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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墨离     娇笙txt下载     娇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一十三章:敲打

    当然,方氏其实还是跟徐氏提过这件事的。顶点23S.更新最快

    不过,那时候安笙已经被太后赐婚给陆家,徐氏有意借着安笙拉拢陆家,便没有应方氏的话,只说安笙身子弱,不好折腾,她自己都不叫安笙日日来请早安立规矩,方氏身为嫡母,自然也不该苛求小辈,便将方氏打发了。

    方氏纵然心有不甘,却也拿徐氏没有办法,因而只能忍了这个暗亏。

    可她这个亏吃的,也实在怨不得旁人,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当初提出来,不许安笙到听雪堂去给她请安的,说看见安笙心气儿就不顺。

    安笙身为“孝女”,自然是谨遵嫡母的意思的,所以一刻不敢忘记嫡母的“教诲”,无事绝对不主动踏进听雪堂的院门,坚决不去找方氏的不自在。

    安笙到了松鹤堂没多一会儿,三房夫人宋氏和带着女儿顾菱来了。

    这下子,就差大房的人没有到了。

    这可怪了,这段时日,方氏来徐氏这里请安是最积极地,就算不是每日都第一个到,也没有最后一个到的时候啊?

    徐氏似乎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当着二房和三房的人的面,她也没多问,只暗暗朝徐嬷嬷使了个眼色。

    徐嬷嬷接收到徐氏的目光示意,立即意会,趁着众人都跟徐氏说话的时候,悄悄地出了内堂。

    其实沈氏和宋氏都瞧见徐嬷嬷离开了,但是,她们都聪明地装作了没看见,只是心里都在疑惑,方氏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这会儿还没带着大房的人过来请安。

    唯有安笙,是真的毫不好奇。

    因为她本来就知道方氏为什么会来晚,所以自然不会感到好奇了。

    方氏会起晚了,必然是跟昨夜的梦魇脱不开关系的。

    安笙料的不错,方氏之所以这会儿还没带着大房众人来给徐氏请安,确实是因为昨夜的梦魇。

    因为昨夜一夜梦魇,方氏今早便起晚了。

    就这,还是袭香和方妈妈多次唤她,她才醒来的。

    说来也怪,方妈妈今早发现方氏一直没醒,眼看时辰渐晚,便想来问问袭香怎么回事,结果就听袭香说,方氏睡得太香了,怎么都叫不起来。

    方妈妈大呼奇怪,也不相信,遂跟袭香一同去了方氏的卧房。

    结果进了方氏的卧房后方妈妈就发现,情况还真的如袭香说的一样,方氏果然在床上睡得正香。

    方妈妈甚至都看到了,方氏嘴角那若有似无的涎水!

    这可真奇了!

    方氏近来睡的不好,方妈妈也是知道的,而且还帮方氏找来了许多偏方,帮助入眠,但是全都没有什么效果,哪能想到昨晚上方氏竟然会睡这么香。

    方妈妈就怀疑,方氏别是病了吧,于是便大着胆子探手去摸方氏的额头。

    结果一摸下去就发现,方氏额头不凉不热,干干爽爽,连一丝汗意都没有,再加上方氏呼吸绵长,面容享受,分明就是甜睡的模样。方妈妈这才相信,方氏只是睡得太香了,而非是生病了。

    可这也太怪了吧,怎么突然之间就又睡得这么香了呢?

    因为想不通,方妈妈就只好问袭香,袭香便说,昨日老夫人徐氏派人送来了新的安神香,说是自己用的,助眠十分好,让方氏也用用。

    方妈妈一听袭香这话,便不怀疑了,阖府上下谁都知道,老夫人徐氏用的东西,那都是极好的,若说方氏睡得香甜是因为用了老夫人徐氏送来的安神香,那么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了。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其实,方氏之所以会睡得这么香,全都是假象,是因为寅时的时候,袭香照着郑妈妈的交代,灭了安神香,方氏才会看上去好像陷入了熟睡,其实不然。

    她只是从白面上看上去,好像陷入了沉睡似的。

    但这一切,方妈妈并不知道。

    方妈妈在叫不叫醒方氏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要叫醒方氏。

    原因无他,实在是方氏再不醒,去徐氏那里请安就要晚了。

    因而,方妈妈也只好拼着被骂的危险,带着袭香想办法叫醒方氏。

    哪知道方氏睡得“极沉”,方妈妈跟袭香轮换着去叫,直叫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才将方氏叫醒了。

    方氏堪堪醒来,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只觉得疲累异常,但是方妈妈和袭香又都说她睡得极好,搞得方氏一脸的糊涂。

    不过,这会儿讨论她到底睡得好不好显然是不合适的,除了安笙,大房其他人早已经在外面等了快两炷香了,方氏再不起,怕是真要错过给徐氏请早安了。

    方氏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匆匆忙忙地梳洗过后,也顾不上吃早膳,更顾不上大房其他人跟她请安,百年带着众人风风火火地朝松鹤堂去了。

    一路急行,终于在两刻钟后到了松鹤堂。

    可饶是方氏如此紧赶慢赶,却还是晚了许多。

    等她带着人到松鹤堂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

    方氏等人直接被拦在了门外,根本没见到徐氏的人,别说请早安了。

    徐氏身边的大丫鬟盼夏说,徐氏一早跟其他人说话乏了,这会儿又去睡回笼觉去了,请方氏等先回去,待徐氏醒来,她自会跟徐氏说方氏等人来过的事情。

    方氏不甘就此离开,但是,又不敢这么带人闯进去,权衡再三,还是悻悻地带人离开了。

    送走了方氏等,盼夏又折返回了内室。

    而盼夏口中已经回去睡回笼觉的徐氏,此刻正在内室的软榻上歪着,却并没有睡去。

    听到脚步声,徐氏掀开眼皮,看了一眼盼夏,懒懒地问:“他们走了。”

    盼夏快步走到徐氏身边,福身答说:“回老夫人的话,已经走了。”

    “没说什么吧?”徐氏又问。

    盼夏摇摇头,答说:“什么都没说。”

    然后,盼夏就听到徐氏似乎轻轻哼了一声,又好似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接着就道:“我就知道,她就是个夸不得的,才夸了她一句,她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

    徐氏这话说的是谁,盼夏自然是知道的,但她却不好多说,闻言也只是垂首安静地站着,并不多话。

第八百一十四章:争端

    方氏带着大房众人,被徐氏拦在门外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阖府上下。顶点23S.更新最快

    安笙几乎立刻就得到信儿了,彼时,方氏一行才刚从松鹤堂离开不久。

    她轻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以徐氏的性子,这还真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小姐,要不要趁机加把火,往外再散散消息?”郑妈妈问。

    安笙摇了摇头,“不必,再等等,等袭香那边消息传过来了,证据充足后再说。”

    郑妈妈颔首,明白安笙的意思了,安笙这是打算等证据收集的充足了以后,一并发作出来,彻底让方氏再也爬不起来。

    这样也好,否则的话,总这么小打小闹的,也没什么太大意义。

    方氏那边的事情,安笙现在其实有些顾不上,她现在正在想今早的早朝,是个什么情形?

    ......

    今早的早朝,格外的“热闹”。

    早朝一开始,惠帝果然问起了萧良的案子,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分别答过,将案情的进展跟惠帝说了一下。

    他们俩说了一堆,但简而言之总结一下,就是基本上没什么进展。

    这也不能怪他们,实在是此案能找到的证据太过稀少了,除了一把明面上的杀人凶器之外,竟然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证据了,这可叫人怎么查呢?

    谁都知道,破案是要讲究证据的,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就是再能干,也是没有办法破获这个案子的。

    可案情没什么进展,流言却满天飞。

    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着,平日里很会看惠帝脸色行事的一干朝臣们,全都好像成了睁眼瞎子一样,一个个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着外面的流言就吵开了。

    外头的流言惠帝自然也已经听说了,但听说归听说,惠帝毕竟没打算完全当真。

    毕竟,这流言涉及到连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一个是朝之重臣,一个是他亲生儿子,无论哪一个,跟这件命案扯上关系,都叫他挠头。

    偏偏这群朝臣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明明他脸色都那么难看了,这些人还跟看不懂似的,争个不休。

    一会儿这个说陆铮与萧良早有龃龉,有杀人动机,另一个就说萧良曾经的罪过大皇子,大皇子为泄私愤杀人也说得过去。

    可说来说去,却全都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

    没有证据,那跟诬陷又有什么区别!

    惠帝怎么也没想到,这些朝中众臣,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他不是不明白这争端顿背后代表了什么,无非是太子党与瑞王党之间的争端,但正因为这样,他才更生气!

    他还没死呢,这些人就敢明目张胆地争这个争那个,将他置于何地?!

    眼见争论越来越离谱,惠帝终于发声了,他这一出生,殿内瞬间就安静下来了,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地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地面,不再说话。

    惠帝视线扫了一圈,冷哼一声,“都不说了?怎么,你们不是有很多话要说么,怎么都不说了!”

    众人要是再听不出惠帝生气了,那就是傻子了,可是,能站在这间朝堂内的人,哪有真的蠢人,于是乎,群臣几乎顷刻间全都跪拜道:“臣等惶恐,请陛下息怒。”

    “息怒!”惠帝又哼了一声,声音更冷,“有你们这些能成干将,朕想要息怒,怕是都不行啊!”

    惠帝满口嘲讽,众臣忙又齐声叩拜,“臣等惶恐,请陛下息怒。”

    息怒息怒,惠帝心里骂道,你们就会叫我息怒,可方才吵得仿佛我不存在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叫我息怒!

    良久之后,才听惠帝又道:“此案既已交由刑部和大理寺主理,那自有两位大人查明真相,在没有证据之前,朕不希望再听到那些没有深恶根据的无稽之言!”

    惠帝语气很不好,群臣一听他这么说话,哪里还敢再多说别的,闻言纷纷叩拜道:“臣等悉听陛下之言。”

    惠帝愣愣地扫过底下跪着的众臣,又愣愣哼了一声,这才甩袖走了。

    常公公忙一甩浮尘,叫了声“退朝”,追着惠帝去了。

    惠帝走后,跪在殿上的众臣才纷纷站了起来,慢慢往外走去。

    不知道是惠帝方才一番威慑起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方才吵得不可开交的朝臣们,竟然真的没有再争论什么,而是相安无事地鱼贯出了大殿。

    只有大皇子,走到陆铮身边的时候,冷冷地瞪了陆铮一眼,方才趾高气昂地甩袖离开。

    陆铮倒是沉稳得很,全程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即便是方才被人怀疑,也是这副八风不动的样子,丝毫没有失态。

    方才的情形,早已经预料到了,也确实没什么好惊奇或者生气的。

    要说生气,现在也是大皇子更生气才对。

    以大皇子的心胸,被人这么在大殿之上指正是杀人凶手,不可能不生气,否则的话,方才离开之际,他也就不会狠狠瞪自己了。

    当然大皇子喜欢还是讨厌自己,对于陆铮来说,都没有什么太大意义,因为他对大皇子也实在谈不上喜欢。

    既是相看两相厌,那友好或者不友好,又有什么不同?

    散朝后,众臣便各司其职去忙了,出了宫,好像方才朝堂上那一番争端,跟没发生过一样,众人都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个个自然的不得了。

    太子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好像丝毫不为此事所扰,大皇子一看太子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汪德蒲远远看着大皇子这么沉不住气,便不由地暗暗叹了一声。

    成大事者,忌骄忌躁,可大皇子这两样都犯了,这样的人,终究难成大器啊,难成大器啊......

    汪文正见汪德蒲不住摇头,眉宇间褶皱渐深,明显有心事,便小声问道:“祖父,您怎么了?”

    汪德蒲听到孙子的问询声,这才回过神来,朝孙子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什么,便往并不衙署去了。

    汪文正一看汪德蒲的模样,就知道汪德蒲这大抵是不方便说,便也不没有再追问下去。

第八百一十五章:迁怒

    展眼过了三日,萧良的案子却一直没什么进展,因为查案需要,萧良的尸身迟迟没有下葬,德郡王妃的耐心几乎快要告罄。顶点23S.更新最快

    虽说现如今是寒冬腊月,尸身放着不会如夏日里那样迅速腐烂,但总归是个死人,留着总不可能一点儿味道都没有,这还是其次,主要是,每次看见儿子的尸首,德郡王妃都要被提醒一遍,儿子死的多惨,越是这样,她就越急着叫刑部和大理寺破案。

    可没有关键性证据,刑部和大理寺也不能下定论,因为只能拖延着。

    实际上,他们二人的日子也实在不好过,不光德郡王妃这里一日三次地派人来催,惠帝那边也一直在催着他们破案,已进腊月,眼瞧着便要过年,这人命官司要是拖到年节下,惠帝肯定要生气。

    可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也没什么办法,找不到证据,那一切就都是空谈,他们总不能凭着外面几句流言蜚语就断定杀人凶手吧?

    况且现在外面风向也变了,几日前,外面还有不少说人是陆铮杀的,可这几日,这些声音竟然都被另外一股声浪给盖过去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弘济寺的那场法会。

    普云大师的名头实在太响亮了,南诏笃信佛法的信众太多,一人一句,谈及此事捎带上陆铮一句,陆铮仁善的美名便不可遏制地传播了出来。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呢?

    况且,陆铮与萧良几次争端,从来都没有下过杀手,唯一下手揍人的那一回,也是因为萧良太过分了,才会挨揍,那么多次都没有杀了萧良,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就杀人了呢?

    这实在有些说不通?

    这是其一,其二,陆铮自小到大,除了有个克妻的恶名之外,外界对他的凭借还是一直很高的,陆家威名在外,又出了那么多为国战死的功臣良将,而萧良呢,不过是一个没什么作为的纨绔子弟,这样的人,陆铮又怎会想要杀他呢?

    不是不能,或许该说是不屑才对。

    有了这些说法,陆铮是杀害萧良的凶手这个说法,便有些站不住脚了。

    也不知道是被人反驳的次数多了,还是怎么的,后来,说陆铮是杀人凶手的声音,便渐渐消失了。

    ......

    瑞王府,书房。

    啪地一声,书房里面再次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瑞王急躁的吼叫。

    “蠢货!一群蠢货,这么点儿事情都办不好,本王要你们何用!滚,都给我滚!”

    话音刚落,从书房里面就“滚”出来了几个人,这几个人都是做侍卫装扮,从书房里面退出来时,个个衣衫下摆上都站着水迹,有两个人衣摆上还沾着冲泡开的茶叶,不难看出,那泼在他们下摆上的水迹到底是什么。

    伴随着这些人退出来的同时,有另外两个人,又来到了书房外,正是睿王府的管家和瑞王外祖父,兵部尚书汪德蒲。

    瑞王怒骂赶人的这一幕,正好被二人看个正着。

    瑞王府的管家略有些尴尬,怕汪德蒲多想,便低声替瑞王解释道:“尚书大人莫怪,王爷这几日太过着急了,心情有些不好,并非是冲着您来的。”

    汪德蒲焉能不知道瑞王到底是设么性子,但此刻就算发作,也没什么意义,何况就瑞王那个性子,他若是这会儿发作,完全只能叫瑞王更加生气,并没有什么作用,而不过是火上浇油。

    汪德蒲算计了大半辈子,什么阵仗没见过,什么人没见过,自然也不会在瑞王府的下人们面前,叫瑞王难看,因而闻言只道:“不怪王爷。”

    睿王府的管家见汪德蒲确实没有怪罪的意思,这才放心,上前一步,轻轻敲了敲门板,请示道:“王爷,尚书大人来了。”

    其实,瑞王方才就已经得知汪德蒲来了,但还是在汪德蒲面前上演了一处训斥家奴的戏码,是否有故意做给汪德蒲看的意思,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也正因如此,管家方才才会特地跟汪德蒲解释了一句,就是怕汪德蒲多心。

    不管瑞王是什么意思,他身为瑞王府的管家,自然还是要替瑞王做全了面子的。

    好在汪德蒲似乎真没有计较的心思,管家这才稍稍放心。

    瑞王方才之举,未必没有迁怒汪德蒲的意思,而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外面的那些流言。

    瑞王大概真没想到,一场祈福法会,会给陆铮带来这么大的助益,竟然生生扭转了众人对陆铮的印象。

    明明在此之前,人们提到陆铮,还多是觉得他暴戾且克妻呢,总归不是什么好说辞,可不过就因为一场祈福法会,百姓们对陆铮的印象就好像完全转变了似的,好像陆铮在他们心目中,已经等同于活菩萨,所以是绝对不可能残忍杀害萧良的。

    费心设了这么一个局,不惜舍弃德郡王这个棋子,却没有如预料中的那样,拿下陆铮,这怎么能叫瑞王不生气?!

    汪德蒲进去书房的时候,瑞王似乎余怒仍旧未消,看见汪德蒲,也只冷淡而敷衍地叫了一声,“外祖”,便没什么表示了。

    汪德蒲见他这样,便默默吸气。跟自己说,他这么大岁数了,不能同小辈计较,要宽容,要大量,如此劝了自己即便,方才压下心头的火气,拱手行了一礼,道:“老臣见过瑞王殿下。”

    他这样,瑞王倒也不好再朝他撒气了,于是便请他坐下,又叫管家命人奉茶上来。

    方才的茶都被他摔了,这会儿书房里满地碎瓷和茶叶,管家叫人进来收拾了,片刻后,又端上新茶来,给他们祖孙俩,等书房里收拾干净后,才带人离开,重新关紧了书房的门。

    一口热茶下肚,瑞王心间戾气稍散,问汪德蒲说:“不知外祖此刻前来,所为何事?”

    汪德蒲拨了拨茶盏的盖子,却并没有喝茶,开门见山地道:“想必殿下也听到外面那些留言了,老臣就是想来问问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第八百一十六章:穷则思变

    汪德蒲的话刚问完,瑞王那边就安静了下来。顶点23S.更新最快

    汪德蒲再望过去,就见他半垂着眼睑喝茶,好像没听到自己的问题似的,但书房里此刻就他们祖孙二人,他说话的声音虽说不算很大,却也不算很小,断不至于会叫瑞王听不见,可瑞王听见了却装作跟没听见似的,这态度就恨叫人玩味了。

    汪德蒲老脸顿时一沉,心头不由一阵火光。

    瑞王如今是越来越过分了,在他面前也要这样拿架子,是半分没将他这个外祖父放在眼里。

    “殿下......”定了定神,汪德蒲只好又出声提醒。

    话刚出口,就听瑞王道:“外祖,那依您之间,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瑞王忽然这么问,倒叫汪德蒲愣了一下,随后才蹙眉道:“殿下,眼下情势对您极为不利,依老臣之见,这案子不该再拖下去了。”

    拖来拖去,没将陆铮拖垮,反倒先将瑞王的好感败干净了,这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可是,汪德蒲对瑞王也了解,以瑞王的脾气秉性,必然是不甘心就这么算了的,因而,他才又等了几日,等到情势越来越不乐观后,才来说这个话的。

    瑞王不是个能听进去别人谏言的性子,忠言逆耳到了瑞王耳中,剩下的大概就只有逆耳了,可是,身为瑞王的外祖父,他们这一派中的领军人物,汪德蒲又不得不来说这个话。

    若是他不说,那就真的没人能说了。

    眼下情势确实不容乐观,他们安排人在外散播对陆铮不利的流言,如今已经散播不动了,这条路已然走不通,若是再不思变,搞不好反而会将他们自己拖下水。

    若是瑞王真被这个案子败光了名声,那可就糟了。

    “殿下,”汪德蒲整理了下语言,尽量用比较和缓的语气劝道,“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眼下情势已然对我们不利,舆论偏向陆铮那一面,我们若是再借由此事多做纠缠,反而要起反作用,陆铮的身份如何与您相比,实在没有必要用您来换他,殿下三思啊。”

    前面就说过了,瑞王不是个能听得进去忠言的人,但是,对于一些阿谀奉承之言,倒是喜欢得紧,汪德蒲这几句话,语气拿捏得很好,并不十分刻意,倒是说进瑞王心坎里去了。

    瑞王面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外祖这话说的,他自是不能同本王相提并论的,他是谁,本王是谁,自是没有可比性的!”

    汪德蒲听了这话,忍着一腔火气,言不由衷地附和道:“殿下所言极是,所以,老臣才斗胆劝殿下,穷则思变。”

    大概是汪德蒲的奉承起了作用,瑞王脸色语气都好了很多,似乎也能听得进去汪德蒲的意见了,遂问:“那依外祖只见,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呢?”

    汪德蒲闻言便觑了觑瑞王的脸色,思忖了一下后,道:“老臣以为,此案不宜再拖下去,既然刑部和大理寺急着破案,那不然,我们就帮他们破了这个案子。”

    虽然心有不甘,但瑞王也不得不承认,汪德蒲所言也是有道理的。

    若不是清楚这一点,方才他也不会发那么大火了。

    这几日早朝,皇上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外面流言满天飞,可说陆铮的那些坏话都被压下去了,说他的倒是甚嚣尘上,再这么下去,假的也要变成真的,更何况,有些话还不是假的。

    穷则思变,汪德蒲说的没错,现在他们就已经到了不得不变的地步了。

    “外祖所言有理,那不知,外祖觉得,应该怎么帮刑部和大理寺破了这个案子呢?”瑞王发脾气在行,但是出主意历来是不行的,于是乎便去问汪德蒲可有妙计。

    汪德蒲既然来到瑞王府上,那自然是已经想好了对策的,因而,便起身朝瑞王拱了拱手,道了声得罪了,然后,走到瑞王身边,附在瑞王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他声音太低,叫人听不清楚,只见瑞王听罢顿时就笑了,不住地点头,“此计甚妙,那这件事,就交给外祖办了,本王就等您的好消息了。”

    “王爷放心,老臣必会办妥当的。”汪德蒲颔首应道。

    他自然是不会像瑞王那样,做坏事又擦不干净屁股,等着别人来揪自己的小辫子,既然要做,自然是要确定万无一失的!

    汪德蒲离开了,瑞王自觉事情交给汪德蒲办必是万无一失的,便想找点儿乐子缓解一下苦闷的心情,于是便叫了府里养着的几个伶人过来取乐解闷。

    这些事情,已经离开了的汪德蒲自然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的话,此刻怕是也很难维持住沉肃的假象了。

    不过,汪德蒲不知道,一直盯着瑞王府动静的太子却知道了,得知瑞王有了闲情逸致招伶人取乐,太子便招来门下客卿谋士过来议事。

    议了半个时辰左右,众人得出两个结论,一是瑞王忽然放松警惕,很有可能是有什么更厉害的后手等着,二是瑞王之所以放松,多半是打算放弃跟他们死磕,不管这个案子了。

    太子本人更加倾向于候着,客卿谋士们争论不休,各持己见,他摆摆手,大家安静下来,然后,他也没说什么,只叫大家回去。

    众人不敢违抗他的命令,纵然有些不解,但还是都退下去了。

    等这些人走了,太子又才唤来几名暗卫,吩咐他去给陆铮,右相还有文国公送个口信。

    依太子对自己这位皇兄的了解,倘或大皇子放弃跟他们死磕这个案子,那多半还是要生事,比如,让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尽快结案。

    至于如何尽快结案,太子心中有几个猜测,一时间却也不好说哪个可能性更大一些,只能叫暗卫先跟陆铮几人说一下,叫他们有个准备。

    不论如何,预先做好准备总归没错的。

    很快,陆铮等人就接到太子叫暗卫传的话了,几分也分别给太子传来回话,皆说他们知道了,会做好准备应对大皇子和汪德蒲等人的突然发难。

第八百一十七章:又现命案

    但有些时候,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即便你设想了无数可能,做了诸多准备,等得知真相的时候,仍旧不由侧目。顶点23S.更新最快

    太子等人也做了许多猜测,但是却万万没想到,汪德蒲和大皇子这么狠。

    萧良的凶杀案过去的第五日,邺京城又出了一起人命案,死者是个更夫,依旧是深夜被杀,清早被发现,最要紧的是,死因跟萧良一模一样,就连刺死更夫的匕首,都跟萧良的那个一模一样。

    原本以为又是个无头官司,哪像这一回,竟然抽丝剥茧找到了证据。

    首先,这次杀人的凶器是有出处的,据卖这个匕首的老板说,前几日有个外族人来他这里买了这把匕首,因为对方迥异于南诏人的长相,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既然凶器有了出处,那就好查多了,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赶紧派人去找这个店老板说的那外族人。

    但是找了一圈就发现,这人早在昨日就出城了,已经不再邺京城内了。

    这下线索又断了,但刑部和大理寺总归不像前几日那么没头苍蝇一般乱撞了。

    事情牵扯到外族,总归更容易引起重视,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不敢耽搁,随即便进宫面圣,将此事如实禀告给惠帝。

    他们俩之所以这么着急,无非是因为若凶手真是外族人,那很有可能会引起两国交战,即便引不起交战,或许也会影响邦交,所以自然不敢怠慢。

    惠帝听后果然勃然大怒,直说这些外族人狼子野心,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犯下人命案。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闻言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皆有些凝重,听皇上这话,倒好像是已经认定了这外族人就是凶手。

    可若是如此的话,案子岂非更加复杂了?

    眼下都到年根儿了,马上就要过年了,这个节骨眼上,若是闹起外乱,可不是什么好事。

    刑部尚书王忠肃向来以忠直为名,思忖了片刻后,还是道:“陛下,此案牵扯到外族人士,恐怕不好轻忽,臣以为,还是该彻查清楚,若是作案之人并非这外族人士,此事传出去,岂不是要影响两国邦交么?”

    忠言向来逆耳,少有人能完全听得进去,就算听进去了,也未必真心喜欢。

    惠帝就是如此。

    不过,他虽然不喜欢忠言直谏,却到底也不是昏君,明白王忠肃所说并非没有道理,因而,便叫他们彻查此事,吩咐他们一定要查清楚这两宗命案到底是不是那外族人所为。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领命而去,又分头忙碌起来。

    原本还以为有望破获此案,结果,现在反倒更加复杂了。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进宫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各府,瑞王听说之后,气得立即叫人去请汪德蒲。

    汪德蒲到了瑞王府,自然是先接到了瑞王一番埋怨,言语间不外乎埋怨汪德蒲多生事端。

    面对瑞王的埋怨,汪德蒲倒也不生气,只叫瑞王别着急。

    瑞王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火气也就渐渐消了,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他。

    很快,瑞王就知道汪德蒲说的别急是何意了。

    因为,邺京城内又出了一起命案。

    跟前两次一样,无论是死因,死状皆与萧良和之前那个更夫一模一样。

    但是,那之前在店里买匕首的外族人,却并不在邺京,这两日,城门口的巡防士兵一直注意着这个外族人士,并没有见过他入城。

    要么是他有上天入地的本事,可以悄无声息在潜入城内杀人,要么就是乔装的本事出神入化,能瞒过所有巡防士兵。

    但这很明显是不可能的,首先,外族人与南诏人长相就恨迥异,邺京的外族人士虽多,但也不至于躲过南诏本地人士,所以,外族人士再如何乔装,也是很容易能看出来的。

    这几日城门口对外族人士的巡查十分严密,除非这人会隐身,要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城中。

    既然他不在,那么,杀人凶手很明显就另有其人了。

    至于是谁,这还是要再查。

    京里的百姓们这几日可谓是惶惶不可终日,人命案一日没有破获,他们就一日没办法放下心来,刚开始萧良被杀的时候你,他们还没多少危机感,总觉得以萧良的身份来说,不该是被普通人杀的,说不定就是死于家族争端之类的。

    但下奶,接连有两个普通人被以同样的手段杀害了,大家就实在没办法不害怕了。

    死的就是他们身边的普通人,作为同样没有身份地位的普通百姓来说,他们这才有了些切身的危机感。

    这几日,一入了夜,大家都不敢再出门了,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刀下亡魂。

    京里出了个丧心病狂的杀人魔的事情,算是传开了。

    接连死了两人,太子等人终于知道瑞王和汪德蒲打的什么主意了,陆铮最看不过人滥杀无辜,便自请要跟太子手下的暗卫一起盯人。

    不过,却被右相阻止了。

    右相朝陆铮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此事我们不能插手了。”

    右相毕竟跟汪德蒲斗了大半辈子,比其他人更加了解汪德蒲的为人和行事作风,所以,已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陆铮并不是听不进去劝的人,听闻右相这样说,便虚心求问:“晚辈敢问相爷此言为,是为何意?”

    右相轻轻叹了一声,又道:“此前是老夫疏忽了,总以为盯紧了瑞王府和尚书府就万无一失了,却错估了汪德蒲的手段,汪德蒲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再叫人杀人的,之前所谓的外族人士,也不过是他放出的烟幕弹而已,他真正的目的,怕远不止于此。我们已经失了先机,现在若是再插手,定会落入汪德蒲的圈套,不能再动手了,汪德蒲眼下不比我们好到哪里去,他再次出手,也是急着想要结案,他跟瑞王不同,行事更加老辣,一出手必然是要做到天衣无缝的,不仅如此,早在他第一次出手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埋好陷阱等着我们了,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要等你。”

    说着,右相的手指向了陆铮。

第八百一十八章:尘埃落定

    右相的手指到陆铮,众人不禁都是一愣。顶点23S.更新最快

    还是卫国公最先反应过来,问说:“相爷的意思是说,这汪德蒲想要在结案的同时,还打算拉陆铮一把?”

    右相点点头,“不错,他这个人,老夫最是了解,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这一回,他这么积极想要结案,一方面虽说是为了大皇子,但另一方面,应该还是为了陆铮,或者应该说,是为了太子殿下。”

    陆铮是太子手中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剑,这一点,汪德蒲十分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才时刻想要断掉这把剑,为大皇子除去一个心腹大患。

    “只恨这些人视人命如草芥,拿普通人的性命不当一回事,实在可恨!”文国公面露气愤,显然十分为汪德蒲等人的做法所不齿。

    右相闻言微微摇了摇头,叹道:“良知都可抛却,又有什么做出来的呢。”

    众人一时间都没说话。

    良久后,太子才道:“既然相爷已经这样说了,衍之,你还是莫要冲动,这件事你再不要出面了,后面的事情,孤会安排人做的,你不是准备往西北运送一批东西么,就先忙那件事吧。”

    每年年节下,陆铮都会派人往西北运送物资,多是些吃食和药材,西北镇北军可谓是陆家嫡系军队,陆家几代人为此付出诸多心血,镇北军在陆家人眼中,不光是一支军队,更像是陆家的一份子。

    这一点,太子心知肚明,但是,却没什么忌讳之心。

    无论是陆家还是陆铮的忠心都是不需怀疑的,太子信任陆铮,也给了镇北军充分的信任。

    若是自己人都不能信任,又何谈什么大业?

    陆铮知道太子这是转移他的注意力,也知道大家都是为了他好,这件事确实不适合他再掺和下去了,因而,便拱手应了太子的话。

    待商量妥当此事后续安排后,众人便散了。

    两日后,案情终于有了“转机”。

    这还要先从一户人家被盗说起,这被盗的,乃是邺京城内首屈一指的富户,这样的人家,家里怎么也要养一些伸手不错的护院,可即便如此,这富户家里还是遭了贼。

    当然,这贼自然不是一般贼,乃是这几年官府一直在追缉的江洋大盗。

    按说若只是这样,那这跟前几日的两宗命案也不该车上什么关系,可偏偏就是这江洋大盗,昨夜夜盗富商府上之后,“不小心”被人发现了踪迹,为求顺利脱逃,竟当场杀了这富户家中一名仆人。

    富户家中出了人命,当即便命人去官府告状,等京兆尹衙门的人来了之后,就发现这仆人死的十分蹊跷,虽叫人去通报刑部和大理寺。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很快到了富户家中,已经查看,这富户家里的这名仆人的死因死状,竟然与萧良和那名更夫一模一样。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不敢耽搁,忙将此事上报给自己的上官,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连夜过来查看之后,确定这仆人确实如萧良和更夫一样,都是被人一刀毙命的。

    寒夜茫茫,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脑子几乎都有点儿转不过来,叫她们挠头了这么久的命案,就这么解了?

    二人对视良久,才叫手下将尸体收走,然后,回去琢磨着怎么些奏报。

    原本以为的无头官司竟然以这样一种方氏解了,但是,德郡王妃会接受这个说法么?

    不过,德郡王妃接受不接受,他们也管不得,案子到了现在,各项证据和线索都比较明显了,今夜犯案的江洋大盗身上本就背着人命官司,以前也曾因为投到杀过人,所以,现在在京城又犯了命案也不是说不过去的。

    怪只怪,他竟敢对皇亲国戚下手。

    次日早朝,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的奏报呈到了惠帝的御案上。

    惠帝看后,勃然大怒,勒令京兆尹尽快抓捕这名江洋大盗归案。

    既然案子查清楚了,那抓人就不归刑部和大理寺的事情了。

    德郡王对这个结果显然很不能接受,但皇上金口已开,他纵有再多的不甘,也是没有办法。

    太子一派对此表示了沉默,大皇子一派就更是什么都不说了,吵闹了七八日,谁也没想到,最后这个案子竟然以这种结果收场。

    大概是为了安抚德郡王夫妇,惠帝特地下旨,破例让萧良以郡王身份下葬,不过,虽赐了封号,但却并没有封地。

    这却已经是德郡王请求过后的结果了,德郡王知道这应该就是惠帝的底线了,也不敢再多加要求,能给萧良挣一个郡王爵位,已经是不容易了。

    德郡王妃是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的,在她满心阴谋论的时候,有人告诉她,她所想的一切都是不成立的,儿子就是倒霉才被杀的,她能接受这个结果就怪了。

    不过,不能接受也没办法,皇上亲自下旨,她纵然有再多的不满,却也只能忍了。

    既然案子告破,那萧良的尸身势必就不能再留着了,德郡王为了安抚德郡王妃,将那百年难得一见的阴沉木棺材让给了自己的儿子,三日后,萧良风光大葬。

    但因为近了年节,为了怕皇上忌讳,德郡王并没有听德郡王妃的大操大办一个月,只停了三日的灵,便将萧良下葬了。

    到此,这桩命案就算是彻底了结了。

    但命案被破获了,京里却还是人心惶惶,那杀人的江洋大盗一日不被抓捕归案,大家就一日担心的睡不好觉。

    不过,距离那富商家被盗后又过了三日,京里都是一派风平浪静,再没有命案发生,也没有人家被盗,所以,大家的警惕心便又放松了下来。

    年光将至,忙碌的年节气氛渐渐冲散了凶杀案多带来的沉闷哀伤,很快,便到了小年这一日。

    南诏小年有祭灶王的习俗,这一日,惠帝在宫中主持祀神,宫外的百姓们也在忙着祭灶王,扫尘土,永宁侯府一大早的,便也忙开了。

    不过,因为方氏“病了”的缘故,今年的小年祭礼,便由沈氏和宋氏共同操持了。

第八百一十九章:花钱买心安

    方氏这一“病”,可是便宜了沈氏和宋氏。顶点23S.更新最快

    往年年节下走礼,是断没有她们俩操持的份儿的,这是当家主母要做的事情,可谁叫今年方氏在这个节骨眼上病了呢,这谁也没办法,徐氏也派人看了,方氏憔悴地不行,眼下透着病态的青黑,多说两句话都要喘,接连看过几个大夫都说是气血亏虚,夜梦频多之故,不宜操劳,要好生休养,徐氏也就只好将这件事交给沈氏和宋氏来办了。

    沈氏和宋氏是头回办这样的大事,但两个人都卯足了劲儿头要做好,有不懂的,拿不准的地方就去请示徐氏,徐氏虽说也觉得忙累,但却找到了几分当年做当家主母的感觉,人反倒精神了许多。

    沈氏和宋氏平日里默不作声,这会儿倒是都挺会说话,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徐氏夸得乐呵的不行,几乎就将方氏忘到脑后去了。

    方氏每日接到方妈妈和袭香报来的消息,“病势”更加严重,夜里愈加睡不好觉。

    李大夫说她这病是夜梦频多之故,方氏自己知道,但是,她不敢跟别人说,她到底都梦见了什么。

    她现在越来越害怕睡觉,天黑成了她的梦魇,她害怕天黑,害怕睡觉,因为只要一睡觉,她就会梦见那张脸。

    可总这样,也不是办法。

    方妈妈真是真心替方氏着急,因为方氏若是垮了,她也就完了,她御方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必须得让方氏护肤过来。

    二十三这日晚膳,永宁侯府摆了家宴,阖府同乐,方妈妈多吃了几杯酒,夜里跟一个相熟的婆子说话时,忧心方氏,言语间透露了些许出来,那婆子也乖觉,给方妈妈出主意说,方氏这怕不是什么实病,乃是虚病。

    这话说的方妈妈浑身一个激灵,对啊,她怎么就忘了这个可能呢!

    时下崇信佛教,但普通人对于鬼神之说向来敬畏,且有诸多猜测,百姓们总认为,有些病是需要延医问药的,这叫做实症,可有些“病”,吃药看大夫却都是没用的,得问鬼神才行!

    可普通人如何能与鬼神相通,于是乎,便衍生出了诸如神婆这类的人。

    方妈妈受了别人启发,如醍醐灌顶,终于找到了解决执法,遂也顾不得再跟那婆子闲磕牙,提着裙子就往方氏房里跑了。

    方氏被这“病”折磨的瘦了一圈,早就受不了了,听说方妈妈的提议之后,立刻叫袭香给方妈妈拿上银钱,叫方妈妈去找个靠谱的神婆替自己解灾。

    翌日早,门房刚开了门,方妈妈就出去了,直过了近两个时辰才回来。

    方氏虽然眼下病了,不能主事,但毕竟还是侯夫人,方妈妈平日又仗着方氏在这些下人们中间积威甚深,所以门房也没敢对她怎么着,见她行色匆匆的,也没敢多问。

    方氏昨夜又没睡好,方妈妈回来的时候,方氏正在房里睡囫囵觉呢,她这段日子只有白日里能睡上一会儿,夜里从来都是梦魇不断的。

    方妈妈听袭香说方氏还在睡,也没敢进去打搅,只焦急等着。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左右,方氏醒了,方妈妈这才进去。

    方氏一见到方妈妈,便急问:“如何?”

    方妈妈拍了拍前胸,朝方氏点了点头,道:“夫人,都办妥了,那张神婆说了,只要夫人将这道符压在枕下睡七日,准保能解了您的梦魇之症。”

    “当真!”方氏闻言,不由面露喜色。

    “真的真的。”方妈妈赶紧颔首应是。

    方氏这才狠狠地呼了口气。

    然后,就见方妈妈从怀里掏出了一道符,呈给方氏看。

    方氏看了两眼,见全都看不懂,但心里却对此寄予厚望,于是赶紧叫袭香给她压到枕头下面。

    袭香接过符咒,拆开了方氏的枕头,将符咒塞到了枕头里面,再重新装好,请拍了拍,等枕头拍平整了,才又扶着方氏躺下去了。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着,这符咒一放下去,方氏竟忽然间觉得浑身轻巧了许多,这段时日一直堵在胸腔里的一股浊气好像也有所缓解了。

    这大概就是,拿钱买心安吧。

    “这符咒还真有用,不怪要那么多银子!”方氏缓声笑了。

    方妈妈闻言,面上删过了一瞬的不自然,但随即便敛去了,也跟着颔首附和说:“张神婆颇负盛名,远近都信她的,奴婢特地去找的,错不了。”

    方氏点点头,笑容中带了几分赞许,对方妈妈道:“辛苦妈妈了。”

    “不辛苦不辛苦,替夫人办事,如何会辛苦,只要夫人能好了,奴婢就是做什么都愿意啊!”方妈妈拍马屁的功夫十分到家,好听话张口便来,连个磕巴都不打。

    袭香却一直都没说话,但却在注意着方氏的需求,往往方氏一个眼神,她便知道方氏要做什么,或者哪里不舒坦了,并能立即做出相应的反应,可谓伺候的十分尽心了。

    方氏心头一块大石稍解,对着两个心腹感叹道:“幸亏还有你们在我身边。”

    这一病,方氏看透了许多事,这府里靠得住的人实在太少了,连自己的亲生闺女和儿子都不是完全站在她这一边的,她病了,她的两个孩子只前几日过来侍疾,后来便一日过来看一眼,便没有再多表示了。

    要说不心寒,这是不可能的,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她能埋怨别人,却不能埋怨自己的亲骨肉,她争啊抢的,其实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两个孩子!

    虽说方氏精神头好些,但毕竟还是不够用,是以说了会儿话便乏了,方妈妈很有眼色地先告退了,方氏也有躺下养神,袭香则在一旁伺候着。

    ......

    玉笙居。

    郑妈妈撩开帘子进了屋,见安笙正在剪窗花,便走近了瞧了瞧,后赞道:“小姐的手就是巧,瞧这窗花剪的多好看。”

    安笙听到郑妈妈这声夸便笑了,随手放下剪到一半的窗花,抬首对郑妈妈笑道:“妈妈可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第八百二十章:偶遇?

    青葙搬来了一个绣墩,请郑妈妈坐下,郑妈妈也没客气,直接走过去在安笙下手处坐了。顶点23S.更新最快

    尔后,才道:“小姐,方妈妈已经去找过张神婆了,张神婆照着您的安排,给了她一道符,郑妈妈一早出去,这会儿已经回来半个多时辰了,想来那符应该已经压到大夫人枕下了,所以奴婢来问问小姐,是不是要让袭香将东西停了?”

    安笙闻言,略想了想,然后点头道:“既如此,便叫袭香酌量停了吧,再灵的符咒,也不能一日便好,让袭香分三日酌量去停,三日后,便不必再用了。”

    “是,小姐,奴婢知道了,”郑妈妈颔首应了声是,然后又问,“小姐,人已经找到了,现在就在苏远那呢,苏远叫奴婢问问您,何时过去问话?”

    安笙一听郑妈妈说人找到了,便微微一怔,随后道:“那就明日吧。”

    郑妈妈随即道:“那奴婢叫人给苏远传个话,让他安排一下。”

    安笙点了点头,再没说话,郑妈妈便起身告退了。

    郑妈妈走后,安笙对着矮几上剪了一半的窗花有些出神,青葙见了不由疑惑,想了想,试探地问道:“小姐,人找到了,您不开心吗?”

    安笙闻言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说:“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不高兴呢,她盼着这一日已经几年了,从再次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她就在盼着这一日,如何会不高兴呢?

    她只是,有点儿觉得不真实罢了。

    青葙却是不能理解安笙这种想法的,闻言不由更加疑惑,“那...那您怎么......”

    青葙想问,那您怎么是这个反应,但话到了嘴边,似乎又觉得有些不敬,便没有问出来。

    安笙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也没有解释。

    她是没办法对青葙说自己的心境的,就是说了青葙也不能理解,况且她又要怎么说?跟青葙说,她带着前世的仇恨而来,蛰伏三年,一直在为了这一日做准备吗?

    且不说青葙信不信得她这话,只怕她一说出来,青葙定要先疑心她脑子出毛病了呢。

    她分明是十几岁的人,哪来的什么三年蛰伏?

    因为知道青葙理解不了,安笙也就没有特地解释。

    ......

    翌日一早,安笙省过徐氏,便出门去了。

    府里治办年事,也不需要她来操持,也不像其他几位小姐,跟着沈氏和宋氏一起忙活府里的事情,所以,到了年关,别人都忙,她反而闲下来了。

    当然沈氏和宋氏也没说不带着她一起,但是一来徐氏没有强制交代她们二人,教导几位小姐主持中馈之事,二来安笙总是身子不好,大夫也说了不宜劳累,再加上她向来不喜欢凑热闹,所以,也没人拉着她一起忙活年节下走礼诸事,而别人都在忙着,她便成了个彻底的闲人。

    既是闲人,那出门自然也没人太过管制,且徐氏不拦着,方氏又不出门,沈氏和宋氏自然也不会多管这种闲事,所以安笙出门出的很顺利。

    年节下,街上十分热闹,年味儿很浓,街道两排的商家都装点一新,不少铺子里头都摆出了喜庆的年节商品,供客人挑选。

    安笙乘坐着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地到了苏远的铺子。

    年节下,苏远的铺子里生意也十分之好,铺子最近新推出了一种香粉,颇受京里的小姐夫人们喜欢,安笙进去的时候,苏远正在招待客人。

    见到她,苏远只隔空拱手问候了一下,并没有特地过来招待,而是铺子里请的女伙计过来招待的安笙。

    安笙挑了新出的水粉,并几样胭脂香露,准备回去送给顾家众夫人小姐,等她挑完了东西,苏远才过来。

    “顾二小姐。”苏远笑着打了声招呼。

    安笙亦含笑回礼,“苏老板。”

    “顾二小姐挑了些什么?”苏远说着,看了看女伙计手中的小篮子,见到里面放了不少东西,当即笑道,“顾二小姐真是客气,每次来都这么捧场,年节下,苏某也没什么好表示的,正好铺子里新来了几种口脂,卖的都不错,苏某便借花献佛,送上几样,还请顾二小姐不要嫌弃才是。”

    “苏老板才是客气了,”安笙闻言也笑了,“既然苏老板盛情,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苏远豪爽一笑,叫安笙不要客气,然后朝双喜摆了下手,双喜意会,立即去取了几样新春的口脂过来,呈给安笙。

    安笙叫青葙接了,又是一番道谢,苏远亦客气回礼,二人寒暄了几句,又有客人前来,安笙便告辞了。

    离开苏远的铺子后,安笙再没有去别的地方逛,直接叫人赶车回府。

    马车再次晃晃悠悠地走了起来。

    青葙将买来的东西放好,然后,拿出双喜交给自己的口脂,一一查看起来,看了几个,果然在其中一个里面发现了端倪。

    原来,这几个口脂盒子,其中有一个,是空的,里头放的不是口脂,而是一封短信。

    青葙将那卷起的纸条取出,无声地交给安笙。

    安笙接过来,展开一看,就见上面写着短短的一句话,亥时正,西市,胡家饼店。

    安笙看完这句话之后,略微有些惊诧,她没想到,苏远最后会将人安排到胡大那里。

    不过,不得不说,苏远选的这个地点,确实是再安全不过的,因为任是谁也想不到,苏远跟胡大会有什么关系,当然,大家更想不到的,是这两个人都跟安笙有关系。

    看完短信后,安笙将纸条贴身收好,打算回去销毁。

    因为年节下,街上行人很多,所以马车走得不快,晃晃悠悠地,将安笙晃得几乎有些昏昏欲睡。

    正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安笙以为前面有什么事情挡住了去路,正想叫青葙去看看,便听外面有人道:“小姐,陆世子来了,想见您一面。”

    陆铮?安笙闻言略有些惊讶,随即叫青葙撩开了车帘,果然就见陆铮正站在外面,见到她便微微勾唇笑了一下,说:“远远见着觉得车上的家徽略有些眼熟,便过来瞧瞧,原来真是你。”

第八百二十一章:问答

    安笙便也笑了,颔首应说:“确实是我,你这是......”

    陆铮骑着马,想来应该是有事情要办的,不过安笙不知道他要去办什么事,所以也没问的太过直接。顶点23S.更新最快

    倒是陆铮,闻言直接道:“我去了趟庄子上,取些东西,你这是要准备回府了?”

    安笙闻言便点了点头,“正准备回去呢,既然你......”

    安笙本是想,既然陆铮有事要忙,那他就不耽误陆铮办正经事了,谁知话还没说完,就听陆铮道:“既如此,那我送你一段可行?”

    嗯?!

    安笙心想陆铮说话怎么突然这么跳跃了,虽则心中还疑惑着,口中却是很快应道:“那便麻烦世子了。”

    陆铮闻言顿时便笑了,这一回,笑容可比方才明显多了,“不麻烦。”

    说着,便将自己马交给司契,准备要上马车来。

    跟着安笙出来的顾家下人见状,都颇觉讶异,但很聪明地什么都没说。

    主子都没发话,他们能说什么?

    青葙倒是偷偷抿唇笑了,见陆铮要上马车来,立即便让开位置,请陆铮上来。

    陆铮倒是没立即动弹,而是去看安笙,直到见安笙没有反对的意思,才扶着车辕上了马车。

    青葙撩着帘子让陆铮到里面坐,安笙虽未说话,但人却往后让了让,明显是给陆铮让地方呢。

    因为只是平时出门,所以安笙坐的只是普通马车,所以马车里面空间并不算大,不过青葙布置的倒也舒服,里头软垫矮几都有,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为怕别人误会,青葙也就没出去,径自在门边候着,安笙和陆铮一左一右地坐在矮几两边。

    矮几上放着茶水点心,不过,陆铮也不是上来喝茶吃点心的,所以自然不会动这些东西。

    马车重新走了起来,陆铮方缓声问道:“这几日身子如何?”

    安笙答说:“还好,每日也不太出门,倒也没什么不好的,老夫人和夫人近来身体可都康健?”

    陆铮闻言亦答说:“祖母和母亲也都很好,只是年节下母亲比较忙,所以也没请你过府坐坐。”

    安笙笑了笑,说:“年节下夫人要操持年礼,自然是忙,不过也要请夫人注意身子,切莫太过忙累,伤了根本。”

    陆铮点头应了,二人一问一答地说着话,不急不缓,说的都是些家常之言,也没有什么有违礼教的,听在外人耳中,只觉得这二人气氛十分温馨恬淡。

    但实际上,这二人在一问一答的间隙里,一直在做着另外一件事。

    隔着一张小几,陆铮在安笙掌心写下一句问话:去见苏远了?

    安笙感受到他问的问题,敛眉想了一会儿,也在陆铮掌中写了个是字。

    然后,陆铮又写:可方便与我说说,所为何事?

    安笙回写:家事。

    陆铮得到这个答案,略顿了一下,又写:侯夫人?

    安笙这次没有回写,而是点了点头,给了陆铮肯定的回答。

    陆铮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先是看了安笙一眼,想了想,才又写道:方便与我说吗?

    这话他考虑再三,还是问了。

    安笙想要做什么,其实他多少知道一点儿,但安笙从来没有说过,他便也没问。

    可想来想去,总觉得还是应该问的,他们俩以后便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了,安笙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也想替安笙做点儿什么的。

    安笙倒是没奇怪陆铮会这么问,其实她也有感觉,陆铮想问这件事情,大概已经很久了,但一直没有问过,今日终于是问出来了。

    该不该将一切告诉陆铮,这个问题,安笙很早之前就想过了,她也曾犹豫过,迷茫过,不过后来还是决定,如果陆铮有一天问她这件事,她会选择和盘托出。

    她要做的那些事,从传统意义上来讲,绝对算不得什么好事,若是被世人知道的话,说不定还要骂她一句恶毒阴险,但这又怎么样呢?因为惧怕别人的眼光和看法,她就要用各种借口和理由来欺骗陆铮吗?

    不,她不能。

    她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他们之间不该存在欺骗,所以,她最后还是决定,若是陆铮要问,她便实话实说。

    今夜,本是跟苏远约好了要去审人的,既然陆铮问了,那就不妨告诉他。

    安笙在陆铮手上写下了一句话:今夜亥时,老地方,去胡家饼店,审人。

    她写的是审问的审,陆铮一下就明白了,安笙这不是去见什么朋友,而是要去审问一个,对她要做的事情有关键性作用的人。

    陆铮想了想,又写:我能去吗?

    安笙点了点头,陆铮这才彻底放心。

    还好,他想,还好安笙没有拒绝他,否则的话,他可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收场呢......

    得到了安笙肯定的回答,陆铮犹如吃了颗定心丸,将安笙送到永宁侯府后,并没有跟着进去,而是直接离开了。

    安笙回府后,将买来的香粉胭脂等分送给几位夫人小姐,便回自己的院子了。

    刚回去,就听郑妈妈说,方氏今日“病势”大好,召见了顾凝薇和顾安雅。

    原来,方氏昨夜梦魇的症状好了一些,愈发笃信那道灵符,整个人精气神都好了许多,也有心思过问府里的事情了,不过,她毕竟才有了点儿起色,也知道自己经不起折腾,遂便只叫了顾凝薇和顾安雅过去。

    至于为什么没叫安笙,到底是真忘了还是故意这样的,怕就只有方氏自己知道了。

    不过,她不叫安笙过去更好,安笙还懒得去应付她呢。

    很快,便入了夜,戌时过半,顾家各房各院几乎都熄了灯火,准备就寝,玉笙居里,安笙也命青葙灭了烛火,但是却没休息,而是带着青葙悄悄出了门。

    郑妈妈送走了她们二人,便自己到安笙房里守着,也不点灯,只拴着门坐在门边等着安笙和青葙回来。

    安笙和青葙没有提灯笼,就着月光一路疾行来到了从前出门的那处偏院,刚到墙边,便听到外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哨响。

    安笙便知道,陆铮已经等在外面了。

第八百二十二章:夜行

    听到哨响后,安笙亦拿出胸前骨哨,轻轻吹了一下,片刻后,就觉面前劲风一闪,两道人影自高墙而下,落在了她与青葙面前,正是陆铮和陆文。顶点23S.更新最快

    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也不多话,相互点了点头,陆铮扶着安笙,陆文带着青葙,一个腾越,转眼便到了外面。

    待站稳后,几人又来到此处偏院外不远处的一处巷子,借着月光安笙看到,那巷子里面正停着一辆马车。

    陆铮让安笙和青葙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也跟了上去,由乔装过的陆文来赶车。

    安笙没问陆铮陆文为何会来,陆铮既叫了陆文,必然是有他的安排的。

    不过,她没问,陆铮自己倒是解释了,待马车辘辘走起来后,陆铮便压低了声音跟安笙说:“近来皇城巡查严密,所以我特叫陆文来赶车,万一碰上了巡查官兵,也好有个说辞。”

    当然,如果碰不上就最好了。

    但谁也不敢说到底会不会碰上夜巡的官兵,若真碰上了,只安笙和青葙必然不好解释,所以陆铮早就跟文韬通过气了,如果一旦他们一行被夜巡的官兵碰到,便说是文国公府二少爷请他们前去治病,皇上也没下令要宵禁,有他在,夜巡的官兵必然也不敢说什么。

    当然这也是因为文国公府距西市相对近一些,也勉强可以说是顺路,否则的话,陆铮也不会想这种借口。

    文韬是不知道他到底去做什么的,也没问,陆铮也就没多解释。

    并不是有意隐瞒文韬,主要是觉得这毕竟是安笙的事,没有安笙的允许,他不好说太多,而文韬则是已经猜了出来,安笙到底要去做什么,所以亦未多问。

    陆文走得多是些小路巷弄,就是为了不遇上夜巡的官兵,他自小在邺京长大,对巡防兵的巡防路线不可谓不熟悉,所以一路走来,还真就没碰上夜巡的官兵。

    临近亥时,四人可以说是有惊无险地到了胡家饼店后院门处。

    此时时辰已晚,除了西市入口的花街还灯火通明之外,里面的店铺大都已经关门,只在门前留着一盏昏黄的灯火,勉强能照清楚店门口那一方天地。

    胡家饼店前门却连灯火也没留,整个店铺从外面看就是黑漆漆的一片。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他们家关店向来比较早,天黑后从来不做生意,所以此刻灯火尽熄也没什么人觉得奇怪。

    胡家饼店周围都是些小店铺,一个杂货铺子,一个羊肉馆子,这会儿也都不做生意了,店里头只有看店的伙计还在,陆文将马车停在胡家饼店后院门处,都能听见两旁震天响的呼噜声,足可见里面的人好梦正酣。

    马车停下后,陆文没叫其他人下来,自己先去轻轻敲了敲门。

    门响三声,里头传来胡大的声音,低声问是谁。

    陆文亦压低了声音回说:“瞧病的。”

    安笙在马车里没听见这二人说些什么,但是听到了木门打开的吱呀声。

    胡大开门以后,看见陆文并没有奇怪,只开了门招呼他们一行进去。

    陆铮准备的马车不大,刚好能从胡家的后院门进去。

    等陆文再次将马车停稳后,才招呼安笙他们下来。

    胡大见到安笙几人下了马车,一一招呼过后,便带着他们往前面走。

    走了不远,胡大便在后院东南角处停了下来,然后指着脚下跟安笙说:“人就在里面,下面是地窖。”

    胡大家里自然不可能有地牢一类的地方,但又不能将人藏在明面上,所以,藏在地窖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邺京地处偏北,很多人家都有地窖,用来储存冬菜,胡大家里是做吃食生意的,自然也有地窖。

    不过胡大家的院子也不是特别大,所以地窖自然也不是很大,忽然间下去那么多人,明显会很拥挤,且也没必要,故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陆文和青葙留在上面,陆铮、安笙和胡大下去。

    胡大点了盏灯烛,带陆铮和安笙下去。

    里面黑漆漆的,直到他们下去,才有了点儿光亮,安笙顺着烛火的光亮看过去,就见在一小垛粮食袋子前面,靠着两个人,一老一青,都被捆着手脚,垂着头一动不动的,好像睡着了,有人来了,他们也没半点儿反应。

    安笙看向胡大,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

    胡大朝她做了个别急的手势,然后解释说:“一点儿江湖小把戏,西市人多眼杂,人放在这里,总要保证他们不能随意呼救才行。”

    说着,便朝那二人走了过去,然后,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放到二人鼻端晃了晃。

    很快,安笙就见,那好像昏睡着的两个人有了反应。

    那二人清醒过来,看到眼前的情形,第一反应自然是想要呼救,不过,胡大眼疾手快,一把寒刃横在他二人颈前,二人立刻就老实了,口里只剩下了求饶声。

    他们似乎还没注意到安笙和陆铮,光顾着跟胡大求饶了,安笙和陆铮并排走过去,在胡大身后站定。

    这时候,就听胡大恶狠狠地道:“我家主子有两句话要问你们,你们老实点儿回答,便可保命,可若是耍心眼,哼,那就别怪我的刀不留情了!”

    这句威胁显然十分有用,那一老一青听了这话,早就吓得不知所措,忙不迭的点头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胡大将灯烛交给陆铮,然后,朝安笙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问了。

    那二人这才注意到,面前还站着个女子,可他们缓缓抬首看去,却只能看到一个略尖的下颌,宽大的披风帽兜罩住了安笙的大半面容,他们根本看不清楚安笙的长相。

    而陆铮和胡大面上也都覆着黑巾,除了一个大概的身材轮廓,他们就再看不到其他有用的讯息了,所以根本不知道绑自己来的人到底是谁。

    未知往往是最恐怖的,若是他们知道绑自己前来的人是谁,心里起码还能有几分底气,但是,连绑架自己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这便叫人心里完全没底了。

    而越是没底,便越是害怕。

第八百二十三章:心虚

    审人有很多方法,但安笙又不是专门做这个的,所以,也不讲究那么多,只叫胡大吓唬了一下人之后,就开门见山地问了。顶点23S.更新最快

    “王秀云,或者说,王妈妈,”安笙缓缓地开口,仔细听,似乎还低声笑了一下,“敢问王妈妈,这些年过得可好?午夜梦回时,可有故人入梦来找王妈妈?”

    王妈妈,也就是那被苏远抓来其中年老的女人听到安笙这话,顿时就瞪大了双眼,满面惊恐地看着安笙。

    好一会儿,她才抖着嗓子问:“你是谁!”

    这一声甚至有几分尖利,几乎岔了声。

    安笙却没什么反应,依旧漠然地站着,也不回答她,只静静地注视着她。

    地窖里并不算很冷,但也谈不上暖,毕竟是寒冬腊月里,地窖里面自然是比不得屋里暖和的,那王妈妈和她身边的青年在地窖里待了几个时辰,不见天光,没吃没喝,早就又冷又饿,再加上害怕,情绪已然面临崩溃边缘。

    而安笙的这句话,正好成了压倒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别人或许听不太懂安笙的意思,但王妈妈和那青年分明是明白的。

    安笙问王妈妈可有故人入梦,这话在王妈妈听来,可是十分惊悚的,因为这些年,她确实时常梦到故人入梦,但她的梦可都不是什么美梦,而是实打实的噩梦,因为,梦中的故人,是来找她索命的,而不是来叙旧的。

    梦中被人索命,想也知道这绝对算不上什么美妙的经历,是以安笙一提到梦和故人,王妈妈便崩溃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姨娘,姨娘您别来找我,求您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吧......”安笙没有再问,王妈妈已然开始自己胡言乱语起来。

    陆铮听到王妈妈口中提到什么姨娘,心中便是一动。

    安笙的生母,正是永宁侯的姨娘,安笙花了这么大力气找这个王妈妈,若说此人跟安笙的生母没什么关系,他是不信的。

    这王妈妈口里喊着叫姨娘饶了她,明显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吓的才会如此,如果他猜的没错,这个王妈妈,很有可能是知道当年内情的人,更有甚者,可能这个人跟安笙的生母关系还非比寻常,所以,才会知道当年之事。

    当年那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一个侯府的姨娘没了,几乎没什么人会过多关注,陆铮也是后来因为安笙的缘故,才去查了查,结果一查之后就发现,知道当年内情的人,几乎都已经死了,根本查不出什么,只知道,安笙的生母好像是因为作风不检点,被永宁侯顾麟和侯府老夫人徐氏下令处死了。

    对于这个说辞,陆铮自己是不相信的。

    他虽不知道当年内情,但他信得过安笙,能养得出安笙这样的女儿的女子,绝对不可能是什么作风不正之人。

    若这事不是真的,那安笙的生母当年必然就是被陷害的了,而当时有能力手腕并且有动机做这件事的,就只有一个人了,那就是永宁侯夫人方氏。

    从安笙回来之后,方氏的种种做派来看,陆铮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十之**是真的。

    而安笙想要替自己的生母正名,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当年旧事的真相大白于众,所以,她才花费那么多人力物力财力,去寻找当年的知情人,也就是眼前这个王妈妈还有另一个青年。

    陆铮不知道安笙小小年纪,这些年为了这件事受了多少折磨,耗费了多少精力,但他可以想象得到,必定是不容易的。

    心口忽然闷疼闷疼的,很想将自己面前这个小姑娘揽进怀里好好安慰安慰。

    但他没有动。

    眼下的情形,他若是做这些事,是很不合时宜的。

    安笙母仇未报,好容易才找到了可以帮母亲洗脱污名的人,他之前已经没帮上什么忙了,这会儿可万不能搅乱安笙的计划。

    陆铮没有动,安笙却动了,她忽然蹲了下来,摘下帽兜,平视着王妈妈。

    王妈妈本来已经够害怕的了,忽然间看到她这张脸,登时更加惊骇。

    陆铮和胡大都看见,王妈妈在看见安笙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吓得缩了一下,脸上的肌肉甚至都开始颤动,她急促地呼吸着,胸前起伏的厉害,好像下一刻就要背过气去似的。

    安笙这时候却朝王妈妈笑了,可这笑容落在王妈妈眼中,却犹如恶鬼夜叉一般。

    “看来王妈妈还记得我呀。”

    安笙用的是肯定而熟稔的语气,就好像她跟王妈妈不是第一次见,而是多年相熟的老朋友一般。

    但这怎么可能呢?

    安笙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老家庄子上去了,在她还没有记忆的时候,王妈妈就已经离开了顾家,所以他们两个,是断没有可能相熟多年的。

    可安笙的语气又明明是对待老熟人的样子,这是为什么呢?

    很快,大家就知道是为什么了,因为,王妈妈听到安笙这话以后,便立即拼了命地往后躲,但是她身后便是粮垛,她手脚又被绑着,所以就算再怎么挣扎,身后的粮垛也是没有移动分毫的。

    可以说,她的挣扎并没有什么用处。

    但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明知道没什么用处的事情,人们也会去做,因为心里明白,如果不再最后挣扎一下的话,可能距离自己的死期,便不远了。

    王妈妈挣扎后退无用,只能叫喊着道:“不,不,姨娘,您别找奴婢了,奴婢错了,奴婢真错了,奴婢,奴婢求您了,是奴婢不该贪慕荣华,不该那么说,可奴婢真的知道后悔了!要不,要不奴婢把这条老命赔给您吧,奴婢求您了,您别再来找奴婢了,别再折磨奴婢了啊!”

    折磨?

    如果王妈妈口中的姨娘是安笙的生母,那么,一个已经死了十来年的女人,为何会折磨王妈妈?

    由此可见,王妈妈这么害怕,皆是因为心虚。

    只有害过人的人才会有这种心虚的感觉,时刻害怕被自己害过的人来找自己报仇索命。

第八百二十四章:旧事

    审问王妈妈的过程比大家想象的还要更顺利一些。顶点23S.更新最快

    主要是王妈妈太害怕了,是那种真正的做了亏心事,这么多年一直惧怕者别人找她报仇的那种害怕,所以安笙问了几句,她就绷不住了。

    再加上安笙有着别人所不知道的上一世的,从方氏那里得来的记忆,问王妈妈的话完全都戳在王妈妈的心窝子上,所以,王妈妈在她的逼问下,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安笙跟她生母长得很像。

    她们是母女,长相相似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安笙现在多少还有些没长开,所以,能看得出她们母女很像的人,只有对当年的亲姨娘十分熟悉的人。

    而王妈妈,恰巧就是这个十分熟悉秦姨娘的人。

    她本就是秦姨娘的陪嫁,所以比顾家人更要熟悉秦姨娘年轻时候的长相,安笙现在虽未长开,但在王妈妈眼中,却已经足够像她生母秦姨娘了。

    这种相似的长相,直接往王妈妈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秦姨娘真的到她面前来找她报仇了。

    她躲了这么多年,夜不能寐了这么多年,噩梦终于成真了。

    在这种情况下,可想而知,她的精神防备绝对是会瓦解掉的,自然是安笙问什么,她就老老实实的答什么。

    而也是从她跟安笙的一问一答中,陆铮和胡大也默默拼凑出了当年的真相。

    同陆铮猜测的一样,安笙的生母秦姨娘确实是被人陷害的,当年,秦姨娘以一个小门小户的孤女身份,做了永宁侯顾麟的姨娘,这在所有人看来,都觉得她是走了大运,烧了高香,并且还不止于此,这位在她们眼中走了大运的孤女,进府之后,便十分受宠,甚至跟身为侯夫人的方氏同一年生下了一个女儿,一时之间,在侯府内可以说是十分风光。

    再加上这位姨娘并不恃宠而骄,待人十分和善,所以,风评竟也十分不错。

    当然,有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喜欢她的,那就是方氏。

    作为方氏,她被一个女人抢夺了丈夫的宠爱,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风头,她能高兴就怪了。

    她不喜欢秦姨娘,甚至可以说是恨,所以一直在想办法除掉这个女人。

    但是,一则秦姨娘那会儿刚入府,郑氏最受宠的时候,二则她自己刚生完孩子,精力也不够用,所以,她并没有立即动手。

    方氏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很善于伪装的人,秦姨娘又素来没什么心眼,因而在方氏面前,可以说是基本没什么战斗力的。

    但是,秦姨娘也有一个方氏嫉妒的要死却也没有办法抗衡的利器,那就是美貌。

    想想也是,若非秦姨娘有惊人美貌,以她的出身,怎么也做不得顾麟的正经侧室。

    秦姨娘当年受宠到什么地步呢,据说顾麟险些力排众议将秦姨娘抬成如夫人,当然最后没成功就是了,但从这也足以看出来,顾麟当初对这位秦姨娘多宠爱。

    如夫人虽说也是妾,可称呼上就比妾好听了一些,地位自然也是不同的,以秦姨娘的身份,给顾麟做个妾都算是抬举了,何况做什么如夫人呢。

    结果这件事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但尽管如此,方氏却还是将秦姨娘记恨上了。

    她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所以必须想办法将这个威胁除掉才行。

    方氏经过一系列的策划安排,最终自然是如愿以偿了。

    她先是接近秦姨娘,假意与其交好,让秦姨娘放下戒备,将她当做好人,接着,就开始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身为永宁侯府的当家女主人,她想搞个小动作,想也知道不会难。

    徐氏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方氏便更加没有忌讳了。

    方氏开始接近秦姨娘的时候,安笙刚满周岁,还是个万事不知的小婴儿,对当初的一切根本都没什么印象,方氏的计划铺设了很长时间,前后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

    她不急,她一直在等待机会。

    她先是引着顾麟接触上了一个有名的妓子,缠住了顾麟,分出了顾麟大把精神,然后,再暗中对毫无防备的亲姨娘下手。

    亲姨娘是个不争不抢的人,她对顾麟其实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硬要说起来,大概还是感激的成分多一些。

    当年她孤身一人,带着王妈妈来到邺京,举目无亲,加之长相出众,自然少不了麻烦,而顾麟就是那个恰好出现在适当的时机,帮她解决了麻烦,后来又给了她一个家的那个人。

    虽然做妾非她所愿,但当时那种情况,她一个弱女子,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顾麟出身不错,又读过书,年轻时候也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这样的一个公子哥,摆出一副真心爱重自己的姿态,秦姨娘实在很难拒绝。

    而她入了永宁侯府后,虽说过得日子跟自己以前想象中的有些出入,但也算不得太差。

    她是个没有多少奢望的人,小小年纪颠沛流离让她十分的渴望安定的生活,所以,便在永宁侯府安心的住了下来。

    但那时候的她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她在这个地方,只住了近三年的光景。

    而当初信誓旦旦跟她说着会保护他一辈子的那个人,后来也绝情的让她觉得,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那个人一样。

    方氏的伎俩其实并不算多么高明,先是重金利诱了秦姨娘身边唯一的亲信王妈妈,然后,让王妈妈在特地的时间,帮她做些事情,就将秦姨娘除掉了。

    秦姨娘不是什么宅斗高手,不知道大家族内里那些乌七八糟的手段,还以为方氏是值得相交的人,待方氏十分亲近。

    她那时候哪里会想到,就是这个跟她姐姐长妹妹短的女人,一手将她逼上了绝路。

    方氏也够狠,她用来除去秦姨娘的手段十分狠辣,一封所谓的偷/情信件,一个让秦姨娘百口莫辩的信物,一个捏造出来的奸夫,还有亲信的供词,就给秦姨娘扣上了一顶通奸的帽子。

第八百二十五章:报仇

    方氏不愧为顾麟的原配夫人,还是十分了解顾麟的为人的。顶点23S.更新最快

    如果当时方氏是用别的方法陷害秦姨娘,顾麟或许还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秦姨娘一个机会,可背着自己与别的男人不清不楚,这就让顾麟无论如何都忍不了了。

    方氏了解顾麟,知道顾麟表面上看着好像是个温润大气的人,但其实心眼很小,又有些自大,所以,当方氏带着人带来了那些证据后,顾麟几乎想都没想,便信了方氏了。

    他甚至没有让人去查,就定了秦姨娘的罪名。

    而徐氏当初因为如夫人那件事,对秦姨娘也早有不满,加上秦姨娘出身太差,完全不可能为顾家带来什么好处和帮助,所以,即便她心里清楚这很有可能是方氏的诡计,却也选择了偏帮方氏。

    甚至后来他查出方氏做的手脚后,也没有声张,而是替方氏扫清了最后一点儿尾巴,将秦姨娘的罪名彻底坐实了。

    后来的事情,陆铮也查到了,秦姨娘被坐实了通奸的罪名,被徐氏和顾麟下令处死了。

    没错,就是顾麟亲自下的命令。

    想当初也曾恩爱缱绻,你侬我侬过,但翻脸无情时候,却也这么狠心。

    这也是陆铮一直没有办法打从心里,将顾麟当做岳父敬重的一个原因,如果当年顾麟真的如自己所说的那样爱重秦姨娘,在发生那种事情的时候,难道不该首先选择自己爱的女人吗?

    可是,顾麟连查都没查过,就选择相信了方氏。

    这是爱吗?是真的爱吗?爱到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但当年的事情,陆铮不好评判,顾麟到底还是安笙名义上的父亲,只要安笙不说什么,陆铮自然也不会说。

    当年亲姨娘被方氏陷害与人通奸,有一个最有利的人证,就是王妈妈。

    前面也说了,王妈妈是亲姨娘唯一带进顾家的人,亲姨娘与王妈妈相依为命多年,对王妈妈十分信任,所以什么事情也都不避讳王妈妈。

    而王妈妈受了方氏的重金诱惑,选择背叛亲姨娘,最终到底是帮着方氏,将秦姨娘推上了绝路。

    安笙不知道王妈妈当时是怎么想的,但她可以确定,现在的王妈妈是真的害怕,真的后悔当初那么做了。

    因为她当年泯灭良心帮方氏做了那种事情,却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好处,反而等来了方氏的追杀。

    王妈妈在市井间讨生活很多年,到底有几分心计,当时察觉方氏对自己起了杀心,便当机立断跑了,跑得时候,遇上了一个孩子,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她将那个孩子带上了,而那个孩子,就是现在被绑在她身边的这个青年。

    这青年当然也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否则的话,安笙也不会让苏远抓人了。

    这青年还有另外一重身份,是当年那个“奸夫”的儿子。

    安笙问完了王妈妈话,便不再管她,又去看那青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也抬头看着安笙。

    安笙不闪不避,一只跟他对视着,也不急着追问,她好像并不着急,从表情道眼神都透着一股子淡漠。

    良久之后,那青年才问:“你是谁?”

    安笙挑着眉看着他,反而道:“你不是早就猜出来了么。”

    就像她知道这青年的身份一样,安笙知道,这青年多半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了。

    方氏这些年一直在寻找王妈妈和这个青年,关于这个青年的身份,安笙早就已经查清楚了,她想,但凡这青年还有一点儿血性,应该都会想要报仇的。

    安笙猜的不错,这青年自然是想要报仇的。

    他跟安笙还不一样,当年他父亲被杀的时候,他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了亲生父亲被杀害的一幕,彼时他已经十岁了,一个十岁的男孩,完全能够记住当年的事情,而不是像安笙一样,要靠方氏当年透露的一些讯息,和自己多年的查探,来拼凑真相。

    “我叫王林,”那青年应该是思索过了,再开口,便没有提问,而是直接道,“更准确地说,也叫顾林,你能找到我们,想来对当年的事情应该也有了解了,你说吧,你想我怎么做。”

    顾林,也就是当年方氏口中的那个“奸夫”顾忠旺的儿子,顾忠旺当年作为顾家外院的管事,是十分受诸家信任的,否则的话,他也不会被赐顾姓,儿子更加不会被顾麟这个家住亲自赐名林字。

    顾林十岁以前的生活,过得十分滋润,他虽不是顾家的少爷,但是因为其父亲的缘故,在顾家也颇有些地位,除了比不上几个嫡出的少爷,其他也不差什么了。

    但是十岁之后,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只知道,突然与一天,他父亲就被打成了顾麟姨娘的奸夫,接下来,他的生活变全部乱了套。

    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对此供认不讳,只知道短短两日,父母就全都被杀了,还是在他眼前被杀的,而他被王妈妈带走逃出顾家,这一逃,就是十来年。

    这十来年,顾林没有一日不想着报仇的,他有件事跟谁也没有说,他手里,其实是握有当年杀害他父母凶手的证据的,但他没有告诉王妈妈,从父母被杀的那一刻起,他就谁都不相信了,除非他能确定可以报仇,否则他绝对不会跟别人说这件事的。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身为当年那个通奸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的后代,他想,安笙想报仇的心,跟他应该是一样的。

    他们有了共同的目的,他才能相信安笙。

    而安笙这会儿其实是有些诧异的,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她查到的事情有限,也不知道顾林当年亲眼目睹了父母被杀的一幕,只是知道方氏这些年,一直在让顾新海找王妈妈和顾林的下落,所以,她才会让苏远将顾林一起绑来。

    不过现在看来,她的决定是没有错了,这个顾林只怕不仅想要报仇,并且还很有可能,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第八百二十六章:说服

    安笙猜到顾林很有可能知道一些她所不知道的内情,这个内情对于她要扳倒方氏可能还很有用处,所以,她很想知道是什么。

    但她不能急。

    经过短暂的交锋,她可以看得出来,顾林是个戒备心很强的人,这样的人,不容易相信别人。

    况且,顾林身上还背着父母的血仇,没点儿把握,她也觉得顾林不会对她坦诚交代。

    这点她理解顾林,所以她不急。

    她微微眯了下眼睛,看了看顾林,然后,用比方才还要淡然的语调道:“报仇可不是说说而而已,没有证据,拿什么去找那个人报仇。”

    她在赌,赌顾林想要报仇的人中,有一个跟她是同一个人,就算不能完全对的上,但最起码有一个人还是对的上的。

    而这个人,自然是方氏。

    而事实证明,安笙赌对了。

    顾林一听她的话,就有些激动地瞪着眼睛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证据!”

    安笙心道,机会来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了不得的证据,能扳倒那个人。”

    顾林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了似的,忙反问安笙,“那你手里又有什么证据。”

    这个顾林,倒还有几分心眼。

    安笙默默地想完,就不急不缓地说:“你最好弄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我并不是非要找你合作,我有多少证据你不必管,你只说你有什么证据,你说了,我自然回衡量这份证据的轻重,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能给我行事带来多少的便利。”

    安笙说完,便好整以暇地看着顾林,也不再说话,脸上尽是一副“你要是想报仇就得跟我老实交代”的表情。

    顾林听了安笙的话,倒好像是听进去了一些似的,不再喊了,而是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才再次抬起头来看向安笙。

    安笙就见,顾林轻轻的吸了口气,然后,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对安笙道:“我说了,你真能帮我报仇?”

    这一回,安笙倒是没再跟他打马虎眼,肯定地点了点头,回了个“能”字。

    顾林又吸了口气,闭了闭双眼,再睁开时,双眼含着光,“当年,我亲眼见到了杀害我爹娘的凶手,我手里,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信物!”

    安笙略有些惊讶,但很快便由恢复了镇定,她想了想,问顾林,“顾新海?”

    顾林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就咬紧了牙关,一脸的恨意。

    安笙一看她这表情就确定了,自己猜的没错。

    顾新海是方氏的心腹,当年能替方氏做这种杀人害命的事情的,应该只有顾新海了。

    不是完全信得过的人,防护四也不敢将这么重要呢的事情交给别人。

    “那个畜生,枉我爹还跟他称兄道弟,对他那么好,他竟然,竟然......”顾林一脸的恨意,像是恨不得将顾新海生吞活剥了。

    安笙能明白他的感觉。

    当年顾林的父亲才是外院打管事,而顾新海不过是顾忠旺手下的一个小管事,靠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让顾忠旺将他当做兄弟,处处拉拔照顾这个兄弟。

    但最后,就是这个顾忠旺信任有加的兄弟,亲手结束了他跟他夫人的性命。

    顾忠旺死前怎么想的,安笙不知道,但她可以想象,亲眼看到自己父母被杀的顾林,当时该多么害怕和痛苦。

    顾林那会儿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

    安笙默默叹了口气。

    这世上,因为一己私利害的别人家破人亡痛苦一生的那些人,午夜梦回难道就不会害怕吗?良心上就真的过得去吗?

    人们总说天道好轮回,以前她不信这句话,但如今她信了,她能重新回来,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想报仇,就要听我的安排,当年之事,你我都无法选择,我也不跟你论熟是谁非,我只有一句话,想要报仇,就必须听我的安排,我问你,你能做到吗?”

    顾麟听到安笙这么说,人都怔住了,愣愣地看着安笙,似乎有些不解。

    明明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还没他大呢,怎么就能这么镇定自若的跟他说,要想报仇,就要听她的话?

    安笙也不催促顾林,任由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眼中是一派的坚定。

    或许是她的这份从容和坚定感染了顾林,让他忽然对报仇充满了信心,也开始信任安笙,他点了点头,给了安笙一个肯定的回答。

    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安笙其实是默默松了口气的。

    说实话,在抓顾林回来之前,她对顾林这个人是有着诸多不确定的猜测的,此前,她并不知道顾林对当年的事情了解多少,又能帮到她多少,所以她心里对这个人很不确定。

    后来见到了顾林,亲耳听到顾林说手中握有当年之事的重要证据,她依旧有些不确定,这份不确定,是来自于是否能完全税负顾林,听她的安排。

    但现在,她的心放下了。

    她想,还好,她说服了顾林。

    陆铮从始到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只静静地站在安笙身后,默默地陪伴着安笙,他亲眼看着安笙从容不迫地,一步一步地让王妈妈和顾林对她坦白一切,心里又疼又是欣慰。

    他心疼安笙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么沉重的真相,同时也欣慰于他爱的这个姑娘,是何等的沉稳睿智,坚韧不屈。

    眼前这具瘦小的身体里所蕴藏的坚毅,是他都觉得不能及的,他真的很为这样的安笙骄傲。

    可更多的,还是心疼。

    如果可能的话,他多想替安笙承受这一切,这本来不应该由她来承受的,沉重的过往。

    第一次,陆铮有了叹气的冲动。

    因为他发现,就算不依靠他,安笙也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承担起那沉重的真相。

    这样的认知,真的很容易让他有一种隐隐的挫败感,他想,是不是自己还不够强大,所以,安笙才会在有事情的时候,不会第一时间想到依靠他?

    但这念头也只晃了一瞬而已,便被陆铮抛到脑后了。

    他早就跟自己说过,不管安笙想要做什么,他都会全力支持她的!

第八百二十七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陆铮的这些想法,安笙是不知道的,她现在正在想接下来这段日子,要如何安排王妈妈和顾林。

    原本,她对顾林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是本着宁肯错杀不能放过的想法,才叫苏远将人一起绑来的,但顾林显然给了她意料之外的惊喜,她就不得不重新考虑如何安置这二人了。

    顾林是一心想要报仇,而王妈妈是因为心虚愧疚所以答应帮她的忙,说实话,这两个人她都不能完全信任,所以,这两个人势必还是要找人看着才行。

    但一直放在胡大这里,显然也不合适。

    西市人多眼杂,胡大又是做生意的,就算这里是他家的后院,却也难保不会有意外,到时候,折了两个重要人证不说,还要连累胡大一家,这是断断不行的。

    可是,若不放在胡大这里,要找谁来看着这两个人呢?

    苏远平日要看铺子,肯定走不开,可除了苏远,她一时间又找不到能完全信任的人。

    该怎么办才最好呢?

    陆铮眼看着安笙眼中露出愁色,终于开口说了下到这地窖后的第一句话,他走到安笙身边,低声问,“怎么了?”

    安笙听到陆铮这样问,这才回过神来,转头一看陆铮,脑海中忽然有了个念头。

    不过,这念头刚一冒出来,却立即又被她压下去了。

    不行,陆铮是什么身份,要是掺和了这些事,被人知道了,还不定要怎么往他身上泼脏水呢,她不能连累陆铮。

    而安笙这一犹豫,陆铮却忽然福至心灵,他忙又追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你说,不管什么事,只要你说,我都能办。”

    安笙听了陆铮这话,却忽然很想要叹气。

    她就知道,陆铮会这么说,可也正因为知道陆铮会这么说,她才不敢找陆铮帮忙啊。

    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句话,陆铮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帮她,拼尽全力在所不惜。

    可正是这份在所不惜,才叫她害怕呀。

    安笙想,如今能叫她害怕的事情可不多了,但陆铮却能让她怕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该高兴呢,还是该惆怅。

    明明她也愿意为了陆铮拼尽一切在所不惜的,可反过来的时候,她却害怕了。

    安笙不知道矫情是不是说她这个样子,但她确实犹豫。

    这时候,陆铮却像是忽然间看进她心里去了似的,不再揪着方才那个问题追问,反而问安笙,“他们俩,你打算如何安排?”

    安笙闻言就是一怔,张了张嘴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这个反应,陆铮瞬间就有底了,“既然你不知道怎么安排他们,不如将人交给我,如何?当然,前提是你信得过我才行。”

    陆铮后面这一句话加的,安笙瞬间就有些不乐意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道:“我当然信得过你。”

    她怎么可能信不过陆铮?

    他们将来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她会信不过陆铮?

    真信不过,当初太后赐婚的时候,她就不会应下这门亲事。

    有那么一瞬间,安笙确实有点儿生气陆铮这个问题,她想,陆铮怎么会这么问她,这不是在质疑自己对他的感情么!

    但很快,她就发现她错了,她被陆铮给“骗了”。

    因为,她看到,在她说出“我当然信得过你”这句话时,陆铮难得笑了一下,然后就道:“既然你信得过我,那就将人交给我来安排,你什么时候用得到他们,我就什么时候将他们好好地交给你,你想做什么,想要用什么人,都跟我说,我来帮你。”

    在陆铮说出“我来帮你”的那个瞬间,安笙很不争气地红了眼眶,心里酸酸胀胀的。

    她的第一感觉是,陆铮什么时候甜言蜜语也说的这么顺溜了,说的话句句都往她心窝子上面戳,戳的她一颗心软的不行,又酸又热。

    陆铮却不给安笙太多感慨感动的时间,第一次在没有问安笙的意思的情况下,自己做了主。

    他转头跟胡大说:“这人我带走,你这里不方便,等有需要的时候,我再叫人给你传话。”

    胡大是个利落性子,一听这话,便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在他看来,陆铮和安笙的关系摆在那,他帮安笙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男人么,这点儿承担总是要有的,否则女人找男人干什么?!

    安笙看着这俩人完全没有过问自己,就自作主张替她决定了,却一点儿气都生不起来。

    罢了,她想,陆铮一番心意,她还能说什么,何况,这份心情,她也不是不懂。

    当初她决议要去淮安找陆铮的时候,别人劝她她听了吗?淮安疫情告急,她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眼前这个人。

    而陆铮现在所做的一切,不也是为了她吗?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活了两世,难道这点儿事情却也看不通透吗?

    其实,陆铮此刻心里并非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自若,他在自作主张替安笙做了决定的时候,是很紧张的。

    雨那么一瞬间,他很怕安笙会气他自作主张,但即便如此,他却还是坚持己见,他没办法说服自己,眼睁睁看着安笙着难而什么都不做。

    但幸好,他的决定并没有错。

    安笙也并没有怪他。

    陆铮暗暗松了口气,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了扬。

    其实他早就想好了王妈妈和顾林的去处,他打算将人送到温泉庄子上去,那里远离内城,里面又都是他们家的亲信,管事顾叔又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手上功夫不俗,正好可以看着王妈妈和顾林。

    陆铮将自己的想法简单跟安笙说了一下,安笙也同意他说的。

    方氏找了这么多年王妈妈和顾林,现在早就不像前几年那么花力气了,当然她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她要找的人,竟然会在陆家的温泉庄子上藏着。

    毕竟,现如今对当年那件事完全了解的人,真没有几个了,况且,年节下顾新海这个管事忙的不可开交,又哪有什么心思找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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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笙介绍:
生于锦绣华庭,归于青灯古佛。
顾安笙上辈子命不自主,柔顺孝悌却落得个青灯古佛、死于非命的下场。
重来一世,她决定照着自己的意愿活一场。
什么渣渣、伪善、白莲花,她都不怕!
谁知好不容易从前世的已知坑中跳了出去,转头却又进了另一个大坑......
安笙不禁扶额,请问夫君家里坑太多怎么破?
某男摆出一夫当关的架势:娘子别怕,让为夫来破!
已有百万完结文,坑品良好,请大家放心跳坑^_^娇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娇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娇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