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九章:走错了?
瑞王府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很快回来了。
他们到双峰山陆家家庙后,就发现里里外外都静悄悄的,陆家留守的府卫竖着长枪笔挺地站在家庙周围,一切看似如常。
当然这也很清楚地说明了,他们的行动失败了。
废话,行动不失败,这儿能这么消停么?
硬探很快又下去了,然后快马加鞭返回瑞王府,将消息一报,瑞王府近卫首领的脸就不自觉地扭曲了一下。
然后,近卫首领硬着头皮去跟瑞王汇报。
汇报的结果想当然耳,被指着鼻子臭骂了一顿。
如果只是臭骂一顿,近卫首领也不怕,因为在瑞王手下做事,首要的一点就是得扛得住骂。
问题是,瑞王骂完呢?
瑞王骂完了,山上的事情怎么办?
他们派去的人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万一陆家还有后手,怎么办?
近卫首领顶着瑞王高涨的怒火,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担心问了出来。
瑞王一听自然更是火大。
出事了知道来问他了,之前怎么跟他承诺的?恩,绝对没问题?!
去他娘的没问题!
现在问题大了去了!
“怎么办?”瑞王挑着眉头冷冷哼了一声,“你现在问本王怎么办,本王倒也想问问你,先前你是怎么跟本王保证的,嗯?”
瑞王这话一出,近卫首领额上的冷汗就流下来了。
“王爷......”近卫首领一开口,便先忍不住哆嗦了两下,“......属下......属下......”
话还没说完,便被瑞王粗暴打断了,“本王不想听解释,本王现在就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善后!”
近卫首领也不傻,知道瑞王是什么意思。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瑞王拿主意,他听命办事么?
可心里这样想,近卫首领却绝对不敢真这么做,瑞王问他,他就得答,否则瑞王的脾气......
思及此,近卫首领猛地打了个寒噤,然后立即道:“王爷,要不……跟汪尚书商量一下?”
他自己没办法,只能想办法找别人帮忙了,而这会儿能想到的人除了兵部尚书汪德蒲之外,不作他想。
但瑞王如今跟汪德蒲的关系......
果然,瑞王一听近卫首领建议去找汪德蒲商量,当即就火了,“你是让本王去求人!”
“王爷明鉴,属下岂敢?属下只是觉得如今首要的,是该想办法将王爷从这件事中摘出去才是,汪尚书......汪尚书历来多谋,想来...哦,说不定,说不定会有办法的!”
近卫首领斟酌再斟酌,好容易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说完之后,偷偷抬头看了瑞王一眼,见瑞王脸色虽难看,但似乎并没有要发火的样子,便又扎着胆子追了一句,“王爷,您与汪尚书毕竟连着亲呢,汪尚书总不至于会害您的,汪家一家子的荣辱都寄于王爷一身,王爷何不......”
“行了,这些不用你提醒本王,本王知道!”近卫首领这话说到一半,就被瑞王打断了。
但他也并不敢生气,只忙恭维说:“王爷历来圣明,属下多嘴了,还请王爷勿怪。”
瑞王没理会近卫首领,而是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近卫首领也没敢打搅,一直单膝跪地等着。
好半晌,才听瑞王吩咐道:“收拾一下,去尚书府。”
近卫首领见瑞王听进去劝了,暗暗松了口气,忙起身应了声是,然后陪着瑞王去了尚书府。
......
深夜中的尚书府,静悄悄的,与京中各家看上去没什么分别,似乎阖府上下都已经陷入了沉睡。
但实际上,这一晚,汪家的主子们睡得却并不踏实。
从一大早的汪夫人带着媳妇去宫里见过荣贵妃后,汪家上下就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氛围。
这一日,汪家的下人们都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生怕惹了心情不畅的主子们。
他们大概也猜得到主子们为了什么事烦闷生气,外面流言传成那样,就算他们想不知道,也不成啊。
不过,这些事主子们不发话,他们是不敢乱讲的,汪家治下一向严明,今早上上下下更是被特地交代过了,不许议论那件事,所以在汪家内部,倒是没多少人在说郑氏那件事。
瑞王上门的时候,都后半夜了,汪家门房正在打瞌睡,骤然被惊醒,尚有几分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呢,就被瑞王府近卫首领给呵斥醒了。
见到来人是瑞王,门房吓得什么瞌睡虫都跑光了,赶紧先将这位爷迎进府里,然后撒丫子跑进去报信儿去了。
汪家管家最先迎出来,然后是汪家长孙汪文正。
瑞王被汪文正迎进去了,管家也就没跟着,亲自去厨房叫人烧水泡茶。
瑞王深夜前来,绝对是有要事,这点儿眉眼高低,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
瑞王被汪文正引着去见了汪德蒲。
这一夜,三人在汪德蒲的书房密谈了许久,直到天际泛白,瑞王方才离开。
汪文正送走了瑞王,又折回汪德蒲的书房。
汪德蒲见到孙子回来了,便道:“王爷走了。”
汪文正闻言点了点头,道:“已经走了。”
然后,就听汪德蒲沉沉叹了口气。
汪文正听汪德蒲这一声叹息不寻常,忍不住问说:“祖父,您......”
“正儿啊,”汪德蒲唤了长孙的名字,然后又是一声长叹,“你说,咱们这条路,是不是走错了?”
汪文正一听汪德蒲这话,心头顿时一凛,“祖父......”
祖父这么问,是对瑞王失望至极了?
“从前祖父只以为,贵妃娘娘盛宠,王爷独得皇上青眼,所以雄心勃勃,认为......可你看看如今......王爷他......唉......”
汪德蒲这话说的含含糊糊,断断续续,可汪文正却从其中听出了一点心力交瘁的感觉。
他压下心头的骇然,思索了片刻后,劝道:“祖父莫要多想,咱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后退已经是不行了,既如此,倒不如一心走下去了,王爷他......不是还有您么,至少王爷出了事,还知道来请教您,这,这就应该还算是......”
还算是什么,汪文正自己都有点儿说不下去了。
第一千一百章:主次很重要
瑞王性情乖戾,从前独得圣上恩宠的时候,这份乖戾也不会叫人觉得有什么。
毕竟是皇上最宠的儿子么,连太子在瑞王面前都要收敛锋芒,瑞王自有骄傲乖戾的资本。
可如今......
“皇上对王爷,已经不像从前那般了,王爷若还是跟从前一样,只怕......绝非好事啊。”汪德蒲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道。
汪文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似乎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想了想,还是只说:“还有您呢,再者,还有姑母。”
汪德蒲听了孙子的话,双眼却忽然亮了几分。
是啊,宫里还有贵妃娘娘,只要荣贵妃盛宠不衰,瑞王和汪家,就有了一份强有力的保障。
瑞王妃的母亲行为不端,这是要为人所诟病,可这毕竟跟瑞王没多大关系,他们也是被突如其来的流言冲昏了头脑,才会失了方寸。
其实仔细想想,这事顶多说起来难听了点儿,可真要将脏水都泼到瑞王头上去,也是不可能的啊。
失策了,失策了啊!
思及此,汪德蒲赶紧交代汪文正:“正儿,你赶紧叫人去盯着陆家的动静,山上山下都要盯紧了,是祖父糊涂了,本末倒置了,流言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王爷派人去杀陆家大夫人的事传出去!”
汪文正得了汪德蒲的吩咐,忙颔首应了,然后立即出去安排人手去了。
......
护国公府。
护国公夫人林氏一早起了,匆匆用过早膳,便叫丫鬟去请三夫人和魏嬷嬷过来。
丫鬟领命而去,不多时候,便回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三夫人蒋氏和魏嬷嬷一前一后到了。
林氏派人叫她们过来,说有要紧事说,也不知道是什么要紧事?
蒋氏跟魏嬷嬷在院门口碰上,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便知道,对方也不知道林氏叫她们过来所为何事,遂一同进了留樨院的院门。
一进去,便有丫鬟迎上来,直接将二人迎去了偏厅。
林氏早就已经等在那里了。
见到二人进来,林氏也顾不上客气,忙请二人坐下,又叫林妈妈将偏厅里伺候的丫鬟们都先带下去,只留了扶冬一人伺候。
三夫人蒋氏的丫鬟也被带下去了,她见林氏一脸严肃,也没敢拦着。
魏嬷嬷本来就是一个人来的,倒也不需要带人下去了。
魏嬷嬷身份不同一般奴婢,这会儿又算是代表魏氏来的,所以林氏请她坐,她倒也没推辞。
等二人坐好,屋内闲杂人等也清了,林氏才开口。
林氏说的,自然是昨晚上发生在陆家家庙的那场“刺杀”。
这么大的事,不可能完全瞒下来。
府卫都是陆铮的人,可家庙里面,可还留着魏氏派去看着郑氏的人呢,这些人是忠于魏氏的,现在还没汇报这件事,那是因为陆铮昨夜里交代过了,他会跟魏氏说这件事,不许她们乱传。
陆铮既留了这个话,林氏当然得知会家里人一声。
蒋氏和魏嬷嬷听完了林氏的话,都被惊得怔住了。
刺杀?
林氏说,昨夜里,家庙那边有人去刺杀郑氏?!
这,这也太......
蒋氏刚要说,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但话还没说出来呢,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好似想到了什么,这个话就没有说。
林氏可不是咋咋呼呼的性格,她会这么说,肯定是真的了,虽然难以相信,但仔细想想,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不知道为什么,蒋氏第一时间便想到瑞王府了。
也不怪她这么想,谁叫陆家有位瑞王妃呢,而这位瑞王妃,好巧不巧还是昨晚上被刺杀的那位的亲生女儿,这里头的关系,只要深想一想,都能咂摸出问题来。
只是,瑞王府这也太嚣张了吧......
这话蒋氏没敢说。
再看魏嬷嬷,虽然也没说话,但表情也跟自己差不多,蒋氏就知道,魏嬷嬷这也是跟自己想到一处去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魏嬷嬷跟在魏氏身边那么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哪能这点儿事都想不明白。
正这么想着呢,就听林氏又道:“我之所以急着请三弟妹和嬷嬷过来,就是想跟你们二位商量一下,母亲那里,可还要瞒着?”
说是要跟这两个人商量,但林氏的目光,却是一直盯在魏嬷嬷脸上的。
蒋氏倒也不生气。
因为她很明白,就算林氏真要听她的意见,她也不可能有意见。
魏老太君的事,她可做不了主。
林氏不问她还好,真要问她,才是叫她为难呢。
所以,蒋氏也去看魏嬷嬷。
魏嬷嬷跟着魏氏这么久,这个时候,能做魏氏主的,除了她,也就是林氏了。
因而蒋氏打定主意,只听林氏和魏嬷嬷的意思,她就不发表意见了。
很显然,魏嬷嬷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她仔细想了想,才跟林氏和蒋氏说:“老太君这两日昏昏睡睡的,醒来的时候很少。”
魏嬷嬷这么说,林氏和蒋氏就明白了。
林氏也不攀着蒋氏,自己便道:“嬷嬷这么说,我就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也是这个意思,一切还是应该以老太君的身子为重,褚太医的叮嘱我们也都听见了,这会儿,是万万不能让老太君再生气或者着急上火的。”
再来一回,魏老太君只怕真要交代了!
魏嬷嬷跟林氏想的一样,遂点头赞同道:“二夫人所言极是,奴婢也不求别的,只求老太君能好起来,其他的......哪怕老太君以后怪罪奴婢,奴婢也不怕。”
她这条命都是老太君的,只要老太君能好,她什么都不怕,也可以什么都不管。
林氏哪能不明白魏嬷嬷的心意,遂道:“嬷嬷待老太君之心甚诚,嬷嬷放心,我也是一心只想老太君能好的。”
蒋氏也忙附和说:“对对对,什么都没有老太君的身子重要。”
话说到这里,魏嬷嬷便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遂起身朝林氏和蒋氏福了福,然后对二人道:“老太君那里离不开人,那家庙那边,就全仰赖二夫人三夫人了,请恕奴婢先告退了。”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证据
这日早朝,此前一直在弹劾太子的声音,好像忽然间销声匿迹了似的,再没出现。
惠帝这段时日被烦的不行,见没人再打嘴仗了,倒是挺高兴的。
所以,这一日的早朝,气氛十分和谐。
不过,这份和谐也只维持到了陆铮出列上奏。
陆铮一出列,瑞王和汪德蒲等人脸色骤变,刚要说话,就听陆铮已经开口了。
“启禀皇上,臣有事启奏。”
惠帝心情正好,闻言便一摆手,道“爱卿且讲。”
本以为陆铮就是要奏报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却不想,陆铮一开口,就丢出个大案!
“臣家中家庙昨夜遭受歹人袭击,府卫们奋力抵抗,才算勉强护住了家庙中众人,但仍造成不小伤亡,府卫奏报,昨夜袭击臣家庙之歹人,身手十分不一般,故臣怀疑,有敌国密探潜入京师,意图不轨,还请陛下着人,彻查此事。”
朝中众臣一听陆铮这话,顿时都惊呆了。
什么,昨夜陆家家庙遇袭?
是敌国密探动的手?
陆铮别是没睡醒,在这胡说八道呢吧?
敌国密探,做什么兴师动众地去袭击陆家家庙?
等等,陆家家庙那位传言中行为不端,险些气死护国公府老太君的郑大夫人,听说就被发落到家庙去了,这
似乎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朝臣们都不说话了,只互相对视着打眼色。
瑞王和汪德蒲是又惊又怒。
他们实在没想到,陆铮的后手会是这个!
他怎么敢?!
他就这样将昨夜的事情披露出来,那他们家那位大夫人做下的丑事,不也就瞒不住了么?
听说原本魏老太君是想将那位大夫人除族的,就是担心太过丢脸,后来才只发落到家庙里去了,陆铮这么做,就不怕陆家跟着丢人么!
陆铮怕陆家丢人么?自然是怕的。
可现在外面流言早就已经满天飞,他又还有什么可怕的了呢?
如果这事一直瞒着没漏出去也就罢了,可现在全邺京的人都知道郑氏做了什么了,陆家又哪里还差再丢一回人?
再者说,就是真丢人,也是丢的郑氏的人,陆家怕什么!
汪德蒲哪敢任由陆铮这么说下去,于是最初的惊愣过后,立即给自己派系中的官员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反对陆铮。
于是乎,还不等惠帝反应过来,瑞王一派的几个小官便争先恐后地反对上了。
“陛下,陆将军所言怕是有些言过其实了吧。”
“不错,陛下,陆将军说怀疑动手的是敌国密探,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敌国密探为何只袭击陆家家庙,一个家庙而已,又没什么重要人物在里面,人家何必大费周章地去袭击他们呢?”
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惠帝也不禁问陆铮,“是啊,陆爱卿,你说怀疑是敌国密探动手,可有证据?”
这事简直太叫人不解了,他也觉得不可能。
刚这么想过,就听陆铮回道“回禀陛下,臣有证据。”
瑞王一听陆铮这话,眉头顿时挑的高高的,眼珠子也瞪得大大的,一副不能相信的模样。
陆铮说他有证据,这怎么可能?!
“陆爱卿有证据?”惠帝听到陆铮这样说,却上心了。
他可以不管朝臣们你来我往地打嘴架,但是,若真有敌国密探入京,他可不能不管!
这是大事。
陆铮点点头,无视众人惊异的目光,道“臣有证据,现已送到京兆尹衙门,陛下可传唤京兆尹前来问话。”
惠帝闻言二话不说,立即叫人传唤京兆尹。
瑞王狠狠瞪了汪德蒲一眼。
汪德蒲也是眉头紧皱,不敢相信。
他本以为,只要看到陆铮上朝,陆家没有动静就没事了,可他没想到,陆铮居然是这样安排的!
京兆尹很快到了。
后半夜,他被陆铮从睡梦中叫起,说了一桩要紧的大案,并提交了相关证据,便一直在等着惠帝传唤,如今总算是有动静了。
京兆尹刘铭见到惠帝,忙跪下磕头三呼万岁。
惠帝摆手叫了起,然后,就问刘铭,“陆将军说,往你那送了些证物,怎么回事,你说说吧?”
因早有准备,刘铭倒也不慌乱,一五一十地将陆铮如何找到他,如何跟他说了双峰山上陆家家庙的案子,又如何根据留下的证物推测事情可能跟敌国有牵扯都一一跟惠帝说了,最后便呈上了证物。
陆铮所说的证物,乃是一把廓尔喀刀,也就是俗称的狗腿刀。
这证物一拿出来,朝堂上就炸开了锅。
这廓尔喀刀,乃匈奴人惯用,邺京这边,是极少有人会用的,不过,听说西市那边倒是有胡人出售,但那边卖的多是镶嵌着各种宝石的那种,多用来收藏观赏之用,而刘大人拿出来的这把刀,可是一看就是用来杀人的。
远远看着就能看得出刀锋有多利,那刀刃上闪着寒光,这样的刀,一定见过血。
惠帝一见这把刀,脸色骤然就变了。
又是匈奴!
他不傻,当然知道这刀是匈奴人惯用的,好歹也跟匈奴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呢,他岂会这点儿事情都不知道。
可这些匈奴人疯了不成?
才签了和平协定多长时间,这些胡子就又不老实了!
果真是一群未开化的蛮夷,半点儿不讲原则诚信,说得好好的,做出来的事情却仍旧那么不地道,这群没有原则的胡虏!
“查!给朕彻查,一定要查清楚这个案子!”惠帝发火了,一连指着三司官员,叫他们一起彻查此案。
这案子牵扯到匈奴,就不是一桩单纯的凶杀案了,必须得查清楚才行!
瑞王还想说什么,但被汪德蒲一个眼神阻止了。
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陆铮扯出匈奴来,瑞王要是再阻挠查案,那更是说不清了。
瑞王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就是生气。
明明是他派去的人,为的也是他自己那点子私事,陆铮偏要扯出什么狗屁的匈奴,这不明摆着知道他不敢说实话,故意往他身上泼脏水么!
可恨的是他偏偏还只能受着,他怎么能不生气!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惩罚
惠帝命三司与京兆尹衙门共查陆家家庙的案子,三司属官和京兆尹刘铭俱不敢懈怠,接到命令,便开始仔细探查此案。
汪德蒲下了朝,便追着瑞王去了。
一直追到瑞王府,才道:“王爷,可不能任由他们胡查。”
瑞王正生着气,听到汪德蒲这话,便斜楞他一眼,“外祖昨夜里也是这样说的。”
结果呢,陆铮这状都告到大殿上来了!
汪德蒲焉能听不出瑞王在埋怨自己,可他又岂能料到陆铮会选择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
但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汪德蒲又压低了些声音,问说:“王爷,您跟我说实话,那把刀,到底是不是......”
想到那把廓尔喀刀,汪德蒲不禁又想到了德郡王世子萧良。
萧良也是死于这种刀,如今这种刀再次出现,他也不敢确定,跟瑞王到底有没有关系。
毕竟,瑞王是真不够聪明......
“我又不是疯了,会自己送个那么大的把柄去给他们!”瑞王被汪德蒲的话气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他就那么蠢么,会自己给自己挖坑跳!
昨夜里他派去山上的人都是死士,就算事情不成也没留活口,他怎么可能自己节外生枝,又弄出什么廓尔喀刀来,这都是陆铮那小子自己弄的把戏!
汪德蒲也不想相信瑞王真那么蠢,听到瑞王反驳,倒是稍稍放了些心。
然后,他又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事不对劲。
“王爷,这事不对。”
“什么意思?”
汪德蒲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才附到瑞王耳边,小声道:“王爷您也说了,您派去的都是死士,后来又派人去看过,确定那些死士都死了,那他们还弄出什么敌国密探,这不是自找麻烦么?老臣猜着,也许,他们的目的不只是在王爷?”
瑞王听到汪德蒲这样说,思量了片刻,也觉得似乎有点儿道理,遂问:“那外祖的意思是说......他们想借着这件事,达成什么别的目的?”
“肯定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多少也有冲着王爷来的意思,太子跟陆铮都不是蠢人,只怕早就猜到了昨夜里动手的人是王爷的人,太子那样忌讳您,只怕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就算最终不能让王爷如何,乱了王爷的阵脚只怕也是好的。”
“太子......”瑞王咬了咬牙,看起来若是太子此刻在他面前,他就要扑上去咬人了似的。
“王爷,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汪德蒲适时提醒。
“废话,本王岂能不知道不能坐以待毙,那你倒是说怎么办!”
汪德蒲对瑞王已经没有气可发了,听到瑞王这样不敬重他也不生气,只道:“咱们这样......”
......
陆家家庙被袭一案,很快有了进展。
三司长官和京兆尹府尹一同进宫面圣,汇报案情进展。
惠帝听到几位大人说,陆家家庙里关着陆家大夫人之后,十分惊讶。
然后再听几位大人解释了郑氏为何被关在家庙里后,不禁大发雷霆。
南诏以孝治国,郑氏这样不孝,这种歪风邪气岂能助长?
于是乎,惠帝见完了几位大人之后,就去了皇后那里。
郑氏是女人,身上还有郡君的封号,怎么处置,还是找皇后商量好一点儿。
皇后对于惠帝的突然到来,表示很惊讶,听完惠帝的来意之后,表示很生气。
皇后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狠狠斥责了郑氏一通。
惠帝见皇后跟自己一样事先都不知情,心里那股子邪火散了些,不过依旧不轻不重地说了皇后两句。
“这事也算皇后失察,在京中竟出了这样大不孝之事,皇后统管六宫,身为天下之母,有失察之罪。”
皇后听到惠帝这样说,便在心里暗暗地翻了个白眼,但口里仍道:“陛下所言极是,这事是臣妾的不是。”
惠帝见皇后认错态度良好,便见好就收,又说:“不过宫里事情这么多,皇后也忙,一时失察倒也是情有可原的,这样吧,这事就交给皇后处置了,如此不贤不孝之人,简直不配为人,岂能再顶着封号,享朝廷俸禄呢!”
“皇上所言甚是,臣妾这就去办,请皇上放心。”皇后答应得痛快极了。
惠帝见皇后应的如此痛快,心里头最后那一点儿怀疑,也散了。
看来这件事皇后真不知道,皇后不知道,那太子多半也不知道,太子不知道,说明并没有私下里跟陆铮串联过,很好。
扫清了心中的怀疑,惠帝满意离开了。
惠帝走后不久,皇后的懿旨就下到了陆家。
郑氏的郡君封号,被夺了。
送走了传旨太监,陆铭当即便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郑氏连封号都被夺了,这下,真是全完了......
陆铮,他怎么敢,怎么能告御状?
他这是要害死他们一家!
第一次,陆铭什么也顾不得了,死死地瞪着陆铮,“现在你满意了。”
陆铮闻言,双眼微微眯了一下,淡淡道:“我不明白大哥的意思。”
“不明白我的意思?”陆铭冷冷哈了一声,“我娘连封号都被夺了,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娘不贤不孝,你还问我什么意思?这不都是你造成的么!”
“陆铭,你说话讲点良心,你娘为何被关进家庙,为何被夺了封号,你真不明白么,这事与铮儿何干!”听到陆铭越说越离谱,林氏也火了。
她可真是养出了一群白眼狼!
“二婶如今也高兴了,满意了?”面对林氏的怒火,陆铭仍旧一脸嘲讽。
“你!”
“大少爷快少说两句吧,你这话,不是在剜你二婶母的心么,”蒋氏见状不好,忙出面劝了句,“二嫂,你也别跟他一般计较了,他这怕是太着急了,才口不择言的,脑子只怕也不清楚呢,二嫂别生气了,宛筠,还不赶紧扶你家少爷回去,请大夫过来瞧瞧。”
陆铭那一大口血喷出来,谁都看见了,不赶紧找大夫,别人还以为他们故意苛待陆铭呢。
宛筠早吓得手脚发抖,听蒋氏这样说,忙扶起陆铭,好歹将人先劝走了。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伏笔
尽管陆铭暂时被送回了见山楼,但他对陆铮和林氏说的那几句话,也依然像是一个讯号一样,给陆家大房和二房的决裂,埋下了一个伏笔。
诚然,突然得知母亲封号被夺,陆铭惊愕之下说了些没过脑子的话,好像没什么大毛病,但这些话落在别人耳中,别人却未必全都以为他是没过脑子。
或许,是心中早有不满,不过借着这个机会发作出来了呢?
这种可能也是很有可能存在的啊。
......
郑氏封号被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安笙耳朵里,也很快传到了京中各大世家的耳朵中。
这下子,郑氏的事情算是被彻底坐实了。
原本还对外面的流言抱着半信半疑态度的人也彻底相信了,郑氏真做了那种丧心病狂的事。
而瑞王妃倒是因为被瑞王拘禁起来,所以没听到外面的消息,不过,两位侧妃却是都得着信儿了的。
顾侧妃顾凝薇听到这个消息便偷着乐了半晌,然后便催着顾安雅赶紧动手。
在她看来,陆佳敏失势,徐颖没了靠山,正是她出手的好时机。
顾安雅有求于顾凝薇,也不敢不从,只能准备了起来。
......
这日夜里,陆铮来了永宁侯府。
安笙见到陆铮倒是并不诧异,不过,在听完了陆铮跟她说的事情后,她却忍不住有些惊讶。
说真的,她猜到了顾凝薇接顾安雅去瑞王府不可能真的只是为了陪她解闷,肯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但是,她仍旧没猜到这二人居然打着这样的主意。
陆铮见安笙一脸的惊诧,便问她:“可要阻止她们?”
“不必,”安笙摇摇头,“让她们做。”
顾凝薇和顾安雅自以为自己行事隐蔽,实在太理所当然了,徐颖可不是傻子。
陆铮就是问问,安笙说不必管,他也就不管了,转而又说起了别的,“你生辰快到了,母亲让我问问你,可想好要什么礼物不曾?”
陆铮这么一问,安笙才想起,再有七八日,就到自己十五岁生辰了。
过了十五岁生辰,她便及笄了,及笄了,她与陆铮的婚期,应该就要定下来了......
“礼物什么的,我不在意,你跟伯母说,只要是伯母送的,我都喜欢。”
对于生辰礼物,安笙确实不是很在意,倒是她的及笄礼,林氏原本是想要跟魏氏说要帮自己主办的,只是陆家如今的情况,怕是多有不便吧......
“我会将你的话带给母亲。”陆铮想了想,到底还是没问安笙,她想要自己送什么礼物这话。
送礼这件事,贵在心意,今年又是安笙及笄,这礼物,他得自己慎重了挑才是。
“你再跟伯母说一声,让她不必为这件事奔忙,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一个小小生日罢了,你们家如今正乱着,我这事......还是别叫伯母忙活了。”
“这话我可不能带。”谁知陆铮听了安笙的话却这样回答。
安笙不禁愕然地嗯了一声,“为什么?”
陆铮似乎笑了笑,然后解释说:“你这件事,母亲一直记挂着呢,我来前还跟我说,叫我告诉你,这件事不必你操心,她自有计较,等过两日老太君身子好转了,她会亲自到你们府上来一趟,跟你们府上老夫人说这件事的。”
原本安笙的笄礼怎么也不该林氏主办,不过,安笙生母不在,嫡母又没了,林氏身为未来婆母,若是真要替安笙操办这个及笄礼,想必顾家老夫人会很愿意才是。
毕竟,若要她们自家来办这个笄礼,能请到的人只怕实在有限,但林氏的面子就不一样了。
顾麟正要续娶,这个时候,徐氏只怕巴不得替顾家造造势呢。
所以,林氏才会叫安笙不必操心这件事。
陆家是正乱着,可再乱,操办个安笙的及笄礼这点儿空闲工夫,她还是有的。
正好也叫这京中大大小小的世家都看看,他们护国公府对安笙这个未来儿媳妇的重视,看哪些人还敢乱打主意!
安笙本已经打算好了,跟徐氏商量只请顾家本家几位长辈们过来一趟,就算过了这个笄礼了,可林氏这样说,她倒是也不好推拒了,只是......
“可老太君的身子......”魏老太君现下是什么情形,安笙也不敢断言,若是魏老太君一直不好,让林氏来操持她的及笄礼,岂不反倒叫林氏为难?
“母亲心中有数呢,你放心吧。”陆铮倒是挺神在。
“......那好吧,那便照伯母说的做吧......”陆铮都这样说了,安笙自然不好再推拒了。
也是,该怎么做,林氏心中应该有数才是,若真做不到,也断不会非要这么做了。
及笄礼的事,就先暂且这样了,安笙关心的还是陆家家庙那个案子。
“听说皇上命三司和京兆尹一起查你们家那个案子?”
陆铮听到安笙问起这事,倒也没瞒她,点头应说:“是,而且限期了。”
这事牵扯到朝局,安笙就没再多问了,只又问起陆家,“皇后娘娘的懿旨到你们家,你那位大堂哥......”
陆铮明白安笙想问什么,所以不待安笙问完就说:“很恼火,当着全家人的面就跟我和母亲吵上了,”然后又加了一句,“他自己吵了几句,吐了血,被三婶先劝回去了。”
听说陆铭又吐了血,安笙却并没有什么很同情的感觉。
陆铭几次三番想要陆铮的命,她实在对这样的人同情不起来。
相比较起来,她对于陆铮说的陆铭自己吵了几句这话,更加好奇一些。
“这是打算撕破脸了?”
“不好说,”陆铮听了安笙这话,略沉吟了一下,才道,“不过我看着是差不多了。”
安笙闻言,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也是,陆家大房和二房其实早就只差那一层窗户纸待捅开了,不管陆铭这一次是有意还是无意说了那些话,想来距离大房跟二房撕破脸的那一天,都不远了......
不过......
安笙倒是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否则总是不疼不痒地折腾,什么时候才能解决了陆铭这个心头大患呢?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掌嘴
皇上限令三司与京兆尹五日内破获陆家家庙遇袭一案,然而两日光景过去了,案子却依旧没什么突破性进展。
除了一堆尸体,然后就是一把弯刀,余下的什么也没有了。
陆家家庙里的人倒是也很配合问话,可问来问去基本上跟一问三不知也没什么区别,除了问出了许多陆家那位大夫人的“光辉事迹”外,其他的对案情有帮助的信息是一概没有。
陆家大少爷陆铭派人去瑞王府,想要跟瑞王妃通通气,可派去的人却压根儿没见到瑞王妃的面,听瑞王府里的人说,瑞王妃病了,不能见客。
陆铭听到下人回的这话,当即又是一阵气血上涌。
宛筠见陆铭脸色不对,忙上前劝道:“大少爷千万顾及自己的身子啊。”
这几天大少爷接连呕血,脸色差的吓人,她真怕大少爷真就这么去了!
要是大少爷没了,她......
宛筠不敢再想下去了。
派去的人没见到瑞王妃,被一个生病的借口打发出来,陆铭却压根儿不相信。
怎么就这么巧?
再者说了,他们是瑞王妃娘家人,就算瑞王妃真病了,也不该连面都不让他们见,唯一的可能就是,瑞王不让瑞王妃见她娘家人。
陆铭也算替瑞王做了几件事,自认对这位王的性情有了一定的了解,所以立即就猜到,瑞王妃这病,只怕是瑞王的意思。
瑞王不是个有肚量的人,郑氏的事情瑞王必定迁怒,这个结果,陆铭倒也曾想过。
只是,想归想,真到了这一步,仍旧觉得心气难平。
瑞王气量狭小,实在难称得上是明主。
可是,他现在还有选择吗?
陆铭没有别的选择了,所以,他除了跟紧瑞王,别无他法。
思量半晌,陆铭吩咐宛筠:“准备一下,夜里随我出去一趟。”
宛筠大概猜出了陆铭要去哪,但也不敢多劝,只小心地应了声是,然后出去安排去了。
......
陆铭的动作并没有瞒过陆铮,不过,陆铮并未叫人。
陆铭想见瑞王,短时间内只怕是不行了,瑞王府,现在可是不平静呢。
诚如陆铮所说,瑞王府里确实不平静,但瑞王大概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不平静法。
顾侧妃来瑞王府做客的庶妹的贴身丫鬟,给徐侧妃下了那种脏药,想要构陷徐侧妃与瑞王府侍卫有染,可惜道行不够,手段不够缜密,被徐侧妃提前知道了,且还叫人家给抓了个正着。
人赃并获,这下可热闹了。
徐侧妃吃了这么大的亏,哪能罢休,当即叫人捆了顾安雅的贴身丫鬟秀琴,便去荣贵妃那里告状去了。
虽说上头顶着位皇后娘娘,但瑞王可是荣贵妃生的,这位才是正经婆婆,出了这种事,不来她这里告状,去哪里告?
荣贵妃本来正烦着,心里有火没地儿撒呢,听了这事,当即就怒了,连问也没问,就叫将秀琴打死了。
然后,又叫自己身边的嬷嬷去瑞王府,代替自己掌了顾侧妃与其庶妹顾安雅的嘴巴。
顾凝薇好歹也是瑞王侧妃,这么被人当众掌了嘴,简直羞愤欲死。
徐颖虽然也被荣贵妃斥责了一通,但看见顾凝薇那个惨样儿,心里就格外的痛快。
从跟顾凝薇交恶起所积攒下来的火气,随着那十个巴掌,总算是散了个差不多。
顾安雅同样被打了十个巴掌。
这十个巴掌将她打懵了,连害怕也顾不上了。
想她从前在永宁侯府,虽然算不上有脸面,但到底也没这么叫人当众打过嘴巴啊,这才是实实在在的打脸呢!
当然这还不算完。
打完了脸,顾安雅又在宫里的嬷嬷的监督下,被送回了永宁侯府,且这位嬷嬷亲自去永宁侯府传的话,说永宁侯府老夫人徐氏要是管不好自己家的姑娘,她不介意再次代管。
徐氏当时听见这番话之后那张老脸啊,紫胀得茄子一样,跟开了染坊似的,那叫一个精彩。
宫里的嬷嬷是代替荣贵妃出来传话的,徐氏哪敢不敬,叫人打了脸还是好声好语地将人家送走了。
等送走了宫里的嬷嬷,徐氏便火起来了。
“孽障!你这个孽障!来啊,请家法,今儿我要打死这个只会替家里招祸的小畜生!”
徐氏话音刚落,红姨娘便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跑了出来,一把抱住徐氏的大腿,连连磕头求道:“老夫人开恩,求老夫人开恩啊,三小姐,三小姐一定是被冤枉的,老夫人明察啊!”
红姨娘哭声震天,徐氏却火气一阵高过一阵。
她低头看着哭闹不休的红姨娘,目光像是在看个死人,“你说她冤枉?那你这意思,是贵妃娘娘冤枉你的好女儿了?”
红姨娘一听这话,哭声戛然而止,继而又爆发出更大的哭声。
她怎么敢说贵妃娘娘错了,这话要是说了,她有几条命也不够死的!
可,可她也不能看着女儿就这么被打死啊!
“老夫人,求您发发慈悲吧,三小姐怎么可能有胆子,敢给侧妃娘娘下药呢?老夫人,这件事不对啊,这一定有隐情,求您明察啊。”
明白人都能听出红姨娘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了,大家跟红姨娘的想法其实也差不多。
顾安雅除非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去给徐侧妃下药,要说不是受了某些人的示意,没人相信。
而且,贵妃娘娘定然也是知情的,没听说他们府上那位大小姐,也被打了十个巴掌么,要没犯错,堂堂一个侧妃娘娘,会叫人当众掌嘴?
可这话大家却是都不敢说的。
到底贵妃娘娘对顾凝薇的惩罚只是闭门思过,又没夺了侧妃之位,那人家就还是“尊贵人儿”,按照徐氏的行事作风,肯定不会舍了顾凝薇,反倒去保全一个屁用没有的顾安雅。
所以,顾安雅这一回,怕是凶多吉少了......
果不其然,徐氏果真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
宽恕?明察?这都不存在的,都这个时候了,做这些还有什么用?
顾安雅如今在徐氏心目中,就是个丧门星,怎能再留着她继续败坏顾家门风?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以死相逼
玉笙居。
安笙身边的二等丫鬟紫竹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传话,“小姐,老夫人说要打死三小姐呢,已经叫人请家法了!”
徐氏这一回像是动了真格,任红姨娘怎么哭都不松口,说什么都要打死顾安雅。
“出什么事了?”安笙听到紫竹这话,便问。
若只是事情败露了,徐氏应该不至于要打死顾安雅那么严重,不过重罚是肯定的了。
“宫里头的贵妃娘娘叫人来数落了老夫人,老夫人一怒之下,就要打死三小姐了。”像是想起了徐氏暴怒的样子,紫竹冷不丁地打了个寒噤。
老夫人平日礼佛,自诩心诚,寻常总是一副菩萨模样,却原来,也有那如恶鬼一般的时候吗?
安笙大抵猜得到紫竹在想什么,不过她并未多说,只低低道了声知道了,便叫紫竹先退下了。
紫竹见安笙什么都没说,还想问问安笙是否要去前头,却见青葙朝她暗暗摇头,这才察觉自己逾越了,于是忙颔首应了一声,快步退下了。
紫竹走后,安笙支着下颌靠坐在小几边上,神情有几分怔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里静悄悄的,不远处案上的三足瑞兽小铜炉中轻烟袅袅,梨花白的甜香丝丝缕缕地缠绕而过,拂在安笙的心间。
她知道顾安雅和顾凝薇成不了事,但她没拦......
她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痛快么?高兴么?似乎都不是。
但要说多伤心,却也不至于。
顾安雅和顾凝薇走进了死局,但也没人逼迫她们,这一切,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不是吗?
......
徐氏发怒要打死顾安雅,除了顾安雅的生母,顾家上下无一人去拦。
顾安雅已经没了反应,从被人送回永宁侯府,到徐氏要请家法打死她,再到红姨娘扑出来替她求情,她全都呆呆地看着,倒好像一切事不关己似的。
顾家二夫人沈氏与三夫人宋氏看顾安雅这样,眼中倒是闪过一丝怜悯,但也不过就这样了,她们都没替顾安雅求情。
说白了,顾安雅这是自己找死,别人又怎么拦得住?
红姨娘盼着永宁侯顾麟能早些回来,可是,她注定要失望了。
顾麟肯定是要回来的,不过,却不是眼下这个时候。
红姨娘哭得嗓子都哑了,但依旧没能叫徐氏动容分毫,徐氏甚至因为不耐烦她的哭叫,吩咐人将她拉走。
可红姨娘哪里肯走呢?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若是走了,女儿就真的死定了!
“老夫人,三小姐纵有大错,也不该这样啊,老夫人......”
“把她拉走,拉走!”徐氏却丝毫听不进去红姨娘的哭求,反倒觉得更加不耐,火气更大。
要不是顾安雅,她怎么可能这把岁数了,还叫人指着鼻子数落?
再说不光是她,顾家的脸也叫这个不孝女给丢尽了啊!
如此,顾家还怎么能容她?!
“老夫人......”红姨娘死命挣扎着不肯离开,但掌刑法的几个婆子却已经到了。
一见到为首的婆子手中那根乌黑发亮的鞭子,红姨娘就觉得眼前一阵发晕。
徐氏却已经叫人押着顾安雅跪下,叫人行刑了。
“老夫人,老夫人不可啊!”
“打!”
红姨娘与徐氏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侯府掌管刑法的婆子只听徐氏调动,闻言立即将顾安雅押着跪下,另一个瞧着便孔有武力的婆子甩着那根乌亮的鞭子,站到了顾安雅身后。
清脆的鞭响落在众人心头,惹得众人心里都是一跳。
不用想也知道,这样的鞭子落在身上,该多疼。
顾安雅这个时候才终于有了反应,挣扎着想要起身。
奈何按住她的两个婆子力气极大,她拼了命地挣扎却也丝毫没有挣动分毫,反而被压得跪的更低了。
“老夫人,老夫人不要......”
随着顾安雅的一声哭求,重重地一鞭落在了她的后背。
顾安雅立时便嘶声叫了起来。
“老夫人,老夫人贱妾求您了,您饶了三小姐吧,贱妾,贱妾愿意代三小姐受过啊老夫人......”红姨娘哭得都岔了声了。
其他人见状都有些不忍再看,唯有徐氏,还双眼赤红,一脸恼怒,指着拉着红姨娘的两个婆子骂道:“怎么还不将她拉走,你们都是死人么!”
两个婆子被骂,立即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死死地拖着红姨娘就要离开。
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顾安雅已经挨了三鞭子,瞧着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只剩下哀哀哭叫。
鞭子却没有停。
徐氏是叫照着打死的架势打的顾安雅,行刑的婆子自然不留力气,几鞭子下去,顾安雅背后就已经见血了。
似乎是这血色刺激了红姨娘,只见她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忽然挣脱了两个押着她的婆子,拼命地跑到顾安雅身边,一个飞扑便扑到了顾安雅身上,替顾安雅挡下了接下来的一鞭子。
那鞭子落在身上,红姨娘立时一声惨叫。
此刻,她身上有多疼,心中就有多恨。
徐氏竟真如此狠心,要活活打死她女儿!
可她女儿也是徐氏的亲孙女啊,难道一个亲孙女的命,还比不过一个虚名吗?
红姨娘到底是糊涂了,在徐氏心目中,一个孙女的命,又何时比那虚名重要过呢?
她好歹也在顾家这么多年了,如何连这点儿事都不明白?
“拉走她!这是要翻天了不成!”徐氏指着红姨娘气急败坏地骂道。
先前拉着红姨娘的两个婆子闻言忙跑过来,要将红姨娘拉走。
谁知就在她们刚跑过去的时候,红姨娘忽然拔下头上的簪子,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厉声喝道:“都退后!谁再朝前一步,我就死在这儿!我已经人出去了,若我现在死在这,外面立刻就有人将这个消息散出去,到时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顾家要生生逼死良妾!”
顾家众人不禁都惊呆了,看看一脸决绝的红姨娘,又看看一脸惊愕的徐氏,众人皆选择了沉默。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死得其所
玉笙居里,紫竹再次匆匆跑进来。
“小姐,不好,出大事了!”
“又怎么了?”
紫竹像是想到了什么害怕的事情,不禁咽了口唾沫,才答说:“老夫人叫人鞭打三小姐,红姨娘哭求不管用,红姨娘,要,要死在老夫人面前呢!”
“你是说......红姨娘以死相逼?”安笙听了紫竹这话,却没有太过惊讶。
红姨娘纵有千般不是,但对顾安雅这个女儿还是很好的,若徐氏真要打死顾安雅,红姨娘必定会想办法救顾安雅。
只是,以死相逼......这招出的,略昏了点儿吧。
徐氏可不是个轻易受人威胁的。
“可不就是以死相逼么!”紫竹狠狠地点了点头,“不光这样,红姨娘还将自己身边的珍珠派出去了,说是她要是死了,就让珍珠将消息散出去,说是顾家生生逼死了她!”
听紫竹这么一说,安笙便有些了悟了。
她就说红姨娘不至于真出那么昏的招数么,原来是还留了后手。
不过,这后手留着只怕也没什么用,不过一时有用罢了,徐氏真要治死她跟顾安雅,还不跟捏死只蚂蚁一样简单,红姨娘这怕是被逼到绝路了,才会出此下策吧。
不过,她这么做真的只是为了一时之用吗?
安笙凝神想了想,问紫竹:“侯爷回来了么?”
紫竹不想安笙突然问这个,还怔了一下,随即答说:“没有呢,侯爷跟二老爷都忙差事呢,三老爷去视察庄子了,都不在呢。”
安笙听罢沉吟了一下,又吩咐道:“你去跟郑妈妈说,叫她使人打听一下,侯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是,小姐。”紫竹闻言立即应了声是,然后见安笙再无吩咐,便又退出去了。
紫竹走后,青葙问安笙:“小姐是觉得,侯爷会替三小姐和红姨娘做主?”
“做主不至于,不过么,求求情倒是可以的。”
她那个好“父亲”,再自私不过,凡事先想到的都是自己,替顾安雅做主?不存在的,求求情倒是可能。
不过,那也只是为了显示他的仁慈罢了。
......
前院。
徐氏被红姨娘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怔住了,但随即缓过神来,便只余愤怒。
敢威胁她,一个低贱的妾室,居然也敢威胁她!
不过,不得不说,红姨娘这威胁,到底还是有点儿用的。
徐氏最怕的,就是顾家声名受损,要是真被传出去她逼死儿子妾室的话,到底不好听。
她这人最重面子,所以少不得有所顾忌。
徐嬷嬷深知徐氏的想法,见徐氏看自己,立即便迎上前去,低声道:“老夫人,红姨娘身边的珍珠,不见了。”
徐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徐氏岂能不明白,所以当即便咬牙骂道:“贱人!”
徐嬷嬷思量了片刻,劝道:“老夫人,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珍珠不知去了哪里,一时间想是也不好寻到,要不......三小姐先关起来?”
徐氏听了徐嬷嬷的话,脸上神情几经变换,最后狠狠啐道:“我倒是不知,我何时竟叫个贱人制住了!哼,她不是想死么,我就成全她!”
徐嬷嬷一听徐氏这样说,双眼立即瞪大了些许,但随即便又恢复如常。
是了,老夫人什么时候叫下面人威胁过呢,唉,这红姨娘,只怕是活不成了......
诚如徐嬷嬷所料,徐氏确实不打算让红姨娘活了。
红姨娘不是拿死威胁她么,行啊,那她就叫她“死得其所”!
“来人,先将三小姐关到祠堂去,让她对着祖宗们好好地思思过!”徐氏这道命令一下,众人都是一怔。
这是……不打了?
红姨娘却是狠狠地松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赌的就是徐氏爱面子,不会任由那样不利于她的流言传出去,所以才豁出去以死相逼。
可她同时也明白,自己这条命,怕是活到头了......
徐氏从来就不是什么宽和大度的人,在侯府这么多年,这一点,红姨娘非常清楚。
可她不后悔,只要能保下女儿的命,她纵死也无悔......
顾安雅被拉去了祠堂,红姨娘没敢再拦,见好就收,她不敢再触怒徐氏了。
顾安雅被送走后,徐氏却没发作红姨娘,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也离开了。
但就是那一眼,让红姨娘如坠冰窖。
她从徐氏的眼中看出了,看死人的眼神,她知道,自己猜对了,徐氏不打算留自己的命。
虽最好了准备,但真临到了死前,红姨娘还是忍不住害怕。
没有人不惧怕死亡,这是人的天性,她亦然。
......
安笙听到前院的事情以那样的结果收场,并没有什么意外。
这些她早就料到了,只不知,永宁侯顾麟回来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徐氏回到松鹤堂,立即叫人出去找珍珠,同时又让人将红姨娘看管起来,不许她再出门半步。
红姨娘被关回了自己的房间,想要再见顾安雅一面,怕是不行了。
约摸着一个多时辰后,永宁侯顾麟回到侯府,听说了这件事,惊愕不已。
随即便快步去了徐氏的松鹤堂。
他的妾室用死来逼迫他母亲,这是大不孝啊!
红姨娘被关在房中,并不知道顾麟已经回来了,还在满心里期盼顾麟回来之后,能替女儿说几句好话呢。
可惜啊,顾麟人是回来了,但说好话,怕是难了......
顾麟去了徐氏那,一见到母亲便先赔了罪,又听了徐氏几句数落,然后便顺着徐氏心意大骂特骂了红姨娘,并直言一定要严惩红姨娘,给徐氏出气。
“出什么气!”徐氏却不喜欢顾麟这个说法,“我哪还敢生气,如今连一个小小妾室都能骑在我脖子上作威作福了,我还敢生气!”
这个儿子,总是大事上糊涂,这种事,就算是那么回事,就能那么说吗?!
好在顾麟倒是不蠢,立即明白自己说错话了,于是乎忙又补救道:“儿子乱说的,乱说的,母亲别在意,不是给母亲出气,是正侯府的规矩!她胆敢忤逆母亲,这是大不孝,浸猪笼都是轻的!”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谈判
浸猪笼?
这个陌生而又有些诡异熟悉感的词语,几乎是无意识地从永宁侯顾麟口中说出来的。
说完之后,他便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
徐氏并没发现儿子的愣神,见儿子站在自己这边,心气儿倒是顺了些,轻轻哼道:“浸什么猪笼?多大的事就要浸猪笼,你是嫌外头传的还不够呢难听么。”
浸哪门子的猪笼,一个贱妾,怎么死不是死,还用的着闹得这么风风火火!
顾麟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略变了变,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徐氏这话,只胡乱应了声是,然后道了句一切听母亲安排,便借口告退了。
徐氏这才发现顾麟似乎有点儿不对劲,但她想来想去也没想出能有什么叫顾麟不对的,便只以为顾麟是因为外头的差事之故才会如此,有心问几句,但顾麟走得太快,最后也就罢了。
眼下,她还是要先料理红姨娘。
这个贱女人,居然敢威胁自己,她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
顾麟从徐氏的松鹤堂离开不久,郑妈妈便去请见了安笙。
见到安笙的面,郑妈妈便报说:“小姐,侯爷从老夫人那回来了,侯爷没提三小姐,倒是骂了红姨娘几句,说......”
说到这里,郑妈妈语气似有些为难,安笙见了不免有些惊讶,“说什么?妈妈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讲的,不妨,说吧。”
郑妈妈听到安笙这样说,轻轻哎了一声,然后才道:“是,老夫人身边的安菊说,侯爷说红姨娘这样的,合该浸猪笼才是......”
安笙听到这话,忽然怔了一下。
“浸猪笼.......”半晌后,她轻轻笑了一下,语气淡淡地,似乎在感叹说,“顾家还真喜欢这一套啊......”
青葙听了安笙这语气,心头不禁跳了跳,问郑妈妈说:“郑妈妈,这话......可准吗?”
以往青葙从没问过这样的话,不过郑妈妈倒是很明白青葙是什么意思,所以并未因为青葙不相信自己生气什么的,倒是很笃定地答了句,“安菊说她虽没在屋里伺候,但侯爷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大得很,她守在廊下听得真真儿的,且不光她,跟她一起守着的安竹也听得清清楚楚。”
言下之意就是说,这消息是准确无误,不必怀疑的。
想也是,郑妈妈从不是咋咋呼呼,得着点儿信儿就急着来安笙面前表功的那种人,她既这么说了,那就说明这消息肯定是真的。
其实青葙也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
“小姐,”青葙觑着安笙的表情,尽量让自己笑得轻快些,“您看,要奴婢说,这事咱们就不再打听了吧?”
侯爷的反应跟小姐预料的几乎差不多,就是她也看出来了,对于红姨娘的死活,侯爷只怕是真不在意的,既如此,她们还用再关注这件事么?
“是啊,小姐,要不……这事咱们就不再过问了吧?”郑妈妈也跟青葙一个意思。
总之小姐也没打算插手,不过知道个清楚明白,而事情到了这个份上,结果已经很明显了,红姨娘是肯定要死的,至于三小姐......红姨娘闹了这么一出,三小姐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不过,安笙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青葙和郑妈妈的意料。
“为何不问?”只见安笙轻挑秀眉,淡淡地朝她们一笑,说,“不到最后一刻,怎知事情会如何发展?难道我们要在事情出了变故之后才知道么?”
青葙和郑妈妈闻言不禁一怔,随即又是一惊,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忙都颔首应是。
是她们想的太过简单了,实在不该......
安笙并未责怪青葙和郑妈妈,她明白青葙和郑妈妈也是因为担心她才会那样说的,她还不至于是非不分。
至于因为浸猪笼想到自己母亲当年什么的......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不过,往事已矣,再思无益,与其一味沉湎过去,倒不如多想想来日吧。
......
红姨娘的事比安笙预想的还多拖了一日,大概是因为一直没找到珍珠的缘故,徐氏最终还是妥协了一些,找人与红姨娘进行了“谈判”。
当然,说是谈判,但双方地位从一开始就不是对等的,红姨娘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徐氏饶过顾安雅这一次,且以后不许再为难顾安雅,只要徐氏答应她这个条件,她便甘愿赴死,也会告诉徐氏珍珠的藏身之处。
徐氏被红姨娘捏住了“脉门”,尽管恼火,却依旧不得不捏着鼻子答应了红姨娘的要求。
当然了,至于答应了之后到底能不能做到,只怕就只有徐氏自己知道了......
但红姨娘还有别的选择吗?
似乎是没有的。
所以想当然的,在得知顾安雅被放出祠堂之后,红姨娘立即便自缢了。
红姨娘死在当日夜里。
顾安雅还没来得及享受被放出来的欣喜,便得知生母死讯,整个人都傻了。
好半晌之后,她才拽着巧慧的手问:“你说什么?”
她身边的一等丫鬟秀琴被荣贵妃打死了,如今伺候她的,是她身边的二等丫鬟巧慧。
巧慧和巧燕再加上顾安雅的奶娘赵妈妈,都是方氏当初精心挑选放在顾安雅身边的,巧慧跟巧燕年纪不大,都不是能担事的,说是二等丫鬟,实际上能力却连徐氏院里的三等丫鬟都不如。
见顾安雅似乎有点儿恍恍惚惚的,巧慧比她还慌呢,哆哆嗦嗦地答说:“徐嬷嬷......叫人,叫人来...来传......传话,说,说姨娘在,在,在自己房里自缢了!”
“你胡说!”顾安雅这才像是忽然有了反应似的,猛地一把推开巧慧,自己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下来,连鞋也顾不上穿,就往门外跑去。
“三小姐!”巧慧吓得忙追了上去。
徐嬷嬷派来的人特地跟她说了,让她看好三小姐,否则可是要拿她是问的!
所以,三小姐是无论如何不能离开这屋子的!
不过,巧慧的担心看来是多余了,因为顾安雅跑到门口后,并没有出去,而是被守在门外的两个婆子,毫不客气地赶回来了。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及笄礼
被人拦住去路,顾安雅唯有苦苦哀求。
但是,守门的婆子都是徐氏特地安排的,岂能因为她几句哀求便动容?
是,顾安雅如今看着是可怜了些,可这一切难道不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吗?
难不成,谁还逼她给瑞王侧妃下那种脏药了不成?!
好好地千金小姐,竟然会知道那种脏药,啧啧,真是自甘下贱。
思及此,两个婆子原本还残存的几分恻隐之心,顿时没了,一点儿不客气地将顾安雅推回了房里,然后啪地一下重新关紧了房门。
一个婆子还隔着门板阴**:“奴婢奉劝三小姐一句,如今还是消停点儿的好,否则老夫人一个不高兴,直接叫人锁了门,三小姐可就真出不去了!”
房内的顾安雅被这婆子一句话说的顿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
玉笙居。
郑妈妈来报说,红姨娘自缢了,安笙听后只说了声知道了,就让郑妈妈先下去了。
郑妈妈走后,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去了侧间的小佛堂,默默上了一炷香。
如今,亲自参与害她母亲的人,都死了,至于没有亲自参与,但对她母亲的死难辞其咎的那些人,她也都记着呢,不急,该还的,总是要还的......
青葙陪着安笙过来上香,看着安笙一脸沉肃,心中不禁酸涩难当。
小姐终于报了母仇,但却连一炷香都没办法光明正大的上,万千衷肠只能寄诉于菩萨,实在叫人心疼。
......
红姨娘的死,在顾家并没有激起任何水花,甚至不如三小姐顾安雅重病在床来的轰动。
当然说轰动也不尽然,顾安雅这病,甭管是真是假,却是都在众人预料之中的。
红姨娘自以为掐住了徐氏的命脉,以死威胁徐氏替女儿换来一线生机,如今看来,就怕是白死了。
顾家的事,外面人倒是都不知道,这件事牵扯到瑞王府,顾家上下没有敢出去乱说的,而瑞王府上下更是得过荣贵妃的交代,也是没人敢胡乱传话,所以,这事倒是没激起多少水花。
至于陆家家庙那个案子,却是暂时被搁置下了。
实在是这个案子缺少必要的证据,查来查去的,也查不出什么,反倒惹得皇上一阵厌烦恼怒,所以只能暂且搁置。
而就在这个时候,陆家老太君魏氏的病,倒是稍有缓和,只不过,人还是没什么精神头,基本上都在卧床静养。
但到底不像前几日那样,一整日里大半时候都在昏睡,倒是能见人说话了。
护国公夫人林氏趁着这个机会,跟魏老太君提出,想要去顾家帮忙操持安笙的及笄礼。
顾家什么样子,魏氏还是清楚的,顾家大房如今连个主母都没有,安笙的及笄礼,只怕真没人用心操办,魏氏想了想,便同意林氏去帮忙了。
林氏得了魏氏的话,便去了永宁侯府,跟永宁侯老夫人徐氏提起了这件事。
不过,她也没说凡事都要自己做主,这毕竟不是陆家呢,断没有她做主的道理,只说是想着尽一份心,帮帮忙,权当替安笙给徐氏尽孝了。
这话说的熨帖,徐氏也有面子,自然就允了。
她也不傻,林氏这一插手,能请到的人就不一样了,正好顾麟跟赵家四小姐的婚期近了,顾家也能借此造造势,何乐而不为呢?
顾家二夫人沈氏和三夫人宋氏接了徐氏的命令,都明白该怎么做。
虽然徐氏说林氏只是来帮忙的,但她们俩心里都明白,这所谓的帮忙,尺度在哪里。
沈氏和林氏都是犯不着得罪林氏的,既然林氏要给安笙做脸,她们配合就是了,所以,安笙的及笄礼,倒是操办得很热闹。
不过,这下帖子到底还是要以顾家的名义来下,但以顾家的面子,能请来的人实在有限,所以,这事沈氏和宋氏事先过问了林氏,才决定都给谁下帖子的。
还有,笄礼仪式上涉及的一干人员选择,也是个大问题。
正宾的人选肯定是林氏了,这赞礼的人选,沈氏和宋氏却有些犹豫不决。
原本,她们俩都能当这个赞礼,但林氏插手这件事了,请的又都是这京都里最尊贵的客人,她们俩来做这儿赞礼,就有些不够看了。
于是,两个人只得又去问林氏的意思。
其实她们的想法就是,最好林氏能帮着将这个人选定下来。
但林氏却也有些犹豫,她心中倒是有几个人选,只不知到底叫谁来最好。
最合适的,肯定是她娘家大嫂,但文国公夫人谢氏和杜御史夫人许氏,似乎也有这方面的意思,所以,她一时间也有些犹豫到底该用谁。
最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请她娘家大嫂来做这个赞礼者。
谢氏和许氏对安笙确实应该不错,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在外人眼中,也应该仅限于看她的面子才待安笙不错罢了,而不是因为安笙本身,所以,让她们来做这个赞礼者,有些过于隆重了,对安笙未必是好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风头太过也不见得好。
赞者的人选倒是好定,谢婉容早就跟林氏提了这事,另外一个人选,林氏想了想,定了顾家四小姐顾菱。
毕竟同为顾家姑娘,安笙及笄,总不好一个姐妹都不出现。
对于林氏选了顾菱做安笙的赞者,三夫人宋氏是很高兴的,安笙及笄礼那日,来的都是世家夫人,能让顾菱有机会在这些世家夫人面前露露脸,她自然乐意。
沈氏则有些恼自己没生女儿,叫宋氏占了这个大便宜。
不过,她也没辙就是了。
谁叫她没生女儿呢,二房倒是也有庶女,不过年纪还小,也不适合做这个赞者,所以,沈氏心里虽然不乐意,但也没办法。
......
很快,便到了安笙生辰这日。
十月二十一大早,吃过长寿面,安笙便被青葙她们伺候着焚香沐浴去了。
而林氏也早早地带着陆铮来了顾家,自己先到后面去忙,将陆铮留给了永宁侯顾麟等人,让他帮着顾家几个爷们一道招呼男客。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福泽深厚
顾家今日来了许多客人。
虽然大部分客人并不是看在永宁侯顾麟的面子上来的,但这也不妨碍顾麟与顾荣兄弟二人为此而高兴。
倒是世子顾琮看上去格外沉默,仔细瞧瞧甚至有那么点儿木讷。
顾荣几次朝顾麟使眼色,示意顾麟说说顾琮,让他别拉着一张脸,叫客人见了算怎么回事呢!
顾麟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正打算趁着还没多少客人到的时候,交代儿子两句,结果刚准备说呢,就见陆铮骑着马,并着一辆簪缨华盖马车往顾家大门口来了。
顾麟见状也顾不上仔细交代儿子了,只暗暗朝儿子递去个警告的眼神,便想要迎上前去。
不过右脚刚抬起来,他就觉出哪里不对来了,所以又堪堪将右脚压下去了。
然后,顾侯爷内心不禁暗道一声好险好险。
这陆铮好歹是他未来女婿,哪有做丈人的这么上赶着巴结讨好女婿的呢,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林氏的马车只在大门口略停了下,便直接进了二门。
二门里,顾家二夫人沈氏与三夫人宋氏都等在那里呢。
陆铮被林氏留下帮顾麟他们招待客人,顾麟和顾荣是巴不得。
正愁待会儿有贵客上门,他们兄弟二人面子不够呢,虽说上门是客,应该不至于有人故意上门来找他们家的不自在,但陆铮能陪着一起待客,总归是更好么。
别人见了他们也有面子不是?
很快就有客人上门来了,顾麟和顾荣兄弟二人见状立即端出笑脸迎了过去。
实际上,顾麟作为侯府主人,再加上又是今日举办及笄礼的安笙的父亲,本是不必在大门口迎客的,但自从方氏的事情之后,顾麟在外受了太多白眼和轻视,京中的贵人们不说对他不屑一顾,也好不到哪去,更别说能请这么多贵人到家里来做客了。
因此,顾麟早顾不上什么硬端着架子了,赶紧抓紧机会跟贵人们多交流交流才是正经啊。
......
护国公夫人林氏到了顾家,先跟顾家二夫人沈氏和宋氏寒暄了一番,然后又略说了些及笄礼的流程安排等问题后,便去了玉笙居。
安笙已经沐浴焚香过了,正坐在妆台前让青葙梳头。
听说林氏来了,安笙忙叫青葙停了手,然后顾不上头发还没干,就匆匆迎了出去。
彼时,林氏已经上了台阶,正往门口走呢,所以正好跟迎出来的安笙碰了个对面。
林氏一见安笙,就笑了,然后亲密地拉过安笙的手,将安笙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才带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道:“好,过了今日,就是正经的大姑娘了。”
不知为何,安笙忽然被林氏这话说的眼眶一酸,险些掉下泪来,于是忙眨了下眼睛掩饰过去,“让伯母劳累了。”
“胡说,”林氏闻言便嗔了安笙一眼,“什么劳累不劳累的,不过安排点儿事,能有多劳累?你这么说可是跟我见外呢,我可不许啊!瞧瞧,这小姑娘家家的,就是该穿这样鲜亮的颜色么,这才衬你!”
为了今日的及笄礼,安笙难得穿了绯色广袖长裙礼服,她皮肤白,穿这样的颜色反倒更衬脸色,虽然头发还未梳,但已经隐约能窥见来日殊色。
安笙寻常从不穿这样明艳的眼色,至多穿过桃粉的衫裙,京中最爱这样艳丽装扮的,是顾家大小姐,如今的瑞王侧妃,顾凝薇。
不过,顾凝薇今儿是来不了,她被荣贵妃禁足还未放出来呢,虽说对外只宣称病了不能出门见人,可实际上已经有不少人家得着信儿,知道她是惹怒了荣贵妃才被罚不许出门的。
当然,这话也没人会巴巴地说出来就是了。
荣贵妃可不是什么好性儿的,她既说顾凝薇是病了,那就是病了,几乎没人愿意主动去触这位贵妃娘娘的霉头。
......
林氏就是来看看安笙准备的怎么样了,现见她各式齐备,青葙几个丫头也一脸机灵,就先离开了。
外头客人陆续来了,她也得出去帮忙招呼客人。
今日前来观礼的夫人们大都是瞧她的面子,她虽不好在顾家喧宾夺主,却也不能在客人们都到了的时候,还不出现的。
行笄礼的地方选在了中庭。
顾家这处宅院,系当年太祖所赐,面积够大,但如今顾家一代不如一代,所以这偌大的宅子,许多地方都已经荒废了,不过,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顾家宅院中庭,不论景致还是建造,都还是十分不错的,用来做今日行笄礼的地点,倒也合适。
林氏过去的时候,果真已经有客人到了,她忙含笑迎了过去,来的客人见到她,脸上的笑容不由地也深了几分,陪在一旁笑得已经有些脸发僵的沈氏和宋氏,见状也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这些贵夫人,真是不好招待呀,幸亏护国公夫人来了!
......
巳时正,客人几乎都已经到齐了。
加笄的吉时也快到了,安笙也从玉笙居来到了中庭。
见到她,客人们的议论声渐渐停歇,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然而,她却恍然未觉似的,每一步,都走得极稳,她脸上带着笑,既得体又大方,明明年纪不大,却给人一种十分端庄大气的感觉,实在让人无法相信,这是个几乎没有经过正经贵女教养的庶女。
在大家的印象中,家中的庶女虽比外面那些小家碧玉要强些,但在真正的天之骄女们面前,是绝对不够看的,可他们从安笙身上,却看到了一种在其他庶女身上看不到的气质。
这样的仪容,她们似乎只在当年的太子妃身上看到过......
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文国公夫人谢氏就微微歪过头去,同站在自己身边的杜御史夫人许氏小声笑言道:“我看这孩子倒有几分太子妃殿下当年的风姿,可见也是个福泽深厚的。”
谢氏就是会说话,这话是既夸奖了安笙,又赞了太子妃福泽深厚,作为太子妃生母,许氏哪有不爱听的,于是闻言便也笑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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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许氏倒是没直接应下谢氏这话。
别人的夸奖叫夸奖,若自己也跟着那么说的话,就显得轻狂了。
但她那一笑已经足以说明,她是赞同谢氏这话的。
在场的夫人们都是人精儿一般,哪能不明白这二位的意思,于是自然是顺着谢氏的话,都说了些好听的。
说话间,安笙已经到了台前,加笄吉时已到,众宾客也纷纷落座,开始观礼。
永宁侯顾麟站起来致了辞,林大学士夫人柳氏为安笙梳了头,谢婉容和顾菱奉上罗帕和发笄,林氏盥手后,来到安笙面前。
安笙稍稍抬起头来,看向林氏,就见林氏朝她温温一笑,然后高声吟唱祝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安笙看着林氏的面容,不禁有几分恍惚。
她想起自己上一世的及笄礼......那时候,她已经被迫嫁进了梁家,方氏为了让她早些出嫁,与梁家商量过后,篡改了她的生辰,直接让她提前行了成年礼,那次的及笄礼,办的十分简陋,甚至都没有请宾客,只顾家几个人出面,就算是替她过了十五岁的生辰,庆祝她“成人”了......
那时候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举办这次这样盛大而隆重的及笄礼。
林氏吟唱完了祝词,轻轻抚了抚安笙的头,为她戴上了发笄,然后见安笙似乎有些愣神,遂轻声唤了一句,“安笙......”
安笙听到这声音,顿时回过神来,久远的记忆从脑海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前忍,眼前景。
她暗暗叹了一声,是啊,这已经不是上一世了......
戴完发笄,林氏便暂且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坐了,而安笙则去了顾麟面前,聆听垂训。
按说此刻坐在顾麟身边的,应该是方氏才对,但方氏已死,所以,这会儿主人位置上便只有顾麟一人。
安笙静静地听着顾麟的训导,垂着双眼,似乎很恭敬的样子。
但不知为何,顾麟就是觉得这个女儿并没有在认真听他说什么。
别问他为何会这样想,都说了感觉感觉了,感觉这种东西,谁能说得清楚啊?!
因为有了这样的感觉,顾麟一番训导说的就有点儿噎得慌,但再噎得慌,他也得说,不光说,他还要表现出自己的慈爱,要让众宾客都看见他对这个女儿的慈爱。
也是因为想表现自己的慈爱,顾麟这聆训的时间就略有些长了,偏他自己的还没察觉。
端坐在高位上的徐氏见周围人略有些诧异的样子,眼角就忍不住抽了抽,恨不能一拐杖直接敲在顾麟头上算了。
她这个儿子,关键时刻总是犯这个毛病,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场面话说两句就行了,你还长篇大论的,当讲学呢!
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徐氏怎么也不可能真的当头给顾麟一拐杖,因而只能尴尬地笑着。
正笑着呢,就见安笙揖手谢礼了,徐氏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心说儿子总算还没糊涂到家,没真的说起来没完。
但实际上,在徐氏没看到的地方,她的好儿子顾麟,确实嘴角忍不住抽搐的模样。
他还在心里默默腹诽,啊,看见没有,他就说这个女儿根本没认真听他说了什么,要不然怎么会他还没说完,只是歇口气儿,她就叩头了!
安笙揖手谢礼后,便算是礼成了。
礼成后,众位宾客便纷纷送上了准备好的及笄礼。
今日能来观礼的,大多是看着林氏的面子,少数几位夫人是既看林氏的面子,也为了安笙而来,比如文国公夫人谢氏,和杜御史夫人许氏,就是真心为了贺安笙及笄而来的,所以,她们准备的礼物自然贵重。
不过,因为大部分人准备的礼物都还算贵重,所以,她们二人此举便也不显得出格了。
毕竟以她们俩的身份地位,既然能来,出手就肯定不能寒酸,否则才是真叫人笑话呢。
即将与顾家结成姻亲的赵家夫人也来了,自然也准备了厚礼。
赵四小姐倒是没到,听说正在备嫁。
顾家四小姐顾菱,作为今日唯一一个来观礼的顾家小姐,看到安笙收到那么多贵重礼物,羡慕得双眼都亮了。
这倒也不怪她。
三夫人宋氏娘家虽还算得上有钱,但也比不了这些贵夫人小姐们,有些东西,可不是光有钱就能买来的。
不过,顾菱羡慕归羡慕,倒也没什么嫉妒的感觉,只是想着以后自己及笄,不知道能办成什么样子。
跟顾菱一样想法的小姐们,不在少数,而那些已经过过及笄礼的,但是场面不如安笙这般的小姐们,便有些嫉妒她了。
明明只是一个落魄侯府的庶出姑娘,怎么就能有这么大的脸面呢?
然后视线扫到含笑看着安笙,一脸慈爱的林氏,这些小姐们便明白了。
啊,这就是原因所在了,还有那边那位长身玉立,挺拔如松般的年轻世子,只要有着母子在,安笙何愁没有脸面呢?
唉,当初怎么就不是自己跟陆铮定了亲呢?要是早知道,早知道陆家对未来儿媳妇是这个做派,她们就算拼着性命之忧,也要争取这门亲事啊......
富贵险中求啊,错过了这个机会,如今富贵的,果真成了别人!
......
及笄礼过后,顾家另备了宴席,请众宾客吃了酒后,才送人离开。
林氏跟陆铮自然是留到最后,不过,等将所有客人都送走后,他们母子俩也并未再多留,只跟安笙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
送走了他们母子,顾麟有心说安笙几句,不过安笙压根儿没给他这个机会,朝她跟徐氏等人行了礼之后,便带着一堆礼物走了。
徐氏笑眯眯的,看着并没有要拦的意思,甚至连安笙收到的那些贵重礼物,她这一回都没贪。
倒也不是她不动心,只是,君子爱财还知道取之有道呢,她不能为了一时的利益坏了长久大计。
而顾麟见母亲都没有阻拦安笙的意思,自然也就没办法开口叫安笙留下了,所以,他心里那点儿憋闷,就只能再继续憋闷着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担忧
安笙的及笄礼过去几日,京中各大世家的夫人小姐们提起那日场景仍旧津津乐道。
要说这人这辈子啊,真是看不透说不清,谁也说不准谁能有什么造化,在此之前,谁能想到一个落魄侯府的庶女举办一场及笄礼,会将京中所有叫得出名的世家全都请到呢?
这简直没法想象!
可它就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所以啊,同人不同命这话,说的还真对。
安笙及笄礼之后,顾家与赵家的婚事就准备起来了。
当初因为顾家的要求,婚期定的略急了些,原本赵夫人还有些顾虑,但后来赵大人下了命令,她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全然一副高兴样子准备了起来。
赵四小姐因为这夫婿是自己选的,倒也高兴,她的生母姨娘却对顾麟的年纪颇有微词,不过,赵四小姐坚持,她也只能顺从了。
后来想想,再怎么着女儿一进门也是正经的侯夫人,就是填房也没甚要紧,主要是这个身份名头。
听说前儿顾家二小姐举办及笄礼,京中有头有脸的都去观礼了,由此可见,顾家还是很有地位的,这么一想,女儿嫁过去倒也不吃亏。
这赵四小姐的生母再受宠,到底也只是个不常出门,没什么大见识的妾室,所知所想皆来自于听说和自己的揣测,所以,她也压根儿就没想过,自己的想法会有错误。
而等她发现的时候,女儿已经嫁进了顾家,一切尘埃落定,也早就由不得她后悔了。
当然其实要换个角度来看,赵四小姐的生母也没甚好后悔的。
就赵四小姐那个性子,又是个庶出,将来也难能嫁到多好的人家去,门第比他们家低的倒是也能尊她做主母,但无论是赵四小姐还是她生母姨娘,全都不同意,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赵四小姐也不会蹉跎到二十来岁还没出嫁了。
而她们母女既然认为顾家门第够高,对顾麟也满意得不能再满意,将来即便真后悔,也怪不得旁人。
毕竟,当初做选择的可是她们自己,不是吗?
顾家和赵家忙着筹备永宁侯顾麟和赵四小姐的婚事,陆家那边,林氏也有心趁早将安笙和陆铮的婚期定下来。
越接触,她就越觉得顾家内里乌糟糟一片,恨不得赶紧替儿子将安笙娶进门来,好叫安笙少受些苦,她也安心。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一下魏老太君的病了。
魏老太君的病虽稍有起色,但一直缠缠绵绵好不利索,林氏侍奉这位婆母多年,还是头回见她这样脆弱,也不知是不是她自己想多了,反正她总觉得,魏老太君这病,怕是不那么好治了......
但这话她谁都没敢说过。
这话说出来,是大不孝,简直诛心一般,所以她就连儿子都没说。
但她心里却早有了准备。
且这几日从蒋氏的言语神色间,她也多少能看出一些,蒋氏只怕是跟她有同样的感觉。
而若是老太君真要不好,或者真有那一日......安笙和陆铮的婚期,只怕就要往后延了,且还不知要延多久。
一想到这里,林氏就坐立难安,很想赶紧将安笙和陆铮的婚期定下来,最好就定在来年开春,那时候,安笙也十六了,陆铮十九,该成婚了。
打定主意,林氏就想着,寻个机会跟魏氏提一提这事。
她倒不怕魏氏不同意,陆铮的婚事也是魏氏的一块心病,她肯定也着急。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得先解决了那一家子才是!
山上传下消息来,听说郑氏每日一闹,欢实得很,看来,是该叫她消停点儿了......
思及此,林氏眼中冷光乍然一闪。
正思索间,就见扶冬急慌慌进来报说:“夫人,含玉来了,说是老太君请您过去呢,奴婢瞧着,含玉那模样急得很,别是......”
别是什么,扶冬没敢再说下去。
有些话,她是断不敢直接说出来的。
但这几日她跟在林氏身边侍候在魏老太君榻前,魏老太君什么样子,她可也是亲眼瞧见的,就怕是,真要不好......
若真是那样可就糟了,夫人这几日愁着世子跟安笙小姐的婚期,就是担心这个呢!
林氏一听扶冬这话,果真吓得一怔,随即立即站起身来,脚步匆匆地往外去了。
扶冬见状忙定了定神,快步跟了上去。
含玉等在外头,见林氏出来忙自行礼,听林氏问她怎么了,却摇头说:“奴婢不知,只是魏嬷嬷传话说,老太君要见夫人,叫奴婢来请。”
林氏一听她这样说,便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索性也就不问了。
含玉是魏氏身边的大丫鬟,是魏嬷嬷一手调教出来的,她要是不想说的话,任是谁也问不出来。
不过,含玉这个做派倒是叫林氏心定了些。
若真是魏氏有不好,含玉不该瞒着她才是,怎么也该实话实说。
到时候,是请大夫还是怎么着的,还要自己做主呢。
可含玉却半分口风也不露,这只能说明,她来前儿得过交代,不许跟自己多说。
既这样,就不该是魏氏有什么不好。
林氏定了神,脚步就没那么慌乱了,虽然走得还快,但已经恢复了镇定。
扶冬见林氏这样,心也定了下来,知道魏老太君应该是无事的。
只要魏老太君身子无碍,那不管什么事,就都不是大事。
......
林氏和扶冬并着含玉匆匆到了荣禧堂,就见听兰听霜两个二等丫鬟守在廊下门口,见到林氏忙屈身行礼,然后便挑起帘子请林氏进去。
林氏匆匆入了内,才走几步,就见魏嬷嬷迎了出来。
“二夫人。”魏嬷嬷福身见礼。
林氏几步上前,虚扶了一下,道:“嬷嬷别多礼了。”
说罢,也不问魏嬷嬷魏氏叫她来所谓何事,只疾步往魏氏的卧房里走。
魏嬷嬷见林氏这个做派,暗暗点了点头,然后回首朝含玉使了个眼色,自己便也跟着林氏进去了。
含玉得了魏嬷嬷的眼神示意,立即出去叫退了外间伺候的丫鬟们,只留了听兰听霜守在外面,自己则守在堂间,静候里面吩咐。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认错
林氏进了魏氏的卧房,首先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气。
不过,这些时日这味道她也闻惯了,所以倒没什么不适。
魏氏靠坐在床上,脸色跟前几日差不多,依旧不太好看的样子。
不过,林氏还是从中看出了点儿别的意味来。
她敢肯定,魏氏在生气。
思及此,林氏心中不禁打了个突。
魏氏为何生气?
这气又是冲着谁来的?
只叫了她过来,难道说,这气是朝她来的?
短短一瞬息的功夫,林氏已经想了许多,而与此同时她人也来到了魏氏床前,顾自行礼问安。
往常这时候,林氏身子将将福下去,魏氏就已经叫起了,可今儿却没有。
林氏正正经经深福了一下,心渐渐沉了下去。
看这样子,魏氏这气还真是朝她来的,可这是为了什么呢?
正想着呢,就听魏氏淡淡道:“起来吧,这么多礼做什么。”
这话就更不对了,林氏自然不敢当真,不过倒也没一直深蹲着,而是又福了一下,便站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但也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能叫魏氏气成这样,魏氏纵要发作,也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正这么想着呢,却忽然听魏氏厉声一喝:“跪下!”
林氏不妨魏氏突然发难,一时间都吓得都怔住了,几乎忘了要反应。
然后紧接着,就听身后扑通一声,似乎有人跪了下去。
她诧异地转过头,就见魏嬷嬷跪在地上。
这......这是什么意思?
魏嬷嬷跟着魏氏多年,深受宠信,魏氏向来高看她,别说叫这么跪着了,便是骂也难能听见几句的,就连自己,也对魏嬷嬷多有忌惮,平日里客气时候居多,并不在这位老嬷嬷面前端架子,不就是因为魏氏看重魏嬷嬷么。
可魏氏今儿居然就这么叫她跪了?
林氏还在想,这到底是叫魏嬷嬷跪呢,还是叫她跪呢,就见魏氏已经指着魏嬷嬷呵斥上了,“你知错不知!”
魏嬷嬷俯首答道:“奴婢知错。”
这二人一来一往的,简直叫林氏糊涂了。
“老太君,这......”
她刚要问问这怎么了,不想魏氏的枪口就转向她了,“你也有错!”
林氏闻言惊愕地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却不知从何辩起,然后就听魏氏又道:“你们一个个的,打量着我要死了不成?什么都瞒着我,自以为对我好,却不知我平生最厌做睁眼的瞎子!”
林氏听到这里,心中总算明白过来了。
她心道一声,来了,然后立即也蹲跪下去,道:“老太君息怒,这事是媳妇的错,与魏嬷嬷无关,家里家外的事,没媳妇点头,魏嬷嬷不敢擅自做主,老太君要罚,便罚媳妇吧。”
林氏到这会儿才明白,魏氏这气从何来。
感情是为了被发配到山上家庙的郑氏!
只是,她还不能确定魏氏这气到底是因为她们的隐瞒,还是因为心软了担心郑氏,想将人接回来,所以并不敢乱说,只先将罪责承担下来。
魏氏最不喜欢人互相推诿,这一点,她还是很清楚的。
而且,这件事她虽有错,但怎么也算师出有名,所以并不惧怕。
魏氏当时那个样子,她不瞒着不说,难道还真什么都告诉了不成?
那她才真是其心可诛呢!
魏氏听了林氏这话,面色稍缓,但还是沉沉的,似乎仍在生气,她扫了一眼一前一后跪着的林氏和魏嬷嬷,半晌后才轻轻哼了一声,道:“你们俩倒像是商量好了似的,说出来的话别无二致,哼,就是见过人互相推责的,倒是没见过全都主动揽责的。”
最后这句,说的倒是似嗔非嗔的。
也正是这句话,让林氏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于是乎,忙与魏嬷嬷一同答说:“媳妇(奴婢)不敢。”
“哼,不敢?”魏氏闻言又是一声轻哼,“我看你们倒是敢得很呢,都合起伙来做我的主了!”
林氏跟魏嬷嬷又是连声道着不敢,然后抬头看了看魏氏,见魏氏脸色还好,思量一番,林氏这才道:“还请老太君容禀。”
魏氏闻言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林氏便道:“前几日老太君的模样,媳妇不说,老太君自己心里必然也是有数的,那种情况,媳妇哪敢再叫老太君生气伤神?所以,哪怕明知道老太君以后知道了要生气要发火,媳妇也得那么做,但不管怎么说,隐瞒老太君都是媳妇的不是,所以,老太君但有责罚,媳妇绝无二话,只求老太君莫要为此生气,伤了身子。”
林氏这一番话说得恳切,魏氏听罢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不得不承认,两个嫡亲的儿媳妇,老大家的不如老二家的良多......
一想到还在山上家庙中的郑氏,魏氏眼中便不由地又蒙上了一层晦暗。
她今日叫林氏过来,发作了这一通,未尝没有借题发挥的意思,原本,她真动了将郑氏从家庙中接出来,放到下面的庄子里去的心思,但今日见了林氏,听了林氏这一番恳切之辞,她这念头便又打消了。
罢了,她想,她不能这么糊涂,朝令夕改,乃治家大忌,她不能再为了一时心软,就置国公府于危难之地了。
思及此,魏氏沉沉叹息一声,“我也知道你为难,所以,这隐瞒不报的错,我也就不追究你了,只是另一件事,你得如实禀我。”
林氏听到魏氏这话,心算是彻底放回肚子里去了,知道魏氏不会提接郑氏出来的话,她心里也松快了,于是忙说:“老太君有什么吩咐就是,但凡媳妇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跟我说实话,那晚去家庙的那些人......可是瑞王府派去的?”这件事魏氏想了许久,都觉得最有动手动机的,就是瑞王府那边了。
而她之所以会问林氏这件事,也是因为知道陆铮跟太子什么关系,所以笃定陆铮肯定能从太子那边知道些什么,而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陆铮也必定得如实告知林氏。
所以,她才敢直接这样问林氏。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定日子
听魏氏问出这话,林氏倒是没怎么吃惊。
以魏氏之心计,能想到这些并不奇怪,而这件事也实在没什么好瞒魏氏的,于是,林氏便如实答了:“老太君猜的不错,人确实是瑞王府派去的,不过......听铮儿说去的都是些死士,没留下活口,所以也就没了证据,不好直接告陛下知道。”
至于后来为何又牵扯了匈奴进来,这就是太子的意思了,林氏便没跟魏氏多说。
再说下去,就牵扯到朝局了,她们这些内宅妇人,总不好太过谈论这些事。
听话听音儿,魏氏也是个精明的,听完林氏的回答后,略一思索,就知道后面的事情不好多说,遂也不问了。
只是......
“当初跟瑞王府的这门亲事,我就说......”魏氏长叹一声,说不下去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再说什么呢?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当初将陆佳敏指给瑞王,是荣贵妃的意思,在皇上那里也过了话了,而郑氏又愿意的不得了,陆家又如何能抗旨不尊?
说白了,儿女都是债啊,这话真是没错。
林氏没接魏氏的话。
她大抵能猜到魏氏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所以她不想接。
往后但凡跟大房有关的事,她能不管就绝对不管!
不是她凉薄,她也是被逼到这个份上的!
魏氏倒也没追究林氏没接她的话。
她不是不知林氏心中有怨,也知道这怨从何来,若是从前,她还能从中缓和缓和,可如今......唉,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啊。
魏氏没话说了,林氏倒是还有话想说。
“老太君,媳妇有件事,想跟您商量商量。”
魏氏听到林氏这话,微微一怔,随即颔首道:“你说。”
“就是铮儿跟安笙的婚事,”林氏说着,看了看魏氏,见她并无不快,便接着道,“老太君也知道,安笙前几日过了十五岁的生辰,就是大姑娘了,所以媳妇想着,她跟铮儿的婚期是不是也该提起来了?铮儿那边,还不知什么时候又要北上,他一日不成婚,媳妇这心里就一日不落定,咱们家这样的......有些话媳妇不说,老太君必然也清楚,您看呢?”
魏氏听林氏提的是这件事,便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这话说得极是,他们俩的婚期,是该定下来了,找人看看日子,要是来年开春里有好日子,不如就定了吧。”
林氏也是这个意思,听魏氏也这么说,不由欢喜了些,“老太君所言极是,那媳妇这就找人问问看,春日里可有好日子。”
“成,这事你先看着,看准了就来告诉我一声,铮儿也确实该成婚了,他父亲像他这么大时,都有了他了......”提及次子,魏氏不免又是伤怀,低低叹了一声。
林氏心里也不好过,不过,她并未在魏氏面前表现出来。
魏氏身子不好,本就伤怀,何必再惹她伤心呢。
陆家伤心的女人,太多了,没必要再将苦挂在嘴边,摆在脸上......
......
林氏跟魏氏说过要将陆铮和安笙的婚期定下来后,便开始忙活这件事了。
先找人看了日子,确定来年上半年有三个好日子,开春里正好就有一个,林氏便欢欢喜喜地去找了魏氏。
禀过魏氏,得到了魏氏的同意之后,林氏便又去了永宁侯府。
顾家近来一直在忙活永宁侯顾麟的婚事,乍然听闻林氏上门,都是一怔,想不通林氏这会儿来做什么。
不过,这也不耽误徐氏欢迎林氏的到来就是了。
她巴不得能跟陆家走动得近一些呢,这样将来才好借势么。
林氏说来拜见顾家老夫人徐氏,徐氏自然好生招待。
林氏今日登门就是为了确定下安笙跟陆铮的婚期,也没打算跟徐氏啰嗦,因而略寒暄了几句,便直接道:“老夫人,我今儿来呢,是为了安笙跟陆铮的婚事,您看,这俩孩子定亲也有些时日了,这婚期,是不是也该定下来了?我叫人看了看日子,来年开春三月里,正好有个好日子,老夫人以为,将他们的婚期定在那会儿,可使得吗?”
其实她大可以直接将婚期定下来,然后来知会徐氏一声即可,徐氏必然也不敢有什么意见,不过,这到底是结亲,又不是结仇,所以,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不过多问一句,也不当什么,她就不信徐氏会不同意。
果不其然,徐氏听林氏提起这事,非常高兴,“我原也想着这事该提上日程了,只是近来家里事多,一时没顾得上,还是侄媳妇虑事周全,侄媳妇说得对,是该定下来了,既然侄媳妇看好了日子,那就定在那一天吧。”
因为早就下过定了,所以双方便省了下定这一步,定下婚期后,安笙就该准备嫁妆了。
按说,这事不该林氏过问,可顾家这个情况,林氏实在担心准备不出什么看得过去的嫁妆,叫安笙脸上难看,所以想了想之后,还是提了这件事。
不过,这事到底是好说不好听,所以她也担心徐氏心里犯合计,再为此发作安笙,倒是她好心办坏事了。
所以林氏的语气便有些犹豫,“还有件事,我这里思量了许久,也拿不准该不该跟老夫人说......”
林氏说着,便去看徐氏的反应。
徐氏的反应倒是有点儿出乎她的意料,只听徐氏闻言立即便说:“侄媳妇有什么事直说就是,咱们这样的关系,难不成还有顾忌,侄媳妇说是吧?”
这话说的,好像她跟林氏关系真的多亲近似的。
不过林氏倒没计较这些,见徐氏看上去倒还挺痛快的,想了想,便道:“是这么回事,安笙的情况呢,多少有些特殊,这事我不多说,老夫人必然比我清楚......这别人家的女儿出嫁呢,要么有自己母亲操心,要么有嫡母操持,可安笙这......我是想着啊,安笙这种情况,只怕什么就都要担在老夫人头上了,可老夫人这个年纪,按说正该享儿女孙辈们的福气才是,断没有一直操劳的道理,老夫人您说我这话,在理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