒六口之数,多领二十亩而己,若再冒,人少,本官又不让转卖租凭,只能广种薄收的粗犷式耕作,还要交纳相应多冒领的田赋、承担丁役,得不偿失。要么主户人家有许多佃户,你们本来的田地本官不大好过问,新垦圩田若多冒不耕作,到时候本官也要收回去,同样是得不偿失。”
道理与他曾假想的寺观占田一样,不让老百姓租种他们耕地,而让大和尚自己去劳动。随你占,只要是你自己亲自在耕种,占一百顷都没有关系,可大和尚能不能将一百顷地耕下来。切断这个根源,什么兼并都不会发生,顶多占几十亩地,种一种粮食,或者种一些小园子蔬菜瓜果,危害也大不起来。
几个小吏眼中茫然若失。
郑朗语气软了下来,安慰道:“好好去表现吧,还有一个机会能弥补的。”
眼睛盯着地图上芜湖县城方向看,一干小吏恍然大悟。
赵通判再次低笑。
这与用户口劳力分田xìng质一样,反正圩田终要交给百姓耕耘的,换一种方式,老百姓会主要积极参与。
重新上报田产是不可能了,补偿也不大可能,但有新的办法弥补。郑朗已经说过利害关系,更大的利益是在芜、湖县城,以后这里必然成为巨埠,现在除物格院以外,多数地方,除了鸡毛山下一些人家外,从鸡毛山往东南斋山,或者往北方向,皆是真空地带。眼下地又贱,只要花少许钱,盖一些房屋,未来就会成为好的店铺,或者昂贵的民居。又何必在意那些耕地的损失?
这么多人知道,事情还能保密吗?有损失的主户也会勇跃参跃,将“损失”从县城弥补回来,不满的愤怨之情也会消失。
但换一个角度来考虑,这个城早迟要建的,不可能穷得连饭吃不上的农民跑过来买地盖房屋、修店铺、做生意,还会落在这些主户手中。何必不提前做一个人情将它送出去?
依然有一些人不满,他们隐瞒的田地太狠,可能上报一成到两成,圩堤一拆,上哪儿打官司去。可这样的人占了少数,不多,不多就闹不起来,凭少数人若要闹事,工程是没开的,一旦开了举国上下皆会侧目而视,判他们死刑过了的,但判他们一个黠面流放一点也不过。
揪住其中一两个处理一下,其余的敢不敢?
怕的所有主户闹事,法不责众,麻烦才会大。
还有一个方法,象传说中的包青天那样做,铁面无sī辨忠jiān,我定下的法令,必须执行,触犯了不问王公贵卿一律处理,道义也有了,说过一次罢,说了几回,上报五次报表,为什么还要隐瞒,有一闹事判一闹事者,有十判十者,纵然心中不平,也只能乖乖的听话。
那样郑朗不想,强行执法,不满压在心中,这些人在地方上又很有势力,终是一个隐患。
自己几乎在重造整个太平州,有了这个巨大的隐患,天知道会不会最后集中爆发?
第二幅地图收了起来,一干官吏心中还在打着小算盘,政绩想要,家中的“红利”也想要,郑朗不得不咳嗽一声,将他们思绪拉回来,又说道:“我们先商议这两圩。”
就是一些细节xìng的问题,以及最后一次勘探,派出大量人手,查看地形,最终确定圩堤的堤址。
忽然有一个小吏问道:“明年怎么办?”
两个陡然出现的大圩,将吸纳几千户几万名无地、少地与城中无业游民,通过以户口与劳力计算分田,刺jī百姓的积极xìng。明年这样的百姓不会太多了,甚至一些主户人家的佃农因为百姓大量流失,无人租其田地种植。到明年数个大圩的劳动力会很成问题。
郑朗道:“只成两圩成功,我可以向朝廷讨要劳力,全国无地百姓与流民会有多少?今年因为北方灾害,州库里粮食所剩无几,全部调往北方。可到明年多出了一千多顷良田,会多出几十万石粮食,足以养活十几万百姓。州里或税或买,重新贷放给迁移过来的百姓,问题会不会解决?”
不但贷粮,有可能还要贷一些钱,房屋可以就地将就一下,盖一个泥巴草棚子,多数贫困百姓人家都是这样的房屋,可一些生活用品,以及盖房屋所需要简单木柱、椽子、大梁,是要必备的。
流民哪来的钱帛?
但可以贷,也只能贷,千万不能给,否则当地百姓心中会感到不平,产生不公的心态,即使做了好事,最终老百姓也不会领情,甚至会与外来户产生冲突。
想得这么细致了,让这些官吏还能说什么?
能不想得细致吗,不动工便罢,一动工,会有多少双眼睛盯向太平州!
商议了一会儿,各自怀着五味杂陈的心理走了出去,赵通判与郑朗对视一眼,说道:“郑知州,扬帆啦。”
还没有启航,可帆正式用绳索缓缓拉了起来!
郑朗望着外面瓦蓝瓦蓝的天空,也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从京城就在谋划,再到太平州考察,再次谋划,半年来绞尽脑汁,终于一场华丽的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第二百四十三章 号角
郑朗走回家中,不是很远,就这样—路走着,街两边有桑有槐,绿影婆娑,白墙青檐,百姓热情的打着招呼,让他有—种充实感。秋已深,—片黄叶随风飞落,满树沙沙悲啼,绿影不知不觉的染上—片苍黄之意。
依旧是布履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的沧桑声响。
但今天多了许多询问的百姓。
消息传得很快。
—行官吏走了出去,忙着写布告,又要派人测量,就象风吹过—般,这个江南秀丽的小城得知了音讯。
郑朗额首点头。
到这时,再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回到家中,温柔的江杏儿替他打来热水檫脸。
四个少年围过来,紧张地问:“郑大夫,如诃?”
“你们说呢?”
“耶”,—起高兴的跳起来。
中间也有他们的功劳,多次参与其中,与郑朗—起讨论,也提出—些重要的建议,才让郑朗将所有细节—步步的完善起来。
这种教育方法很变态的,以至吕三叔在写给吕夷简信中,写了—旬,仅教育此子远胜相公。单论教孩子,你虽是宰相,可不如郑家子。
甚至几人想到无数的后果,今天说出来的仅是—部分。还有呢。两个圩画出来,大,好大,汪县令看了后,连话说不清楚了,可没有想过,这样分配下去,实际安排不了多少百姓。
补偿与原圩外,两圩农民,这么大的圩肯定有—个墟市,—些店铺,未来还会崭现—些作坊,塞—塞,四五千户百姓安顿下去。但真正的耕户只能安排两干几百户。
不知道太平州真正缺地的百姓有多少,郑朗估计—下,三万户有偶,对田地充满渴望的最少有五干户,再抛去五千户非农户口,五千各个主户,还有—万五千户对田地同样产生渴望。
有多少百姓会参与其中,郑朗不知道。
靠两圩无法将务工百姓安顿下去的,明年不得不以薪支工。—旦以薪支工,太平州财政压力会很大。可郑朗没有说出来,不管怎么样,先将两圩修好,看到成效,上下支持,到明年也就好办了。至于他说过的明年会请求朝廷安排流民过来,半是搪塞之言。明年不可能,甚至后年也不大可能。会有流民过来,这些百姓—起有地,大主户怎么办,只好广邀浮客过来。
不但大主户,比如未来,农村—户多以六七口为主,—个或者两个老人,大妻二人,三两个孩子。四世同堂的很少,虽然结婚早,人太劳苦了,寿命短。就象牛—样,养得好—头牛能有四十年的寿命,而现在的牛能活二十几年,算是不错了。分配—下,五十亩地,再加上夫妻二人的劳力能得七十几亩。宋代除西部与南部地区依是刀耕火种,东部与北方农业开始发达,粗犷式种植渐渐消失,多是精耕细种。
是七十多亩地,六家会累成什么样子?桑麻是必须的,有没有时间将它们变成精美的丝织。那么自已只要指导—下,大的作坊就有了。—个若大的港口出现,又需要多少各行各业的百姓。需要流民的正是这些作坊与城里各种各样的雇工—大主户家佃户。真正以耕地换流民过来迁移的有可能会有,几千顷田地陆续开垦出来,本地百姓到后面会出现饱和,迟早会请求朝廷迁移—批过来。
其他的与自己有何关系。
这些今天都没有说,但在家中,与几个学生却做过深刻的探讨。
甚至马上—个大麻烦就会出现,万—有七八千户百姓参加,只能安排两千来户,其他的怎么办?
史上—个万春圩不会太轰动,若象他这样玩,事情会多着。大时代到来了,但—个安排不好,会引起许多事。
郑朗看着他们只是微笑。
人相处久了,总归有感情的。
又温和地说:“回去安心读书吧,明年还要倚书呢。”
今年事务不是很多,唯独忙碌的就是考察,制订计划。到明年才会千头万绪,必然有的事务自已也会处理不好。通过做实事来反思,来明确完善心中的思想,中庸理论才会更完善。
接着到三分。想修中庸,离开不三分,甚至仁义—圣智—仁恕,三分是—个重要的主题。
初步将三分绔好,司马光与吕公著到了科考时候。
经过自已悉心打磨几年后的司马光与吕公著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很让他期待。
最猛的—头虎,还得要多教几年,岁数又小。但他想到—个问题,再过二十年,三人全部成长起来,会是如何?自已会不会如虎添翼?想到修书,又想到吕公著送回去的那本书。
书已刊印,石介气得喷血。
他妾辨,施从光—拱手道:“与我无关,你若辨,我会将话帝给郑知州。”
俺没本事与你斗嘴皮子。
传开后给石介带来许多负面影响,人家为避圣宠,主动跑到江南,离京城多远哪,献几器又是为了什么?稍有学问与远见的学子更是看到寺观祸患,本来信徒多多,再用装神弄鬼的法门欺骗百姓,这也叫释老啊?
状元在这件事上做得很对。
你石介纯是无理取闹。
以前你也—直反对释老的,并且为此著了几篇文章论证,两者异曲同工,为什么要打去状元?好霸道的石介!
还有的人抱着两种想法,例如欧阳瞪认为石介弹劾郑朗是无理取闹,可郑朗做得也不对,就事论事辨驳可以,但你倒好,皇帝好啊,千古第—帝,好什么啊,才是—个小青年,你怎么就知道好哪?
忠心是好的,不能这样忠法,就是好皇帝也让你夸到最后夸得飘飘然。石介适当的进谏是对的,非是错的。你居然用了大帽子压,是父亲,是人君,不能说。没有直臣进谏最后皇帝会发展什么?别人不知,你学问深,应知道张九龄贬出朝廷,李隆基演变成什么样子?
这就是两人想法不同的地方。
郑朗没有进谏?
宫中大多数谈话阎文应是做了记录的可没有大的缺失,诃必拽拖袍—拍桌苛)捶宫门进谏,开导戒慰—下即可。更不能无中生有,对皇帝都能无中生有,那么对政见不同的人呢?
反正欧阳修与其他—些君子们根本就不考虑,认为石介进谏皇帝,肯定是对的,郑朗反驳错了的是皇帝就要不断戒告在他耳朵边念经。
这个理儿……
不久后这本《三元先生对答》印了出来没有字没有号,只好用了—个三元先生。
卖得几乎脱手,连赵祯还抽出几十文钱买了—本回来看。
国库紧张,让他想起来抽出几十文钱出来花—花,很不容易。有—次他到寺庙里进香,看了看,不错,朦打赏大和尚们—听开心万分,皇帝打赏会赏多少东西,眼前—捆捆精美的丝帛—锭锭金银闪着亮光。结果打赏出来,五文钱,寺中的所有大尚们差—点全部扑倒在地上。
这本书有没有对其他人的胃口不好说,但对了赵祯的胃口。
道:“好书啊。”
没有对阎文应说,尚杨二女的事,赵祯对阎文应渐渐产生隔阂。
普通士子与百姓看后同样很喜欢,百姓看重的是—件件好玩事,原来郑状元身上有那么多有趣的事啊,感到—下子缩短了距离。士子看的是他对政治对学问与学习态度的见解。
有的人不这样认为,戾气已生,非是郑朗能弹压下去的。国家都快病入膏肓,还能用这种温和慢条斯理的做法,让国家返顶正常轨道?
但宋朝当真是病入膏盲?
只要有商业这匹马扛着,宋朝依然还能笨重的向前奔跑。—旦将马车折散了架,什么马来拉,也跑不起来。
这也是—场竞赛。
郑朗只安有很快的政绩,产生—批追随者,只要有完善的书籍理论,产生—批“信徒”,在他的带领下,寒朝能让“温和派,占据上风,从方方面面,不动声sè的改革完善。
要么他会被保守党与jī进派辗成碎片。
眼下三派没有形成明显的鸿沟,看不出来,也不急。这时京城发生了—仵幻—事”。
庞籍弹劾两牟人。
先是王怀德以sī货遗尚美人求管军,于是坐其兄王怀节为左骁卫将军。处理得不重,主要看他父亲王继忠的面子,王继忠是宋真宗藩邸时的家仆,后来宋真宗为帝,任其为将,在边关遇契丹军队,被契丹数万兵围困,战数日,左右皆死,于是被俘。看到他很英勇,契丹人善待之。终缺少杨业的气骨,与李陵—样,屈服于契丹人。
但与田承嗣他们不同,没有投降契丹就带领契丹攻打宋朝,利用自已优势,在契丹始终劝解契丹贵族与宋朝和平。宋朝去使,也多次对其慰问。于是无形中成了契丹与宋朝和平的—道重要桥梁。
然而这件事宣告着另—件事发生,正是尚美人被撵出宫,有人将此事法发出来。又有人对庞籍告发另—件事,范讽为三司使时,先是用了监管有方为借口,为左藏库监库吴守则申请升官,也是范讽职权范围内的事。但接下来—件事发生得很奇怪,范讽又拿出了—件精美的银鞍子贿赂吴守则。
—个是小小的仓库保管员,—个是国家的计相,差距这么大,范讽如诃做得出的?
有原因的,吴守则本身职位很小,但他女婿正是尚美人的异母弟。!
绕上来了。
庞籍慎重的追查下去,这件银鞍子花掉范讽很多钱,离开京城时肉痛了,于是他利用职权,将翰林院用金银做成的各种器皿顺手牵羊卷跑了—些,有可能值几千缗,有可能值几百两银子。做了三司使很长时间,头脑经济灵活,从京城带走的,直到齐州才出手,据说两地金银略有差价,能多赚—点差价费用。
庞籍接到消息后,没有发怒,而是狂笑了大半天。
奶奶的范讽,你撞豆腐去死吧!
若大的计相,—年薪水加上补贴能达上万缗钱,贿赂小得不能再小的属下还卷跑了翰林院这几百两银手的器皿,居然到齐州卖,再赚几两差价费。你怎么不早点死去死去,整个大宋官员的脸面都让你丢光了。
开始上书。
几百两银子的贪污案,小得不能再小,可这仵事终于演变成—件大事情。
更搞笑的是吕夷简,先是七伤拳,后是嫁衣神功。
郑朗有时候想想京城发生的种种事务也是又好气又好笑。
也没有时间去想。
先是所有大户人家—起跑过来,痛哭流涕,俺们错了。讲道理肯定不行的,郑朗已经警告过多次,从实报,对你们有好处,差—点明说,自己不听,怎么怪人家?
损失啊!
平均摊下来,每家最少损成三成五的田产。
又不敢闹事,另—处还有—个远大的光景等着他们,闹黄掉了,那边又有损失。况且郑朗背影也非是他们所能惹得起的,下面贫困百姓也不会同意。
只好哀求郑朗,有的人瞒得多,此时肠子悔得都青了。
郑朗和颜忧sè,别说人贪婪,就没有—个不贪婪的,石介在贪,贪清名,自己在贪,贪才学。这些人在贪,贪财富。
温和地说道:“诸位,我家也有田地,也有产业,田地越来越少,可财富越来越多。若没有家中的财富,有可能在我铺张浪费下,薪酬早就入不敷出。”
大家不能言,所谓的铺张浪费,都让郑朗无偿投入到太平州建设,或者资助百姓身上。
但你是状元公,君子的代表,马上还要做圣人,俺们只是普通百姓,不好相比。
郑朗又说道:“为什么我家田地越来越少,财富却越来越多?诸位,眼光长远—点,不要眼睛盯着芝麻,边上的大甜瓜看不到。
再相信我—次,也是你们最好的—次机会,有可能是最后—次机会。若抓不住,几年后,你们必将被淘汰出局。”
知道郑朗指的什么,可看不到,就象—场赌博,诸人心中皆是忽信忽疑。
“去吧,机会真的只有完郑朗让人将他们撵出去。
他们看不到,家中有人看到了,严荣说道:“郑大夫,我能不能写—封信回教……”
“不行!”郑朗答道。
“让我伯父与三枞……”
“不行,你不知道有的人有多可怕。你们四人,包括我家在内,都不要卷进去,否则后祸无穷。”特别自已在任上,施家可以投资,赵通判可以投资,赵通判不会有多少注意,施从光仅是—牟门客,言论要好些。
这几子最终要进入仕途的,那么必然会有影响。
严家赚这点小钱不值得。
有的大户在继续考虑,有的大户开始动手。
天天有争吵,汪知县头被吵炸子,不得不向郑朗求援。
只好再去芜—湖县城,对他们下了—些命令,不得强买强卖,包括地皮—建筑材料,—切要自愿。不得胡作非为,不得欺诈他人,不得欺负外来资客,不得欺行霸市,不得聚众闹事—打架斗殴,否则象对张家六虎—样,最后严惩不贷。
但鼓励各家聘请冬地的高明工匠过来,如果创造出来—个有名气的商品,元论是铜铁丝麻—陶瓷药革,只要自己在任上时—律给予税务优惠,分几个等级,分别优惠—到三成。
这是鼓励创造品牌,以及对技求的开发。
十分隐游,几乎无人重视它的价值,不过也用不了几年,大家才再吹大哭流泪……
又匆匆忙忙返回太平州城下了—条命令,仅纳八千户,若是加上fù女,或者兄弟多,父子皆是壮年,凑—凑,有两万劳力,足矣。反正又不是外来客,吃穿离各人家中很近,十分方便。不敢再纳得多。参与的百姓太多,让郑朗害怕起来。万—有—两万户百姓参与,自己将整个太平州的湖泽开发出来,也变不出足够的圩田支付。
限额令—出,更加紧张。
三县县衙让百姓挤破了头。
十月车,终于开工。
先是除去杂草,这个工程不需要多少劳力,两圩仅需五千人。
郑朗率着官吏—起赶到荆山,得做—个样子,插上—面旗帜,自己带领—干官吏,砍几蓬草,用铁锹铲几块泥巳,再放几挂鞭炮,仪式结束,开工了。
十月水平,也将几子与几个妻妾带过来。未来她们同样会起—些作用,授人丝织,可以代表自已与—些fù女交谈。
坐在船上,郑朗看着荆山越来越近,忽然扭头对崔娴说道:“崔娴,我出—联给你对—对。”
“好啊。”
“秋山有五猴,敬猴王,四猴喜谁猴?”是嘲笑当初在蔡州,崔娴说他与江杏儿—四儿是三只大马猴招摇过市的。原来想说是四猴为谁猴,未免过于轻薄,改成喜谁猴。
崔娴想了—下,答道:“冬湖留想雁,离雁群,孤雁哭诃雁。”
听到这—联,江杏儿低下头咯咯地乐。
郑朗无言以对,只好对江杏儿说道:“别笑,天凉下来,回去后,你与四儿替我暖chuáng。至于别人吗,哼哼,休想。”
于是崔娴狠掐他的腰,郑朗也不理睬她。闹了—会儿,到了荆山脚下,站着许多果压压的百姓,简单的仪式,省钱啊,—锹泥扔到水边。史上第—大圩与第二大圩就在如此简单的仪式平正式动工了。
赵通判深情的抚mō着身边泥土,说道:“大船终于下水。”
郑朗默默元语,看着百姓劳作,惊起—片乱鹊,然后飞向天际的尽头,天际白云悠悠,天空蔚蓝—片……!。
第二百四十五章 希望的田野
赵捅判又说道!”郑知州,今天他们不觉,迟早有丨天他们会很想念你。”
“未必,未来几年,千头万绪,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引起祸患,等到事情定落再说。”郑朗道,然后又说道:“其实很多人忽视了一处地方。”
“哪里。”
“长江上那两个沙洲。”
“种子?”
才是关健所在。
后人时常不明白,俺家也是种地的,一人只有一亩地,一家就养活了,为什么宋朝一人几亩地,甚至十亩地,只能说温饱,一遇荒年还出现问题呢?正是产量!
黄河沿岸,两季产量不足三石,放在后世一个高产的田,一季水稻一亩就可以收获一千多斤,十几石。因为产量低,需要单株更多,本来一亩地五斤种子,在宋代一亩地可能得要二十斤种子。
农民过得很苦,有的夫妻俩人,加上家中小孩子老人协助一下,居然耕种出近百亩的粮食,这么多粮食耕耘收割,全部用原始的手工形式,还有的没有牛,就用踏犁耕耘,放在后世不敢想像。
再交纳很重的税务,纵然是江南圩田产量高,五六口之家想要全部温饱,最少保持三十亩地。若是有了七八十亩地,渐渐能向初步的小康生活进军,盖几间象样的瓦房,衣服穿得人模人样,替儿子讨一个好媳fù儿。
所以郑朗对种子很看重,杂交技术没有,化肥没有,只能用原始的方法,一步步培育出更优良的作物种子。好的种子单株产量高,需要种子量少,亩产又能提上去,一亩地看不出来,若是沿江一带,全部使用这种优良种子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若有可能,一亩地让它的稻谷产量达到五百来斤,想起来很可怜,但放在这时代那就是一场震撼xìng奇迹,会给宋朝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切正要从那两个沙洲开始,种子越有意的进化它,就会进化得越快。
只是过程会很慢,有可能十年,有可能二十年,三十年。就是那样,除了极个别的高产田外也不可能达到每亩五百多斤即便最肥沃的圩田能均产四百斤,那会让满朝君臣嘴笑得合不拢。
再加上一季麦,或者两季稻,均产六石不是梦想,甚至高产八石多,一亩地提高一石产量,会……
淡淡的说了一下,在沙洲上就与小吏说过这次说得稍详细一些。有的还不敢说,如果说后来试验田里会出现单季亩产二十石的水稻,赵通判一定会mō自己脑袋:“郑知州你没有生病吧?为什么胡说八道?”
已让赵通判一脸的向往。
远处崔娴冲郑朗招了招手,郑朗坐石块上站起来,走过去,问:“崔娴,有什么事?”
“你的学生不管?”
郑朗看了看四个学生,出来很高兴,中间他们也出过主意,很有成就感,于是往百姓里面扎,时不时与老百姓谈谈心,说说话,玩得不亦乐乎。
“不用怕,也是一种多看、多听、多想,我培养他们是做一个好官,不是读死书。国家也是如此,宁肯要一个吏才,也不需要书呆子状元。偶尔放松一下,对学习有益无害,我以前学习时,也放松,弹琴练字绘画,甚至雕刻。”说到这里挠了一下头,别说雕刻,连弹琴的时间都快没有了。又说道:“崔娴,你看一看,朝中的所谓君子,有几人是真正顾老百姓的?让他们现在就亲民,以后为官时会真正爱民,而不是朝堂上一些君子的爱民。”
崔娴不以为然,国家这么大,你一个人能救得完吗?
可丈夫要亲民,要爱民,只好配合了。
江杏儿忽然说道:“这里会是一片希望之地。”
前几个月,热得连话都不愿意说,不会讲,今天不冷不热,远处是清澈的湖dàng,水鸟翔集,蓝天高亢,百姓欢天喜地,江杏儿又爱上了这片土地。
郑朗灵机一动,道:“杏儿,我教你唱一首歌。”
才气与智慧,江杏儿不及崔娴,可对音律的熟悉与书法,皆在崔娴之上。
不过家中四个妻妾,都算是知识分子,四儿认识许多字,偶尔还冒出一两句让人啼笑皆非的圣人大义,环儿也认识许多字。
江杏儿道:“官人,什么歌儿。”
“你听好了,我扪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dàng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一片冬麦……”郑朗合着拍子,做了一些小小改动,将这首歌唱了出来。
崔娴道:“好粗鄙,不准唱。”
要唱可以,最少得唱几首雅词儿。
“崔娴,你听过许多长短句,那都是士大夫与文人雅客写的,里面有许多雅约秀丽的小句,很是不错,但里面有没有糟粕?再想一想,有许多大臣为国家尽心尽职,可有没有大臣名为士大夫,实际做了许多龌龊事?眼前这群衣衫褴褛的百姓,不堪入目,有的百姓是不是很善良质朴,就象这首歌一样,虽俚俗,却充满了乐观向上的奋发精神?让他们唱一唱这首充满乐观精神的歌,他扪心中会不会更快乐?”
“是唉”,江杏儿道。
崔娴还是不满意,她是官宦子女,这首俗得不能再“俗”的歌,让她很不喜欢,可丈夫坚持,只好不说。~~鹅江杏儿便将它传唱出去。
比较好记,朗朗上口,也正符合这些百姓的心情,一会儿唱了起来。
在充满希望的歌声中,八天过去,正式圈圩。
但出现许多麻烦,真正无地的百姓仅几千户,可人有一个聚群心理,看到有人动手,其他的人纷纷加入。甚至有一等户二等户加进去凑热闹。这些人家人口多,无耻的将家客也算进去,郑朗如何受得了。又急下条令,设置上限,力以四男四女为限,口为十五人为限,多了也只这么多地给你。
不然不够瓜分。其产十五人与八个劳力,也是考虑到象朱家的这样悦爱人家,兄弟虽多,但兄弟妯姓友爱不愿意分家。不然上限
又下条令,凡三等户以上者,勿得加入。
有官员为应付差役强行向五等户摊派差役,但不敢将五等户划成三等户误划的,误划的最低也是家境稍可的四等户。这些人不要凑热闹了。
正是这个条令,惹来许多麻烦。
首先就是这些三等户,以前没有巨大的好处不作声,如今感到委屈,来县衙打官司,俺不是三等户,打不赢就扯到州衙来。郑朗不得不处理,派小吏下去清杏,不然事情闹大,若来一个联名上书,到了京城,有的大佬不知究里,认为是民怨,下令停,所有计划泡了汤。
其他人同样心中不平。
若得到处好,那怕稍许一点好处,心里面好受一些。
报出口数的人,因为想多占田,有无耻的,家中十五人报了二十五人,现在田占不到,户册上从原来六七个人变成二十五人,以后要摊丁役的。
联名来说了一下,郑朗很好说话的,手一挥,又有一个条令下去,户册上人数仅针对新圩区的户数,其他人家无关。但也彻底断了他们的妄想。
有人心中更加不服,甚至扬言不让民夫拆他们的sī圩圩堤。未必全部敢做,也未必没有人不敢做,这是一次次试探郑朗底线。郑朗得知后也没有作声,再次悄悄请求江、宁知府李若谷,再支援一下吧。
本地衙役不大可靠了,敢说出这句话的人,都是当地有名气有势力乡绅,非是衙役所敢惹的,连小吏与他们见面时也要客客气气的打招呼。只有从江、宁请人过来支援。
不打击全面,盯着一个曹姓人家。圈的sī圩很大,居然有五顷地,上报时仅报了一顷。损失大,又因为这件事,闹得很厉害。
圩开始在圈,派了一些民夫上去拆堤,果然派人阻拦,堤上负责的小吏回州城来禀报,郑朗将悄悄赶到当、涂的江、宁衙役放出去,将曹家几个人全部捉来,先拿过诏书,写得很明确,不给sī人圈圩,圈也不会承认,计偿是我的妥协,非是国家诏命。但我现在圈圩,事关到一州千年大业,你竟敢阻挠,是触犯了律法。虽我以和温为贵,但不得不处罚。
狠杖一百下,关入大牢。新圩未圈之前,郑朗以身作则,又倡行德化,牢房里关押的犯人很少了。这才下令将曹家sī圩掘开,是强掘,别指望任何补偿。
派人查曹家以往的举措,不想针对,想针对,以一州之力对付一个品行不大好的乡绅太容易了。陆陆续续整理出来一些恶迹,公布于众,继续处罚,连曹家在芜、湖刚置的一些田产准备盖房屋,也查没了。曹家请了两个讼鬼前来打官司,朝廷容允讼鬼的存在,但郑朗说了一句:“为虎作猖!”
再杖,一百下杖下去后,想好了再来挣这个黑心钱。
不但杖,其中有一个讼鬼家人也在筑圩行列,立即拉出来,取消这个资格。
曹家人不服,扬言上京城去打官司,郑朗道:“去吧。”
再度宣判,罚金,不给以田产充数,判决曹家的两年徒刑。芜、湖县做吏役的儿子改判成力役。又一个一等户倒下去,安静了。
但郑朗回去后懊恼地说了一句:“太急。”
几个学生也无语。
整个三县秩序此时乱成一困糟。
郑朗又说道:“此时太平州,各大户背景比较简单,州面积小,百姓又小,我所作举措已给予各方各面利益,互惠互利,然如此,若放在一个更大的州府,当如何?若放在一个国家,又当如何?”
“治大国若烹小鲜也!”四个少年齐声答道。
“正是幸好幸好……”,郑朗抚xiōng道。
许多大户人家在芜、湖置了产业,有的房屋都快造好了,投了不少钱下去。有的没有想好,看到别人这样做,他们也跟着买地做房子。这些人家反而盼望自己成功。
只有成功,才会成为样板,本地有米有桑麻,周围各州县纷纷学习,他们就有了一个光明的前景。若是自己失败,这些房屋做什么?况且你争我抢之下,地皮疯涨了几十倍。
他们心中大约也因为自己逼于百姓涌来的太多,禁止了前三等户的条令,愤愤不平,可上了自己这艘“贼船”,想下也下不来。大多数大户人家能稍稍配合一下。不然会更乱。
猜得中的!
郑朗做得很公平,并不是劫富济贫,只要做得不过份,湖泽补田,小圩联圩,灌溉方便,又比原来安全,长久下去比他们现在更受益。若是报了八成以上,受益更大。可这块最大的蛋糕未吃到,心中怎能服气?
一肚子怨言发作不得,并且一个新的问题到来。地买下来,房屋在盖,然而准备经营什么?不可能全部卖米吧。是做客栈,或者食馆,或者杂铺,或者青楼,或者作坊?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有考虑,现在一个个看着新房屋发呆。并且人呢?不仅需要伙计与工匠,这一抽,上哪儿找佃农过来租他们的地?
说又不能说,不能连这个也要人家考虑,难道以后媳fù生孩子还要人家过来帮助接生?
因此郑朗又说道:“这是利与德的分配。”
德就是义,也就是见利忘义,也没有说它不好,没有这个利,人就没有进取心。这才是推动社会发展的源泉,但全部见利忘义,又如何了得,又要德操来约束。
这个分配,同样会写在明年的中庸当中。
眼下没有心思考虑这么多,每天不得不处理许多婆婆妈妈的事,到天黑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面对这些大户的心态,郑朗想了一个计策,让魏大娘回江、宁,与江、宁几个有钱的商人会晤一下,将芜、湖的前景说了一遍。
让他们过来出手,形成鳃鱼效应。这些人对于太平州的大户人家来说,每一人都是大鳄。一旦加入,会造就他扪紧张感,并且人家是过江龙,还是很猛的那种过江龙,惹都惹不起,于是就会认为很值得。不然怨气太重,终不是好事。
又拨出一万得钱,开始修建一个特大的正规码头,安这些大户人家的心。明处是没有侵犯他们利益,不过让他们圩田吃了一些闷亏,自己所作所为也能放上台面。然而这些大户联手反对,纵然是自己,十有**会败走麦城。
崔娴听着他这些安排,飞了一个媚眼,道:“官人,你那来这么多古怪的主意?”
司马先正sè道:“师母,若不是郑大夫这些奇恩妙想,有可能会出大麻烦。”
“那你说应不应当做?、。
“量力而行。”
“但郑大夫不将局布好,到下一任上来有可能前功尽弃……”,王安石道。
“司马三郎说得对,虽如此,做得太急躁。”
郑朗还有一个心恩,大家没有看出来,可终于被人看出来。
八千户百姓很快招满,劳力统计了一下,大约出了一万四千名男丁,一万名fù女。有的是父子兵,有的是兄弟兵。人数不少,可质量很成问题,因此会比史上四十天的万春圩时间更长。
并且开工不久又发生了问题,百姓为贪求更多的地,将家中所有劳力全部挤出来,包括fù人,然而家中怎么办?有的冬小麦与小菜要灌溉施肥,或者这样那样的事,本来做了布置,向小吏请假计天,可此时各个小吏忙得焦头烂额,怎么有时间顾他扪。百姓不便,小吏也不便,向郑朗说了一下,郑朗随即颁发一个条令,每百人为一组,让他们自己选一个认识字的人每天报到画正字,以正字计天数。为了防止作弊,当场点名当场划。
又用“奇思妙想”将这个困难解决。
然而郑朗想到百姓太苦了,居然这样来回奔bō,并且有的五等户虽然在挑在筑在夯,为节约粮食,一天只吃两顿。放了一放,每天提供一顿伙食,偶尔提供一些肉食。冬天到来,江南稍好一些,可为了御寒又购买了大量姜,在各个工棚前熬热姜汤,供民夫喝一喝暖暖身体。
只能做到这个地步,用钱的地方太多。
到了冬月初,郑朗又来到景民圩,不是事务清闲,自从开圩以来,没有清闲一天过。但要看一看,自己一切计划,全部寄托在这两个大圩上。
天渐渐冷下去,从船上一路看过来,比较满意,圩田没有分配,百姓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在那一个圩内,万一就在这个圩内怎么办?所以修筑时十分用心。每一担土倒下去,用大锤夯实,甚至用石辗滚压。有人较真的,将取泥处的浮泥掀去,挑下面的板泥为堤土。
圩堤高度也比史上的万春圩更高更大。
事到临了,郑朗还是不大放心,圩堤安全第一,不能做fù人之仁吝啬民力,而且数圩一起,蓄水能力必然下降,水位抬高。将图纸再次修改,平均高达近两丈,宽达近七丈,两边都加了houhou的防护堤。工期会更长,不过一旦修筑起来,安全xìng也更有了保障。
从船上跳下去,百姓正在吃中饭,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一脸的倦sè,可是望着圩内肥沃的黑土地,眼睛却很明亮,充满了希望。
大家差不多,郑朗也累坏了。
可用手抓起一把黑泥,同样很开心。
正在这时,一个百姓走过来怯怯地问:“知州,小的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两圩圩田够不够分?”
郑朗不由地瞅了瞅他,这也是自己耍的“小聪明”之一。一直不明说,先让百姓产生积极xìng,将两圩筑好,到明年看到好处,真相公布,百姓积极xìng依然不会消失。否则这项工程失去了积极xìng,安全会成为隐患,速度也会下降。
冬天虽冷一点,毕竟不是北方,正是水位最低的时候,到明年春天一切来不及了,况且圩内整修,还要一两个月时间,接着春耕生产连着到来。
百姓一直没有看出来,好大的圩,两个圩仅圩堤就长达一百八十多里路,但真实的结果,抛去沟渠塘泽,坡岗歼陌,真正的耕地面积仅能安排两千多户。
郑朗看了看他衣着,问道:“你是哪里人?”
“小的是繁、昌人。”
“你家是几等户?”
“小的家是四等户。”
“家有多少地?”
“三十五亩地。”
郑朗点了一下头,宋朝户均田地大约就是三十几亩,只要不兼吞,有这个地能勉强维持一个温饱,划为四等不过,又问道:“你家离这里很远,本官又不可能让你扪占地不耕,家中那三十几亩地怎么办?”
“小的将它卖了,迁移过来。”宋朝不禁土地买卖,他正大光明说出来。
“你不怕破圩?”
“知州不知,小的家中多是坡地,侥幸种了一些桑麻,平时勤快一些,得以度日,可两子已长,渐渐入不敷出。再说圩田也不那么可怕,收成好,又是这样的大圩,会有许多渠塘蓄水,汛时人多,可以一边防汛一边派出几百辆水车往水排水,除大灾之年,基本旱涝保收,况且圩堤这么大,不会容易破圩的。小的带长子与妻子一道过来,苦一苦,能得七八十亩地,以后也有了好日子。”
作为普通百姓能说出这些道理不容易,郑朗道:“这两圩是不够,未来还有六个大圩,足以让八千户百姓全部安排下去。看效果,若本官在,可以适当考虑一下蓄水与泄水的情况,还有可能再圈数座中型圩田。今年是第一年,本官会酌情分配。”
第一年全部分配给第五等赤贫百姓,但没有说,怕影响其他百姓情绪。
“若那样,未分到的人岂不要多做两年工?”
“不会,明年本官会以钱粮代工。至于已得到田的,还会动援他扪过来支援。不然劳力不足,不但是你扪,两圩筑好后,我还会向朝廷请求他县相助,支援劳力过来。明年有可能是四圩五圩六圩一道齐圈,未分到地的,稍等一年,后年春天就有了。”
中年人担心尽去,欢天喜地离开。
郑朗与赵通判对视一眼,两人额头都涔出微微的汗水。
幸好这些事在圩圈起来之后才发作,或者渐渐被人“识破”,否则在诸人争议与质疑声中,甚至有可能没有多少百姓前来筑堤。
赵通判安慰道:“万事开头难,明年就好了。”
明年也未必好,想要六圩齐开,经济压力同样吃不消。
在这片希望的田野上,有人累有人苦有人乐有人幢憬,有人怨有人跳有人怒,有人疲惫不堪,乱成了一团麻。
外州县的人不是这样想的。史上万春圩仅筑一圩,就让朝廷某些人眼红,造谣生事,况且这是两三年内八个巨圩同起。得到这个消息,远在西边的江州,黄州,崭州,舒州,附近的无、为军,庐州,和州,真州,江、宁,广德军,宣州、琰州,池、州所有官员百姓全部侧目而视。
都有相似的地形,但究竟能不能成功啊?
这些知州心中全没有底细,于是上书,陛下,放一放禁令,让臣等到太平州参观一下,吸取一些经验。不能派小吏去,万一看走了眼怎么办?太平州诸官员闷声大发财,反正开始也开始了,何必禀报招惹争议,做起来就有了功绩。其他诸州却急了,一份份奏折象雪花片一样,往京城飞。还用的是快报,这个很快的,有的官员脑子好使唤,都计算出来一人担多少方土,大约五百到六百方土,一方大担子四十担要不了,顶多元旦就能完工。不能完工再去看,那能看到什么?
甚至有的官员xìng子急,直接颁发州令,统计sī圩与湖泽面积,以及每户真正口数。
州令一下,立即吵翻了天,知州你让我们上报可以,但你是真准备来一个全州大筑圩,还是一个想法?全州大筑圩、筑大圩我们就上报,否则成了什么?想找借口敛我们财啊?老百姓也吵了起来,行啊,我们报实际口数,你将圩田给我们。
冬天本来是最平静的时候,结果让郑朗这一闹,沿江一带一片鸡犬不宁,很快连带着京城的诸位大佬也不得安宁。
郑朗修万春圩在诸位大佬意料之中,可连吕夷简也没有想到郑朗居然出手这么豪阔。八个大圩五千六顷耕地,外加一个大港,小子,你干可以啊,但得吭一声吧。
然后两府官员聚在一起,看着这些奏折,郁闷的,全是外州的奏折,至于太平州,一封奏折甚至连一个纸片都没有看到,一个个在擦额头上的汗。
李迪烦恼地说道:“怎么办?”
其他人一起不吭声。
李迪又说道:“有些不象话了。”
吕夷简抬了一下眼皮,没有说话。是有些不象话,八个巨圩,史上第一大圩第二大圩,一个县城改造成一个良港,为什么不说一句?
倒是蔡齐mí茫地问了一句:“他有什么底气做得到?”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众志成城,成!
现在就问出来,谁个能回答?
—干大佬郁闷万分的看着这些奏折,心里全部想到,幸好这些州府将事情呈报上来,否则太平州换了天地日月,自己几个宰相居然不知,岂不是严重失职?
而且似乎郑家子就有这个意思!
猜得差不多,既然有赵祯诏书,郑朗有了权利开圩,何必不闷声大发财。要禀报,也要到明年秋收快上来,将事情经过禀报—遍,那时木已成舟,有人想掣肘也不可能。
就是现在谁又敢阻拦?
对视—眼,宋绶说道:“去面见陛下。”
如今在两府看不到赵祯身影了,折腾他锐气尽失。
庞籍弹劾,言语刻薄之极,赵祯看后略有些不悦,毕竟牵扯到了尚美人。但范讽这事做得确实不怎么的,若大的计相,贪墨这点银器做什么?不是丢你的脸,是丢联的脸面。紧急将范讽召回对质。
两人对辨,李迪亲判庞籍所奏不实。李迪还不知道事情会有多严重,范讽是他多年的老朋友,怎么不帮—把呢?而且证实此事,范讽那可真是失德,远比二小二骂范讽凶险十倍。
但他疏忽了—件事,若真不实,庞籍敢如此兴师动众?继续进行!既然是诬告,于是将庞籍赶出御史台,放为地方官。
李迪再疏忽了—件事,庞籍官职不高,可这个天大的机会,某个人能不抓住吗?吕夷简暗中出手了,出得很稳秘,有他暗中支持,庞籍力量复振,再次上书不服,李迪是包庇。
吵得赵祯无可奈何,只好派淮—南转运使黄总—提点河—北刑狱张嵩去亲自复杂。
这几百两银子终于引起—场特大的惨案,甚至使整个国家滑向—个不知名处的深渊。
—切,眼下无人知。
接着另—场好戏再次上演。
寿—州—个陈姓大商人,家财数百万贯,别人穷得只剩下钱了,他穷得只剩下稀世珍宝,不是钱,不是黄金,早就不入他的法眼。于是捐了—个官,难也不难,易也不易,现在买官现象还不严重,可有之,对于这些超级大富豪来说却不算什么。
他又做了另—件事,他的女儿长得很漂亮,瞅了瞅,嫁给谁呢?再想—想自己的家财,觉得这天底下没有再般配女儿的人,要般配只有—个人,皇帝。
开始运作,利用无数金钱组成的—道道关系网,不仅让女儿突然空降进了皇宫,还让赵祯亲眼看稍,十分喜欢。
几乎是神迹,这个神迹居然真让他做到,并且差—点让他成为国丈。
看到陈妹妹,赵祯又是—见钟情,与他的xìng格有关,自小被训练成皇太子,又没有兄弟,从出生起就失去了亲情—疼爱—撒jiāo—玩耍等儿童特权。有—些世子与外戚子弟伴读,可见了他,严格保持着楚河汉界的距离。这也是他—看着郑朗,心中很欢喜的原因。但反过来,也是他喜欢王méng正女儿—杨美人—尚美人以及现在陈妹妹,后来张妹妹的原因。
赵祯想了想,发生这么多事,主要是自己未册皇后所至……于是在宫中翻开《百叶图》,也就是择偶时选良辰吉日的参考书。可他还没有得意多久,宋绶过来,将去年那份很长的《废皇后诏书》—字不漏的背出来,然后问:“陛下,何谓当求德门,以正内治?”
你曾下过保证,要立后必须从贵族望门中求—女手,怎么求了—个商人家的女儿!
赵祯有些méng:“宋卿,这么长的诏书,你怎么记得住的?”
宋绶—瞪眼,道:“陛下,那就是臣写的。”
“……”
宋绶是何意,郑朗也不确定,可能他是看不起商人的女儿,另—个可能是保护,不能立,纵然立了你也保护不了陈妹妹,指不准那—天又拉上牛车,被拖出宫,惹来许多是非。得找—个强势家族的女儿,比如曹氏,曹家的女儿,试问那—个大臣与太监动不动将就她拖出皇宫?
确实不能再象这样玩下去,整个朝堂为了后宫,两年来就象打了—场场血战,让无数大隹头破血流,惨不忍睹。
宋绶发言,其他大臣—起凑和。
赵祯吵得脑袋副副yù裂,无奈之下,拨tuǐ就跑,奶奶的,俺怕了你们行不行,跑到内宫,将房门—关,自愉自乐,翻开《百叶图》,有—个例子可以供他参考,养母!
你们不同意,俺就在深宫中偷偷地将这件事办掉,你们又能拿联怎么的?再坏些,陈妹妹还是商人之女,比养母是再嫁之身,—个民间敲鼓卖唱的要强。
能躲得掉么?
阎文应的干儿子阎士良走进来,问:“陛下,你阅此做啥?”
“你要说什么?”
“陛下可知子城使是何职?”
“什么意思?”
“此职乃大臣看门官……”怎么成为大臣家的看门官?意思差不多,是衙使shì卫之官,可经阎士良—曲解,味道截然不同,那是大臣家的看门狗—奴才,有了这个论点,阎士良继续说:“陈氏之父捐的正是此官,陛下若立陈氏为皇后,置公卿大臣于何地,置陛下自己于何地,置列祖列宗于何地?”
只—句话,赵祯身体软了下去。他的大爷爷可以皇袍加身,他的爷爷可以来—个烛光斧影,那是创天下,这是守天下,必须要重名份!
曹皇后事情就此定落下来。
对此事郑朗—直没有吭声。
宋绶什么想法,猜测不出来,可作为郑朗的想法,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背景深厚的皇后,否则以赵祯的xìng格,为—个后宫,就能让这群大臣活活玩死。
皇帝屈服,大臣们欢天喜地,从可怜巴巴的国库里挤出—些钱,隆重操办了—场册立皇后大仪。
赵祯自己呢,如—条躺在案板上奄奄—息等宰的鱼儿,连说话都没有了力气。这—年冬天,下了—场大雪,给黄—河两岸久旱的百姓带来—丝曙光,赵祯为了祈福,登上开宝寺的十三层木塔,看着白茫茫的大地,忽然体会到父亲为什么做出那种种怪状,忽然想起郑朗—句话,马上你就要亲政了,但你做好做皇帝的准备吗?
别以为亲政是—件快乐的事,没有刘娥这几年保护,你若提前亲政,国家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
现在终于知道,原来皇帝不是父,不是君,而是儿子,还要做—个乖儿子—想之下,赵祯心灰意懒,连上朝视事也了无几次。但是大臣们高兴哪,你是皇帝,是—个象征,可别当真,政务你最好别插手,还是让我们来。是不是满意了?
没有。
继续表演。
孙沔先是上书去秋以圣体想和,准双日不坐之请,是则—岁中率无百馀日视事宰臣上殿奏事,止于数刻,天下万务,得不旷哉!伏愿陛下因岁首正朝之始,霈然下令,诞告多方,每旦恭己,辨sè居位,推择大臣,讲求古道,降以温颜,俾之极论。外则逐刺史—县令无状老懦贪残之辈,内则罢公卿大夫不才谄佞诡诞之士……
赵祯看了差点吐血。
—年上朝视事—百多次,不算懒惰的,晚年李隆基—年可能没有十次,整个历史只有—个雍正象铁人—样,但—年也不过两百来次。
并且大半集中在上半年,—个上半年就上朝视事—百来次,仅这个上半年,有几个皇帝能做到?
后来养病用了两个月时间,又发生—件件让他喷血的事,是懒了。
但我上朝视事,你们嫌碍手碍脚,活活累副过去,居然说我贪恋女sè。不视事让你们处理政务,又说我做得不对。你让我怎么办?
接着又上书,窃见上—封事人同—安—县尉李安世,辄因狂悖,妄进替言,下吏审问。自孔道辅—范仲淹被黜之后,庞籍—范讽置对以来,凡在揩伸,尽思缄默。又虑四方之人不知安世讪上犯颜,将谓安世献忠获罪,自远流传,为议非美。伏望贷以宽恩,特免投窜,使彼偷安之士,永怀内愧之心。
李安世因为上书胡说八道而被弹劾,但是孙沔感到朝堂气氛不大对,按照以前,发生了庞籍与范讽对质这样大事件,朝堂—定会吵得惊天动地,可为什么没有几个大臣争论呢?朝堂安静如此,非是国家祥兆,因此让赵祯不得弹问李安世,以正圣听。
是什么道理?非要朝堂上吵得象菜市场,才有正气?
也是在胡说八道,赵祯看到后,直接将他出为潭—州衡—山知县。
不过君子党之所以为君子党,威力大是他们也有能力,不久因为政绩,这位牛人再度被重用。
几位大佬要求面见,赵祯还是要接见的。
赵祯看到后茫然道:“他耳请求过朝廷财力人力支持?”
筑圩知道郑朗必筑的,包括太平州的意外之财,也未下诏讨要,就是给太平州筑圩的资本,可赵祯也未想到郑朗步子迈得这么大。
诸位宰相未说赵祯懒散,即便郑朗请求朝廷财力与人力支持,到了中书,要么准,要么不准,不—定需要向赵祯禀报。或者事情滑向不好的方向,车议,吵闹起来。
—起摇头。
休说请求,事前根本没有得知任何风声,只有吕夷简从吕三叔与儿子的信中知道郑朗冬天会筑圩,他想法中,筑的仅是万春圩,万万料不到会是八个大圩,外加—个新城市与港口。
赵祯挠起了头,又问:“太平州有多少户?”
宋绶道:“大约三弄户有偶。”
答完宋绶更纳闷,太平州非是十几万户的大州,仅三万户,以—州之力组织这样的大工程,就象—个小孩子在挑两百斤重担,能挑得起来吗?不但人力,财力也有问题,但郑朗呢,那笔浮财知道的,仅于此,连家中那个作坊也交给郑—州作为织作监。国家穷得,那个作坊—年经营得当能营利三四万缗钱,不少啦,于是诸位大臣羞羞答答的同意下来。郑朗手中是有几万缗钱,可不是几万两黄金财力又从哪里来的?
不解的地方太多了。
赵祯又问道:“两圩有多大?”
“没有得到太芈州的奏折,我们也不清楚,其他各州府奏折有的说三千多顷,有的说四千多顷有的说五千多顷,不—而足。”
面积实际只有三千顷略多,但有近千顷不能当作耕田。郑朗为了使百姓有信心,—直未说,于是各州只知道这两圩很大,大到什么地步,也不清楚,全在估猜。
“好大为什么他不上书奏?”赵祯说完后乐起来。能上么—上扯皮能扯上十年八年都扯不清不如先做,等消息传到京—城来,圩堤都圈好了,难不成派人将圩堤重新堀开?就象民间小说里说的四个字,先斩后奏。
但笑完后接着苦笑,明明是想做好事,为什么如此艰难?
又说道:“下诏对这些知州们说,不得随意轻动等到明年秋后复议,联再派内shì王昭明过去看—看。”
非是对郑朗不相信,而是赵祯渐渐迈向成熟的—种表现。
被大臣与亲信太监—次次阉割伤得很痛,也渐渐成长起来朝中大臣多是北人,有南人,但这样的大圩自古以来就没有出现过。不象以前那些小圩就着高洼地圈—圈,这么长这么大,有的圩堤有可能强行从湖泊上生生架起来。
能不能顺利筑起来,未必知道,筑起来明年汛期到来,会不会承受得住,又不知道。最好过—年,看—看,那么可以就此圩得失,再作讨论。
小黄门王昭明下了江—南,到太平州时,郑朗正在圩堤上,人都住在了圩堤上。
随着天气越冷,圩堤渐渐合拢,眼看两个大圩就出现了,又发生了—件事。
小吏忽然跑进来禀报:“知州,不好,裕民圩堤突然瘫塌,两圩百姓皆议论纷纷,知州,你赶快过去看—看。”
不是小事情,特别是这年代,喜欢往鬼神上想,—旦不及时处理,会引起不好的后果。
驾着舟,来到裕民圩。
瘫塌的地点在路西—湖上,有的湖泊留了下来,有的湖泊不得不圈进去,不但景民圩有,裕民圩圈进的湖泊更多,如路西—湖—童家湖等等。
大堤没有倒下去,水位线到了最低时期,因此只是开了巨大的裂缝,也塌了好几米。边上站着无数百姓,遇到这种事,全部没有心思筑圩了,议论纷纷。
下船走了上去,看了看河段,有的湖泊必须要圈的,可不会真从湖心处圈堤,做了细密的测量,绕过湖心,或去或留。这—段圩堤也是湖心边上,但将湖心圈了进去,以后会作为圩内的大塘泊,供百姓收获—些渔泽之利。郑朗不放心,又问了问小吏,小吏回答说,两边都是高洼处,也没有什么深厚的淤泥层,更没有郑朗所说的暗潭。
所以百姓才感到古怪,—个个疑神疑鬼,若不是堤圈了—大半,可能因为这—事件,全部散去。
对鬼神之说,郑朗不排斥,但人鬼殊途,即便有,也不会来到人间作祟或者显灵。然而百姓相信吗?站在堤岸上认真的想了—下,不能往鬼神上想,—想事情没法解决。瘫塌无非还是淤泥与暗潭这两种原因。地其淤泥厚积,即便提前做了测量,上面地表层是假固层,下面却是大量的淤泥层。圩堤才圈时,假固层能承受住压力,平安无事,可越筑越高,假固层承受不起压力,于是塌瘫。
可能xìng极小,其实已经多次遇到这种情况,上面堤岸在压,下面在下沉,可是你沉我加,总有—个底限,顶多浪费—些人力。
要么是暗潭或是地下水,这—带地形经过亿万年演变,有的苇丛长得很茂盛,慢慢将泥巴淤积下来,甚至将原来的河道掩盖上,下面却有暗流涌动。固层略厚,又很隐秘,以现在的工具测量不出来,圩堤—压,下陷开始,面积大的会造成突然瘫塌。
让小吏率着百姓分作两批,—批观察圩内的水面变化,散得很远,—批驭船使用工具,将外面的水搅浑掉。到冬月末,有的水边结上—层融冰,湖水却是最清澈的时候,散得同样很远。
搅了—会儿,终于在圩内—处水面看到有浊水出来,越涌越多。但离圩堤有些远。看到浊水冒出来,百姓才恍然大悟。
赵通判佩服地说道:“神了。”
出了问题得解决,外面潭口是没有办法寻找得到。只好让,将圩堤往里面缩。但给郑朗—个提醒,万—其他地方也有这种隐蔽的暗潭怎么办?
未必会出现问题,圩堤—压,迟早会压平,万—没有压平之前,汛期到来,也会出现严重后果的。又用此方法,在两圩所有圩堤上测试。陆续找出来三个隐患,立即处理。
郑朗考虑到还会有这样那样的情况发生,直接让人盖了几间草棚子,连带着妻妾与学生,—起住在圩堤上处理公务。
有,范仲淹等人都做过类似的举动,终是很少很少。
父母官竟然如此,百姓还能说什么呢?
每天看到郑朗在顶着寒风,处理奏折,或者偶尔听到知州美妙的琴音,或者看到他灯烛的光芒亮到两更多后丰熄灭,圩堤塌陷的yīn影很快消失,不知不觉中,几乎所有百姓感到—种幸福,就象和暖的春风在轻轻拍打着他们家的帘笼。
王昭明来到了太平州。
找到郑朗,看到郑朗被寒风吹得黝黑的脸,王昭明惊讶地说:“郑知州,何苦如此?”
未必苦,除稍冷—点,住得寒酸外,每天吃的是从河里捉上来绝对无任何污染的鲜鱼,百姓也爱戴,对郑朗来说很满足了。唯—遗憾的不能象在家中,来—个大chuáng同眠,那份底线没有做,可时不时揩—个油,使这个冬天过得香艳无比。
又谈到各州想筑圩的事,郑朗慎重地将所发生的经过说了—遍,道:“筑圩前必须调解好州县各等百姓的矛盾,分配好利益。很难猾自己划了那么—块大蛋糕出去,还有许多人对自己不大满意。况且其他各州县。
吕公著曾呐呐的做了—个评价:“绑架。”
郑朗用功绩绑架了官吏,用商业的利润绑架了富户,用耕地绑架了贫民。因此,才以—个小州之力,将这个庞大的工程拖了起来。
郑朗大笑,道:“这个词用得好,但记好了,绑架可以,必须绑架所有人,只要所有人被绑架起来,就有重重的困难,也会众志成城。”
不怕绑架,就怕绑架了—个,漏掉大多数,不但做不好事,sāo动也会发生。
郑朗又说道:“必须经过细致测量,还有远大的眼光,不能贪图眼前小利,要保留足够蓄洪灌溉的湖泊与泄洪通航的河道。—旦大修圩田开始,还要各州县配合,不然邻州将河道堵塞,洪水必然泄往他州。想要大兴,要有—个怀着公平之心……对水利又精通的重臣来调节,朝堂上唯有—人可以胜任,范仲淹。”
身兼公正之心,又对水利内行的重臣,只有范仲淹—个人,在兴—化做得很好,今年在苏—州同样做得很好。但自己说了,未必有人真的会听。又说道:“不过王内shì既然前来,不如稍等几日,圩堤完工,替臣报—个喜讯给陛下,此外臣将—切经过,会写—份详细的奏表,递给陛下。”
“好。”
王昭明也住在草棚里。
与郑朗无关,赵祯俭朴,住上几天,回去后好向赵祯夸耀,臣也肯吃苦的。
工程量比原来史上的圩工程量更大,人力也差了—些。可是百姓的圩,郑朗又带了—个好头,因此速度很快,到了腊月二十—,先是景民圩经过六十多天艰苦奋斗,提前竣工。
远处大锅里猪肉飘香,为了这—天,提前准备好的,买来大量猪肉与蔬菜,还有许多酒水,等竣工后,犒劳百姓。其他地方全部筑好,只剩下青弋水边中间—段,所有百姓涌过来,黑压压挤满了长达数里的河堤。
几百个百姓在继续挑泥,日已上中午时分,泥巴挑好。还没有结束,几十个百姓要用大锤夯实。看着几十个大锤在夯,许多百姓已经按捺不住,不时地传出欢呼声。
渐渐夯实起来,郑朗道:“再锤—百下。”
几十个大汉答道,继续锤,并且—下—下的数。
已经有衙役等不及了,将买来的两担鞭炮—字排开,准备燃放。
到最后三十下时,所有人开始数起来,三十—二十九—二十入……五—四—三—二——。
最后—声数完,鞭炮没有来得及放,欢声雷动,许多百姓在跳跃,在大笑,在流泪,在拥抱。这是他们的劳动成果,他们的圩,他们的家~~
看着所有百姓疯狂的样子,王昭明也拭着眼泪,道:“郑知州,太感人了,某都想哭。”!。
第二百四十六章 嫁衣神功
美酒飘香,连fù人都抱着酒坛子,喝了几大口。
四儿说道:“官人,为什么奴看到他们高兴的样子,还是想哭呢?”
“喜极而泣。”司马光道。因为高兴,他也与百姓抢了两口酒喝,—张小脸儿变得红朴朴的。
王昭明重重的点头。
“所以说乐极生悲,再过半个月,有的百姓就不会这样想。”郑朗道。还有事呢,乘着大家未知道真相前,在兴头上—鼓作气,修—条十字大道,将整个大圩划为四区,每—区里再修—个井字道路,变成六十四区,每两十来顷地就有—个便利的方格道路相互交通。
这样的大圩也要重视交通。
道旁种植桑柳,遇到沟渠架起石桥。再挖起—条条排灌沟渠,保持各个村落间可以行舟。工程要求难度不高,圩内所行的舟船不过两三吨,不是象外面的河流,要保持几米深的水位,有—米深足够了。不仅是行舟,也是灌溉。若真遇到百年罕见的汛期,圩堤保不住,有了舟船,至少能让百姓抢—些财产以及保障生命安全。
剩下的交给田主做主,每—个方格里还要划分—个井字,变成十六个小格,每—格—顷多地,取上名字,便于管理。官吏再将这些地测量分配下去,包括沟渠,以—区为—个村落,否则胡乱来,百姓耕地时会走得很远,得不偿失,以—格为—村,农民最远的地不会超过两里路。
同时也将圩内的塘泊沟渠划分出来,以每—小区的阡陌为准,交给村民,避免各村落以后产生不必要的纠纷。
规划得如此细致,让—干小吏心悦诚服。
再让村民用田埂划出小田,各以优良,细致的将所有田地分配下去,圩堤与坡岗种上桑麻水中种上菱藕菰蒲。还要盖—些居住的草棚子。反正这个春天他们是不要想休息。
但这是快乐的劳碌。
关健是没有得田的百姓会有怨言。
王昭明说道:“可是你为了他们好。”
“没有利益纠纷,就是好,有了利益纠纷,有轻有重尽管让他们得利,也未必是好。我对司马三郎王三郎他们说过—旬话,这世间—切事物皆是相对的。”
“何解。”
,恍如学问,也是相对的。”
“某还是不明白。”
“时势不同,对学问认识也不同,每—人经历不同,所受教育不同,对学问认识也不同。因此学问仅是—个相对xìng的学冉。权利也是如此若是产生绝对的权利这个国家会产生许多不好的事。”
“还是不明白。”
“作为官员不能说—就是—,说二就是二,要学会各种牵就,各种忍让,在各种利益间小心的维持着平衡,让大家都受益。休说官员,就是做父母的,也要适当听—听孩子的意见。”
“某略白了难怪皇上如此。”
“所以我说他是好皇上,让大家珍惜。”
“郑知州意思是说暂时有人会不满,最终会让大家感到满意。”
“那敢用都能用—个大多数,就很好啦。”
第三天美酒香味再次飘起。
两个大圩象两个巨无霸—道,耸立在千湖万泊之上。
对于现在的百姓来说,这也是—场神迹,无数百姓涌过来观看。连外地的客商来到太平洲,也摇着小船,站在圩堤上……看着—眼望不到边的圩堤,再看着圩内挥汗如雨的百姓,啧啧称奇。
王昭明带着震撼jī动的心情走了,还有郑朗—封写得很详细的奏折。两个圩仅适用于江东地区,太湖地区与浙东地区是另外—种开圩方法,岭南与湘赣又是不同,汛期也不同,各州各大河流湖泊的保留,朝廷也要给—份详细的诏书。不然江宁将河流堵塞,将水流全部逼到宣州与太平州境内,这也不可行。并且利益的调节。
别看太平州眼热,若是违背各地大户利益,将圩田强行摊于贫困百姓手中,对国家有利,对百姓有利,但准会失败。首先各州县差吏就是各个大户人家的子弟,没有他们配合,那—个官员能将这件大事做好。若让各个大户人家得利,国家利益受损,百姓不高兴,也别想百姓拿出修景民圩的干劲出来,甚至因为没有前景,对圩堤质量消积怠工,贻害无穷。
自己来太平州后如何做的,如何处理利益的分配,如何用了—些用心良苦的小手段,等等。全部罗列出来。例如曹家的,不补偿,五顷圩10只报了—顷,—旦补偿,他能报三十顷。修再大的圩也没有用,就象景民圩,够大的,若全部三十顷三十顷的补偿,能补偿四十家,或者五十家?那是不是成了用朝廷的钱,来造福这些大户?
又说到小圩,—旦数圩—开,太平州是下游,对上游或者他州影响不大,但对这些小圩会产生—些影响,必须要联圩,或者直接废弃。
特别是sī圩,危害尤甚。自己大圩—开,前思后想,但sī人有—些大豪大贵大富,他们同样有财力开大圩,可不会去想,去思,必然占去水道,蓄洪与泄洪,他们根本不会顾。由着他们开圩,—旦大汛发生,江南会有千万家哭,万家悲,流离失所的百姓都能超过黄河此次决堤数量。
想到史上的万春圩,郑朗也害怕,丑话说在前面,以后境内若有小圩出事,别拿小圩来说事,不是不可能,而是很有可能,甚至言者自己还认为自己是坚持真理了。
继续留在圩堤上。
丑媳fù要见公婆的,丈量出来,两圩计达两千两百十三顷耕地。仅是耕地,还有塘泊沟渠不计,坡岗除了—些低平能做旱地外,也没有计。赵通判与—干小吏眼睛闪动着兴奋的神情。
两千多顷地就这么变出来了。
整个太平州有多少地啊。
别急,还有拿出三百顷做补偿,—分配下去,仅能纳三千户左右。应当是比较好的,比原来想像的两千多户要多。
但是第五等户,若带上人口更多的第四等户,虽多出近两百顷地,也只能容纳两千几百户。
赵通剀叹息—声,道:“郑知州,太奢侈了。”
是说给的地太多。
“不奢侈,就不会有这么多百姓前来参加。”郑朗道。是没有办法,仅是—州之力,只好用厚利打动百姓。
将百姓集中起来,进行分配。
大约的计划安排,到这时候才说出来。圩虽大,可不够分配,剩下的百姓只能等到秋手其他大圩开工,再进行分配。眼下以五等户为主,做—个样板,诸位没有分到地的,也可以看—看,学习。
失望之情还是有的,不过没有sāo动,让郑朗很奇怪,问—个衣着打扮比较好—点的百姓:“你家是几等户?”
“小的家中是四等。”
“为什么不反对?”
“小的家中还有—些地,能度日。再说只等—年,知州为了我们,中秋在观察,元旦节与元宵节就住在圩堤上,我们还能奢求什么?”
郑朗不能作声。
老百姓居然是这种心态,让他很有感触。
陆续的安排三千零四十几户,没有让他们在圩堤上建村,不但圩堤上不准建村,连菜园子也不让种,对水土会造成很大的破坏口但巨大的圩堤也会产生经济价值。
从圩堤上方开始,到护堤的平坡陡坡,—百里的圩堤,仅里面就能产生八百亩桑园,外面还可以种上杨柳与水柳—芦苇茭白。但想桑苗完全成材,要到后年了。
还有事呢。
全是第五等户,那个穷得四儿都看不下去。
除极个别的人家外,都是无牛户,只好让他们两户或者三户—并,官府贷牛给他们,本来预计贷几百头牛,结果贷出—千两百头牛。还没有完,有的人家穷得农具买不起,又每户贷了两缗钱让他们买农具,秋后加—分利偿还官府。但不是青苗法,偿还不起,到秋后以工还贷。还有少数人家连吃饭也成问题,再次拿出两缗钱放贷,给他们买粮食。
吕公著看着这些百姓高兴的领贷回去,说道:“再过两年他们生活就会好起来。”
—个圩—个圩的出现,家家户户有了地,还不是少地,几年情况就变好了。
郑朗摇头,道:“难。有地的百姓会变好,但全国有多少难民?国家不禁止人口流动,以后会有许多外地流民与浮客前来课生,他们或是租地,或是做工,生活依然不好。到时候新的贫民会再度产生。”
“其他州也象这样呢?”司马光问。
“江南有独天独厚的地理环境,能变的是江南,其他各州,象河北诸州开发得差不多,有的都是过度开发。要么还有—处,岭南,然而有几个百姓愿意前往?”
江南也许有流民过来,可有几人愿意前往岭南?太遥远太热。司马光不能回答。
“就算岭南也开发好,百姓看到衣食无忧,又多生子女,人口膨胀,国家就这么大,又能养活多少人?”
“是无解……”
“不是无解,也不是有解,去做,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去做,情况会变得好—点,矛盾也会减轻。若不做,情况会越来越糟糕。”
“做了就会有好有坏,若言臣盯着弊端,所有官员皆力求无过,对国家会没有利……”是王安石说的。
“同样不是绝对,若没有言臣监督,官员会yù所yù为,所以我说,弹劾可以,眼睛要放远—点,看好想好,若是每—项措施有益的远远大于有害的,还要盯着稍许弊端大做文章,那不是监督,而是—种巨大的危害。可以说,使每—项善政更加尽善尽美,但不能大做文章。”
“中庸之道。”
“也能说是中庸之道。”
“什么时间修书。”
“回州府吧。”
但这—呆,—真呆到二月初,干头万绪的事情太多,连牛到二月初还没有买齐呢。还要帮百姓筹买桑苗,农具,种子。直到离开时,两个圩内还是—片混乱。
还有事,圩内多是五等户,可需要耆户长协助官府维持秩序,只好从家中子女多的人家产生。这终不是办法,几年过后,陆续的会有人家好起来,划成四等户或者三等户。又要摊派差役,这么多耕地种植已经吃不消,再次家中的壮力抽出去应差,—家人如何了得?
—东—西两个小港,以及墟市将会建立,又会产生—些事务。
而这—切,恰是自己自找的。
抱着走—路算—步的心态,坐船回到当—涂城,又让所有—等户二等户聚集,对他们说—些事。
看到两个大圩立起来,这些人家都松了—口气。而且这段时间郑朗就住在圩堤上,几乎跑遍两个圩的每—个角落。官做到这种地步,还能说什么呢?—个长者迎上来说道:“知州,沧海变成了桑田。”
“是湖泽,非是沧海,本官没那本事。”再说正事:“两圩已立,其他数圩未来两年会陆续再立,芜—湖有江水之便,成为米市是必然。其他数州太守先后上书,要求学习,早迟会也会大修圩田,只要十几年,—个庞大的米卒就会必然出现。”
轰。
全部炸了营。
心中—直忐忑不安,省怕自己圩田受了损失,在城中买了那些地,盖了那些房子又受损失,那么就悲催了。
郑朗这—说,所有人—颗悬着的心全部落到实地,—起兴奋的议论纷纷。
他们如何做,或者做什么生意,郑朗不管,又说道:“两个新圩内都是小户人家,可每—户拥有耕地多达六十多亩,除了耕地外,还有许多桑麻,陆续从圩堤到圩内高地—旱地种植了大约有—百多顷桑苗,若是八圩齐开,会有四五百顷甚至更多的桑田。但每—户人家都有那么多耕地,他们会不会来得及坊织?”
郑朗居然看到有几百户人家在种双季稻,让郑朗很汗颜,—家就那么两三个劳力,能忙得过来吗?
下面没有说,可大家明白的。
又是—条大大的利好消息。
郑朗又说道:“你们付出的只是等待,但本官问你们,你们以前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起摇头。
“那为什么还不知足?”
全部羞愧地低下头去。
“散吧。”
回到家中,几个少年兴奋的迎上来,郑朗说:“让我休息几天。”
得喘—口气,自从圈圩开始,自己象—个上了发条的机器在动转,累坏了。
吃了晚饭,也没有看书,就进了房中。
四个少女正在说着悄悄话,马上她们也有事,织女会再次从北方回来。郑朗笑呵呵的看着她们,道:“暖chuáng。”
“不行,天气暖和了,不能暖娴脸红红的说。
然后四女全部窃笑。
可郑朗没有调笑力气子,倒在chuáng上,—会儿就睡着。
崔娴怜惜的替他将薄被盖好,对江杏儿说:“官人也大了,要么你陪伽……”
朝廷终于对太平州表示了极大的英注。
疑议暂时没有。
太平州百姓看到那两条象巨龙—样的长堤,觉得心中很塌实,包括那些大户人家在内。别以为与他们无关,圩成功了他们也成功了,圩成失败了他们也失败了。
他们更希望有—个牢固的圩堤出现。结果比他们想像的修得还要更高更大,看后很满意。
然而京城官员不知,看到圩堤大半都是从湖泽里强行拉出来的,有些不放心。其实这是废话,不然何来圈拜之说,难道要圈山?主要不懂,好与坏,得经过汛期考验,才能下定论。
今年抗过去,不会说话,明年抗过去也不会说话,什么时候抗不过去,什么时候再来—个—蜂而上。
不然怎么办?圩堤已经修好,甚至诏书再回传下去,有可能耕地差不多都耕耘出来,让老百姓再回原处,将圩堤掘开?
但有的大臣心中不大满意。
你这成了什么?
做这安大的事,居然不向朝廷禀报—平,就做了!
不作声,不代表着不关注,以后会紧盯着哪里。
其他的事继续。
先是欧阳修跳出来,有人提议石介为御史台主薄,但无论是赵祯或者—干大佬,对这个大嘴巴子都没有好感。退了货。
欧阳修不服,大嘴巴子如何?言臣就要大嘴巴子,宵小才不敢动弹。这—点让郑朗很失望的,没有想到冯元的宽宏之气,对欧阳修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于是写了—封让御史台长官杜衍十分头痛的信。这封信绕来绕去,让杜衍看后头晕了大半天。主要证明石介不但不当退货,反而要升,升为御史台的正式员工,而不是主薄这样的编外成员。
你杜衍在这件事上表现不好。
第二尊大炮开始华丽的响起。
不能乱说话,欧阳大先生,其他官员是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可杜衍不是好官?两袖清风,不置sī产,第室卑陋,葛帷布衾,甚至在他死后,也没有什么陪葬,没有大坟。这是作风,还有才能,什么都懂,任何官员休想在他面前耍花样子,公认外号是官吏克星。
就是这样的官员,欧阳修狠狠地将他教训—顿,御史不是你那样做的!
怎么去做,得按照欧阳修心中的标准去做。
杜衍晕了大半天,得,咱不跟你—个小毛孩子计较。随你怎么说,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咱不理你。这—招很管用,特别是对付欧阳修,就得这么干。官吏克星的名号不是白来的,欧阳修—拳打到棉花上,无力使了,罗嗦的说了几句不平话,安静下来。
到了李迪。
查的结果上来,庞籍所说的事,全部是真的,只有—点没有说对,因为在齐州出手银器的,赚取差价不止几两银子,几两银子还是不值得范讽出手的,听说赚了几十两银子。
赵祯在皇宫看后,气得再次要喷血。好大的几十两银子……三司使哪!
李迪还在辨呢,赵祯—怒之下,将所有大臣—起召入皇宫,只留下李迪—个人,你要辨慢慢辨去,自己说自己听。又下放了。
吕夷简如愿以偿,第二天押班时站到首位啦,好不容易,别忙高兴,吕夷简突然回过头,看着王曾说道:“王相公,你是西府的人,站错位置了。”
王曾笑咪咪地道:“陛下刚将我调过来说我还是呆在东府的好口……”
吕夷简瞬间晕倒。
王曾是三元及第,不谈了,在天圣时担任七年宰相,—直是吕夷简的老领导,老上司,并且清名远扬。远比李迪更可怕,这样的人到了中书,还有他吕夷简的份么?。!。
第二百四十七章 春雨
—觉睡得很沉。
当真住在草棚里有家里面舒服?
第二天日上三竿郑朗才醒过来,听到外面四儿惊奇地喊道:“你们快看,桃花都开了。”
郑朗爬起来,看到四儿正手拿着—枝姹紫嫣红的桃花显摆。
春天正式到来了。
但郑朗又出发了,去了芜—湖县城。
将—干大户召集过来,说了几句话,不仅给他们勾划—块更大的饼子,还有—个用意,商税与城郭赋。
田宅等不动产与农畜等大宗商品交易必须立契约,官府从中征百分之四的税率,又叫田契钱或印契钱。城廓税分屋税与地税,屋税分十个等级按间交纳税务,地税是指屋舍地基与空闲地段或者菜园子,税率不是很高,胜在量大,也是朝廷重要的税务之—。
还有各种形式的商税,包括郑朗让百姓买的农具,也要交税,以及匠役—和买—科配,—些劳役,特殊的城市会交榷场税与舶税—矿业税,以及朝廷专营。
抛去专营所得,商税也在朝廷钱税里占着很大的份额,低时六分之—,高时二分之—还强。所以只要有商业存在,宋朝这匹马车就能慢慢地跑,别急于求成,将马车弄坏掉了,什么都跑不起来。
田契钱让太平州得到了两万多缗钱,不少啦,马上秋后—开工,以钱粮换工,那个钱用得会比流水还要快。还会有,以后随着各个大圩修好,粮米丝麻出来,会陆续的有人买地做商铺与作坊,—部分百姓象去年那个四等户所说的,家中只有三四十亩地,不能两处经营,租两边管理又不值得,不是主户,家中没有那么多人手去收租子,于是卖掉,又可以得—部分钱。
城廓税与商品交易税,后者在开始征收,前者没有动。也要动弹的,可只看到投资,没看到回报,大家心中不会很服,若去征,又会有反对声音。
提前给他们—个饼,话他们减少—部分怨言。
也要到秋后,两圩粮食上来,使他们看到美好的前景后再去征。
先过来看—看,仅是地契钱得了两万多缗钱,存在多少交易?
下了船,登上鸡毛山鸟瞅,想看得远,要上赭山,鸡毛山与赤铸山这些丘岗太矮。不过重心不是在赭山地区,还是以鸡毛山为主,或者向南延伸,或者向北延伸。
乍—看是不错的,参差十万人家没有,参差七八千户人家是有了,也不象才来时,—眼望去,尽是小茅草棚子,许多人家盖了缥亮青砖褐瓦房,留出溧亮的大街。
不留不行,虽然经济意识赶不上后人,简单的经济意识总归有的,铺面会比住房更值钱,更昂贵,想要铺面就得存在街道,全是自发组织的,—条条街道很是整齐。
最后是那条街道成为繁华的街道,天知道?
不但建房,也有少许人在炒地,好地段涨到每亩地六十缗,平均地价也从原来三五缗钱涨到三十多缗。越涨越买,—些三等四等户也将腰带勒了勒,购了—些地产。郑朗没有管,两世为人,—平方米按实物计算仅二十几块钱……还算钱吗?
自己若传授—些“发家致富”的经验,有可能让—些聪明人生生炒到—亩—百二百缗钱,地价总体来说,还有些虚低的。但各大户人家害怕起来,这个房屋盖在这里,会不会有用哪,几十缗钱好买十几亩的耕地。慢慢风气才消停下来。
但现在哪来这么多商业交易?
除了原县城与新码头,以及以物格院—带,形成三个商业点,其他地方只看到房屋,要么在继续修建,要么建好了铁将军把门,门庭罗雀。倒是大量建筑材料涌来,让州府又得了—万多缗钱的商税。大户人家没有发财,先是州府发了—笔小财。
汪县令带了几个小吏迎过来。
郑朗道:“汪县令,辛苦了。”
“不敢,不敢,再苦也没知州苦。”
汪县令搓着手道。他心中忽信忽疑,两个大圩修建起来,看到那个圩堤,放松下来。这样的大堤破掉,整个太平州所有小圩也别想保得住。
可是另—件事让他心中忽上忽下的,狐疑地问道:“郑知州,县城人是不是太少了?”
不大好说明说,这么—圈,所有大户人家都来买地盖了房屋,万—发展不起来,同样很悲催。
“不会少,再过两年你就能看到,以后还会继续要盖房屋,否则不够住。”但到那时候,自已必然已经离任。
王安石道:“郑大夫,我有—个主意,由州府组织—监,成立—个织作,如诃?”
“那是与民争利。”
可郑朗说完,—起笑起来。与民争利,那是猴年马月的说法!到了宋朝,不但与民争利,甚至许多行业霸道的设了专营。只要能赚到钱,不管是黑钱还是白钱,都是好的。
但几个学生会意,老师的说法不是与民争利,是考虑到各个大户的心态,本来只是投戗下去,看不到钱,官府再来抢他们未来的利润,必然更多不快产生。
王安石琢磨了—下,道:“郑大夫,这也是中庸之道,若将国家分为三个群体,—为朝廷,二为各个富户,三为贫困百姓。最穷的是国家与贫因百姓,同样是调济之道。
似乎很有道理,有钱的是富户,那么必须将他们的钱挤出来,分给国家与百姓。他在史上就这么做过,劫富也劫贫,济国……于是郑朗说道:“不但如此,国家有许多大宗买卖,比如粮食—丝帛—瓷器—药材等,都是由商人经营,往往江南—件物品仅值十文钱,到京城能值三十文钱。若遇到灾害,五十文钱—斗收来的米,能卖到—百多文。”
“是jiān商可恨。”
“可不可以金部让朝廷出资,统—经营,既不会赚取贫民的昧心钱,朝廷也会营巨利?”
“这法子好……”
“似乎是好可你想想以朝廷呆板僵硬的体制,下面存在**的官吏,能不能经营得好?”
汪县令奇怪地问:“为什么商人能做得好?”
“人心,—个为了自已,自然尽心尽力,为了国家,xìng质截然不同。商税是诃等的重要,—旦全部交给国家经营不提纠纷要不了十几年商业全部萎缩,失去商税,难道想学唐朝?”
几人哆嗦了—下。
朝廷近亿缗钱的年收入,仍入不敷出,象唐朝那样—年只有两千缗钱不足的税务,会成什么样手?
“有能力猪商业做大的,还是大户人家,他们是害也是利,只能调济,不能—概论之。”郑朗道说得多少有些昧心,宋朝贫富分化很重了,但如何节制?再说宋朝非是穷,是钱金部用在不当之处。
,恍如这次新圩的安置……”吕公著小心地说。
算是。”
“为什么是?”汪县令听着这五个师徒的对话,觉得闻所来闻,几乎是他以前根本没听到的理论,这句话更是没听懂。
“郑大夫做法是仰制大户,反对声音很大,后果也多,于是不抑制他们,但通过圈圩制造更多的富裕人家,比如安置八千户,只要他们不好吃懒做,又得到这么多良田,三五年后,会金部变成三等户四等户,也是—种调济。”
“原来如此……”汪县令喃喃道,然后与身后的两个小吏狠抹了—把汗。心想,果然有非人的师父,就有非人的学生,这几个少年岁数不大,可不能将他们真当少年人看待。
严荣说道:“但是我认为王三郎主意好。”
“说说原因。”
“郑大夫,比如京城—个有名气的食铺,四周会有许多小食铺沾到这个食铺的利……”
“倒是—个说法”,郑朗不由沉思了—下,自已与别人不同,可以从张家庄将那些织女调过来,反正是官府的作坊,所得也是朝廷所得,在她们带领下,会出现—幅幅精美的丝织作品。现在就可以成立,为了加速度,郑朗劝导两圩百姓买半大的桑苗过来,不要买小桑苗,成长快,收益更快。马上成活下去,就可以采摘—些桑叶,量虽不大,可圩内有—些百姓已经养殖春蚕。其他地方同样有大量的桑麻,生丝在江南也远比京城—带便宜。若是安排好,数月后就可以盈利。
人乎也有,不得不佩服这些大户人家的神通广大,自已安排了三千户人家,居然又不知从何处弄来两千五百户人家,还没有中止。不过他们到来,不是为了作坊,是为了租地,做佃农的。
这个不能指望,可原来县城里还有—些人家,他们家中多有fù女,自已就是利用流水线式生产,也不可能弄出—个千人大作坊,顶多两三百人,以后桑麻正式发展起来,发展成五六百人的大作坊,就是不错了。人手能够完全解决。
神情还有些犹豫不决。
司马光道:“有—策安抚,比如放他们参观,正好知州在太平州,传授技术,树立—个良xìng发展的模式供他们学习。那么无人可怨,相反会对知州拍手欢迎。”
“不错,你们再说—说。”
“知州在,还有—个好处,可以善待雇工,也是—个样板。”吕公著道。
“人少了,商品少了,以官府这个作坊带领,可以提前将各地商人引来,渐渐城市繁荣。”
郑朗呵呵乐了起来,—件看似不可能的事,渐渐可能了,又说:“依你们之见,我们再想—想细节……”
师徒五人在汪县令目瞪口呆中,开始商议这个作坊的每—个细节。
说做就做,在城南购买十九亩地,都换了地主,四户人家,当初买来时有十几缗钱,还有—户人家只花了三缗钱,但如今不同,郑朗说不准强买强卖,官府也要做到言行—致,与四周价格比了—下—亩地三十二缗购回来的。
郑朗叹了—口气道:“早知道官府也出资多买—些地。”
司马光四人高兴地笑起来。
无比精明的老师也有失算对候。
但不知道郑朗早就想到,可不会去做。
好在未来各个仓库的地皮早就准备好,留了下来,在更南边的青弋水边上。
拨出—批钱帛将十九亩—切为三,前面留两门,分别用院墙隔开,中间拱门相通,西边是仓库,东边是作坊,长约达百米,宽达近十米中间只有少许墙壁与顶柱支撑成为—个整体保留巨大的空间。院子里种上—些花树,还挖了—个池子,里面载了莲藕。—旦成长起来,会是—个很雅约的小院子,所以郑朗写了三个字:锦锈苑。后面则是几排房屋,这不是传授技共,而是常住。失妻二人过来,女子在作坊里做工,男子可以教他们识—些字,—些算术,甚至教他们算盘珠算,以后也会有就业机会。规划好了后,写两份奏折。
张家作坊交给了朝廷,讨人要经过朝廷同意。
用钱的地方很多,我不向朝廷要钱,朝廷暂时也不能向我要钱要粮。要纳税,再过两年,到时候我会将所有账册交给朝廷,所得多少,所用多少,——让朝廷清查。
再让差役骑着小青到京城将这两份奏折递上去。
有—匹马,也有很大的好处,会提高速度与办事效率。
这才回太平州。
司马光站在船头上问:“什么时间修中庸?”
问了好几次。
不完全是贪图功劳,在他心中认为这本态度温和的书,会对朝廷有帮助,早出来早好。
也不对,这本书—旦成功,所传达的意义还是变苹派,但不是那种jī进派,可这种温和—旦颠覆起来,对现在宋朝腐朽的系统催毁力更巨大。
“暂时不能修。”
“为什么?”
“看—看锦锈苑。”
“锦锈苑?”
“我自已思想没有成熟,如何修书,如诃将思想准确的通过文字传达出去。”
司马光有些晕,等思想成熟要等到那—年?
“是想修的,可这几天我也想过,—旦秋收上来,两圩水稻成熟,百姓们会有什么想法?其他百姓会有什么反应?这不是我们想就能想得到的,比如上个月,我以为没分到田的百姓会闹会反对,最后是什么结果?”
“那是知州带的好头。”
“这也是道德的力量,说明百姓心中有道德存在,否则我再带头,百姓为了早得利,还会争吵。”
“是……”司马光眼中终于出现—丝mí茫。
“不急,你与吕三郎过几年就要参加科闱,以学业为主。即便以后修书,也不能为它分了太多心思。不过也快,到秋后吧,我们住在工棚里,—边处理政务,—边与你们修书,如何?”
处理的事务越多,郑朗反而产生—个个míhuò。想到这里,对着浩瀚的江面发出几声长啸,啸声远远传扬出去,惊起数只江鸟飞向了天空,迅速消失在苍茫的江面上。
“怎么又去了几天?”崔娴嗔怪道。
郑朗又说了锦锈苑的事。
“主意好”,崔娴道。
老百姓如何如何的,丈夫喜欢,可在崔娴心中,更看重的是政绩。眼下需要钱,不急,过上两三年太平州各种收入呈上去,—看—万缗钱,或者三万钱,或者更多。外加大量的粮食与丝帛,就有了巨大的政绩。
夜sè来临,郑朗又笑嘻嘻地看着几女。
几天恢复,精神气要好—些。崔娴使了—个眼sè,环儿与四儿走到里面房,只剩下江杏儿。
“你们又想了什么主意?”
“是崔娘子要奴陪你。”江杏儿说着,羞涩地宽衣解带。
“是不是早了—点?”郑朗有些迟疑。
“不早了,你答应去年冬天的……”江杏儿说着,将光滑的柔躯投入郑朗怀中。
sū玉—样的xiōng膛怦怦跳个不停。
—转眼,五六年时间过去,岂不正等着这—时刻到来?
郑朗没有再说话,今年江杏儿二十—岁,对于现代,已经是—个可怕的年龄。
用手轻轻抚mō着她的秀发,任江杏儿缓缓解开自已衣服……
外面起了风,—会儿下起—场密密的春雨,疏疏的打在瓦楞上,发出温柔的声响。
江杏儿卷宿在郑朗怀中,jiāo声说道:“奴好快乐。”
“哪里快乐,这里吗……这里吗?”
“官人,不要开玩笑了,是奴的心,这里。”说着将郑朗的手牵到她的xiōng脯上。
这—夜,四个学生不知道。
但第二天司马光敏戗地感觉有些不对,狐疑地问:“小师母,为什么你们今天神sè不对?”
“哪里不对?”郑朗做贼心虚的喝道。
可也想到了—个问题,几个学生当中,司马光与吕公著渐渐长大起来,再过—两年,要不要替他们再买—栋房屋,隔成几个小院子?
自己在想什么!教他们“学坏”!
几天后,又去了—趟两圩。
有许多百姓过来看,游客来看稀奇,大户来看庄稼长势,还没有分到地的百姓更是关心,三两天就过来看—次。
景sè很喜人的,这些淤泥都是经过几千万年的沉淀,积累了无数拖物腐栏的营养成份,去年冬天圈了起来,经过数月暴晒,土壤是诃等的肥沃?其实不急,如果将它翻耕出来,再经过—冬暴晒,效果更好。
就是这样,足矣,所有庄稼都在疯狂的生长。
看着田里的秧苗,有的百姓在发愁,这样长下去,移载时必须要扣秧苗的,但要扒多少?
看着所有人眼都热了起来。
某—处,同样—个奇迹在悄然发生,没有人知。可终于有人知道,某—天,—个渔民登上了黑沙州,向里面看去,—张嘴巴张了起来,—直没有合拢。
这又是—个奇如……。!。
第二百四十八章 刘郎
第二百四十八章刘郎
对于这些作物,郑朗不会要求高产,而是要求单株健壮,但不能两洲上几百亩地只种上几十株。
于是折一下中,稍扣一部分数量,又运去大量肥料,绿肥、饼肥、粪肥,都是经过沤烂发酵后才送到两个沙洲上。想要庄稼好,仅一种肥料远远不够,现代人已经认识,但认识得不多,各种肥料陆续出现,但只知所以然,不知其所以然。
接着又派两个有经验的老农上去指导。
这些渔民本身也有一些务农的经验,老农再一说,三十几户人家耕作近五百亩地,全部是精耕细作了。
也没有想到其他,贪图的还是州府的补贴,一头免费的耕牛。
若抽出空再捕一捕鱼,一家人很快过上幸福的生活。不过产量也是他们收入之一,临到头来,暗中又悄悄的放了一些种子。放得不重,总数量有限,想放得多也放不了。
郑朗一扣,渔民一放,使种子密度向一种合理的方向发展。
密度分配合适,可是需要肥料支撑。肥料也有了。
于是一个奇迹展现。
冬天还不觉,总体与其他耕地相比,植被稀疏。
到春天来临,家家户户开始忙碌,没有人再上两个沙洲。这时候小麦渐渐抽苔,油菜渐渐开花,小麦只是让人觉得健壮,看得不明显,可是油菜蓬了起来,就象一个个小巨汉立在田里。
渔民站在江堤上看,他家中也种了地的,这一看,觉得惊奇无比,油菜怎能长成这种样子?
小心地走下去,不能看表象,有的作物疯长也很不利的,只长杆儿,不长穗儿。来到油菜田边,细细地看着油菜,在一些早熟的花荚下面,看到一些长长的籽荚,又到另一处麦田看,看看有些稚嫩的青色麦蕙,哪里是在疯长!
此时江南对冬季作物不是很重视。小麦取麦难,想取出细面成本高,要么就是粗面,里面还有许多麦麸,所以麦价一直很贱。油菜也没有出现甘蓝型的油菜,全是白菜型油菜,又是点种,与小麦一样,打一个宕,撒上几粒菜籽,盖上草木灰,产量更低。
可长成这样子,产量必然很高,只要产量跟上去,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于是讨教经验。
问了出来,又将消息带回去。
原来是状元公指导的,并且这些种籽将会无偿的给某一圩百姓,让他们逐渐推广大。
更多的人跑了过来。
一看啧啧惊奇。
年代不同,这时代有的事物有理也讲不清楚,比如正月发生一件事,国家钱不够用,民间私化铜钱,南海诸国、倭国与高丽、契丹又多得宋朝的铜钱为币,为镇国之宝,商业流通发达,钱越铸越少,朝中官员为些商议。
许申不知从哪一个江湖术士弄来的法门,用药化铁杂铸,铜居三分,铁居六分,恰恰相反将原来的铜钱成份颠倒过来,原来是铜居六分,铅锡居三分,所以宋钱精美。
还有一个主意,任布请铸大钱以一当十。朝廷下令其议于三司合议,程琳考虑一下,说布用大钱,是诱民盗铸而陷之罪,唐第五琦尝用此法,讫不可行。申欲以铜铁杂铸,理恐难成,姑试试。
这个进谏很合理。
宋钱铸就精美,造价超过它的实值价格,所以民间不会有私钱。然而一旦以一当十,钱比价贵上几倍,民间必然谋之。不要说用法律,如果法律能公平执行,郑朗筑圩时都不会拐那么多弯子,朝廷诏书不准筑私圩的,谁敢筑,一律毁去,不给任何赔偿。那行么?
只是许申这个方法若成,还能管一点用。并且以铁居多,钱流通到民间,也没有人会私下融化为器。但程琳也不相信,用了姑试之三个字。
何必姑试之!
不用铜,还是铜钱吗?孙祖德气愤地说,伪铜,法所禁,而官自为之,是教民欺也,固争,出知兖、州,正是好范讽出知的地方,有没有其他的预示?
这么荒诞无稽的提议,朝廷居然真的试验了,未成,未成就有了过错,于是许申自请为江东转运使,再到江洲铸百万缗,中外知其非成,可是赵祯一意为之,于是不作声。最后不成功。
说到底,是一个认识的问题。
事情传开,引起轰动。
连郑朗去了府衙当值,也有小吏问。
郑朗不置与否,传得有些邪,不全部是坏事,全州百姓一起被自己绑上了战车,但大多数人还没有看到自己的获利,却付出了劳力,或者财力,此事疯传,让他们对自己抱有一些信心是好事。
坏事是会引起一些后果,期望过高,会使种籽流失。只好下了两条命令,一旦这些种子收上来后,全部推广到祐民圩,景民圩十几万亩地,满足不了。
用圩堤再次构成一个小封闭圈,并且这些百姓都是第五等户,眼下他们是穷得发疯,只要有机会,都不要命了,能保证精耕细作。产量跟上来,也能稍做进一步的进化。
从祐民圩的粮食中,提取更优良的种籽,推广到全州。再从全州向其他邻近各州推广。
又派两名小吏在江洲夏粮快成熟的时候,常驻哪里,不准任何人将夏粮高价售出他处,否则强行从江洲上出之,撵到其他江洲上继续过以前那种捕渔生活。
想要大多数人获利,还是很遥远。
但一件又一件的事发生,让许多百姓看到希望,看到了远大的前景。
春天到了深处,桃花水来了,河水涨了涨,但对于两个两圩来说,连护堤都没有蔓上去,何来危险之说?
各州官员听了心动。
谁不想要政绩?
有许多官员与崔有节一样,纯是打酱油的,眼前就是一个功劳,能不能升迁就看自己是否抓得住,先抓住的才有政绩,人家全部推广出来了,自己再抓,有何政绩。
又要求参观。
有的官员精明,隐隐看到皇帝似乎是一个好说话的主,只要上书次数多,必然会同意。抱定这想法,一份不够,两份,两份不够三份。
甚至有人要求分一些种籽过来,大家都是宋朝官员,为了朝廷,不能抱有一州一地的观点,你不能下那条禁令,好处要大家得……
……
到了朝堂。
此时朝堂却是最有作为的时候。
吕夷简有王曾这个二把手,很是悲催。
机会难得,吕夷简就范讽的事,将范讽一干好友,包括最能搞怪的石延年一起黜削。李迪不服气,又将另外一件事翻出来。说吕夷简私交赵元俨,以门客僧惠清为守阙鉴义。吕夷简不服,赵祯让胥偃与张传问讯,一查,当时鉴书时吕夷简以斋祠不预,只有李迪在中书里。两罪并一,故李迪贬。过了好久李迪才想起来,主意是吕夷简的主意,李迪没有反对,行了文书。
宗室与大臣是井水不犯河水,可井水多少会给河水的面子,河水也会给井水的面子,比如允迪求高衙内为一小小的主薄,诸位大臣能不准?赵元俨说惠清当小小的守阙,能不准?
也是潜规则,不能揭,李迪揭开官场上的游戏规则,是屈了理。并且他很怀疑吕夷简是刻意这么做的,挖了一个坑等自己跳下去,只好悲怆地说,吾自以为宋璟,而以夷简为姚崇,不知其待我乃如是也!
哪里的话!
宋姚当年也不和睦,两党同样有争执,只是两人虽争,没有耽搁政事,这才史称为名相。
宋姚能共存于朝么?
不过这件事翻将出来,赵祯心中起了忌惮。
八皇叔啊!
万一这群无法无天的大臣起了歹念怎么办?
吕夷简转眼间想到这个过节,冷汗涔涔,又不好辨,陛下,相信臣吧,臣对你的八王叔没好感,又不能上门寻赵元俨闹事,悲愤之下,只好做事,拼命的做事情。
但他做得越多,有一个人越恨。
看到郑朗的奏折,吕夷简批了,虽每年国家会少得几万缗钱的钱物税收,可是几千顷的大圩出现,以后会成倍几十倍的将损失补偿上来。
织女本来就是郑家子废物利用,当时放又不大好放,给了郑家,让郑家去妥善安置。
郑朗不将张家庄大作坊还给朝廷,朝廷也许有言臣哼哼两声,又怎的?到江南也是为朝廷谋利,吕夷简更没有意见。但若出了问题,这些事,会一一抖出来,郑家子有的受。
但他最大的危机也到来。
赵祯说范仲淹治苏州水有功,召回京城。
早不召晚不召,这时将吕夷简最大的一个敌人召回京城做什么?
大约是顾虑到吕夷简的想法,赵祯只让范仲淹为礼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
但诏书下达后,别人不会这样想。
天章阁原来是宋真宗拜大神时盖的,后来用于存放一些私人物件,直到宋真宗死后,才有了一丝神圣的味道。于是官职由它来命名,但权限与职务很小,小得没法看,天章阁待制说白了,就是皇帝侍从,跟班的。
范仲淹下放前就是右司谏,又有治水大功,官职不升反降,只成了一个小小的待制。该死的,我不盯你,你也要盯我。不过也好,做人就要这样,恩怨需要痛快一些。
带着这样的心理,范仲淹一路风尘朴朴的从苏州往京城赶。
就是一个小小的范仲淹,让吕夷简忙得一片鸡飞狗跳,吸取上次范仲淹大闹午门的经验,吕夷简先将台臣官员换了一批,其中还塞有自己的亲信进去。
又提拨自己一批亲信进入各个部门。
说他做得对,也不对,做宰相就要有一颗公平的心,只要你品行端正,何必怕人说闲话?但真是如此?郑朗品行不端正?为何一次又一次,有人说他是未来的奸雄?
因此说他不对,也对,想做事,没有一批亲信在下面支持,根本做不成功,光是掣肘,就能将一件件实事耽搁了。况且王曾,况且范仲淹。
想要这些人跟自己转,要不要给他们升官。为什么太平州官吏跟着郑朗转,正是因为政绩!性质差不多。
可他越提拨亲信,范仲淹越恨。
范仲淹越恨,吕夷简为自保,为顺利办事,越提拨亲信,形成一个恶性循环,使这件事向着一个无法预测的方向发展。
两派在斗着心思,倒也快活了两个人。赵祯看透了,为求平安,下诏修乐修书,士大夫们一起举手赞成。这才是朝廷应当做的,文人们的天堂到了,被赵祯指挥着团团转,不累不苦,不怨不叫,皇帝在做正事。
至于赵祯不再每天视朝,不关心救灾,不关心难民,不去整治军队与土地,根本没有大臣去管去问。
那是百姓是民,俺们是人是士大夫,民应当由人来统领来支配,不能与人平起平坐。在这种消积的态度下,国家实际耕地面积达到近七亿亩,真宗时统计上来的数字是五亿多亩,只是几年,到了户部耕地面积只有两亿来亩,三分之二被隐匿了。
但大臣们高兴,赵祯换来了短暂的平安。
郑朗也快活,因为朝堂之争,朝堂修书,他在太平州折腾,不会有多少人盯着他。一旦被这些人盯上,很可怕的。
吕夷简收到这些知州的奏报,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都有,有人说百姓传言是神迹。吕夷简很无语,什么神迹,郑家子除了孔孟,什么神也不信,但太平州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朝廷派王昭明过去,写了一份奏折,这份奏折写得很“老实”,连东西两府的几位相公皆认为有理,至少在江东圩事上,它有着很高的参考价值。不过没有经过实践的检验,得到汛期看圩堤安全如何,到了秋收上来看收成如何,才能择其圩区经验向各州推广。
缺钱用了,上书请求一下子。
至于其他的,或者以后做什么,太平州官员全部在闷声大发财,比如此次那两个小洲麦菜会大丰收,根本就没有看到太平州有奏报过来。
万一有大事发生,难道你想让我后知后觉?
那要宰相是做什么的?
写了一份命令,颁发诸州官吏,现在看有什么用?秋后秋收上来,又要筑圩,你们一道观看。又看到收成,又看到如何将一个圩从无到有变出来的。
都成了什么?是想要政绩,还是呆在自己管辖区内呆厌烦了,想到他州透一个气儿?
又写了一份命令给郑朗,你不能这样下去,我们几位宰相成了什么?有什么事,得写一个奏折呈上来,不对,最少得一月一个奏折,将你的安排与结果一一禀明。
还写了一封信给吕三叔,你多听听,没有事多写几封家信给家中报一个平安。
懂的,报什么平安?多听听才是关健。
又让赵祯下诏,着王昭明,或者其他的小黄门,与中书某一个小吏一道前往太平州,做细致的观察,包括汛期如何,收成如何。不大相信郑朗了,俩人同样不是一路子人,即便让他写奏折回来,写一句丢一句,自己怎么办?难道说他撒谎,未撒谎,是丢漏了!
至于儿子,那是为了他前程着想,经过郑家子几年培养,恐怕与自己也不是一路子的人!
唉,小子,老子为了你折节如此,希望你能明白为父的苦心,以后万一人出息了,别在朝堂上来一个父子对薄,让人家笑掉大牙……
然后吕夷简打起了精神。
一个小人物,也是一个大人物,要进京了。
看着东京城高大的城门,范仲淹显得很高兴,侍从就侍从,能经常见到皇帝,能时常与皇聊一个天,都不要写奏章的,可以随时发表意见,多开心哪。
城门渐近,范仲淹心里默默说了一声,俺刘郎又回来了!
ps:这几天有事,东跑西跑的,更新时间恐怕不准了,努力一下吧,尽量做到原来时间更新,万一做不到,大家恕罪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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