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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墨离     娇笙txt下载     娇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发疯了

    别说魏嬷嬷想不通郑氏到底要干什么,这一屋子的人,哪个也想不通郑氏到底要干嘛啊?

    连林氏都点儿惊着了。

    她是料想过那位会再闹起来,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能闹成这样啊?

    不,这不仅仅只是闹了吧,这是疯了吧!

    蒋氏心跳如鼓,莫名地,她就觉得今儿这事,少不了林氏背后出手的关系,可她抬头一看林氏,就见林氏跟她一样的惊愕不敢置信,不禁又不确定了。

    难不成,林氏跟她一样,也并不知情?

    若真是这样的话,还真是大房那位自己闹起来了?

    天呢,她知道大房那位一向无所顾忌,可也没想到,那位不顾忌到了这个份上啊!

    拆祠堂?

    这哪里还是闹,这根本就是疯了!

    魏氏也觉得郑氏疯了。

    要不是疯了,怎么可能会做出要拆祠堂这种,正常人绝对做不出来的事呢?

    郑氏这是要干什么?

    是嫌她活的太长了?

    还是嫌陆家的列祖列宗在祠堂里待的太安生了,非要闹出点儿动静,给列祖列宗看?

    陆佳敏也是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

    但她的第一反应却是,这是假的!

    “胡说八道什么呢!”陆佳敏对魏氏身边这位一向不卖她面子的魏嬷嬷,可没什么好感,见这消息是魏嬷嬷说的,就不肯相信。

    可她不信不要紧,只要别人相信就行了。

    魏氏青白着一张脸,气喘吁吁地吩咐道:“来啊,扶我,扶我去看看,我倒要看看,谁敢拆了我陆家的祠堂!”

    魏氏还病着呢,谁敢就这么扶她过去?

    再说了,若郑氏真要拆了祠堂,那魏氏见了,还不当时就得气过去.......

    考虑到这些,一时之间,屋子里就没人敢动弹。

    魏氏见丫鬟婆子都不动,登时怒了,捡起床头放着的药碗便掷了出去,“我说话是不好用了么!”

    魏氏这一发火,满屋子的人顿时动了起来。

    可魏氏的状态,步行去祠堂显然是不现实的,还是林氏反应快,叫人抬了软轿过来,然后跟蒋氏一起,将魏氏扶上了软轿。

    荣禧堂里忙成一团,已经没人再有心思去管陆佳敏这位瑞王妃了。

    忙乱之中,陆佳敏不知被谁挤了一下,又踩了脚,正要发作,一群人呼啦啦地都涌出去了。

    她见状,满肚子的气也是没处可撒,想了想,只能也跟着出去了。

    这么多人过去,她得看着她们,不许她们欺负她娘才行!

    都到了这一步了,陆佳敏居然还能这么想,也不得不说,这位的想法,实在有些异于常人了。

    ......

    因为魏氏催的急,所以,她们这一大帮子人很快就到了陆家祠堂所在。

    说是祠堂,其实也不过是个空院子。

    陆家地方大,单独辟出一个院子充作祠堂,供奉陆家先祖,还是绰绰有余的。

    当年因为争产的缘故,魏氏跟本家那些个族老们闹得很不愉快,后来就将老公爷这一枝从本家给迁出来了,所以,如今陆家祠堂里供的,可都是他们这一枝正正经经的先辈们。

    时人重孝,最敬祖先,但凡谁家里出了不敬祖先的后辈,那就是大逆。

    轻则一顿打,重则从族谱中除名,也是有的。

    陆家一门功勋,最是受人敬仰,还从没出过子孙后代敢在先祖面前不敬的。

    所以说,郑氏这也算是开了先河了。

    魏氏一行到了祠堂门口,就听里面传来阵阵咒骂声,和几声摔打声。

    魏氏颤声吩咐将她抬过去。

    刚一过去,就看到了叫她几乎厥过去的一幕。

    只见祠堂里头,几个奉命看着郑氏跪祠堂的婆子正死命拦着郑氏,而郑氏则高声咒骂着,撕扯着,近乎狂躁地将祖宗牌位下方的供桌,囫囵推翻在地。

    一时间,香炉、供果、家训什么的,全都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吃惊地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幕,仿佛前面闹得正欢的人,不是她们所熟悉的那个郑氏,而是一个不知哪里来的疯婆子。

    郑氏那个样子,可不就跟个疯婆子似的么。

    愣了片刻,魏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几乎是岔着声音喊道:“给我将这个畜生拖出来!拖出来!”

    要说在此之前,魏氏对郑氏还有诸多怜悯,那此时此刻,就是被消磨得一分不剩了。

    就这么个不忠不孝的东西,她当初怎么会瞎了眼,觉得她可怜?

    魏氏此刻真是恨啊,恨自己的有眼无珠,也恨自己的心慈手软。

    她早就有过教训,见识过这世间的人心之恶,怎么还会看走了眼呢?

    陆铭和陆佳敏,就是这时候赶到的。

    他们兄妹俩来的倒也巧,正好是一前一后到的祠堂门口,所以,自然亲眼看见了郑氏疯了一样推到供桌的那一幕。

    那一刻,陆铭眼前闪过许多的色彩,将他的双眼都蒙住了,什么都看不清。

    而陆佳敏则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个人,真的,真的是她的母亲吗?

    这......

    不管大房兄妹俩如何惊愕,魏氏却是已经派人将郑氏硬从祠堂里拽出来了。

    没错,就是拽。

    郑氏实在太能闹腾了,像吃了什么九转大力丸似的,浑身劲儿大的吓人,又状若疯癫,去了三个婆子,竟硬是没拉动她。

    后来魏嬷嬷又派了三个进去,才合力将郑氏拽出来了。

    郑氏做出这种事,下人们简直都看不起她。

    谁家要是出了这么个敢砸祠堂的不孝儿媳妇,那可真是满门无光!

    魏嬷嬷派进去的婆子都是做惯了粗活的,手上力气大,将郑氏拽出来,可没留什么劲儿,郑氏几乎是被她们给半拖着出来的。

    将人弄出来以后,几个婆子便听魏氏的,将人丢到院子里去了。

    没错,就是丢。

    郑氏几乎是被掼在地上的。

    她往日哪受过这样的罪?

    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郑氏被拖出来,浑身的疯劲儿似乎就小了许多,只歪坐在地上,赤红着一双眼瞪着众人,却没有再闹着要拆祠堂。

    魏氏见郑氏跟看仇人似的看着自己,不禁冷笑道:“怎么,你还要生吃了我不成!”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求情

    回答魏氏的,是郑氏的一声冷哼。

    她这一哼不要紧,直接将陆铭和陆佳敏的脸都给哼白了。

    他们兄妹俩此刻都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他们是亲眼见到郑氏发狂的,所以这一时间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内心的惊愕。

    没人敢说郑氏怎么了。

    但每个人心底几乎都有了一样的猜测,郑氏,怕是真疯了......

    因为除此之外,也没有更为合理的解释,能说明白郑氏为什么会这样了?

    毕竟只有疯子,才会失去理智,不是吗?

    但魏氏显然与旁人又有不同想法。

    郑氏就算疯了,做出砸祠堂这种事情,也是大不孝,这事,断不能就这么了了。

    这一次,魏氏看着郑氏的目光,没了分毫温度。

    她曾经纵容这个儿媳妇,那是因为她觉得她是陆家的人,正如陆佳敏方才所说,郑氏有千般不是,但也为陆家诞下了一对双生子,且辛苦将这双儿女抚养长大,所以,确实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但也不能因为郑氏有苦劳,她就能无底线的纵容啊!

    郑氏此举,已经超过了她所能容忍的底线了!

    “来人,”魏氏沉沉开了口,“去请几位族老过来。”

    请族老?

    众人闻言不禁一怔,但随即心头都是一寒。

    这个时候请族老过来,总不能是为什么好事,这怕是,要收拾地上坐着的那位了吧......

    陆家早些年跟宗族中的几位长辈闹得不太愉快,很长一段时间,差不多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但后来因为诸多原因,关系还是渐渐缓和了,所以,陆家若有大事,还是要请几位族老过来的。

    哪怕不帮着做决定,也是个见证。

    而陆家请族老过府的时候,可不多,唯一的两次,就是魏氏的长子跟次子战死发丧的时候,请过族老,后来却是再没什么事请过那些人了。

    可今儿,魏氏却要请族老过来?

    “老夫人,这......”魏嬷嬷想劝一劝。

    但魏氏这一次却并不听她劝,只太抬手阻止了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必说了,我心意已决,这样不忠不孝,泯灭人性的东西,我陆家容不下!我怕祖宗们半夜入梦,都要指着我骂我,理不好这个家!”

    魏氏显然怒极,一番话说得怒目圆睁,咬牙切齿。

    魏嬷嬷见状,自然不敢再劝,忙吩咐人去请族老们过来。

    陆铭这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也顾不上再多想什么对策不对策的,先忙扑到魏氏面前跪下了,磕头求道:“求祖母开恩,祖母开恩,母亲她,她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她不会......”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显然他自己也知道,郑氏此举无法用常理解释。

    可他知道,今儿他若不拦下魏氏,郑氏就真的完了!

    但凡有一点儿可能,他也不能放弃,不仅是为了郑氏,还为了他自己。

    他已经猜到魏氏要怎么做了,正因如此,他才必须要劝住魏氏,哪怕希望渺茫,他也要拼尽全力去做。

    因为,他不能有一个被除族的母亲,那他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想到这里,陆铭不禁又一阵悲从中来,他回来的实在太晚了,若能早一些,哪怕只早几年,他也不至于是如今这样......

    他实在不明白,既然上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为什么就不能早几年呢?

    早几年,陆铮还没长起来,林氏还是唯唯诺诺地老实妇人一个,魏氏还一心只有他们一家,若是那时候回来,他一定能将国公府的势力,全都收拢到自己手中的。

    可如今......如今他手中哪有什么势力!

    他拼尽一切接近瑞王,向瑞王投诚,也不过才换来了那么一丁点儿可怜的信任,他手中无人,想要谋成大事,实在太难了......

    这一刻,陆铭心底那股无可奈何的感觉,不由更加重了。

    魏氏却不知陆铭心中所想,只以为他是想替他母亲求情,到底也算一片孝心,因而,倒是没迁怒陆铭,但口气也算不上多软和就是了。

    “你不必说了,这一次,谁说我也不会听了,这不是我要治她,是她逼我的。”

    一个逼字,道尽了魏氏此刻的心情。

    确实,她原本真没想过要将郑氏从族谱中除名的,这非得天大的错处,才能这样做,而且,郑氏被除名的事情一旦传出去,陆家的名声也必定会被妨碍,所以,若非真的被逼急了,她实在不至于此。

    “祖母......”陆铭听出魏氏语气中的强硬,不由慌了,他扯着魏氏的下摆,不停地磕头,以期魏氏能心软,放郑氏一回,“求祖母三思,只当为了陆家的脸面吧。”

    陆佳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

    她再没了方才的从容高傲,也推开丫鬟的手,疾步奔至魏氏面前,在陆铭旁边跪了下去,同样抓着魏氏的裙摆跟着求道:“祖母,祖母您就当为了孙女的脸面吧,孙女不能有个被除名的母亲啊,王爷,不,皇上,皇上不会允许的!”

    陆佳敏急中生智,竟会想到拿皇上出来压魏氏。

    但不得不说,她这个“威胁”,说的很巧妙。

    因为陆佳敏说的这些,魏氏也都想到了。

    陆佳敏身为皇家儿媳妇,确实不允许私德有碍,而私德这件事,涵盖范围其实就很广了,或许表面上看陆佳敏的私德跟郑氏可能没什么太大关系,但若是有人硬要拿来做文章,也并不是不可。

    这也是当初这门亲事定下来的时候,魏氏不愿意的原因。

    与皇家做亲家,哪那么容易?

    如今掣肘之处,不就出来了吗?

    陆佳敏的话一出,林氏便暗道一声可惜。

    原以为今日能借机将郑氏那个毒妇直接赶出陆家,现在看来,只怕是不太可能了。

    跟林氏想法差不多的,还有蒋氏。

    她们都不傻,处在她们这个位置上,自然比一般人能看到的更多,所以也明白这其中的关节。

    陆铭显然也是明白的,于是忙希冀地看向魏氏,“祖母,祖母,求您只当为了咱们这一家子吧,铮哥儿......还有铮哥儿呢,他前途要紧啊!”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退而其次

    林氏听陆铭说着说着,居然扯到陆铮头上去了,不由气得眉毛竖起,也忍不住开口了。

    “老太君,铮儿的前途都是自己一刀一枪拼了命拼出来的,可不是靠着谁的好名声得来的!”

    林氏这话说的不客气。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若别人这么攀扯陆铭,郑氏只怕说的比林氏还难听呢。

    求情就求情,她还没说什么呢,居然将她儿子扯进来了,当她是死人不成!

    陆铭被林氏这么一说,脸顿时就涨红了,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丢脸过,什么面子,此刻已经顾不上了,他只知道,绝对不能让郑氏被除族!

    思及此,陆铭也不管好看不好看,脸面不脸面了,听到林氏这么说,转头便对林氏磕头,“二婶母,是我不会说话,是我不会说话,您别计较,只求您看在我实在焦急的份上,原谅我说错了话吧。”

    林氏不防陆铭会这样做,登时被吓了一跳。

    “你,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就事论事,你这样,倒好像我逼着你怎么着了似的!”林氏可不傻。

    最初的惊愣过后,她立即便做出了反应。

    她要是不说话,明儿说不定就要传出她苛待子侄的话了!

    魏氏疲惫地看着眼前这犹如闹剧般的一幕,深深地无力感一阵阵地涌上心头。

    “老太君......”魏嬷嬷见魏氏脸白的如纸一般,有些不安地唤了一声。

    魏氏可还病着呢,褚太医和安笙都交代了,切不可再生气,可今儿这......

    “我没事,”良久,魏氏才白着脸低低道了一句,尔后闭了闭双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疲惫似乎已经没了,“舒巧,派人将她送去家庙吧,对外……就说生了病,要静养一段日子。”

    魏氏说话的声音并不算高,但也不算低,至少离得近的都听见了。

    送去家庙......

    林氏和蒋氏听了这话都是一愣,但随即又都收起了面上了怔愣。

    这确实算是眼下一个比较合适的解决办法。

    送去家庙也好,就凭郑氏今日犯的错,送去了家庙,若不是有什么极为特殊的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再回来的。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将人弄走了......

    魏氏说要把郑氏送去家庙,对外说得了病要静养,陆铭和陆佳敏自然也听见了。

    陆铭不禁长出了口气。

    还好,只要没除族,就还好......

    陆佳敏却似乎对这个结果还是不满意,正要说话,却被陆铭拽了一把,这才闭上了嘴。

    魏氏看也不看他们兄妹,转头又吩咐林氏和蒋氏:“叫人将祠堂收拾好,我要向祖先们请罪。”

    “老太君,您......”林氏和蒋氏想劝魏氏先回去歇着,这些事情,她们也能做,可魏氏并不同意。

    “不必劝我,去吧。”魏氏低声道。

    “是,老太君。”林氏和蒋氏见魏氏心意已决,只好不再劝了。

    郑氏被人拉走了,嘴里仍然在喋喋不休地骂着什么,却已经没人去管了。

    几个婆子得了魏氏的话,下手没有分毫迟疑,没一会儿就将郑氏拽着走远了。

    郑氏的贴身丫鬟芳翠在后面跟着,也不敢乱喊。

    郑氏完了,她这个贴身丫鬟,只怕也好不到哪去。

    郑氏要去家庙,她势必得跟着的。

    因为郑氏犯的错太大,魏氏连东西也没叫收拾,直接就叫人将郑氏塞进马车里,送去了家庙。

    芳翠跟江妈妈原还想着贿赂贿赂那些人,哪成想人家看也不看她们送去的金银,当真分毫情面也不讲,连件衣裳,都没叫郑氏收拾。

    还是芳翠和江妈妈抢着拿了些珠宝首饰,并二人身上带着的一些碎银,郑氏才算是没“净身”被赶出护国公府的大门。

    魏氏说对外说郑氏出去养病,自然也要做做样子的。

    因为郑氏还闹着,几个婆子便将她敲晕了,然后直接送上马车。

    郑氏身边的人,只带着江妈妈跟芳翠,余下的,多一个也不许带。

    这一趟去家庙,可不是去享福的。

    ......

    那边几个管事婆子送郑氏去家庙,这边林氏和蒋氏也带人将祠堂清理了出来,重新摆好供桌,然后,才请魏氏进去。

    魏氏说要给祖宗上香请罪。

    林氏和蒋氏身为儿媳妇,自当陪同。

    陆佳敏见状,想了想,到底还是咬牙跟了上去。

    陆铭却没有进去,而是一个人来到祠堂门口,撩起衣摆,跪了下去。

    烈日当空,陆铭身子一向不好,再加上经过方才那事,脸色更是难看得厉害。

    若是往常,别说他跪一下了,就是叫太阳晃一下,郑氏也不能允许,可如今,他却自己跪在了这烈日之下。

    宛筠见陆铭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地跪在台阶下面,不由唤道:“大少爷,您......”

    陆铭知道宛筠要说什么,但他不能走,至少此刻,他不能走,更加不能晕过去。

    他转头扫了宛筠一眼,宛筠立即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魏氏等人在祠堂里跪拜了祖宗,请了罪,出来之后,就见陆铭跪在台阶下。

    魏氏目光动了动,到底还是道:“你身子不好,回去吧。”

    陆铭脸上却带着执拗的坚持,“孙儿不回去,母亲犯了大错,不敬祖先,孙儿也不敢辩驳,且更是自知有劝诫不当之罪,孙儿虽无颜面见祖先,却仍想向先祖请罪,还请祖母允准孙儿跪着吧。”

    魏氏听到陆铭这样说,嘴唇张了张,最后终究还是叹了一声,道:“随你吧。”

    说罢,人便走了。

    结果才下了两阶台阶,人忽然倒栽葱似的,朝台阶下面栽了下去。

    “老太君!”

    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响起。

    魏嬷嬷和林氏离魏氏最近,忙一把扶住魏氏,荣禧堂里的两个婆子反应更快,当下扑到台阶下去,准备给魏氏当垫背。

    不过好在,林氏和魏嬷嬷将魏氏扶住了。

    魏氏这一晕倒,可着实吓坏了众人。

    大家七手八脚地将魏氏送上了软轿,抬着人回荣禧堂,另早派了脚程快的,命赶紧去请褚思仁过来。

    陆铭也顾不上跪祠堂了,赶紧先跟着去了荣禧堂。

    魏氏一定不能有事!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指桑骂槐

    陆铭从没有像此刻这样迫切地期盼,魏氏的身体没什么事。

    因为一旦魏氏有事,郑氏就是首当其冲的罪人,而他,就是罪人之子!

    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毁灭性的打击。

    试想一下,世人怎么会容许一个罪人之子,继承国公府的爵位呢?

    而皇上又怎么会允许,一个气死长辈的罪人之子,入朝为官呢?

    所以,陆铭非常担心魏氏的身体状况,生怕魏氏真被郑氏气出个好歹来。

    魏氏被送回了荣禧堂,褚思仁来的很快,诊过脉后,这位老先生的脸色难得黑了下来。

    “不是说了,不要再让老太君生气,可怎么不过两日工夫,人就气成了这样?!”

    褚思仁怕是还没好意思直说呢,要真是说的再难听点儿,只怕就要问陆家众人,是不是本来就打算要将魏氏气死了。

    这人年岁大了,本就不该生气,气大伤身,这个道理没人会不懂,再说了,就算不懂,也有他特地的交代,他就不明白了,这陆家上下怎么都这么糊涂了?

    可就算别人糊涂,林氏不该糊涂啊!

    林氏接收到褚思仁疑惑的目光,不禁有苦难言。

    她倒是想不管不顾地什么都说出来呢,可是,她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

    再者说了,她还要考虑魏氏,若魏氏知道自己昏过去的时候,她将什么事情都跟褚思仁说了,还不定得气成什么样呢。

    思及此,林氏只好道:“劳烦世叔了,是我们不懂事,又惹得母亲生气,实在是不敢辩驳,还请世叔看在两家交往多年的份上,先给想个法子吧,老太君这病,到底......”

    褚思仁哪能看不出林氏的为难,暗叹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到底还是履行了为人医者的本分,捋了捋胡子,道:“老太君三日之内,气冲五内,这对她的身体,实在是个不小的伤害,如今,我也只能开个荣养的方子,先吃着了,这病……只怕得慢慢调理才行,可千万切记,再不可忧思过重,生气发怒了。”

    “多谢世叔,我们一定不再惹老太君生气了。”林氏闻言,忙颔首应下。

    褚思仁叹息着摇了摇头,再没说什么,转而开方子去了。

    林氏不敢离开魏氏,忙叫人跟着出去,伺候褚思仁开方子。

    陆铭见状,也跟了出去,大概是去问褚思仁,魏氏的病情去了。

    褚思仁一走,魏氏的卧房中陡然安静下来。

    蒋氏见林氏满面愁思,不由劝道:“二嫂也放宽些心思,这时候多思无益,如今老太君这样了,家里家外的,就更要二嫂多操心了,你可千万保重自身啊。”

    蒋氏这话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妥,但凡个差不多的,这时候都该这么劝。

    可偏偏,如今屋中就有个拎不清的人在。

    只听陆佳敏一声冷哼,然后,便不知客气为何物地开了口,“三婶可真会讨好人,好听的话都叫你说了,可你怎么不说说,祖母之所以会这样,归根结底,到底应该怪谁呢?!”

    说着,陆佳敏的目光便意有所指地瞥向了林氏。

    其实她以前是没这么尖酸的,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尽学了她母亲郑氏那一番做派,指桑骂槐,尖酸刻薄学了个十成十。

    蒋氏登时脸就红了。

    气的。

    她再怎么着,也是陆佳敏的长辈,既担了个长辈的名儿,陆佳敏好歹也该敬重她一些,哪怕只是流于表面呢?

    可陆佳敏这么直不笼统地呛她,分明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她留啊!

    林氏却不生气了。

    跟大房一家人,她觉得已经没什么好生气的了。

    不过,陆佳敏这么意有所指,她也不是傻子,焉能由着她?

    于是,林氏便看也不看陆佳敏,只对蒋氏道:“你的好意我知道,放心吧,我明白你的苦心,别光说我,你也是,如今这个家,该得靠咱们俩努力撑着呢,至于那些个拎不清的,不必理会。”

    指桑骂槐呗,打量着谁不会呢!

    陆佳敏一听林氏这话,便知道说的是她,登时就气得变了脸,正待分辨,陆铭走进来了,陆佳敏顾忌陆铭,想了想,到底没敢再说话。

    陆铭一张脸白的吓人,额上都是细细的汗珠,看着就像要不好了似的。

    陆佳敏还是很担心陆铭的身子的,毕竟一母同胞么,见陆铭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自己走进来了,忙瞪着眼睛骂跟在后头的宛筠,“你是瞎了眼了,看不见大少爷都撑不住了么,还不赶紧去扶着!”

    这话虽是在骂宛筠,但多少也有点儿借题发挥之意。

    林氏方才暗指她拎不清,她心里记恨着呢。

    宛筠被骂了,哪敢辩驳,忙上前去要扶着陆铭,但手还没沾到陆铭衣角呢,就被陆铭拂开了,“我没事,不用管我。”

    说话间,人已经来到了林氏面前,“二婶母,这是褚老大人给祖母开的方子,您看,是不是赶紧叫人安排着将药熬上?”

    陆铭姿态放的很低,一副一切全凭林氏做主的模样。

    陆佳敏想说话,但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林氏见陆铭这个做派,心里不由一阵腻歪,面上便淡淡地道:“方子交给魏嬷嬷吧,嬷嬷是最了解老太君的,知道该怎么伺候老太君才最好。”

    魏嬷嬷听了林氏的话,立即伸出双手,去接陆铭拿过来的方子。

    她不是看不出陆铭和林氏之间的机锋,但她却选择看不见。

    如果现在一定要选一个人站队的话,她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二夫人,至于大房一家......这一家子罪人,将老太君害到这般,她恨他们还来不及呢!

    陆铭见林氏不接自己的茬儿,又扯出魏嬷嬷来挡他,双手不由又紧了紧,但随即便又松开,如常将方子交给魏嬷嬷了。

    魏嬷嬷接过方子,转身朝林氏和蒋氏一福身,就出去安排人熬药去了,看也没看陆铭和陆佳敏兄妹俩。

    陆佳敏一看魏嬷嬷这个态度,险些没忍住,当即发作出来。

    不过好歹忍住了,只在心中暗骂了魏嬷嬷几句。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坚定

    陆铭却好像一点儿也不生气似的,眼中只剩下了魏氏,他站在床边,看着沉睡不醒的魏氏,一副忧心到不行的样子。

    林氏也没拦着陆铭,但也没理会他。

    不管陆铭是惺惺作态也好,真心实意也罢,她都不想知道,也不关心。

    她只知道,郑氏被送去家庙,她们家跟大房一家的“战争”,也就算是彻底开始了。

    从前那些小打小闹,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了。

    至今日起,只怕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不过,她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所以,倒也不至于接受不了。

    ......

    魏氏一直没醒,陆佳敏却不能一直待在国公府。

    她如今身份不同,断没有在娘家过夜的道理,所以,看着时辰有些晚了,也只能先离开了。

    陆铭到底不放心,出来送了陆佳敏。

    傍晚时分,和风阵阵,吹在人身上很舒服。

    然而,陆铭却一点儿舒服的感觉都没有,只有满心的烦躁。

    “你回去之后,若王爷问起,你便跟王爷说,祖母年纪大了,身子不好也是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需王爷操心。”陆铭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股子沉沉的暮气。

    陆佳敏听了一阵心惊,老老实实地点头应了下来,“我知道了……大哥,母亲那......”

    话未说完,便听陆铭道:“母亲的事……你别管,你只记着,你要牢牢抓住王爷的欢心,这便是你对母亲的一片孝心了,知道吗?”

    陆佳敏听了陆铭这话,本想辩驳几句,但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辩驳,只低低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这话从她还没嫁到王府,便每日都能听见,听得多了,有时候似乎也生出一股恍然来,似乎她真的只要讨好那位王爷,就够了,她的人生价值,也仅止于此罢了......

    陆铭并没有察觉陆佳敏的不对劲,或者是察觉了,这会儿也没心思去管,将陆佳敏送到二门,看着她上了车,他便回去了。

    ......

    陆佳敏走后不久,陆铮便回来了。

    他今日出城办差去了,方才才回来,进宫回了差事,刚一出宫,就见司契翘首等在外面,见了他忙迎上来,几句话将府里的事情说了,他听后一路疾奔回了府,扔下马鞭,便往荣禧堂跑去。

    待到了荣禧堂,见过了林氏和蒋氏,听林氏说魏氏刚吃了药没多大一会儿,又睡了,他便没再进去。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陆铭,直把陆铭盯得浑身上下没一处自在,心紧紧地提到了嗓子眼,才收回视线。

    “行了,你先回去收拾收拾自己,这一身臭汗的,待会儿就算见了老太君,也是叫他老人家担心。”林氏何尝看不出儿子目光有异,但她却没拦着。

    有些事,就算不拿到明面上来,大家心里也都清楚了,既如此,何必又再处处忍着呢?

    陆铮听了林氏的话,便颔首应了一声,然后,先回去收拾自己去了。

    ......

    永宁侯府。

    郑妈妈一路匆匆跑回玉笙居,也顾不上气都没喘匀,就赶紧朝安笙住的正房去了。

    见了安笙,郑妈妈忙道:“小姐,有信儿了,陆夫人叫人送了口信儿过来,说魏老太君的情况……不大乐观。”

    安笙听了郑妈妈这话,微微一怔,然后沉吟了一会儿后才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世子可回去了?”

    “回了回了,”郑妈妈闻言,忙颔首应道,“世子刚才回到国公府,瞧着行色很匆忙,小姐,您说世子若是知道......会不会......”

    知道什么,又会不会什么,郑妈妈却有些问不下去了。

    这话问出来,还不是戳安笙的心窝子。

    可即便她没明说,安笙却也明白,她到底想问什么。

    但安笙倒是并不担心这个。

    她相信,陆铮不会怪她的。

    郑氏,她是一定要除了的,可要是想要除郑氏,魏老太君那里,就必须得先解决。

    她想了很久,才想出这么个法子。

    先潜移默化间让魏老太君对郑氏失望,然后,再弄出件大事来,让魏老太君彻底失望。

    而当魏老太君彻底失望的时候,就是她除去郑氏的时候了。

    对此,她并没有什么下不去手的感觉。

    郑氏要她的命,要陆铮的命,且不是一次两次了,这种情况下,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以德报怨”?

    她只知道,别人要她的命,她除了自保,还要还击!

    不过,郑氏暂时还不能死。

    尽管她有一千种让郑氏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家庙里的办法,但是却都不能用。

    因为郑氏若现在不明不白地死在家庙里,那么,陆铭就可以顺势博得魏氏的怜悯,从而将郑氏大闹陆家,气坏魏氏所带给他的影响,消除的几乎不剩多少。

    这是陆铭最擅长的事情,要说到博取同情,真是没人比他更得心应手了!

    而陆铭,也是她要除去的另外一个人。

    没办法,陆铭心心念念的,都是要除去陆铮,取而代之,她也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思及此,安笙内心又坚定了许多,她想了想,吩咐郑妈妈说:“去跟苏远说,让他给胡大传话,现在把陆家的事情,散出去。”

    郑妈妈不想安笙居然会这样吩咐,一时间不由惊道:“可小姐,这事若散出去了,那陆家的名声可就......”

    “我知道,去吧,跟苏远说,让他知会胡大,闹得越大越好,另外,再叫他派人去陆家家庙,暗中守着那位大夫人,别叫她自己死了,也别叫别人害死她。”

    不知道为什么,郑妈妈总觉得有几分心惊,但见安笙一脸坚定,也不敢再劝了,忙躬身应了声是,然后,出去按安笙的吩咐行事去了。

    ......

    入了夜,西市却愈发的热闹,那一整条花街,沉寂了一个白日,此刻像是忽然间活过来了似的,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夜晚的花街柳巷,真乃“群贤聚集”,三教九流共同出现的场所,这个时候,却也是一日里消息流通最快的时候。

    但凡想要什么消息快速地散播出去,那从这里下手,就准没错......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大发雷霆

    护国公府大夫人郑氏不敬祖先,忤逆婆母,砸坏陆家先祖长眠祠堂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飞向了京都各处。

    一大早的,各家负责采买的奴才,便从街头巷尾间,平民百姓口中,听到了这个消息,回去之后,自然都报给主家知道了。

    按说这原本该算是陆家的私事,可陆家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私事便不能完全只是私事了。

    瑞王也接到了这个消息,当场就怒地摔了茶盏,然后叫人去将瑞王妃叫来。

    陆佳敏匆匆梳妆而来,还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就被瑞王给骂懵了。

    “你不是说什么事也没有?好啊,你竟敢欺骗本王!亏得本王还关心你们家那点儿破事,特地问了你,你倒好,居然跟本王藏着掖着,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了,你是不是就想这样看本王的笑话呢!嗯!”

    瑞王显得很暴躁。

    陆佳敏则吃惊不已。

    她嫁入瑞王府时间虽不算长,但自问同瑞王也算琴瑟和鸣,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但瑞王可是连句重话都没跟她说过的,可今儿居然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陆佳敏完全忘了要如何反应,以至于瑞王到底骂了什么,都没听清楚。

    她只觉得满心的委屈无从发泄。

    正委屈着呢,便觉耳边一阵凉风袭来,接着,一个重重地巴掌,便落到了自己脸上。

    陆佳敏简直惊呆了!

    瑞王打她!

    他居然敢打她!

    “毒妇!你还敢瞪本王!”瑞王显然也不比陆佳敏好到哪里,眼珠子瞪得溜圆,眼底发红,“本王当初真是瞎了眼,才算选了你做妻子!”

    说完这句话,瑞王便甩袖走了。

    而陆佳敏的丫鬟绮菱,这时才敢上前来扶起陆佳敏。

    “王妃,怎么办啊,王爷知道夫人的事了。”陆佳敏没听清楚瑞王骂了什么,绮菱可是听得清楚,所以方才才连个声音都没敢出。

    陆佳敏这会儿倒是听清楚绮菱的话了,不过,她却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而是怔怔地问绮菱,“你说什么?”

    绮菱急的都要哭出来了,抖着嗓子重复到:“小姐,奴婢说,王爷知道夫人的事了,怎么办啊?小姐,王爷看着是真生气了,这是恼您昨儿回来没跟他说实话呢!”

    陆佳敏这回才算是彻底反应过来,瑞王生的是哪门子气,又为何发了这么大的火。

    瑞王知道郑氏的事了!

    陆佳敏浑身的力气,骤然间如同被一下抽干了似的,歪倒在了绮菱身上,“他,他怎么会知道......”

    绮菱心道,她哪知道瑞王怎么会知道的啊,她就想知道,瑞王知道了郑氏的事,又发了这么大火,她们该怎么办!

    可看陆佳敏的样子,分明又不像是有主意的模样,绮菱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小姐,要不……咱们找大少爷吧?大少爷那么聪明,许会知道该怎么办的?”绮菱小心建议道。

    她也不敢说陆佳敏会不会听她的,因为昨儿就是陆铭交代的,让陆佳敏别跟瑞王说实话,结果陆佳敏回来就没说实话,然后.......然后,就是今早这样了......

    但陆佳敏显然已经忘了这些,听到绮菱说让她去找陆铭,她便同意了,“对,找大哥,大哥那么聪明,一定会......快,绮菱,咱们这就回去找大哥!”

    说罢,陆佳敏便扯着绮菱往外走去。

    “小姐,您先别急,容奴婢安排安排。”绮菱忙拽住了陆佳敏。

    再怎么着,也得安排交代一下才能出门啊,哪能就这么直接出去的。

    陆佳敏这会儿似乎没了主心骨,绮菱说什么,都听得很,闻言便点点头,应道:“好,你去安排。”

    绮菱将陆佳敏交给其他人扶着,自己跑去安排车驾去了,哪成想去了才知道,瑞王已经下令,不许陆佳敏出门了!

    怎么这么快?!

    绮菱第一感觉就是这个,然后随即心头又划过两个字,完了!

    陆佳敏才嫁进王府没多久,就被禁了足,这可是天大的事啊!

    ......

    瑞王府两位侧妃也立即得到了消息,听说陆佳敏被禁足,二人的反应截然不同。

    徐侧妃是忙安排人再出去打听消息,而顾侧妃,却是先仰天大笑了三声。

    顾安雅见顾凝薇笑得这般得意,不由劝道:“姐姐切勿表现得太过高兴,王爷可生着气呢,若叫他知道姐姐高兴,只怕还要迁怒姐姐呢。”

    顾凝薇听到顾安雅这样说,虽有些不快,但还是听了,然后转头又吩咐她,“这一回,那个女人算是倒台了,徐颖那个贱人没了后台,已经不足为惧,你快些动手吧,你要知道,我不是真接你来住着享福的,做好你该做的事。”

    顾安雅听到顾凝薇这样说,脸色不禁白了白,但随即还是颔首应说:“姐姐放心,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找机会动手的。”

    ......

    护国公府。

    陆铭一早刚起了,喝了碗白粥,又吃了药,正准备去荣禧堂侍疾,却见自己身边的长随匆匆跑了过来,说有要事禀报。

    陆铭叫将他叫进来,问了什么事,结果听长随一说完,当下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宛筠骇得不行,又是揉胸又是拍背的,不停地叫着,“大少爷,大少爷您别吓唬奴婢啊!”

    长随也唬了一跳,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陆铭。

    半晌之后,才见陆铭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我没事,你......你说,这消息已经传到如何了?”

    长随见陆铭指着他问话,忙答说:“回禀大少爷,外头都传遍了,就这么会儿的功夫,只怕是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啊!”

    长随说着,也是不由地一脸苦相。

    谁能想到,一大早起来,就有个这么重大的消息,砸到他头上了呢?

    这种事被传开了,大房这只怕......

    长随不敢想下去了,但心中难免也有些为自己的后路打算的想法。

    陆铭却似乎一点儿都没注意到长随的面色变化,只一味地沉着脸僵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不说话,长随和宛筠也不敢吱声,一时之间,整间屋子里静悄悄的,余声不闻。

第一千零九十章:谁之因?

    陆府其他各处也都陆续收到了信儿,知道郑氏大闹砸祠堂的消息被传了出去,皆是惊愕不已。

    林氏忙招过林妈妈,赶紧吩咐了两句,叫她马上去查是谁走漏了风声,然后自己则匆匆忙忙地赶去了魏氏那里。

    路上遇见蒋氏,二人对面碰上,见对方都是一副神容慌乱焦急的模样,不由都有几分惊诧,随即又了然,知道这消息多半不是对方叫人散出去的。

    蒋氏反应更快些,也拉得开面子,忙迎上前去,对林氏道:“二嫂听到信儿了这是?”

    林氏嗯了一声,点点头,“你也听到了吧。”

    “可不是,”蒋氏有些发愁地啧了一声,“一听见,我就吓了一跳,赶紧撂下筷子就跑过来了,二嫂,你说老太君这会儿......”

    林氏知道蒋氏是什么意思,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沉吟了一会儿后,道:“魏嬷嬷拿老太君身子为重,兴许不会跟老太君说。”

    蒋氏见林氏这话说的自己也有些没把握,知道林氏是心里也没底呢,只不好直说罢了,便也没戳破,点头应说:“我也觉得魏嬷嬷应该会以老太君身子为重,就算知道了,应该也会拦着不许跟老太君说才是,唉……你说说,这两日是怎么了,怎么接二连三的......”

    说着,蒋氏又忍不住摇了摇头,一副很发愁的样子。

    林氏心里同样惴惴地,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但与此同时,她心里居然还有一股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这样想不对,可是,一想到郑氏的丑行被公诸于世,她这心里头就分外的痛快!

    可这话她是断不敢说出来的,她是陆家媳妇,郑氏也是陆家的媳妇,同为陆家妇,她们之间到底还是有斩不断的联系的,她这会儿若是去看郑氏的笑话,自己才是要被笑话呢。

    ......

    林氏和蒋氏匆匆到了荣禧堂,刚进院,就见魏嬷嬷迎出来了。

    二人见魏嬷嬷一脸的沉肃,心中都不由一惊,然后忙加快了脚步。

    待迎面碰上了魏嬷嬷,林氏就忙低声问道:“嬷嬷可是听着信儿了?老太君那......”

    魏嬷嬷不等林氏问完,便道:“老太君还没醒呢,奴婢叫人瞒着,没敢跟老太君说。”

    林氏和蒋氏闻言,都不禁松了口气。

    半晌之后,林氏才语带艰涩道:“我已经吩咐林妈妈下去查了,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定要查个明白才行!”

    林氏这么说,也算是从侧面表明了,这消息不是她叫人散出去的。

    蒋氏闻言也忙跟着附和道:“是该赶紧查清楚,昨儿特地交代下去的,要他们闭紧嘴巴,不准乱传,却还是有人将消息散了出去,这往小了说,是守不住话,往大了说,分明就是居心叵测啊!”

    魏嬷嬷听林氏和蒋氏这样说,便定睛看了看她二人,见她二人面上神情不似作伪,这才放心。

    不是这二位叫人散的消息就成,这样的话,哪怕真是哪个奴才管不住嘴乱说话,也总好过两位夫人故意往外放消息,叫老太君好接受一些。

    这事不小,想一直瞒着老太君肯定不现实,如今也只能瞒着一时是一时了,先想办法让老太君身子养好些,她再慢慢透给老太君知道吧。

    她们三人这里正说着话,便听院门口又传来动静,三人俱都循声看过去,就见陆铭被人扶着进来了。

    他的脸色似乎比昨日更加难看,白的几乎毫无血色。

    然而,林氏看着这样的陆铭,却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心疼的感觉。

    只要一想倒陆铭和郑氏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她就对陆铭没一点儿心疼了。

    她心疼陆铭,陆铭可没见因为她的心疼,就少害陆铮一点儿呢!

    陆铭匆匆朝三人迎了上来,然后急忙问道:“祖母......”

    魏嬷嬷看着这样的陆铭,不禁也是暗暗叹了口气,然后道:“老太君还不知道呢。”

    陆铭闻言,也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然后,身子晃了又晃,一下子倒进宛筠怀中了。

    “大少爷,您可别吓唬奴婢!”宛筠吓得忙双手并用去扶陆铭。

    林氏等见状,还能说什么,只能先叫陆铭回去歇着。

    这可也是个病秧子呢,别老太君那头还没好,这位又病上了!

    刚这么想过,就见陆铭忽然呕出一口血来,接着,人就两眼一翻,昏过去了。

    乍见陆铭吐血,林氏等都骇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叫人送陆铭回去,然后,又是请大夫来瞧。

    陆铭被送走后,陆铮也回来了。

    陆铮一早接到信儿,就快马加鞭跑去褚思仁家里,去接褚思仁过来了。

    这也是他跟林氏商量过后做的决定,就是担心魏氏一旦听到这个消息,再有什么不好。

    虽说他们猜着魏嬷嬷多半会拦着不叫魏氏知道,但凡事都有例外,又牵扯到魏氏的身子,他们娘俩也实在不敢轻忽,于是便决定林氏先去荣禧堂看看,陆铮则赶紧去请褚思仁过来。

    ......

    褚思仁家里也是听到了风声的,所以,一早陆铮来接他,他也只是摇头叹息了几声,然后什么也没说,背上药箱就跟陆铮走了。

    正好在陆铭被送回房中时,到了陆家。

    结果就是,他来了之后不是先替魏氏看病,而是先替陆铭瞧了瞧。

    这话还是林氏提的。

    尽管她并不愿意这样,但此时此刻,她也必须得开这个口,否则魏氏醒了之后若知道她明知陆铭吐血,却不安排褚思仁去瞧,只怕反倒要怪她。

    就算面上不说什么,心中必然会有疙瘩。

    而这个时候,让魏氏心中有疙瘩,对他们母子来说,显然是不好的。

    所以她开这个口了。

    褚思仁医者仁心,倒是没有管其他的,他把过脉,见魏氏这里情形还好,也就先去瞧陆铭了。

    林氏想着既做了初一,也不能忘了十五,便吩咐陆铮说:“你祖母还没醒,这里也没你多大事,你陪着你褚爷爷去看看大少爷吧。”

    陆铮未尝不明白林氏的意思,闻言便颔首应了,然后,亲自陪褚思仁去了见山楼。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宽慰

    褚思仁和陆铮去了见山楼不久,魏氏便醒了。

    见林氏和蒋氏都在自己房里,魏氏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然后故意凶巴巴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还死不了呢,行了,都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家里一摊子事要忙活呢,我这有舒巧她们就成了。”

    魏氏显然是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当林氏和蒋氏是见自己病的重了,才一直陪在这里。

    可家里那么多事要忙,总陪在她这里怎么成。

    陆家人丁本就单薄,她这一病倒,家里家外的事情就都要林氏忙活了,蒋氏虽能帮着些,但到底做主的还是林氏,所以林氏这会儿肯定忙得很。

    因这,魏氏并不想林氏和蒋氏一直留在她房中侍疾。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有分寸,这一回,病的肯定不轻,但就像她自己说的,至少也死不了......

    只要死不了,唉......

    算了,事已至此,再想无益,那样没有丝毫人伦的东西,还是别再想了。

    林氏和蒋氏听了魏氏的话,并不敢反驳,近乎带着一种隐瞒了魏氏的心虚,二人只伺候着魏氏用了早膳,喝了药,便一同离开了。

    魏嬷嬷送二人出来,在院门口跟林氏和蒋氏低声交谈了几句,便回去了。

    三人已经达成了共识,不管怎么说,至少最近几天,还是得瞒着魏氏的。

    魏氏的身体,再经不起大起大落的情绪起伏了。

    ......

    而此时此刻,在见山楼里替陆铭诊脉的褚思仁,神情却不太好看。

    昨日陆府发生的事情,他已经有所耳闻,所以,对于陆铭脉象显示忧惧过重,倒也并不奇怪。

    只是,这位大少爷跟常人不同,他底子本就差,所以,在寻常人身上只是很轻的问题,放在他身上,可能都会很严重。

    褚思仁细细诊了脉,收回手,看了陆铮一眼,示意陆铮出去说。

    陆铮收到褚思仁的目光示意,立即心领神会,陪着褚思仁先出去了。

    而就在他们二人刚出去的时候,床上躺着的,陷入昏睡中的陆铭,却忽然睁开了双眼。

    宛筠一见陆铭睁开了眼睛,就喜得要叫人,却被陆铭一个眼神制止了。

    宛筠见陆铭这样,心跳不由加快了,然后,做贼一般地往后去看了看,像是在确定陆铮和褚思仁走了。

    这时候,就听陆铭低声道:“你出去,听他们怎么说。”

    宛筠听罢也不敢多话,忙点了点头,然后就出去了。

    ......

    见山楼外厅中,褚思仁和陆铮正在说话。

    宛筠不敢在陆铮面前耍小心眼,便也没偷偷摸摸的,而是直接走了出来。

    她出来的时候,正听见褚思仁正在跟陆铮说:“你大哥这病,只怕不十分乐观,他的身子向来不好,如今又忧思过重,实在不是养病之道啊。”

    宛筠听到褚思仁说陆铭的情况不十分乐观,登时吓得三魂七魄去了一半,再顾不上什么主仆尊卑,匆匆跑过去,急慌慌地问褚思仁:“褚老,大少爷这病,难道没治了?”

    大少爷明明已经好了许多了,怎么突然又......

    是了,夫人的事情闹成这样,大少爷怎么可能不着急上火呢?

    褚思仁不防备宛筠突然跑出来,给她吓了一下,好在不重,然后也没计较她没规矩,倒是实话答了她。

    “你们大少爷的身体,想来你也是知道的,最忌多思,可如今......你们府上的事......罢了,多少劝着些吧,事情既已出了,再思无益,倒不如放开些胸怀......”

    提到陆家昨日的事情时,褚思仁含糊了一下。

    说到底,这事可以算是丑闻一桩,他的为人秉性,是做不到看人笑话的,所以便没有明说。

    但宛筠也不傻,自然知道褚思仁也是知道昨儿的事情的。

    褚思仁胸怀坦荡,反倒宛筠这个丫头,倒忍不住有些脸红。

    这也不怪她,她到底是大房的人,大房出了这种事,她们做奴才的,自然也跟着脸上无光。

    褚思仁又交代了几句,开了方子,就提出要走。

    陆铮也没多留,交代宛筠好好照顾陆铭之后,便送褚思仁出去了。

    亏得今儿不是大朝,陆铮不必上朝,若不然这一大早折腾来折腾去,还真不够他忙活的。

    ......

    褚思仁跟着陆铮快马加鞭地赶到陆府,这会儿便有些疲态了,所以陆铮走得不快,一直扶着褚思仁,随着褚思仁的步伐往前走。

    清风徐送,吹来满园花草香,褚思仁却沉沉叹了口气。

    这会儿只有他跟陆铮了,他说话也就更直接了些。

    只听他沉沉说道:“你们家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如今......不管消息是谁散出去的,总归对你们家的名声不太好,你也要有个数,如今你们一大家子,可正经要靠着你支撑呢,你可得放开些胸怀......大丈夫立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个道理,老夫相信你是懂的,唉......好孩子,这些年,难为你们母子了......”

    最后这一句,褚思仁说的有些感叹。

    陆家那位大夫人的做派,他早有耳闻,这些年来,陆铮母子支撑着护国公府的门庭,还要纵容那位胡闹,其中多少不容易,外人又何尝能全都明白呢?

    所以,外人其实是最没有权利说什么的。

    就是他,也不过是自诩长辈,才多了这个嘴而已。

    可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后辈,这孩子当年多不容易,他也是知道的,战场上刀枪无眼,他小小年纪,硬是厮杀出一条路来,其中艰辛,哪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

    眼见着这些年陆家总算又稳定下来了,谁知又闹出了这样的事?!

    那位大夫人,从前就不是个明白的,如今,更是糊涂的厉害啊......

    “您的话,晚辈都记下了,您放心吧,晚辈不会在意外人怎么说呢。”对于褚思仁的好意,陆铮自然是真心领受。

    褚思仁听到陆铮这样说,想要再说什么,但最后到底还是只化作了一声沉沉的叹息。

    陆家遇到这样的事,他这个外人,除了能说几句宽慰之言,其他的,却也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一腔怨气

    陆铮将褚思仁送到门口,正要请褚思仁上轿,却见门前一辆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那马车略有些眼熟,他正看着呢,就见安笙从上面下来了。

    陆铮见到安笙,倒是没怎么惊讶,只赶紧迎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话一出口,陆铮又觉得不对,正要再说什么,就听安笙道:“我来瞧瞧你和伯母。”

    安笙为何来瞧瞧他与母亲,陆铮自然明白。

    他没有再问下去,只朝安笙点了点头。

    安笙见到褚思仁还在陆家大门口站着,便上前去见礼。

    褚思仁见到安笙,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捋着胡子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满意和欣慰。

    这个时候,安笙没有避而不来,就说明了她的态度。

    “快进去吧,我这就走了,你们也都别送了。”褚思仁朝陆铮和安笙摆摆手,径自上了轿子。

    陆铮安排了司契送褚思仁回去,自己则引着安笙进了陆家大门。

    “我可要去见见老太君?”安笙一面跟陆铮往里走,一面低声问道。

    陆铮听到安笙这样问,略沉吟了一下,答说:“暂且还是先不要了,祖母这会儿见了你,只怕还要疑心,她如今,还不知道外面的事呢,我先叫人去给母亲过个话,看母亲这会儿方便出来么。”

    “也好。”安笙听陆铮这样说,也没反驳,点头应了。

    陆铮的安排无可厚非,而他跟林氏的反应,也在她预料之内。

    出了这种事,陆家上下只怕都瞒着魏氏呢。

    只是......

    “伯母可说了,外面那些流言,要怎么应对吗?”安笙问这话的时候,仔细地看着陆铮的脸,似乎不想错过他任何一点儿细微的表情变化。

    陆铮神色倒并没什么变化,只照样低声回说:“这个……我还没来得及跟母亲商量,不过若我没料错的话,母亲大约不会管。”

    最后一句话,陆铮说的很轻,轻的安笙几乎要竖起了耳朵,才听出他说的是什么。

    不会管?

    陆铮的意思是,林氏对外面那些流言,很可能采取毫不作为的做法?

    不过,若真是这样的话,倒也不奇怪。

    林氏如今恨郑氏恨得不行,郑氏的丑行被公诸于世,虽然对陆家的名声会有影响,但说到底,这点儿影响在大仇面前,便微不足道了。

    “那你呢?”过了一会儿之后,安笙又问陆铮。

    “我?”陆铮似乎有些奇怪安笙会问他,不过,还是仔细想了想,答说,“……我只知道,外面那些话,并不只是流言。”

    外面传的那些话固然有些夸张成分,但实际上却桩桩件件都是郑氏做过的事,不容辩驳。

    所以,这所谓的流言,其实也不过就是事实被流传出去了而已。

    安笙没有再问了。

    她基本上已经确定了陆铮和林氏的态度,便没有必要再问下去了。

    ......

    皇宫。

    瑞王一早发了一通脾气,甩了瑞王妃陆佳敏一个巴掌之后,立即就进宫去见荣贵妃去了。

    进了昭阳宫,瑞王便先闹了一场。

    荣贵妃一大早的就见到儿子的喜悦还没维持多大一会儿,就被瑞王秋风扫落叶般的怒气给吓到了。

    等瑞王发作完了,荣贵妃也捂着胸口要不好了。

    烟若急的忍不住说瑞王:“王爷您这是做什么?贵妃娘娘可哪对不起您了?!”

    荣贵妃虽然捂着胸口没说话,但急促的呼吸和哀痛的目光无不说明她是认同烟若这话的。

    是啊,她又哪对不起这个孽障了?要他一大早的到跑到宫里来给自己甩脸子?

    不,这哪里是甩脸子,这分明是打她的脸!

    瑞王发作了一通,怒火似乎降下来了一些,听到烟若这样问,也没再发火,只沉着脸叫其他人都出去,说有话要跟荣贵妃说。

    到底是自己儿子,荣贵妃就是再生气,也没法真的对瑞王置之不理,于是只好让烟若将人都先赶出去。

    烟若毕竟是奴婢,自然得听主子的吩咐,于是乎,便将殿内伺候的宫人全都赶了出去。

    等殿内宫人都走了,荣贵妃才没好气地对瑞王道:“说吧,又怎么了!”

    瑞王这会儿倒是忍住气了,将陆佳敏母亲郑氏大闹护国公府,砸了护国公府祠堂,险些气死魏老太君,被魏老太君一怒之下发配到家庙去的事情,跟荣贵妃说了。

    荣贵妃听罢脸色遽然而变,声调高了不止一点儿,“什么?她疯了不成?!”

    所有人听见这件事的第一反应,都是郑氏疯了。

    可郑氏真疯了吗?

    “没有!”瑞王恼得一身怨气,“母妃,她疯不疯的,要紧么?您怎么看不出轻重呢!”

    荣贵妃听到瑞王这话,先是一怒,接着又一愣,再之后,双眼骤然睁大了。

    是了,眼下这个时候,郑氏是真疯还是假疯,有什么区别呢?

    哦,也是有区别的,区别只在于,他们丢脸的程度大小而已。

    瑞王一看荣贵妃的表情,就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不禁又抱怨上了,“这就是您为儿子选的好王妃?她有个这样没有人伦,不知礼义廉耻,丝毫不顾孝义的母亲,又能是个什么好的!!!”

    荣贵妃听到瑞王的抱怨,张了张口,想要反驳,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下去了。

    说什么呢?

    说陆佳敏不是她替儿子选的?

    还是说陆佳敏有个郑氏那样的母亲,并不代表她就也是那样不忠不孝之辈了?

    瑞王见荣贵妃被自己问住了,怨气不由更甚,“现在好了,阖京都知道她母亲那点儿丑事了,往后儿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被笑话呢!”

    荣贵妃面对儿子的埋怨,哑口无言,心里口里一阵苦涩。

    她现在也觉得,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选了陆佳敏呢?

    明明京中还有能做儿子正妻的女子,她怎么就给儿子选了这么个表面光的呢?

    一时之间,殿内无人再言,瑞王抱怨了一通,见荣贵妃一直不说话,也有点儿说不下去了,只沉着脸坐在那生闷气。

    就在这时候,烟若来报,说汪家夫人递了牌子进来,想要求见荣贵妃。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人性之恶

    安笙同陆铮一路走一路说,说着说着,便进了内院。

    正在陆铮要陪着安笙先去林氏的留樨院等林氏的信儿时,就见林氏和蒋氏相偕着从另一边拐过来了。

    二人见状忙迎了上去。

    才见过礼,就听林氏道:“才听人来报说你过来了,没想到竟在这碰见了。”

    说着,便朝安笙招了招手,示意安笙到她身边去。

    安笙见了,忙迎到林氏左侧,扶冬见状后退一步,将自己方站着的位置让出来给安笙。

    安笙站过去,扶住林氏的手臂,就听林氏又跟蒋氏说:“三弟妹可要到我那去坐坐?”

    蒋氏哪能这么没眼力见儿,猜着林氏跟安笙和陆铮肯定有话要说,她这会儿跟去算怎么回事,于是便婉言回绝了。

    “今儿不打搅大嫂了,绍毅昨儿晚上有些着凉,我想先回去看看他。”

    陆绍毅乃蒋氏次子,年方十一,如今正在家学中读书,已经搬到外院去住了,昨儿夜里听说贪凉吹多了风,着凉了,蒋氏正急着回去瞧他呢。

    林氏听蒋氏这样说,便也没有坚持请她,又关心着问了几句陆绍毅的情况,便带着陆铮和安笙,跟蒋氏暂且分开了。

    安笙扶着林氏,一路往留樨院过去。

    路上时候,只听林氏低声说:“难为你这时候还过来,只是,老太君如今的情形,怕是不便见你,我也就瞒着没叫往里头报了,你自来聪明,应该也明白我为什么这样做。”

    安笙闻言立即颔首应说:“伯母的意思我懂,老太君身子要紧,您思量得很对。”

    林氏拍拍安笙的手,虽没再说什么,但眼底的满意和欣慰却是藏不住的。

    ......

    走了一会儿,三人到了留樨院,一路进了林氏的房间,这才关起门来说话。

    眼下只有他们三人,林氏说话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只听她先是沉沉叹了口气,然后才问安笙:“你来前儿,家里可有人说了什么不曾?”

    她是怕安笙因这事跟着受委屈,被人说嘴,因而才特地问了句。

    安笙自然也明白林氏的顾虑,因而听见林氏这样问,忙说:“倒是不曾有人在我面前说什么......伯母您不必担心我,您知道我的,向来不在意别人怎么说。”

    她这话倒不是在哄林氏宽心,而是真的不在乎。

    若真在乎,她也就不会那样安排了......

    林氏也知道安笙的性子,看着和软,其实内心再刚强不过,也确实不像是为那几句闲话生气的样子,便放了心。

    只是,转念又想到家里的事,又是一脑门子的官司。

    虽说郑氏这事被人捅了出去,她心里是挺痛快的,可这份痛快背后却埋着隐患呢。

    只要他们和大房一家子不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那那一家子出了什么事,她跟陆铮就没办法完全袖手旁观。

    上头到底还顶着老太君呢!

    依着她自己的想法,是断断不想再管那一家子一星半点儿的,可是,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同出一宗,又怎么可能撕撸干净呢?

    正在林氏犯愁之际,忽听安笙说:“我来之前收到消息,瑞王进宫去了。”

    这话说的林氏和陆铮都是一怔。

    瑞王进宫去了,这消息他们竟然还没收到,安笙就已经知道了?

    不过转念一想又释怀了,安笙手中有胡大那样的人,消息比旁人更灵通些,倒也不奇怪了。

    不过,瑞王进宫去了......

    这一大早的,今儿又不是大朝,外面又传出了那样的消息,瑞王这会儿进宫,只怕不是去见皇上吧,那......就只能是去见荣贵妃了......

    林氏看了陆铮一眼,陆铮当即意会,遂道:“待会儿儿子联系一下太子殿下,看宫里有什么消息没有。”

    林氏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又跟安笙说:“难为你警醒。”

    所以安笙这会儿过来,只怕不只是为了来看她和陆铮好不好,还有给他们送信儿的目的吧。

    如果瑞王真是进宫去见荣贵妃了,那十有八九是为了郑氏的事情,陆佳敏如今是瑞王妃,瑞王和荣贵妃......

    林氏正想着呢,忽听扶冬来报,说周应有急事,要求见陆铮。

    周应乃陆铮的亲卫队队长,又兼之与太子暗卫的联系人,所以,他这会儿过来,多半是太子那边有什么话要传。

    林氏和安笙也不是外人,陆铮便没忌讳,叫扶冬传周应进来了。

    周应跟着扶冬进了屋,跟几人一一见了礼,然后便抱拳道:“将军,太子殿下让人传话过来,说瑞王今早大发脾气,打了瑞王妃一巴掌,然后,便进宫去见荣贵妃了,太子殿下说瑞王和荣贵妃母子脾气都大,叫您防备着些,免得他们下狠手。”

    周应报完这事,便行礼退下去了。

    林氏看了看陆铮,略有些不解:“太子殿下这是......担心瑞王母子对咱们家下手?可是......”

    太子叫陆铮防着瑞王和荣贵妃下狠手?

    对谁下狠手?

    陆家?还是陆佳敏?

    应该是陆家吧,否则太子殿下也不会特地传信儿过来,叫她们防备着了。

    可是,这事怎么也不该迁怒到陆家头上来吧?

    “殿下应该不只是这个意思......”陆铮也是一时有些没弄清楚太子的用意。

    按说太子特地叫人来传这个话,应该不只是这么粗浅的用意才对,那......

    正当陆铮和林氏都陷入沉思之际,忽听安笙缓缓道:“也许,太子殿下是想让你防备着,瑞王母子对你那位大伯母下手呢?”

    这个担心,安笙也有。

    她起先只想过要防备陆铭,但是在听到方才周应说,瑞王是在打了陆佳敏之后才入宫去见荣贵妃的,她便往这方面怀疑了。

    也是因为最一开始,她便想过要防备陆铭对郑氏下手的缘故,所以,才会第一时间想到瑞王母子也可能对郑氏下手。

    但她之前的怀疑若说出来只怕没人会相信,反要认为她将人性想的太恶,所以,她也就什么都没说,只叫胡大安排人守着陆家家庙。

    可事实上,这世间人心之恶啊,很多时候还真就是世人所难以想象的......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是友非敌

    听了安笙的话,陆铮心头忽地一动,渐渐也有了计较。

    是了,太子殿下不会无缘无故叫人来提醒他这么句话,瑞王母子就算有再大的气,也撒不到他头上来,但是,瑞王这份气,却可以撒到他那位大伯母头上去,且这样说来,还勉强能算是冤有头债有主呢。

    林氏也觉得安笙所言甚有道理,思索了一会儿后,不禁点点头,赞同道:“安笙言之有理,铮儿,你快安排些人手去守着家庙,太子殿下说得对,瑞王母子都不是好脾气的,若真发起火来迁怒,只怕真要做什么呢。”

    林氏到底不是没见识的市井妇人,想通了其中关键之后,便立刻又考虑到了很多。

    比如,瑞王母子若为了不想丢脸,便可杀了郑氏,然后做成郑氏因羞愧自戕的假象,来迷惑世人。

    毕竟只要郑氏一死,再大的错处也要随着时间的推进尘封起来,郑氏犯的错是不算小,但到底也不是乱世这样十恶不赦的大罪,大部分人都不会在她身死之后,还不依不饶地说她的错处的。

    而若是瑞王母子成功将郑氏的死,做成因羞愧而自戕的假象,在世人眼中,郑氏便不是无可救药的,至少,她还是知道羞愧的,不是吗?

    这样一来,郑氏的错误就不会显得那么没法原谅了。

    林氏想到这些,陆铮自然也想到了,且他比林氏还想到更深一层。

    太子特地叫人传话来,若真是这个意思,那就不单单只是为了他了,应该是还与大计有关。

    这次的事被传出去是个意外,但仔细想想,对他们却不能说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皇上近来态度不明,荣贵妃复宠,瑞王虎视眈眈,这些对太子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太子虽为储君,但是,皇上还是皇上,太子就仍旧只是储君而已。

    储君,并不是君,一字之差,差之千里,史书上记述过多少,一辈子都还只是太子的太子......

    所以,太子的情形并不十分乐观。

    朝堂之上,看似三分而治,但实则不然。

    太子如今是隐隐占着上风的,但因为皇上态度不明,他们这一派也不敢轻举妄动,杜相近来十分谨慎,朝会的时候,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只在皇上问起的时候,才会小心应答几句。

    这一切,都是因为皇上态度不明引起的。

    皇上正值壮年,后事如何,谁也不敢断言,所以这段时间,他们一直都在韬光养晦中。

    若这个时候,能借此事打击到瑞王,也不得不算是一桩好事了。

    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是并不想拿自己的家事做这个筏子的,这倒是无关其他,只因实在有些违背他处事的原则。

    ……

    安笙到底还是没跟陆铮和林氏说,郑氏的事情是她叫人散出去的。

    不是不信任,而是太了解了。

    她知道陆铮的性子,断不会喜欢这样的手段,所以,她做了,却没说。

    因为她知道,即便她实话说了,陆铮也不会怪她,但只怕却要因此有负担,所以,她最终还是没有实话告知。

    ......

    安笙没有在陆府久留,话说的差不多了,便告辞出来了。

    陆铮送她到门口,看着她坐的马车悠悠远走之后,方才回府。

    若是平日,他必然是要亲自送安笙回去的,可今日却不行。

    一来,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二来,他这会儿不太适合出现在永宁侯府。

    安笙是打着来陆府探魏老太君病的旗号来的,若他再送安笙回去,顾家的人该怎么想?

    送走了安笙,陆铮回府之后便将周应叫来,让他调出十来个好手,现在就去家庙里守着,保护郑氏的安全。

    刚安排好这事,前去送褚思仁回府的司契就回来了,陆铮又招来司契,叫他找人去瑞王府门外盯着,看瑞王妃是否出门。

    司契领了命令,又忙不迭地跑了。

    这边司契刚走,那边安排出去打听消息的几个人便也回来了。

    管家带着人来找林氏回话,林氏叫他们先等等,让扶冬去请了陆铮过来一起听。

    等陆铮到了,几个出去打探消息的便说开了。

    郑氏的事情,现如今说是传的满城风雨也不为过,差不多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这一大早的,街头巷尾几乎都在议论此事。

    不过,外面人说到这事,看笑话的倒是没有几个,大部分人都忙着谴责郑氏呢!

    唯有几个闲汉乱说,被他们教训了一顿,倒也老实了。

    林氏和陆铮听了下人们的回话,不禁对视了一眼,母子俩眼中皆有些疑惑之色。

    这事......似乎哪里有点儿不对劲儿的样子?

    不过,林氏还是先叫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先下去了,只留下管家陆山劲问话。

    陆山劲知道林氏要问什么,所以,还不待林氏问呢,便自答道:“夫人,世子,奴才带着人查了一圈,昨儿除了几个婆子夜里闲话的时候,说了两句大夫人那事,便再也没人提起过了,且昨日没有生人上门,出过门的人也严加审问过了,都不曾对外透露过此事,所以,奴才斗胆猜测,许是昨日送大夫人去家庙的时候,被什么人给瞧见了,入了心......”

    林氏一听陆山劲的话,便明白了。

    若真是有心人瞧见郑氏被送家庙,还真有可能把这件事给传出去。

    可是,这个人是敌是友还未可知,这就叫人挠头了。

    外头盯着陆家的,可不少,到底会是谁呢?

    “母亲,”这时候,就听陆铮道,“儿子以为,传这件事出去的人,也许是友非敌。”

    “这话怎么说?”

    “很明显,外面虽有流言传出,但对陆家的名声却没影响多少,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大伯母身上,咱们此刻反倒成了‘受害者’,故儿子推测,传出这件事的人,应该并非故意针对咱们,且有一点尤为重要,您别忘了,这事……瑞王那边反倒最先排除了可能,不是他,也不是他背后的汪家,那么,这个传消息的人,多半是友非敌。”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高义

    陆铮这话当然也是相对而言的,林氏自然懂儿子的意思,所以倒是也觉得儿子说的颇有道理。

    且有一点不得不说,对于林氏本身来说,她对那个将这件事散播出去的人,其实并不讨厌,甚至隐隐还有几分感激。

    感激一个将自家“丑闻”公诸于世的人,这话听起来似乎有几分大逆不道,不知内情的人大抵还要以为林氏疯了。

    但林氏自然是没有疯的。

    她不仅没有疯,还很清醒,所以她完全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想。

    因为在她内心深处,如今的郑氏已然不能称之为家人了,要是硬要界定一个关系的话,她更愿意叫郑氏为仇人。

    试问一个处心积虑想要害她儿子性命的女人,不是她的仇人,是什么人?

    但这种话,林氏跟谁都没有说,包括陆铮。

    在她心里,陆铮是要做大事的人,所以,她并不想让陆铮太过接触这些人性的阴暗,尤其,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内心的阴暗一面,她就更不想儿子知道了。

    这是一个做母亲的私心。

    大凡为人,皆有私心,林氏自然也不例外。

    ......

    陆铮安排了人手去家庙守着,到底还是有几分不放心,入了夜,便差人给太子那边传话,又悄悄地去见了太子一面。

    见过太子之后,对宫里的情况便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陆铮与太子详谈了小半个时辰,刚从太子书房出来,就见太子近卫首领迎上前来,低声报说:“陆将军,您府上来人了,说是急着见您。”

    近卫首领话音刚落,便见太子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闻言便对陆铮道:“你赶紧去瞧瞧,怕是那头真出事了。”

    太子口中这个那头指的是哪一头,陆铮很清楚,因为他跟太子想到一处去了。

    于是也没跟太子客气,抱拳应了一声之后,转身便走。

    才刚下了一层台阶,又听太子道:“等等,孤给你两个人手,你带着一起去,老大那个人,脾气急,向来不知道什么叫收敛,若他真起了杀心,只怕不会是小手笔。”

    陆铮听到太子这样说,也没推辞,颔首谢了恩,便带着太子指派给他的四名暗卫,一道走了。

    他是秘密来的东宫,出去自然不能大摇大摆,所以仍旧照着太子的安排,走的避人小路。

    待出了宫门,沿着漆黑宫墙走了一段,便见周应等在一处拐角的阴影中,见到他出来了,方才走到月光下来。

    “将军,”周应迎到陆铮身边,低声对陆铮耳语道,“家庙那边传来消息,留的哨卫查到有人摸上山了,约有一小队的人马,功夫底子不低,应该是奔着咱们家的家庙去的。”

    陆铮闻言,双眸微微眯了一下,一双鹰眼般的锐利的眸子在幽幽的月光下微微闪动了一下,然后对周应道:“去家庙。”

    周应颔首回了声“是”,然后便引着陆铮去他绑马匹的地方。

    他猜着陆铮听到这个消息多半就会要去家庙,所以早就准备下了。

    陆铮看到周应预备下了马匹,且已经细心地在马蹄上都绑了棉布,也没说什么,只朝周应点了点头,以示赞许。

    周应跟着他不是一日两日了,很多事情并不需要他交代,周应也知道该怎么做,有这样的属下,很多时候能省下许多麻烦,于他是幸事。

    ......

    永宁侯府。

    夜色渐深,永宁侯府上下几乎都已经歇下了,唯有玉笙居里,还点着一盏小灯,昭示着这里的主人未曾歇下。

    安笙确实还没歇下,她在等消息,等胡大那边的消息。

    她已经等了一晚上了,但她坚信,今晚一定会有消息。

    果不其然,亥时正,郑妈妈匆匆过来了。

    不过,对于郑妈妈带来的消息,却让安笙有点儿意外,只听郑妈妈压着嗓子,道:“小姐,胡大来了!”

    安笙听到郑妈妈这话,略有些惊讶地坐直了身子,挑眉问道:“他亲自过来的?”

    郑妈妈听到安笙这样问,立即点点头,回了声是,然后又立即道:“胡大说那边有动作了,一刻钟前,一队人马朝山上陆家大夫人待的家庙去了,陆将军那边不知什么反应,胡大让奴婢问问您,可要他去那边看看?”

    安笙听到这话,沉吟了片刻,忽然从榻上站起深来,问郑妈妈,“他在哪?”

    郑妈妈闻言不禁一怔,但随即便明白安笙问的是胡大,于是忙答说:“在您从前夜里出门的那个小门外头。”

    安笙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然后抬起脚便往外走。

    郑妈妈和青葙见她这样也不多问,俱都跟了上去。

    ......

    不多时候,主仆三人来到了那处偏院。

    安笙熟门熟路地进去,走到了从前爬洞出府的地方,然后,对着墙壁轻轻敲了几下。

    片刻后,外面也回了几下,声音虽低,却也不耽误听清楚。

    安笙听见了,便对着墙外道:“先生可方便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不久,就见一个人利索地从墙头上翻过来了,一瞧,可不正是胡大。

    胡大没想到安笙会亲自过来,跳下墙来,立即来到安笙面前,抱拳拜道:“姑娘可是有吩咐,但讲无妨。”

    安笙也没跟胡大寒暄客气,直接就问:“先生自己可想去陆家家庙那边?”

    胡大跟安笙认识也算小一年了,期间又帮安笙办了不少事,算是对安笙的性子有了了解,知道安笙这样问,就是真的想知道他自己的意愿。

    因而只略想了想,便答说:“我想去看一看,我记得姑娘说过,陆家这位夫人,暂时还不能有事,会对陆将军名声不利。”

    安笙大抵猜到胡大会这样回答了,所以真听他这样说,倒也不意外,只沉吟了片刻,便道:“先生既已有了决断,那我便也不拦着先生了,只是,此行凶险,还请先生万万保重,凡事以自身为重,再有......安笙这里,先行谢过先生了,先生高义,安笙铭记于心。”

    说着,安笙便朝胡大深深拜了下去。

    郑妈妈和青葙见状,也都跟着深深地福了下去。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闹

    胡大见安笙主仆三人如此,一张脸登时便红了,囧的忙要去扶安笙,手到了近前却发现不妥当,又一脸局促地收了回来,口中不停地说:“姑娘不须如此,实在不须如此啊......”

    安笙见胡大不自在,也没有难为他,拜了那一下,便直起腰身来了,“当日我救馨儿,先生与夫人对我铭感五内,今日我之心情,便如同当日的先生与夫人一样,这一拜,是先生当受的。”

    安笙语调轻缓,慢慢地说着这句话,明明是没多少力道的,听起来却叫人觉得掷地有声。

    胡大神情不禁郑重起来,朝安笙严肃地颔了颔首,“姑娘放心。”

    一句放心,已经足以说明他的意思了。

    安笙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目送着胡大又翻墙出去了。

    胡大走后,安笙站在院墙内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那道高墙,好一会儿才对郑妈妈和青葙道:“回去吧......”

    郑妈妈和青葙明显察觉出安笙的心情不算好,都没敢说话,默默地陪着安笙回去了。

    ......

    双峰山,陆家家庙。

    算上昨日,已经来到这里两日的护国公府大夫人郑氏,今夜亦是喝了安神的药,才沉沉睡去。

    昨日被送到家庙来不到一个时辰,郑氏就似乎恢复神智了,人也清醒了过来,见到自己在家庙中,很是闹了一场。

    可惜,这一次任是她如何地闹,都没有人理会,她身边只有芳翠跟江妈妈,这俩人倒是不敢不敬她,但是也没什么用。

    魏老太君这一次下了狠心,这家庙里里外外都交代过了,谁也不许放郑氏主仆出去,每日只叫郑氏在禅房中抄经思过,其余地方一概不许去。

    这跟坐牢又有什么分别?

    郑氏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可她不受着也不行,这里不是护国公府,没人会理会她闹不闹,要闹也行,就在她的小院子里闹吧,反正院门从外头锁着的,任郑氏怎么闹也不开,所以郑氏就是闹出天去,也没用。

    郑氏闹了一阵,将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依然没什么用,渐渐地平静了些,有心思问芳翠和江妈妈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得多大的事,她才会被关到这里来?!

    芳翠和江妈妈听到她这样问,都骇得不行,以为郑氏失心疯了,砸家祠的时候正在犯疯病,清醒过来之后才不记得那会儿到底做了什么。

    可是这样的话,她们却不敢跟郑氏说。

    但不说显然也不行。

    郑氏将家祠给砸了,这是天大的错,要不然也不能被赶到这家庙里来不是?

    如今她们跟被人软禁了也没什么区别,芳翠和江妈妈都是死契的奴才,卖身契捏在郑氏手里,也不敢有二心,且还存着郑氏还能带着她们回国公府的念想,便小心地将郑氏砸了家祠的事,用尽量隐晦地语言跟郑氏说了一遍。

    郑氏听完果真大骇,一副完全不能相信的模样。

    这让芳翠和江妈妈更加认定,郑氏是失心疯了,而不是故意要砸家祠。

    所以,她们忍不住就想,兴许魏老太君过一阵子就消气了,然后再知道郑氏是病了才会那样,说不定就派人将她们接回去了,于是乎,二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起了郑氏,叫她宽心。

    可郑氏怎么可能宽心。

    她再缺心眼也知道砸了家祠是什么概念,当时倘或不是儿子拦着,她想魏氏只怕真要将她从族谱上除名了!

    想到这个可能,郑氏一身的汗顿时退了个干净,只觉遍体生寒。

    然后,她便闹着要见魏氏,哭着求着家庙里的人放她出去。

    可是,任她哭哑了嗓子,外面也是一点儿动静没有。

    郑氏哭了许久,最终哭晕了,这才消停。

    结果第二天一早,又听说外面增加守卫,郑氏更觉得不对劲,便又闹了起来。

    可昨儿陆铮那些亲卫不在,都没人理她哭闹,今儿自然就更不会有人理会她了。

    郑氏哭得筋疲力竭,方才停下。

    歇了一整个白日,天刚擦黑,郑氏又闹上了。

    可她老这样也不是办法,眼瞧着她就要哭死过去了,芳翠和郑妈妈只好求家庙里的人给送些安神药来。

    家庙这边的人只接到要看着不许郑氏出去的命令,其他的倒是没接到,所以也并没有在吃穿上苛待郑氏。

    但再不苛待,这里又如何比得了国公府?

    郑氏锦衣玉食,华服美婢惯了,乍一到此处,哪里能适应?

    所以她想回去的心,就更强烈了,可她连这个院门都出不去,又怎么能回国公府?

    于是乎,就只有闹。

    但她到底也不年轻了,老这么闹,身子也熬不住啊,所以,芳翠和郑妈妈才想到要给她吃安神药。

    安神药中大都有助眠的药物,所以郑氏喝了药,没多久便沉沉睡了。

    她这一睡,所有人都不禁松了口气。

    虽说她们接到了命令,但郑氏老这么哭啊闹啊的,也叫人受不了不是?

    如今人可算是睡了。

    郑氏睡熟了,心力交瘁的芳翠和郑妈妈才也敢去歇着。

    只是,二人都担心郑氏夜里会醒,所以便商量着轮流值夜,这一晚,正是芳翠值夜。

    芳翠寻常给郑氏值夜习惯了,所以睡得历来浅,稍有些动静便醒了。

    这天夜里也是一样,她觉得自己才刚睡下没多大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似乎有动静传了进来。

    芳翠觉得奇怪,不知道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便披着外衣起身来了。

    先看了眼郑氏,见郑氏睡得正熟,她略略放了心,这才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她不傻,知道这大半夜的,不能随便开门,所以只竖起耳朵去听。

    可她贴着们听了半晌,也没太听清楚,正想着是不是开门去看看呢,就听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芳翠一听这动静,顿时吓了一跳,忙捂着胸口,刚要问是谁,结果就听门外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开门,芳翠,是我。”

    江妈妈?

    芳翠听出门外是江妈妈的声音,立即将门打开,然后就见江妈妈一脸惊骇地样子,吓得她忙问:“江妈妈,怎么了?”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杀人了

    江妈妈听到芳翠问她,却没回答,而是一下窜进房里,然后立即叫芳翠关门。

    芳翠不知出了什么事,但见江妈妈这样,也吓得忙去关门。

    等门关好了,才见江妈妈捂着胸口,一脸惊骇地道:“我的老天爷啊,外头杀人了!这,这天子脚下,怎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

    芳翠一听到江妈妈说外面杀人了,就吓傻了。

    江妈妈说什么?

    杀人?

    家庙外面,杀人了?

    这怎么可能呢!

    “江妈妈,你,你在......”芳翠那句吓唬我还没说出来,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尖利的喊叫,接着,就听一阵刀剑碰撞之类的声音,传了进来。

    芳翠立即吓得一哆嗦,一口气憋回了嗓子眼里,眼珠子瞪得快要突出来,人已经是不会动了,看样子,似乎是吓傻了。

    江妈妈到底比芳翠镇定一些,抖着手叫芳翠:“快,快拿东西来堵着门,堵......堵住门!”

    芳翠听到江妈妈说拿东西堵门,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了似的,猛地一个激灵,缠手缠脚地往窗边放着的长案跑去。

    可她一个小丫头,如何弄得动这么大的物件儿,是以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不过让那长案挪动了一点点。

    江妈妈见状,也顾不上骂芳翠没用了,赶紧过去帮忙。

    外头杀人了,杀人了啊,还说什么,保命要紧啊!

    亏得郑氏吃了安神药,这会儿睡得倒沉,要不她醒着还指不定怎么闹呢,说不定还得将匪徒引来。

    没错,江妈妈已经自动将外面的人定性为了匪徒。

    废话,这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杀人,不是恶匪,还能是什么人!

    到了这会儿,江妈妈倒是有几分感激国公府派人来守着家庙了,要是这里只有她们,这会儿她们肯定就成了匪徒们的刀下亡魂了啊!

    幸亏,幸亏外面还有那些府卫!

    江妈妈和芳翠合力,将那长案挪到门前堵住门口,仍旧不放心,又将诸如花架子,面盆架子,小凳,高几什么的,全都挪到门口来堵着门,这才稍稍放心了些,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对着瑟瑟发起抖来。

    看来江妈妈所谓的镇定,也不过是一时的。

    屋中静了下来,只剩下江妈妈和芳翠的喘息声。

    过了好一会儿,芳翠才哆嗦着嘴唇问江妈妈:“江妈妈,我们,不会,不会死在这里吧......”

    人面对死亡的时候,都有一种天然的惧怕,这是本能,没有人真的不怕死,芳翠平日里见得顶多是些内宅手段,还是杀人于无形的那种,哪里见过今日这种场面呢?

    别说她没见过了,就是江妈妈,也没见过啊!

    她活了这么大岁数,又是跟着郑氏,要说手上一条人命也没牵连着,那是不可能的,可她到底也没自己动过手啊,更没亲眼见过杀人,还是用刀杀人!

    一想到什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样的话,江妈妈就忍不住发抖。

    但她为了维持在芳翠面前的威严,所以听见芳翠这样问,还是扎着胆子斥责道:“瞎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会......”

    死在这里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听门上传来咚咚的响声。

    这声音听在此刻的江妈妈和芳翠耳中,无异于催命符一般,芳翠险些就要叫出来,被江妈妈死命地按住了。

    芳翠见江妈妈冲她直摇头,也拿手去捂自己的嘴,示意不会再叫了。

    就在这时候,就听门外传来一道男声:“属下乃奉命守在家庙外的府卫,夜有贼人滋扰,现已被尽数歼灭,特来询问一声,大夫人可安好?”

    江妈妈和芳翠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然后,便浑身脱了力一般地摊坐了下去。

    许是没听见里头有回话,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和询问声。

    江妈妈和芳翠这才忙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芳翠哆哆嗦嗦地回道:“大夫人,无事。”

    外面听到芳翠这话,便回说:“如此便好,那便不打搅大夫人休息了。”

    说着,人就要走。

    不想才转了身,就被江妈妈喊住了,“敢问,外面来的,是,是哪里的贼人?”

    外头那边停了片刻才答:“这个还要查,恕在下暂时无可奉告。”

    说完这话,外头的府卫就走了。

    江妈妈见这府卫对自己如此不客气,自觉受了轻慢,甚是气恼,但一想到如今的处境,又只能咬咬牙,忍了。

    罢了罢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且冷静下来想一想,这家庙里来了匪徒,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家庙中出现了匪徒,虽说大夫人没事,但谁敢保证以后还会不会有匪徒出现?大夫人还会不会像这次一样,平安无事呢?

    老太君不是狠心的人,也许知道了这边的事,就会派人来接大夫人回去了呢?

    有了这样的美好畅想,江妈妈心头松快了些,人就觉出疲乏来了,她扫视了一圈,见房中只有芳翠躺着的矮榻可以休息,便对芳翠道:“芳翠啊,你还年轻,妈妈年纪大了,这一晚上又惊又吓的,这会儿实在走不动了,要不,这后半夜就我守着夫人,你先去隔壁睡吧。”

    江妈妈这话虽说是跟芳翠商量,但一边说着,人一边已经朝那矮榻去了,分明是打算就要睡在这里了。

    芳翠被江妈妈这样的举动气得脸都红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江妈妈打着什么主意,还不是害怕,不想自己回隔壁去睡,便叫她过去!

    可她就不害怕了么!

    才出了这种事,谁敢一个人睡啊!

    有心想跟江妈妈吵几句,可是转头一看睡在床上的郑氏,芳翠只能将满肚子委屈和气恼暂且压下,将外衣穿上,就在郑氏床下的脚踏上,将就了一宿。

    ......

    此刻,陆家家庙外头。

    陆铮正在对着胡大拱手致谢,“多谢胡先生仗义相助。”

    “将军客气了,”胡大亦拱手还了一礼,“这都是胡某应该做的,将军想必事忙,胡某这里便不打搅了,先告辞了。”

    “先生慢走,恕陆某不能远送了,改日再请先生喝酒。”

    胡大听了陆铮这话,笑着点点头,然后便转身走了。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惊梦

    陆铮目送着胡大的身影融于夜色中,才收回视线,尔后扭头问周应:“都清点完了?”

    周应闻言立即颔首回说:“回禀将军,俱以清点完毕,对方来了十二人,身手都在中上,如今俱以歼灭,我们的人,伤三死一。”

    陆铮听完周应的话,就不禁皱起了眉头,片刻后又松开,吩咐周应:“伤者立即送去治疗,死的......厚葬,家人全力抚恤。”

    “是,将军,属下这就安排人去办。”

    ......

    安排好家庙这边的事宜,陆铮便带着周应先下山了,太子的暗卫前一刻已经先离开,陆铮叫他们给太子传了口信,这会儿也没旁的事情了,便直接回了府。

    回府之后,也没歇着,而是先去了林氏的留樨院。

    林氏从陆铮上山去了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地等着,这会儿终于等到人了,见陆铮安然无恙的,才算是放心。

    听陆铮说了山上的情况,林氏心头不禁涌起一股惊异。

    她现在总算明白太子为何要那样提醒陆铮了,原来,原来瑞王真下了这么狠的手!

    至此,林氏对瑞王的暴戾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而这个认知,让她对陆铮的未来也不禁又生出了一抹忧虑。

    可不管是阻拦还是劝退这样的话,林氏都没办法说出口。

    从陆铮到陆家,如今哪里是能脱得了身的呢?

    林氏心中千头万绪,最终还是只化作了一句,“答应娘,以后万事都要当心。”

    林氏明白儿子有鸿鹄之志,所以也说不出叫儿子别冲的太前的话,陆家的男人,有几个是将生死挂在嘴边的呢?

    陆铮哪能不明白林氏的担忧,遂郑重颔首应说:“母亲放心,孩儿会保重自身的。”

    就算为了他珍视的这些人,他也会保重自己的。

    他可以为国为家舍出己身,但他不会容许自己死在阴谋诡计中!

    ......

    同样为陆铮担忧的,如今还有一人。

    郑妈妈和青葙原本以为,等来了胡大的消息,安笙就会歇下了,可事实上并没有。

    安笙见了胡大之后,便一个人皱着眉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她甚少这样,郑妈妈和青葙都没敢去劝,只静静地陪着。

    安笙坐了整整一个时辰,整个身子全都已经麻了,没知觉了,才稍稍挪动了一下。

    这一挪,浑身的酸麻便一股脑地涌向四肢百骸,让她不禁嘶声连连。

    郑妈妈和青葙见状,哪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暗暗叹息一声,赶忙过去给她搓腿揉肩,好一通揉搓下来,安笙浑身的酸麻才算是消退下去。

    正要说话,便听房门被人敲响了。

    房中三人听到这动静,都是一怔,随即警醒起来。

    然后,就听外面传来了胡大的声音。

    安笙赶忙对郑妈妈和青葙道:“快,快请先生进来。”

    郑妈妈闻言忙跑去开门,青葙也扶着安笙往门口去了。

    片刻后,胡大进来,朝安笙一抱拳,笑了笑,道:“本是想着,姑娘可能担心山上的情况睡不着,那边事了了,就过来看看,若姑娘睡了我便走,若姑娘没睡,就给姑娘报个信儿。”

    安笙可不就是等着胡大这个口信儿呢,闻言忙说:“先生快说。”

    郑妈妈和青葙哪里还能不明白,安笙这枯坐不睡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郑妈妈看了看安笙面上的焦急,暗暗叹息了一声,她们小姐这,分明是用情至深啊,要不然,哪里就这么上心呢?

    唉,也不知道小姐如此,是好,还是坏啊......

    在郑妈妈的叹息中,胡大已经将山上陆家家庙里的事情,简单地跟安笙说了,最后又特地提了句,“姑娘放心,陆将军并未受伤。”

    安笙听到胡大这话,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闻言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然后又问胡大,“先生呢?”

    “我?”胡大给安笙这话问的一怔,随即笑着答说,“我也没事,劳姑娘担心了,姑娘放心,姑娘的叮嘱我都记着呢。”

    他如今是有家的人了,有妻子有女儿,他岂能不知道保护自己?

    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家人考虑,这是他在姑娘身边做事,姑娘给他定的第一个规矩,也是唯一的一个,他深以为然。

    胡大送完口信儿就走了。

    郑妈妈送走了胡大,回来便对安笙道:“事情也了了,小姐也快歇会儿吧。”

    都这个时候了,小姐也睡不了多长时间了,再不去睡,明儿哪里有精神呢。

    安笙这次倒是没说什么,叫青葙服侍着去了外衣,便躺下了。

    伺候着她歇下,郑妈妈和青葙也都睡下了。

    ......

    瑞王府。

    瑞王安排了人去陆家家庙杀人,自己倒是安睡如山,半分不受影响。

    直到心腹守卫来报,说到了约定时辰,安排去的人一个没回来,瑞王良好的睡意才没了。

    “你说什么?”他拧着眉头,不能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心腹近卫。

    近卫硬着头皮答说:“回禀王爷,按说这个时辰,他们应该已经得手回来了,就算有什么变故,也该先派个人回来说一声,可是,如今竟一人未回,属下斗胆猜测,他们,他们可能失手了......”

    要不是有了这个猜测,他也不敢将瑞王从好梦正酣中吵起来,瑞王最恨别人在他睡觉时来扰他清梦,他身为瑞王近卫,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可是,事情太大,他不敢隐瞒不报啊。

    瑞王铁青着脸瞪着心腹近卫,好像要将人脸上瞪出个窟窿来。

    失手了?

    他慢慢地咀嚼着这几个字,这意思……是说他派去的人手,全都折在陆家那个小破家庙里了?

    “一群废物!”瑞王陡然发难,近卫却悄悄松了口气。

    这才对么,这才是他们王爷,方才那个阴着脸一言不发的人,几乎让他生出一种错觉来,好像那人并不是瑞王。

    “还不赶紧派人去看看什么情况,傻待在这里干什么!”瑞王的怒气汹涌澎湃,直冲近卫面门。

    近卫闻言哪敢多说,忙连声哎了两声应下,然后快步跑出去安排人再次上山,查探消息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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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笙介绍:
生于锦绣华庭,归于青灯古佛。
顾安笙上辈子命不自主,柔顺孝悌却落得个青灯古佛、死于非命的下场。
重来一世,她决定照着自己的意愿活一场。
什么渣渣、伪善、白莲花,她都不怕!
谁知好不容易从前世的已知坑中跳了出去,转头却又进了另一个大坑......
安笙不禁扶额,请问夫君家里坑太多怎么破?
某男摆出一夫当关的架势:娘子别怕,让为夫来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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