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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墨离     娇笙txt下载     娇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九十八章:恸哭

    德郡王妃一个人站在陆家大门口,她的身后,赫然摆着一口黑色的棺材,里头放的不是别人,正是德郡王世子萧良。顶点23S.更新最快

    那棺材十分大,黑色的棺木为底,官身上可见金粉刷出来的图案,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

    萧良这么年轻,家里自然是不可能准备寿材这种东西的,但德郡王妃却又舍不得儿子寒风里被人抬着招摇过市,所以,便将德郡王准备的寿材给儿子用了。

    德郡王的年岁,准备寿材不算早,但也算不上晚,张烨也是常态,但凡家里头有点儿名望地位的,寿材都要早些准备上的,每年还都要拿桐油重新刷过,再上漆刷金粉呢。

    好木材不常有,德郡王给自己准备的这副寿材可是阴沉木,十分罕见,前几年才打了棺材,府里还有专门的人管养护的呢。

    若是平时,德郡王妃也不会动德郡王的这点“宝贝”,可她儿子都死了,她活着也没什么盼头了,自然也不指望着德郡王对她怎么怎么好,德郡王是厌弃她还是迁怒,她都无所谓了,她现在,只想替自己的儿子讨回公道,不叫儿子枉死。

    “德郡王妃贸然前来,所谓何事?”护国公府老太君魏氏走到德郡王妃面前,不急不缓地问道。

    她站得略比德郡王妃高一些,但是却并没有用那种居高临下,目中无人的态度对待德郡王妃,而是目光淡淡地与之平视。

    老太太到了这般年纪,早就不会遇到点儿事情就惊慌失措的了,有事情就想办法解决,着急惊慌都是无济于事的。

    何况,她也不是怕事的人,他们陆家更不会怕事,德郡王妃想要拿着莫须有的罪名来栽赃给他们家,也要看看她答不答应!

    德郡王妃连个帖子也没下,带着一口棺材上了门,想要做什么,其实也是显而易见的。

    但是,陆家可也不是好欺负的!

    德郡王世子被人杀了,她们也深表惋惜,也联系德郡王妃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滋味,魏氏最能体会了,但不是因为她能体会德郡王妃的苦楚,就能任由德郡王妃在她们陆家门前撒野了。

    没凭没据的,一大早的带着口棺材堵在她们家门口,德郡王妃找她的不自在,她还要让德郡王妃给她个说法呢!

    丧子之痛固然叫人怜悯,可不能因为别人怜悯,就肆无忌惮!

    当年她两个儿子接连战死的时候,她又找谁说理去了!

    德郡王妃却是不管这些的,应该说,她现在根本什么都顾不上了。

    儿子惨被杀害,她最先能怀疑到的,自然就是近期才跟儿子起过冲突的陆铮,她儿子枉死,她这个做娘的要是不能来替儿子讨回公道,还算什么娘!

    “老太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德郡王妃语气里满含恨意,通红的眼角闪着疯狂和豁出一切的光,“谁都知道,前些日子,京郊猎场里面,贵府公子陆铮拿箭射了我儿,亏得我儿命大,当时没有死在陆铮的箭下,当日我与我们王爷觉得这件事小儿也有过错,便没有追究,哪成想陆铮这么狠辣无情,见我们不追究,竟然还痛下杀手,可怜我儿啊,才这么小小的年纪,就被人杀害了,我苦命的儿啊,娘对不起你,不能亲手为你报仇啊!”

    “德郡王妃请慎言!”魏氏原本还想着好言相劝几句,但没想到这德郡王妃如此不识抬举,当即也怒了,“你说这些话,可有什么凭证?老身怜惜你骤然丧子,本不欲说这些来叫你堵心,可你实在太不讲道理,红口白牙的就往我们陆铮身上泼这样的脏水,你还有没有良心!你既提到当日猎场的事情,那咱们也好好说道说道,那日猎场之中,铮儿为何与你家萧世子动手,你们难道不知道吗?我们看在两家固有的情分上,什么都没说,可你们也别拿我们家人都当傻子!那日若非萧世子出言不逊,又对我们铮儿未婚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动手,铮儿如何会对萧世子动手!”

    魏氏显然也气得够呛,说了这么长的话,愣是连个磕巴都没打,德郡王妃想要抢白,但是被魏氏堵得硬事没插上话。

    “当时我们想着,孩子们闹些别扭,我们做家长的不好太过参与,没想到,我们家不计较,什么都没说,转头德郡王却跑到宫里去告我们铮儿的御状去了,德郡王当日在陛下面前是怎么说的,德郡王妃你可别跟老身说你不知道!你们夫妻都惯会颠倒是非黑吧,有的说成没的,没的也要说出几分来,幸亏陛下圣明,没有听信德郡王的一面之词,这才还了我们铮儿一个清白,这事过后,我们家还是什么都没说,总觉得同在京里头住着,两家也这么久的交情了,不愿坏了情分,可你们夫妻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咄咄逼人,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我们铮儿身上赖,杀人这样的大罪,你连个证据都没有,就跑到我们家门前来骂人,这是什么道理,这事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没人撑腰么!”

    魏氏说到这里,大概也触动了伤心事,竟忽然挣脱林氏的手,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仰面哭道:“老爷,武儿,文儿,你们怎么就走得这样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谁都敢来欺负,没影儿的事儿人家也敢往我们身上推!铮儿受你们教导,忠君爱国,多少次差点儿死在战场上,这孩子从来没说过一句,可他才十六啊,他不说,我这个当祖母的心疼啊,陆家满门忠良,甘愿为国战死,却不甘叫人构陷,老爷啊,你们若是在天有灵,就显显灵吧,别叫人这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魏氏这一番话,直说的在场围观的众人心里都不禁一酸。

    大家似乎这会儿才想到,陆家满门忠烈,皆是为了守护南诏西北门户而死,这样的忠臣良将,原该受人敬戴的,如何能叫人冤屈呢!

第七百九十九章:互不相让

    德郡王妃大概没料到魏氏会来一这手,一时间哭声都停了,惊愕地看着魏氏,好半晌没说出话来。顶点23S.更新最快

    在她的印象里,护国公府老太君魏氏,那是最讲究仪态的官家老夫人,阖京谁提到这位老太君,不赞一声端方和善,蔼然可亲,谁见过这老太太哭成这样过?

    老太太哭得那叫一个惨烈,简直叫闻者皆哀,人群中传来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仔细听去,说的竟都是陆家一门忠烈,陆铮十几岁上战场,为的是杀敌无数,保卫疆土,断不会做出杀害无辜之事。

    “陆家的枪只对准匈奴人,绝对不会指向自己的同胞!”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顿时,周围响起了阵阵附和声。

    “是呀,”又有人说,“陆世子前几日连一个陌生人家的孩童都肯救,哪里会做出杀人害命这种事情来!”

    这话一处,霎时间又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同。

    想到这里,不少人便又想到了昨日那场法会,虽说法会是因为普云大师亲自主持,才会如此声名远播,但归根结底,首先结这份善缘的,却是陆铮。

    如果没有陆铮当机立断抱走福哥儿,安笙就不会出手救治福哥儿,如果没有安笙稳住福哥儿的病情,陆铮也就没机会送福哥儿进城瞧病,而后来,也就没有那场盛大的祈福法会了。

    佛家最讲因果,这几件事情正合了因果之说,世人笃信佛法,也信奉因果轮回,一想到昨日那场祈福法会,唯一几个持反对声音的,也不再说话了。

    萧良死了,人们提到他也会惋惜一声,但大多数人也只会惋惜这一声罢了,毕竟萧良跟他们又没什么关系,他的死因差不查清楚的,对于他们来说,其实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人性使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很多人都会做的,真正高尚无私到只为别人考虑,只为别人而活的人,怕是真的没有。

    就像现在,这么多人围在陆家门口,难道是为了伸张正义来的吗?并不是,他们只是来看热闹的罢了。

    这是人的劣根性,放到哪朝哪代都是如此,南诏因为官家百姓皆信佛,这种现象还要好一些呢,其他地方就更严重了。

    人性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旁人很难影响得到什么,多说也无益。

    但德郡王妃可想不开这些,她带着儿子的尸首来问罪,结果罪没问成,反倒被人倒打一耙,现在见着所有人都向着陆铮说话,她简直要气死了!

    “都给我闭嘴!”德郡王妃朝着人群大吼了一声。

    人群因为这声呼喝短暂地安静了一瞬,接着,却爆出了更大的议论声。

    德郡王妃眼角愈发红了,眼中闪着满是恨意和恼怒的光芒,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德郡王府的管家,骂道:“你是死人么,就这么看着别人欺负我跟世子!”

    萧良纵然死了,也是德郡王唯一的嫡子,这个郡王世子就没有别人,只能是他,甭管人死活,但身份却还没有变。

    而德郡王妃好歹也是府里的第二个主子,她火成这样,管家也没办法不害怕。

    他现在就盼着,派去给德郡王送消息的人赶紧将消息送到德郡王的耳中,如今能制住德郡王妃的,怕也只有德郡王了。

    德郡王妃说别人欺负她,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护国公府老太君魏氏,和护国公夫人林氏,德郡王府的管家纵然有一百个单子,也不敢跟这两位叫板,所以,威风只得朝着围观的百姓们耍。

    但太过分的事情他也不敢做,这个节骨眼上,他要是闹出点儿什么仗势欺人的事情,德郡王回来也饶不了他。

    思来想去,管家只好招来德郡王府的护卫,叫她们将围观的百姓赶走。

    百姓们自然是不肯走的,这么大的热闹,百年难得一见,谁愿意走啊!

    可是,德郡王府的护卫凶得很,一个个的大刀一横,大有他们要是不走就要抽刀的架势。

    普通百姓自然是惧怕权贵的,这是一种来自于身份等级的自然而然地畏惧,无关其他,所以,大部分人真的后退了。

    但是,偏有那不信邪的,越是驱赶越是不肯走,大声让着德郡王府仗势欺人,要去告状。

    德郡王妃一听这话,气得便冷笑出声,她愣愣地等着那人,“好啊,你去告,我也正想找人告状呢,看咱们能告到一处去么!”

    她那无所畏惧的模样,还真是能唬人,之前叫嚣的十分欢快的百姓,一见她这副样子,纷纷就都偃旗息鼓了。

    解决了这些人,德郡王妃的火力又全部对向魏氏和林氏。

    “老太君,您也不用哭着喊着跟我比可怜,我儿子死了,我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我什么都不怕,就想为我儿子讨回公道,将杀害他的凶手绳之以法,除了这件事,我别无所求,你跟我说这些没用,你们要是真不怕,就将陆铮叫出来咱们当面对质,他昨夜里在哪,有何见证的人,都跟我说明白!”

    看德郡王妃的样子,大有要是魏氏和林氏不叫陆铮出来将事情说明白,她就要带人闯进去了的架势。

    她刚死了儿子,大哭了一场,人既疯狂又憔悴,又有些哀莫大于心死的意味,好像是真的什么都不怕了,就想要给儿子报仇似的。

    她要给儿子报仇,这没什么问题,魏氏也赞同她,可是,她给儿子报仇,却往陆铮身上泼脏水,这魏氏就不能答应了。

    “德郡王妃这话可真好笑!”魏氏冷哼了一声,在林氏和魏嬷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老太太一身深棕色常服,满头银发只插了一支玉簪,再无其他缀饰,但却显得十分威严,她看着德郡王妃,眼中寒芒一闪而过,语气也愣了下来,“德郡王妃既然这么说,那老身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正好刘大人也在,咱么也省得再去衙门找人了,直接就叫刘大人给立案吧,今儿我把话撂在这,德郡王妃无凭无据,恶语污蔑我们家,败坏我们家的名声,这口气我魏氏要是能忍下,我魏字就倒过来写!”

第八百章:对峙

    德郡王妃咄咄逼人,魏氏却也毫不相让,眼看形势一触即发,就在这时,远处却匆匆跑来了一群人。顶点23S.更新最快

    有眼尖的一眼就看出最前头骑马而行的两个人,赫然正是陆府的两位公子,陆铮和陆文。

    而在他们后头跟着跑的那些人,身上穿的衣服也略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忽然间,有个眼力好的年轻人高声叫道:“那些人穿的衣服,不是跟这些人一样么。”

    他说着,还用手指向了德郡王府的护卫。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再抻着脖子去瞧,果不其然,跟在陆铮和陆文后面跑过来的,正是德郡王府的护卫,虽说他们都不认识这些人,可衣裳都穿的一样,绝对错不了啊!

    这下可热闹了!

    眨眼间,陆铮和陆文已经骑马到了近前。

    围观的众人见到他们二人来了,非但不往后退,还有往前又凑了一些,好像生怕错过了什么热闹一样。

    陆铮和陆文没有理会这些人,自陆家大门口下了马,立即有陆家下人过来将他们二人的马牵走了。

    魏氏和林氏看到他们俩,眼中都闪过了不赞同,等着他们俩一前一后上了台阶来到面前后,魏氏便小声问道:“你们俩怎么回来了,这个时辰,早朝还没散呢,”说完,又去看陆文,“还有你,京郊大营没事了,今儿是你休沐么,你就回来!”

    陆铮没说话,脸上表情冷的吓人,倒是陆文,朝魏氏笑了笑,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小辈跟长辈撒娇歪缠的意味,“人都欺负到咱们家门口了,我能不回来么,老太君您放心,咱们陆家还是有爷们的,绝对不会叫人白白欺负了!”

    德郡王妃一听陆文这话,脸色顿时就更加难看起来。

    陆文这话说的,明显是在应和魏氏先前的那番话,可是,魏氏说话的时候,他可不在,这会儿说出这种话来,谁知道是不是事先都串通好了!

    思及此,魏氏便冷哼一声,等着魏氏语露嘲讽道:“这就是老太君口口声声说的问心无愧,合着是一家子商量好了,欺负我呢!”

    德郡王妃话说的气势十足,魏氏却也不相让,“德郡王妃只管说吧,反正你污蔑我们家也不差这一句两句了,只不过,你说了什么,老身统统替你记着呢,将来到了衙门,德郡王妃别对自己说过的话死不承认就好!”

    “你!”德郡王妃被魏氏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来。

    她实在没想到,魏氏这么难缠,口口声声就咬着说她无凭无据,出言污蔑,却不肯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依她看,这分明就是心虚,害怕了!

    如果没做过亏心事,有什么好害怕的!

    “老太君一张利嘴,我不同你掰扯,没的叫人说我不敬老,既然陆世子也回来了,那咱们就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烦请陆世子跟我说说,昨夜你人在哪里,可有人作证,不过你,要是你陆家的人,那就算了,你们一家子沆瀣一气,说的话不能为证!”

    德郡王妃这话说的,就是十足的胡搅蛮缠了。

    萧良是深夜里被害的,那会儿陆铮除了在家中,还能在哪?

    她倒好,竟然叫陆铮找出不是陆家的证人,来证明自己未曾出过门,这不是胡搅蛮缠是什么。

    “你别太过分了,”林氏见德郡王妃这样欺负儿子,哪里忍得了,因而当即便怒了,“之前我一直不曾说话,是怜惜你丧子悲痛,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我们,是真当我们家都是软柿子不成!我儿子没做过的事情,凭什么向你解释,你要找杀你儿子的凶手,就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就少在这含血喷人,别以为我们真怕了你!”

    林氏一直是个比较和气的人,甚少对人动怒,更遑论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人这样不客气了,今日也实在是气狠了,否则的话,也不至于这么说德郡王妃。

    若是平时,德郡王妃听见这些话也就退缩了,可这会儿她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她心里眼里都只有为儿子报仇这一件事情,哪里还管得了其他。

    因而,听见林氏这话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还更加过分。

    她也不冲着魏氏和林氏了,直接就对着陆铮喊道:“陆世子,你这么大个人,难道出了事只会躲在母亲和祖母身后么,你要是个男人,就站出来说清楚,你敢不敢冲天起誓,以你陆家满门做誓,说你没有杀我儿子,你早就看我儿不顺眼,之前就差点儿让打死了他,你就是一直怀恨在心,你敢做不敢当么,你......”

    德郡王妃话还没说完,就被陆铮打断了。

    “德郡王妃以什么立场来质问我这句话?萧良的死因可曾查过了?何时死的,死于什么原因,仵作的验尸报告怎么说,昨夜你人又在哪里,何人可以为你证明?德郡王妃是亲眼见到我杀了萧良,还是有人见到我杀了他?若是德郡王妃能回答我这些问题,那我就告诉德郡王妃,我昨夜人在哪里,又做了什么。”

    与德郡王妃的声嘶力竭相比,陆铮的语气可谓是十分平静了。

    女人打嘴仗那一套,他做不来,他问话问的平静,是因为他心中并没有因为德郡王妃的诋毁而起多少波澜,清者自清,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他问问心无愧,有何害怕的?

    可德郡王妃却不这么想。

    她自己未尝不明白自己跑到陆家来质问陆铮,并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所凭的不过是自己心中的判断而已,她认定了陆铮跟儿子有仇,又是敢付诸于行动的,所以,首先怀疑的杀人凶手肯定是陆铮。

    但是,陆铮让她拿出证据,她也确实是拿不出来的。

    不过,她拿不出证据,她觉得陆铮也同样的拿不出证据,除非,他真能找到不是陆家人,来证明他毫无杀人的可能和动机,但这可能吗?

    反正她是不信的。

    况且在她心里,陆铮就是最有动机杀她儿子的人了,她不来找陆铮报仇,要找谁去!

第八百零一章:“道歉”

    德郡王妃显然还打算用方才那招,故意不管陆铮说的话,只去说自己想说的。顶点23S.更新最快

    不过,这一次,她才张了口,就被人给呵斥住了。

    听到熟悉的一声呵斥,德郡王妃的脸色僵了僵,片刻后,她才缓缓地回过头去,正见到德郡王一脸怒气地站在她身后。

    德郡王妃有那么一瞬间的害怕,但随即,这份害怕便被丧子之痛掩盖下去了。

    “王爷,您终于来了,”德郡王妃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悲痛欲绝一些,她泪眼婆娑地看着德郡王,问说,“您是来替良儿报仇的么?良儿死的那么惨,王爷,他可是您唯一的嫡子啊,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您要替他报仇啊!”

    但德郡王并没有像预期中的那样站在她这一边,反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明显十分生气。

    德郡王妃见德郡王这样,心中便不免一阵悲凉。

    她知道德郡王一直不喜欢萧良这个嫡子,但是,因为只有这一个嫡子,所以也算是寄予希望的,因而待儿子至少不算太差,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儿子被人这么残忍的杀害了以后,德郡王会不想替儿子报仇!

    虽然他们没有证据能证明人是陆铮杀的,可是,这京里头有动机又有胆量杀了儿子的,除了陆铮,难道还有别人么!

    这么明显的事情,她来替枉死的儿子讨回公道,德郡王却不帮她,反而还怪她!

    她做错了吗?德郡王妃心中满是苦涩,她不过就是做了以为母亲应该做的,难道有错吗?

    德郡王显然是不了解德郡王妃内心的曲折的,或许是了解,但是因为什么原因,却顾不上,总之,他到了这里之后说的第二句话,就是叫人将德郡王妃带回去。

    可德郡王妃怎么肯就这么回去?

    她拼着一切不顾,带着儿子的尸首来到了陆家,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现在什么都没做成,什么都没问清楚,德郡王却叫她回去!

    她如何肯依!

    “我不回去!”德郡王妃怒吼道,“我看你们谁敢碰我,今儿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宁愿一头撞死在陆家门前,叫世人都看看,陆家是怎么逼死我们母子的!”

    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

    陆家人还没说什么呢,德郡王倒是先气白了脸,他朝愣愣的王府众奴仆狠狠一甩袖子,骂道:“都愣着干什么,我的话听不懂么,将王妃送回府里去,王妃伤心糊涂了,你们也糊涂了,都是死人么!”

    德郡王一发火,显然威慑力要比德郡王妃大多了,瞬间,之前还畏缩着不敢动手的几个婆子,纷纷上前去拉德郡王妃。

    德郡王妃自然是不肯走的,因而便用力挣扎,一边挣扎还一边大喊大叫,这回不光说陆家人,连德郡王都一起骂上了。

    德郡王又是生气又是丢脸,脸上阴沉的都快滴出水来了。

    德郡王府的下人们见主子面色不善,哪里还敢手下留情,忙用力将德郡王妃扯到了马车旁。

    德郡王妃养尊处优,如何敌得过那些婆子们的力气,因而,到底还是被送上了马车。

    德郡王看见德郡王妃被送上马车,刚要松口气,转头就见一个万分眼熟的棺材摆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瞬间脸就更黑了。

    管家见德郡王脸色不对,也乖觉,忙叫人将棺材一并抬走。

    德郡王见管家还算有眼力见,心头的气这才稍微顺了一点儿。

    德郡王妃叫嚷咒骂着被带走了,德郡王在一片骂声中,黑着脸跟魏氏道了个歉,语气不算很真诚,将德郡王妃的所作所为归结为了突然丧子,承受不了悲痛精神有些失常,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皆不是出自本心,请魏氏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魏氏本来也不想跟德郡王妃一般见识的,但是,德郡王妃说的那些话,实在叫人忍不下这口气。

    他本来也不是刻薄的人,可今天是真的忍不下去了,“看来德郡王府的人说话都是这么个习惯,没理还能搅三分,老身今日算是见识了!”

    德郡王被魏氏的话说的面皮一僵,脸上本来就十分僵硬的笑容不由更加僵硬,就算心里明白魏氏这么生气也不无道理,但是,却依旧叫他有些接受不了。

    “老太君,”德郡王心里的戾气在喉间滚了滚,压下去了一些,但口气依然算不上多好,“今日之事,我们家是有不对,但是,能不能请老太君看在我们家死了人的份上,宽仁大量一次,不要同我们计较了。”

    这话就有点儿威胁的意思了,魏氏眉眼一厉,正要说话,陆铮却先一步对德郡王道:“德郡王有这种时间叫我祖母宽仁大量,不如将心思都放在查找凶手上头,尽快帮贵公子报仇才是真的,寒舍鄙陋,就不多留德郡王了,您请。”

    说罢,陆铮便做出送客的手势。

    德郡王被陆铮这么一说,便觉得心头像被什么堵着似的,分外难受。

    但人家都撵他走了,他总不能再死皮赖脸的留着吧,况且他也不愿意留,儿子的死那么蹊跷,他当然也急着查清楚真相,皇上已经答应让大理寺和刑部彻查此案,他现在的心思,确实应该用在这上头,而不是在陆家门口,跟陆家人打嘴仗。

    德郡王带着人走了,围观的百姓解了禁,胆子又大了起来,纷纷凑上前来跟陆家人说,他们不相信陆铮会杀人。

    这些百姓们看热闹的时候,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确实叫人生气,但是,这会儿说出来的话却也真的叫人心里一阵安慰。

    魏氏没有不理会这些人,而是郑重地朝大家鞠了一躬,然后又朝大家道谢:“老身谢过大家伙仗义执言了。”

    魏氏这一番举动可谓突然,等大家伙反应过来的时候,全都吓了一跳,然后纷纷地后退避让,直说魏氏这样使不得。

    要知道,魏氏可是护国公府的老太君,一品的诰命夫人,平日里对于他们来说可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他们不过一群平头百姓,哪里受得起魏氏如此的大礼!

第八百零二章:怀疑的对象

    很快,陆家门口发生的事情,就传遍了邺京城,众人议论纷纷,又可怜德郡王妃丧子的,也有替陆家抱不平的,但更多的,还是抱着一种中立的态度,并不太过评判此事谁对谁错。顶点23S.更新最快

    这倒也无可厚非,本来就是跟他们没多大关系的事情,关系不到那个份上,谁会真的为了别人家的事情去得罪人,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京里头的名门望族们,最会的,便是审时度势了。

    安笙也知道了外头的事情,不过,她没急着出门去,只是让郑妈妈给苏远送个口信,请他帮忙传点儿消息出去。

    任何时候,都不能忽视舆论的力量,安笙本来并不想让昨日的事情再多发酵,不过,现在她改主意了。

    萧良死了,死的那么突然,又明显是他杀,现在京里头如德郡王妃一样,认为陆铮就是杀人凶手的,只怕也不少。

    或许这么说也不够准确,准确的来说,是有人想要这样想的人,不太少,甚至更多一些最好,最好多到都能影响刑部和大理寺办案,最后坐实了陆铮的罪名,那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而这个人是谁,安笙心里也早就有计较,她想,如她一样想法的人,应该也不在少数。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说,却不代表心里不明白。

    其实,她甚至怀疑,杀了萧良的人,跟想要扳倒陆铮的,就是同一个人,只不过,她没有证据,这种话现在还不能乱说,但她想,她能想到这些,陆铮他们一定也能想到。

    太子一派没有蠢人,不该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到。

    让他不明白的是,如果这件事真是大皇子派人做的,那么,大皇子就不怕德郡王跟他反目成仇么?那毕竟是德郡王唯一的嫡子。

    ......

    东宫。

    右相和卫国公府相继来人,与太子交换消息,说的正是今早萧良被杀一案。

    今日一早,还未到早朝时间,德郡王便匆匆入宫求见了皇上,说了嫡子萧良被杀一事。

    临近年关,出了杀人命案,死的又是个皇亲,皇上十分震怒,当即下令刑部跟大理寺彻查此案,务必要在年前将案子破了。

    刑部和大理寺临上朝之前接到这道命令,当即就准备派人去德郡王府查看萧良的尸首,结果就在这时候,却又忽然听说德郡王妃抬着萧良的尸身去了护国公府,大家都是一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还是德郡王自己反应快,跟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说了一下,然后,自己匆匆往护国公府去了。

    半路上,德郡王跟快马加鞭回府的陆铮和陆文碰个正着,双方也没寒暄,陆铮和陆文就策马走了,德郡王做的轿子,自然没他们俩快。

    再然后,就是方才在护国公府所见的那一幕了,德郡王叫人带走了德郡王妃,不大情愿地跟护国公府老太君魏氏道了个歉,然后,也带着人走了。

    这事就算是不了了之了。

    陆家一大早的被人找了这么大的晦气,却不好说什么,说少了没什么用,说多了,好像真的如德郡王妃说的,是陆家在欺负他们母子似的。

    这样的事情,陆家是不屑做的。

    不管怎么说,萧良死了这件事情,是真的,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这个节骨眼上,陆家确实没有办法发作德郡王夫妇,人家刚死了儿子,他们总不能太过苛责吧,传出去又是一场口水官司。

    不过,今儿这个仇,陆家也记下了,现在不报,等萧良的事情尘埃落定,他们也势必要让德郡王府给他们个交代的。

    德郡王妃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和指责,不是陆家原本该承受的!

    太子等听到这个消息后,便立即派人下去查了,他们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怀疑人选,但是,没有证据,一切就都是空谈,先不说有没有人相信他们说的,就算有人相信,皇上那关也过不去。

    指认皇子亲王杀人,总要有拿得出手的铁证才行。

    若没有证据,那跟德郡王妃污蔑陆铮就是一样的了,根本站不住脚,反而还极有可能被人倒打一耙。

    但这个案子还真就不怎么好查。

    萧良昨夜出门喝花酒去了,据他几个同伴和同伴们身边的人讲,萧良是亥时从花楼离开的。

    他喝的醉醺醺的,原本是不想回去的,但是,因为害怕德郡王一早发现他不在家,又要打他,所以思来想去,就还是回去了。

    因为这些日子天寒的缘故,夜里街上行人很少,尤其到了深夜里,街上更是只有打更的和巡防队的,萧良是翌日一早在一条小巷中被人发现的,跟着他的人都死了,全是一刀毙命,手段十分利落,几乎没看出什么挣扎的痕迹。

    动手的一定是高手,京里头有这种身手的人不多,陆铮还恰好就能算一个。

    要说这些世家子弟,陆铮的功夫绝对算是最好的了,他打小学武,拜过正经师傅,又是自小在军营里长大的,身手绝对不一般,再加上他跟萧良又早有龃龉,所以,德郡王妃才最先怀疑的他。

    但这毕竟只是德郡王妃自己的怀疑,相信陆铮为人的人根本就不相信陆铮会杀人,再说,也不能说人就是陆铮杀的,也不排除是有人请的专业杀手或者谁家里养的暗卫动的手。

    虽说皇上明令禁止私养暗卫,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句话一直都不是说假的,若是皇上说什么下面人真就完全照办,那朝堂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争端了。

    太子等人怀疑的,自然是大皇子,以他们对大皇子的了解,要说大皇子派人杀了萧良,再栽赃给陆铮,也是十分说得过去的。

    但就是苦于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那一切就都是空谈,况且,他们总不能跟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说,他们怀疑是大皇子派人做的这件事,让人知道了,还以为他们故意陷害大皇子呢!

    但无论怎么看,这件事都跟大皇子脱不开干系,因为萧良传了假消息那事,大皇子一直耿耿于怀呢,若萧良的死能换来陆铮倒台,他大概真没什么不愿意的。

第八百零三章:祖孙对峙

    跟太子等人一样想法,显然还有不少人,这其中,正有大皇子的外祖父,兵部尚书汪德蒲汪尚书。顶点23S.更新最快

    今日早朝混乱开始混乱结束,萧良的死引起皇上大怒,这既在众人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临近年关,皇上想要过个好年,自然是不想听到死人的消息的,总归晦气,更别说,死的还是皇亲,皇上就算原本不喜欢也不在意萧良,在这种时候,也要表现出来对萧良的看重。

    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好歹承着皇姓,皇上就算为了自己的脸面,也会叫人彻查此事,看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在皇城根儿底下作恶行凶。

    虽然有人怀疑萧良是陆铮杀的,但在汪德蒲内心深处,却更倾向于另外一个人。

    这个想法,让他有些坐立难安。

    好容易挨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汪德蒲安排了心腹,悄悄从兵部衙署的后门离开,坐着一顶青帷小轿去了瑞王府。

    汪德蒲到瑞王府的时候,瑞王正在用午膳,一听说汪德蒲来了,眉心便皱了起来,手里的汤勺也扔进了汤碗里,语气似有不快。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传话的下人头垂的低低的,不敢乱说,只道:“回王爷的话,奴才不知。”

    汪尚书来找瑞王这个外孙做什么,难道还会跟他个奴才说不成,瑞王问他这话,他能怎么答?

    瑞王显然也知道一个奴才不可能知道什么,又不能将汪德蒲拒之门外,因而便吩咐叫将汪德蒲请进来。

    不多时候,汪德蒲到了膳厅,瑞王正在用膳,见到汪德蒲来了,也只是停下勺子看了看汪德蒲,并没有起身。

    “外祖来了,这个时辰,外祖可用过午膳了,若没用过,不若跟本王一起吃吧,”瑞王朝汪德蒲笑了笑,然后,吩咐下人说,“再拿一副碗筷来。”

    下人颔首应是,默默退出了膳厅。

    汪德蒲看瑞王这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便觉得心头一阵火光。

    他暗暗吸了两口气,然后,朝瑞王拱手行了一礼,说:“殿下,老臣有事相商,不知殿下可否移驾书房。”

    他这时候哪有心思吃什么午膳,心里正没底呢,不弄清楚这件事,再好的山珍海味到了他口中,也不过是味同嚼蜡。

    瑞王却好像一点儿都不着急,闻言还是不甚在意地问说:“不知外祖有何事找我啊?再大的事情,也不能不吃饭吧,既然外祖也没有用午膳,那正好跟我一道用些,外祖年纪大了,身子骨本就弱,不吃午膳可怎么行。”

    汪德蒲被瑞王这轻慢的口气说的心头火气不由更盛,实在忍不住,便朝前走了一步,咬牙低声道:“老臣有要事相商,还请殿下移驾书房吧,午膳待会儿再吃,也耽搁不了多少时候。”

    汪德蒲这么坚持,瑞王也不好太过分了,闻言只能站起身来,说:“既然外祖有要事相商,那就待会儿再用午膳也可,那,外祖随我来吧。”

    说着,瑞王便当先迈出了步子,出了膳厅。

    汪德蒲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祖孙俩到了书房。

    下人上了热茶便退下去了,并十分懂事地关紧了书房的门。

    瑞王请汪德蒲坐下喝茶,汪德蒲哪有什么心思喝茶,一等书房里没有了旁人,便急问道:“还请殿下跟老臣交个实底儿,德郡王世子那件事情,跟殿下可有关系?”

    汪德蒲也没跟瑞王来虚与委蛇那一套,实在没有必要。

    他能猜到,别人其实也能猜到,而他比别人有优势的地方,无非就在于能第一个知道内情罢了。

    这也正是他急匆匆赶到瑞王府的目的。

    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大皇子跟这件事情绝对脱不开干系!

    “外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外祖怀疑我是杀人犯不成!”不过,让汪德蒲失望的是,瑞王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反而反过来质问起他来了。

    瑞王这样的态度,叫汪德蒲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其实,瑞王如果主动承认,汪德蒲也不至于多生气,事情已经出了,萧良都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他就算生气也没用,能做的无非还是帮瑞王将这出戏演的更加精彩。

    他是个喜欢将利益最大化的人,萧良的案子若是运作得当,说不定还真有意外收获呢!

    这些,都是来瑞王府之前,汪德蒲心里的想法。

    可瑞王面对他,竟也不肯说实话,还用一副质问的口气对着他,这实在叫他伤心又生气!

    “殿下,”因为生气,汪德蒲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不若方才恭敬,“老臣怀不怀疑殿下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外面人都怀不怀疑殿下,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又怀不怀疑殿下!”

    瑞王一听汪德蒲这话,脸色腾地一下就变了,颇有些气急败坏地朝汪德蒲喊道:“外面本王都打点好了,他们怀疑陆铮还来不及,干嘛会怀疑本王!德郡王是本王的人,陆铮是太子的人,又跟萧良有仇,刑部和大理寺要怀疑,也该怀疑陆铮,怀疑本王作甚!”

    汪德蒲简直要被瑞王的“天真”给气笑了,他也真笑了,只不过是冷笑。

    “殿下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您也说了陆铮是太子的人,难道太子就不能叫人出去传话,说萧良是您杀的么!反正都没有证据,怀疑谁不是怀疑呢!到时候,陆铮没怎么着,殿下您自己再惹一身骚,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就冲瑞王方才那几句话,汪德蒲就足以断定,萧良就是大皇子派人杀的!

    大皇子那几句话,跟直接承认了也没什么区别!

    这人啊,不怕比蠢,就怕你蠢自己还不知道,还当自己多聪明呢,汪德蒲忽然有些丧气,就大皇子这个智商,真的能斗得过太子,最终登顶帝位么?

    这位算计了大半辈子的六部尚书,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感到了怀疑。

    大皇子听到汪德蒲讽刺他的那句话,脸色也愈加难看起来,狠狠地瞪着汪德蒲,说:“那咱们就走着瞧,看到底最后谁遭殃好了!”

第八百零四章:两难

    汪德蒲是失望的,但有些时候人就是这样,不是说失望,就能什么都不顾了,有些东西时间久了就像是执念,根本放不开,汪德蒲对于权势渴求的太久,所以即便失望,也舍不得放手。顶点23S.更新最快

    他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吸了两口气,暗暗劝住了自己,再开口的时候,已经称得上心平气和了。

    “殿下,”汪德蒲语重心长道,“老臣不是说要怀疑殿下,若是老臣怀疑殿下,就不会这个时间偷偷来殿下府里了,老臣是担心殿下,这件事,殿下能安排叫人安到陆铮身上,太子那边未必不能叫人反过来将罪名安到您的身上,谣言这种东西最没办法捉摸,说不定外面那些人就信了太子他们的鬼话,愿望是您叫人杀了德郡王世子,殿下不是就要白白地背这个黑锅了吗?”

    姜还是老的辣,汪德蒲说话显然比瑞王有水平多了,同一句话换一种方氏和组合说出来,味道就变了。

    如果说方才汪德蒲是怀疑瑞王,那么这会儿,就是全心为瑞王考虑了。

    而且,他还很聪明地模糊了一个很重要的焦点,那就是,他并没有直接说人是瑞王派人杀的,而是含糊不清地提到了陆铮,似乎他也认定是陆铮杀了萧良似的。

    且不说汪德蒲这话有几分真心,但最起码在瑞王听起来,还是颇为顺耳的。

    瑞王这个人,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听到汪德蒲这么说,火气也就降下来了。

    “外祖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是本王误会外祖了,外祖也别生气,任是谁被人这么误会,都会不高兴的么,本王也是一时情急。”

    这话说的就有点儿不要脸了,饶是汪德蒲,也被瑞王噎得喉头一哽。

    片刻后,才言不由衷地道:“那倒也是......那殿下,咱们是不是该好好商量商量,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这杀人可是重罪,总得想办法将这罪名落实了才好,德郡王妃悲痛欲绝,咱们总得让德郡王妃有个发泄的渠道吧,殿下您说是吧?”

    德郡王妃一道早抬着萧良的尸首去护国公府找陆铮的事情,现在已经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大皇子一早就一叫人盯着陆家的动静,哪里会错过这么大的热闹。

    一提起这事,他就来了兴致,“外祖说的极是,这德郡王妃也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了杀她儿子的凶手,既然德郡王妃这么悲痛伤心,那我们也应该帮帮她,本王是最爱助人为乐的!”

    小人得志怕也就是说的瑞王这副嘴脸了。

    汪德蒲对于外孙的为人已经不想多做评价,大丈夫行事当不拘小节,要成大事首先就要心狠,在这一点上行,他是赞同大皇子的,只是,大皇子的所作所为实在太欠缺考虑,这一点,让他颇为头疼。

    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急着过来帮他擦屁股了!

    这件事如果被德郡王知道了,可就糟了,德郡王就算再不受皇上重视,好歹也是正经的皇亲,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在这种时候,皇上就算做做样子,也会站在德郡王那一边,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大皇子就彻底于大位无缘了。

    除非,他们走到那最后的,也是他最不想走的一步......

    汪德蒲这边跟瑞王商量对策,太子那里,也在商量着同一件事情。

    虽然双方都听不到对方的谈话,但是,有一点,双方的选择还是很相似的,那就是都觉得,不能放过这个打压对手的机会。

    相比之下,萧良的死活,倒是真没有人真的在意了。

    ......

    德郡王府。

    德郡王妃一路上咒骂哭喊,喧闹不休,好容易回了郡王府,德郡王赶紧叫人将她带到了房间里。

    德郡王妃自然是不肯走的,但是德郡王亲自带人押着她回房,她就是不肯也没有办法。

    等到将人押进了房间里以后,德郡王就赶走了所有人,自己关上了房门,面对德郡王妃。

    德郡王妃还要再闹,被德郡王一巴掌打的跌在了地上。

    德郡王妃伏在地上嚎啕大哭,德郡王恨声骂道:“别哭了,就知道哭!”

    德郡王妃被这一声喊的,哭声倒是真的小了一些,只是哭声还是没有停。

    德郡王也不管她,直接就说:“你真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管了,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心疼儿子么!蠢货!你知不知道这里面可能牵扯到多少人,你连证据都没有,就跑到陆家去闹,自取其辱,败坏本王的名声,你真是蠢货!”

    德郡王妃被德郡王左一声蠢货,右一声蠢货骂的脸都青了,忍不住辩解道:“我是蠢货,那你有是什么,别人欺负你的夫人儿子你都不管,你又算什么!”

    德郡王被德郡王妃这句话怼的真是心肝脾肺无一不疼,差点儿就直接伸脚去踹了,不过好在还算忍住了,“你哥蠢妇,别拿你的无知当借口了,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是好,你真当你到人家家里去闹,就能闹出什么结果么,你闹不出什么结果还算是好的,说不定,还要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你到底知不知道!”

    德郡王妃本来还想辩驳,但是,听到德郡王那句真正凶手后,整个人就愣住了,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的德郡王的衣摆,急忙问道:“王爷,王爷您这么说,可是知道杀害良儿的真正凶手了,您快说啊,到底是谁,是谁这么狠!”

    德郡王简直要被德郡王妃给气死了,他要是知道凶手是谁,手里有了证据,他还在这干什么,他直接就去找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不就结了,要不直接找皇上也行啊,证据确凿,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可现在问题就是,他心中空有怀疑对象,却苦于没有证据啊!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不能跟德郡王妃说,就算他拿到了证据,他就真的能不顾一切替儿子报仇吗?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翻腾了一早了,但是,却一直都没有办法做出抉择。

    权势名位和自己的儿子,真是个两难的选择。

第八百零五章:劝服

    德郡王内心面临着两难的选择,德郡王妃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替惨死的儿子报仇。顶点23S.更新最快

    她只有萧良这么一个儿子,如果儿子死了,她活着也没什么盼头了,自然什么都豁的出去。

    但是德郡王不一样,他需要衡量的事情太多,所以便有犹豫,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他不愿意给自己结仇,这也是他为什么将德郡王妃从陆家拽回来的主要原因。

    他跟陆铮已经交恶了,但之前都是小打小闹,这次的事情,可跟以前的性质都完全不同。

    如果杀了儿子的人真是他心中怀疑的那个人的话,那么,他就更加不能再同陆铮交恶,杀子之仇,他就算再怎么样渴望权利,也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如常去面对那个人,去帮那个人做事,所以,他现在不能得罪陆铮。

    但德郡王妃不明白这些,所以,德郡王得跟她说。

    不过,怎么跟德郡王妃说,也是需要讲究技巧的,就德郡王妃现在这副逮谁咬谁的架势,若是真将他心里的怀疑说了,说不定,她豆干闹到那个人府上去,更有甚者,闹到宫里去也是有可能的。

    在一切都没有定论的时候,他必须保持冷静。

    所以,他只能跟德郡王妃说:“我不是不想替儿子报仇,相反,正因为我太想帮儿子报仇了,我才不许你冲动,你好好想想,若是我真不想替儿子报仇,何必一道早跑进宫里去求皇上?但你要知道,皇上现在已经将案子交给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查了,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我们的怀疑都只是怀疑,到了皇上那里,是站不住脚的,皇上最不喜欢没有证据的揣测和污蔑,你也不是不知道,本来皇上对我们正怜惜着,眼下你这么一闹,岂不叫皇上厌弃我们了?这往后,我还怎么替儿子争取到更多的好处?”

    “好处?”德郡王妃终于不哭了,她愣愣地转过头,看着德郡王,好像要从德郡王的脸上分辨出什么似的,“良儿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好处,况且,就是有好处,他也享受不到了......”

    说到这,她不禁又悲从中来,眼泪又再次汹涌落下。

    德郡王看她遮掩个,心里难得也冒出了点儿怜惜之情,亲手将人扶乐起来,温声劝道:“良儿虽已经去了,但是,我还可以给他请封啊,良儿死的凄惨,皇上怜惜,兴许会答应我的这个请求的,你难道不想咱们良儿风光大葬,死后也收人追封吗?”

    德郡王妃自然也是想的。

    她未尝不明白人死不能复生这个道理,萧良已经死了,总不可能再活过来,但是,如果能以郡王之礼下葬,那也算是儿子的哀荣了。

    儿子生前没有享受到的东西,死后到了那一边,或许是能享受到的啊......

    德郡王一看德郡王妃的样子,就知道她被自己说服了,于是再接再励,“还有,我想了很久,都觉得这件事情不像是泸州呢个做的,你别急,我这不是替他说话,我与他什么关系呢喃道不知道,我怎会替他说好话?我这不过是就事论事,正因为咱们良儿被人害了,我们才要保持冷静,难道都像你那样,哭着喊着去被人家里闹,杀害良儿的真凶就能找出来了么?儿子被找回的时候,你也见到了,死因太过明显,我问你,若你是陆铮,要动手的话,会不会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那自然是不会,谁会这么蠢?

    德郡王妃张了张口,这话在嘴边饶了一圈,还是没有说出来,她就是不想替陆铮说话,哪怕她也觉得德郡王说的有道理。

    德郡王也不在意,只看的德郡王妃没有反驳他,他就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多半也是赞同的。

    “所以说,咱们现在不能急,若是随意怀疑,咱们得罪人不说,还叫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了,你说良儿泉下有知,能安息么!”

    这算是德郡王妃的死穴了。

    她一直怕萧良枉死不能安息,德郡王这话,可是戳到她心里去了。

    半晌后,德郡王妃那问出这句话,“那王爷说,现在该怎么办?”

    “等。”德郡王回了一个字。

    “等?”德郡王妃不由地又拔高了声音,“我等不了,良儿枉死,我做梦都想找到凶手,您还叫我等!”

    德郡王摆了摆手,啧了一声,“你急什么,你以为难道就我们想要找到真正的凶手吗?有人也着急,所以,我们不动,也会有人帮我们的,当然,我这么说不是说我们真不动了,我们还是要盯紧刑部和大理寺的,这案子交给他们了,他们就要好好破案才对,皇上已经限制了期限,谅他们也不敢敷衍了事。”

    这话倒也有点儿道理。

    德郡王妃想了想,问说:“那王爷指的更着急的人是......”

    德郡王冷笑一声,提示说:“你今早去了哪里?”

    德郡王妃这才恍然明白过来,“还是王爷高明!”

    “所以本王不叫你着急,你也是的,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还闹到那去了,不过,这样也好,你这么一闹,他们家肯定就更着急查清楚这个案子了。”

    等到陆家帮忙查清楚了真相,获益的还是他们家,不过,这话德郡王就没说出来了,没的再刺激德郡王妃。

    哄住了德郡王妃,德郡王松了口气,总算腾出空来,叫人去请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到他们府上来了。

    既是查凶杀案,那验尸就势必不可少了,德郡王担心德郡王妃看到那个场面情绪又要失控,便借口说她劳心劳力,让她在房里休息一会儿,自己出去招待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哪成想,德郡王妃死活不同意,非要亲呀看着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验尸才行。

    德郡王没办法,只好让她也去了,只是去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千万要管住自己,德郡王妃也答应了,说自己一定不乱说话,夫妻俩这才一同又去了前院。

第八百零六章:流言与盘问

    萧良的死因并不难查,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分别查过,很快便确定了是他杀,凶器就是插在胸前的那把匕首。顶点23S.更新最快

    验尸的都是经验十分丰富的仵作,而且又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分别验过,应该也不存在出错或者故意混淆视听的可能,当然主要也是萧良浑身上下除了胸前的刀伤以外,再无其他伤口,也没有中毒迹象,所以,仵作很快就判断,是死于刀伤,系他杀。

    自杀和他杀所造成的伤口切面是有差别的,不过,这种比较专业的知识,仵作就没有解释给德郡王夫妇听了,当然,就算他们想解释,德郡王妃大概也没心思听。

    她一早就认定萧良是死于他杀,所以这会儿听了仵作的话,自然也不奇怪,要是仵作跟她说,萧良是死于自杀,她才要生气呢。

    她儿子活的好好地,做什么去自杀!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很快就将验尸报告呈给惠帝看了,惠帝看后大怒,勒令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凶手。

    马上要过年了,皇城根儿底下出了人命案,这还了得?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行凶,不就是没将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么!

    惠帝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勒令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尽快破案。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离开皇宫后,都一脸的苦相。

    这案子实在不好查,除了能确定是他杀之外,就再找不到一点儿别的证据了。

    昨夜风雪太大,一切痕迹似乎都被掩埋了,杀害萧良的凶器也不过是把普通的匕首,看不出有什么不同,而昨夜同萧良一起喝花酒的那几个公子哥,和他们的随从,也找人问过了,但是也什么都没问出来。

    这些人都有很明确的不在场证据,萧良离开了花楼,但是他们却是一直没离开的,花楼里的姑娘都能作证。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哪个也不好轻易得罪,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十分着难。

    可再着难,这案子也总得办,皇上亲自下了命令,他们哪敢怠忽职守,因而一从宫里出来,便各自分头忙去了。

    就在刑部和大理寺忙活这案子的同时,京里又传出了两则流言,一则是说萧良是陆铮为泄私愤狠心杀害的,另一则,却是说萧良是瑞王派人杀的,因为萧良曾经因私惹了瑞王生气,瑞王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后来气不过,便暗暗派人将萧良杀了。

    这两则流言一传出来,京里头就议论开了。

    百姓们不解其中深意,但朝臣们大都明白,这样的流言传出来,恐怕不只是传流言那么简单,而更有可能是,太子一派和瑞王一派在斗法。

    本应该引起轩然大波的流言,因为各家静默不言,而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水花,但是,其他人能装作不知道,刑部和大理寺却不能。

    这样的流言,皇上肯定会得到消息,皇上得了消息不要紧,要紧的是,肯定会找他们去问话,或许还会找陆铮和瑞王问话,这个时候,他们若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势必要被皇上迁怒,所以,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咬牙分别去了护国公府和瑞王府问话。

    去护国公府的时候,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好歹心里还有点儿底,因为知道陆家不是仗势欺人不讲理的人家,就算生气,也不至于叫他们太过难堪,只要他们摆明态度,客气一些,只说是例行公事去问问,应该也不要紧。

    而事实也果然不出他们所料,他们到了陆家,陆家人虽说也不高兴,但是并未迁怒他们,他们问什么,陆铮都配合的答了。

    说实话,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也不相信人是陆铮杀的,但是,外面流言传成那样,他们总要过来问问,哪怕走个形式呢,现在见陆铮坦坦荡荡,丝毫没有害怕心虚的样子,心里头便都不由更加偏向陆铮了。

    离开护国公府,二人又一同去了瑞王府。

    不过这一次,他们心里可就没有去护国公府时那么轻松了。

    瑞王脾气急,那是满朝皆知的,瑞王脾气上来了,连自己的亲外祖父汪尚书都能怼,何况他们?

    结果,叫他们二人意外的是,他们二人胆颤心惊地去了瑞王府,竟然还受到了礼待?!

    瑞王配合的让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以为自己走错了门,问错了人?

    瑞王的态度着实有些奇怪,不由地引起了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的怀疑,但二人也都为官多年了,深谙官场之道,虽说他们二人都是清流一派,并不站队,但是,想要在朝堂官场上生存,一味的耿介直言肯定是不行的,必要的时候,总要学会变通。

    没凭没据,他们不会当着瑞王的面说怀疑他,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有底便行了。

    问过了话,瑞王自然也是有着很充足的不在场证据的,所以,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便也告辞离开了。

    等送走了他们二位,瑞王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戾气,“这王忠肃和赵还真拿着鸡毛当令箭了,以为有了父皇撑腰,就敢来盘问本王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旁边的下人听了这话,吓得大气都不敢多出一下,一个个头垂的低低的,恨不得瑞王注意不到他们的存在。

    瑞王说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拿着鸡毛当令箭,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治他个大不敬的罪名也是可能的,谁不知道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是奉了皇命来办案的,瑞王说他们拿着鸡毛,这不是将皇上的命令比作鸡毛么!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就瑞王敢说了!

    得亏汪德蒲已经走了,要是此刻在这里的话,只怕又要叫瑞王气个好歹出来。

    瑞王本就戾气重,瑞王妃死后,他脾气就更坏了,阖府下人就没有不害怕他的,这会儿他明显心气儿不顺,自然没人敢去触他的霉头。

    而瑞王自己骂了两句,大概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便也不骂了,抬脚离开了前厅,往后头书房去了。

第八百零七章:策反

    瑞王去书房自然不是为了做学问,而是跟门下清客商谈此事的应对之策。顶点23S.更新最快

    这时候,他才稍微生出了点儿外祖父说的也没错的心思,太子那边果然派人传他的闲话了,只是,他的关注点显然有点儿偏,相比于如何应对眼下的情况,他更想知道的是,太子是怎么知道上次萧良向他传假消息那事儿的?

    他身边有太子的人!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都不舒服起来,虽说还未到达如坐针毡的地步,但也是膈应的慌。

    一想到他身边有太子的人,他就看谁都不顺眼。

    瑞王这边在商谈应对之策,陆铮那边自然也没闲着,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刚走不久,文韬、杜奕衡和林子轩就上门来了。

    他们这回来,当然不只是单纯的上门做客,主要也是为了萧良这个案子,他们家里的长辈这时候不好出面,便叫几个来往密切的小辈过来传个话,这样别人即便见了,也不能说什么。

    他们几个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好是众所皆知的,陆铮被人泼了脏水,几个兄弟上门来问问总是可以的。

    陆铮直接将人带到了自己的书房,兄弟几个关起门来谈了许久,直快到晚膳时分,文韬、杜奕衡和林子轩才走。

    陆铮亲自送的人,回来时在垂花门后看见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身影,脚步却没停,似乎并未发现有人跟着自己,继续往前走着,准备回自己的院子。

    ......

    永宁侯府。

    今日晚膳前夕,徐氏派人来请,所以,安笙今儿的晚膳是在松鹤堂用的。

    徐氏没请别人,单只请了她一个,席间也完全没有避讳地提到了外面流传陆铮杀了萧良的流言,言语间的试探和掩藏不住的势力让安笙分外倒胃口,尤其是,徐氏话里话外的埋怨,更叫安笙生气。

    昨日还将陆铮夸成一朵花,今儿立马就变了态度,也是难为徐氏这么“能屈能伸”!

    不过,徐氏虽然平时也势力,但却并不是这么不分场合不分情况的,徐氏说话向来喜欢采取迂回政策,尤其是对待陆铮,因为顾忌护国公府的权势名位,徐氏说话还是比较小心的,每次跟安笙打听什么也多是迂回曲折地问,像今日晚膳上这样直白的埋怨,却是没有过的。

    这让安笙又留了个心眼。

    晚膳没吃多少,安笙一回去,就叫郑妈妈来问话,问她今日都有谁去过松鹤堂,分别待了多久。

    当得知方氏午膳后去过松鹤堂,且待了很长时间后,安笙就知道,定是方氏又在背后撺掇徐氏了,一定是方氏跟徐氏说了什么,徐氏晚膳时分才会跟自己说那些话。

    从觉得她没希望被陆铮克死后,方氏便开始致力于破坏她这份姻缘,几次对自己出手没什么成效,现在将主意打到陆铮头上去了么?

    “小姐,要不要奴婢再想办法打听打听,大夫人在老夫人房里都说了些什么?”郑妈妈问。

    安笙摇了摇头,“不必了,无非就是些污蔑陆铮,和危言耸听的话。”

    在徐氏心目中,谁也没有顾家的荣华富贵重要,徐氏是个势力的人,方氏能撺掇着她对陆铮心生埋怨,必定是借由萧良被杀一案牵扯到了顾家的名声上面,只要方氏说陆铮会影响顾家的发展,徐氏绝对会将陆铮埋怨上。

    “再去找找袭香,她若是再不同意,就将那日的事情跟她说说,就算威胁,也将她说动了!”

    安笙不打算再等了。

    从那日方氏和袭香等被困京郊后,安笙一直在让郑妈妈背地里策反袭香,但袭香一直不肯给准话,总是含含糊糊,像是下不定决心。

    本来安笙也还有耐心等她做决定,她是想,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总要袭香自己想明白,下定决心,以后的事情才好办。

    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威胁袭香,任何时候,威胁都是下策,可现在,她等不了了。

    方氏的手越伸越长,现在都伸到陆铮那去了,这叫她实在不能忍!

    既然方氏过得太闲,那她就给方氏找点儿事做!

    郑妈妈领命而去,过了足有半个时辰才回来,不过这回,郑妈妈可带回来了个好消息。

    袭香答应了!

    安笙总算心气儿顺了点儿,她吩咐青葙道:“将装着那个的匣子拿过来。”

    青葙听罢,立即明白安笙说的是什么,应了一声之后,就去安笙房里取回来了一个乌木匣子。

    那匣子不大,黑亮黑亮的,外头雕着古朴的花纹,单只看这个匣子,就知道价值不菲,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放的是什么稀世珍宝呢。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这匣子里面放的并不是什么珍宝,而是一种药,一种安笙调制了很久才成的药。

    药材多来自外族,是这些年苏远帮安笙收集的。

    苏远少时曾跟着家里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见识不俗,从安笙开始跟着普云大师学医制药后,苏远便帮她收集各种珍稀的药材,给她自己养身子兼治病救人用,后来得知安笙要回京,经历过家族斗争的他知道,安笙回京之后势必要面临各种各样的麻烦,便开始着意收集一些,有毒或者有特殊效用的药材和植物。

    其中便有一种来自于西域的,有致幻作用的植物。

    安笙试了很多遍,最终将这种植物添加一些药材,做成了一种类似固体熏香的药。

    安笙在里面添一些香味很淡,又不冲药性的香料,所以燃烧后会有同熏香一样的香气,但是,它燃烧所产生的香气,可不是助眠的,而是让人梦魇的。

    前段时间,这种药终于制成了,但是却没有在人身上试验过,但安笙对自己有信心,觉得应该不会差到哪去,所以,一直想找机会给方氏用上。

    但方氏如今防备得紧,房里只留绝对的心腹,其他人全都插不上手,因而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不过现在,机会来了。

    上次方氏等人被劫,关键时候方氏不顾袭香意愿,硬拿了袭香的贴身小衣给贼头,袭香早已怀恨在心,安笙多次叫郑妈妈策反,如今终有了效果。

第八百零八章:鸡汤小馄饨

    郑妈妈拿上药又走了,郑妈妈走后,安笙也没去歇着,反倒带着青葙去了小厨房。顶点23S.更新最快

    她打算做带呢让东西,给晚些时候要来的那位“客人”吃。

    入冬后,安笙就不大从大厨房那边传膳了,大多数时候,都吃小厨房做出来的膳食,徐氏别的方面苛刻,不过在这上头倒是没故意阻挠为难,只是每月拨来的例银很少。

    当然安笙要吃小厨房,也不可能真靠着顾家给的那几个例银,她一个庶女,能有自己的小厨房都已经是当家人“格外开恩”了,还能要求什么例银?

    再说了,就顾家那个空架子,也不可能真的给她多少例银就是了。

    安笙的小厨房,自然是自己养着的,她手头并不缺银子,养一个小厨房还是养得起的。

    当然,也因为不缺银子,她在这个家中行事也方便了很多,毕竟,这世上真的对财帛毫不动心的人,实在太少了。

    尤其是顾家的主子们,除了一个自己财大气粗的宋氏之外,其他的打赏下人出手都不算太大方,在这种情况下,安笙利用钱财自然也收服了不少人心。

    不过,能被金钱收买的人她都并不是真的信任,只是利用他们帮自己做些事情而已。

    这会儿已经过了晚膳时候了,因为安笙今晚的晚膳是在松鹤堂用的,所以小厨房这边便没有正经做饭,院里的下人们还是要从大厨房那边拿东西似的,只是安笙对待下人不苛刻,平日自己吃什么,也会叫院里的人跟着沾沾光,所以玉笙居里的下人们都吃的很好。

    但毕竟主仆有别,安笙都没在院里用膳,他们自然也不好单独开火,因而安笙到了厨房,便只有一个灶上温着热水,另一个小炉子上头煨着鸡汤,再没有其他什么吃的了。

    因为安笙没有叫东西吃,厨娘已经不在了,厨房里只有一个小丫鬟在守着灶火不叫看着热水。

    安笙进去的时候,小丫鬟正抱着膝头靠在灶台边上打瞌睡,听到青葙唤她,才清醒过来,一见安笙来了,吓得瞌睡虫立即跑光了,赶紧行礼问安。

    如今玉笙居里都是自己的人,安笙待自己人一向和善,见这小丫鬟年纪不大,一脸的娇憨,心头不禁一软,“你不必害怕,我来瞧瞧,你平日都是在厨房里当差么?”

    小丫鬟听到安笙这么温柔的跟自己说话,脸色便是一红,不过人倒是真没那么紧张害怕了,忙答说:“回二小姐的话,奴婢是在小厨房当差的。”

    安笙点点头,道:“那正好,你跟我说说,今儿都剩什么食材没有?”

    小丫鬟一听安笙问起这些,就以为安笙饿了,于是忙说了几样食材,又指了指在小炉子上煨着的鸡汤道:“炉子上煨着鸡汤呢,小姐若是饿了,奴婢给您盛一碗吧?”

    小丫鬟误以为安笙饿了,所以要给安笙盛鸡汤,这倒也不奇怪,那鸡汤本来就是厨娘为了怕安笙夜里饿准备的。

    不过,安笙并不是自己饿了才到厨房来的,所以,闻言只是笑着摇摇头,说不用。

    小丫鬟说厨娘准备了明早要包云吞的肉馅,安笙便想好要做什么了。

    都这个时辰了,忽然做什么大菜显然不合适,不过,做点儿鸡汤小馄饨倒是可以的。

    安笙手艺不算特别好,但也不算太差,厨娘已经剁好了肉馅,她只拌一下就可以用了,倒也不怎么费事。

    青葙原本也是跟小丫鬟一样的想法,以为安笙是自己饿了才到厨房来的,所以,当安笙说要做云吞的时候,她都没反应过来。

    小丫鬟更迷茫,完全就是误会了,以为安笙是想要吃云吞,还说要去叫厨娘来呢。

    安笙忙阻止了她。

    “不必,你们两个来帮我一下,我就想自己做些来吃。”

    安笙说着,又朝青葙使了个眼色,青葙怔愣过后,看到这道目光,脑海中灵机一闪,忽然间就明白安笙的意思的。

    她暗暗笑了笑,然后立即配合安笙,叫那小丫鬟过来帮着打下手。

    小丫鬟虽然觉得安笙大晚上的忽然要自己做云吞有点儿奇怪,但是又一想,主子们的想法肯定跟她们不一样,从进玉笙居的第一天起,郑妈妈就教过她们,主子有什么吩咐,她们照做就是了,不用问那么多为什么,更不能置喙主子的决定。

    所以,小丫鬟愣了一会儿之后,立刻就反应过来了,照着安笙的吩咐去做了。

    厨娘虽然剁好了肉馅,但是,其他的却没有准备,诸如面皮配料什么的都要安笙自己准备。

    上一世,安笙倒是常自己做饭吃,不过这一世就很少了,她的厨艺说不上太好,但也不算太坏,做个鲜肉的小云吞还是可以的。

    厨房里有干的虾米,安笙叫那小丫鬟先拿来跑泡上一点儿,准备待会儿剁碎了放到肉馅里去提鲜。

    安笙做面食并不大擅长,所以和面做面皮的时候有点儿掌握不好量,和的有点儿多了。

    不过尽管如此,厨房里的小丫鬟还是很惊奇,觉得安笙真了不起,一个千金小姐,竟然还会和面呢,她以前伺候的那户人家的小姐,可是连烧水都不会的。

    安笙并不知道小丫鬟心里的这些想法,她正专心地做自己的鸡汤小馄饨呢。

    好容易和好了面,做好了面皮调好了馅儿,安笙就准备开始包了。

    青葙知道安笙这馄饨是包给睡得,所以并没有插手,也没叫那小丫鬟帮着弄,俩人一左一右地站在安笙身边,都看着安笙自己动手。

    正当安笙拿起第一个面皮的时候,郑妈妈回来了。

    郑妈妈一进到厨房,见这个架势,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掩饰过去了,若无其事地走到安笙身边,笑呵呵地福身道:“小姐好兴致。”

    站在安笙左手边的小丫鬟一见郑妈妈进来,心百年提了起来,担心被郑妈妈斥责,毕竟,哪有丫头站在一旁看着小姐动手做活的呢?

    不过,郑妈妈笑呵呵的,并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她高高提起的心,便又放下了。

第八百零九章:恨

    郑妈妈身为玉笙居的管事妈妈,其实并不像其他院里的管事妈妈那样刻薄严肃,但是,对待其他人来说,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顶点23S.更新最快

    要知道,有时候并不一定只有疾言厉色才会叫人害怕,驭下讲究的是手段,是恩威并施,郑妈妈对这些很有一套,所以玉笙居里的丫鬟婆子都很敬重她。

    是敬重,但却不是惧怕。

    安笙见郑妈妈来了,便知道郑妈妈定是去她房里没寻到人,被守门的紫竹告知自己来了厨房,所以才特地又寻过来的。

    郑妈妈从哪里回来的,安笙很清楚,也知道郑妈妈肯定要跟她说那件事的结果,但眼下明显不是问话的好时机,因而安笙只是也看着郑妈妈笑了笑,道:“有些嘴馋,一时兴起便过来了,正好面和多了,妈妈待会儿要不要也吃一些。”

    安笙这话自是玩笑的成分多一些,郑妈妈当然也不会当真,不过,主仆俩还是借着说话的机会,进行了一个短暂的目光交流。

    郑妈妈回话的时候,朝安笙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安笙便明白郑妈妈的意思了。

    包馄饨就快多了,因为郑妈妈她们几个都明确表示不想吃馄饨,所以安笙就没有多包,包了大概有二十个就停手了,摆好之后,叫青葙先拿去冻上。

    小丫鬟见安笙包好馄饨却并没有马上煮来吃,正有些奇怪呢,见安笙叫青葙拿去冻上,就又以为安笙是喜欢吃这样的馄饨,便也没多问。

    等青葙将馄饨冻好后,安笙就带着郑妈妈和青葙先回房去了。

    小丫鬟送走了安笙,迷迷糊糊地又坐回了灶台边上。

    回到房间后,郑妈妈并没有问安笙的馄饨是给谁做的,只是先将袭香那头的事情跟安笙说了说。

    郑妈妈说,袭香拿到药之后,谨慎地问了用法和作用才离开,总之很慎重的样子。

    这倒也不奇怪,袭香若不是一个谨慎的人,也不会犹豫了这么久才答应郑妈妈的提议的。

    “她肯帮忙就好,妈妈多注意她一些,有什么事叫她尽管说,等这件事办成了,妈妈可以跟她提一提当年那件事,若是她知道什么又肯帮忙的话,我不会亏待她的。”

    郑妈妈闻言,忙颔首应是:“奴婢知道了,小姐放心吧,奴婢会尽力让袭香松口的。”

    “妈妈办事我自是放心的。”安笙笑着点了点头。

    郑妈妈便也笑了,然后,看了看桌上的沙钟,道:“那奴婢先下去了,待会儿小姐若是有什么吩咐,再叫青葙去唤奴婢。”

    郑妈妈这话似乎有些意有所指,安笙一听便明白了,不过也没挑明了说什么,只含笑点了点头。

    郑妈妈离开后,安笙叫青葙拿了本书来看。

    原本是觉得有些看不进去的,不过,看了一会儿,倒是真看进去了。

    有事可做,时间便过得快一些,等安笙觉得眼睛酸了,再看时辰,已经是戌时了。

    安笙放下书,叫青葙出去跟紫竹说,让她回房去睡觉,不必再坐在门口守着了。

    青葙领命而去,不多时候便又回来了,回说紫竹已经回房去了。

    桌边的烛火有些长了,安笙拿起边上放着的银剪子剪了一下灯花,火光晃了晃,跳跃了一下,才又燃烧起来。

    安笙放下小剪刀,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跟青葙道:“戌时了,咱们的永宁侯夫人,快要睡了吧。”

    青葙闻言就点了点头,答说:“小姐说的是,咱们这位侯夫人呀,很是注重保养自己的,每日戌时一刻必要上床歇息的,这会儿应该已经躺下了。”

    “躺下了啊,”安笙似笑非笑地唔了一声,“那今晚侯夫人一定能睡个好觉。”

    “谁说不是呢。”青葙也道。

    说罢,主仆俩相视一笑,都明白方才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

    不出安笙和青葙所料,方氏这会儿确实是打算歇着了。

    临睡前,方氏都会叫袭香替自己梳梳头发,将头发全都梳顺了才会躺下,今晚亦然。

    临躺下的时候,方氏忽然觉得今晚上屋里点的安神香味道有些变了,便问袭香:“这安神香是换了么?我怎么觉得跟昨儿的味道不太一样了?”

    袭香闻言,瞳孔顿时一缩,面色几不可见地僵了一下,随即就着弯腰低头替方氏整理床铺的动作掩饰了,然后,才语气如常地答说:“老夫人听说夫人最近睡得不好,所以特地叫人送来了她用的安神香,叫奴婢给您用上,奴婢下晌跟您说过的,您也吩咐奴婢换了的。”

    原来,自从上次京郊被劫是件后,方氏一直睡得不怎么好,每晚都要靠点安神香还有喝安神汤来助眠。

    今儿午膳后方氏去徐氏那,跟徐氏哭诉的时候提过这件事,只不过,她说的导致自己睡不好的理由并不是被劫拿回吓的,而是说因为陆家这几日的事情闹的她太担心,所以夜里才睡不好。

    徐氏当时听了,就说要将自己用的安神香给她一些,方氏自是欣然应了。

    徐氏年岁大了,睡眠自然不太好,且他房里用的东西又全都是好的,她说要给,方氏哪能不欣然同意,这不,下晌徐氏派人送来这安神香后,方氏就吩咐袭香晚上换这个香。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巧合和契机,袭香才会最终决定答应郑妈妈的提议。

    要知道,好机会也是难寻的,袭香虽说身为方氏身边第一得力的大丫鬟,但是,想要对方氏下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方氏出了事,最先怀疑的很有可能就是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到时候,别仇报不成,再将自己搭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大概老天爷也想帮她出气,所以,正好给了她这样一个契机。

    徐氏派人送了安神香来,就算是出了事,袭香也大可以来到徐氏身上去,而不到万不得已,方氏必然是不敢跟徐氏正面对上的,若是既能报仇,又能引得方氏跟徐氏交恶,倒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从方氏在京郊破庙中那样对待她之后,袭香心里就已经不认这个主子了,如今她对方氏有的,只是恨意罢了。

第八百一十章:不能让你吃亏

    戌时一刻,安笙开始频频看窗。顶点23S.更新最快

    青葙见了,偷偷抿着唇暗暗笑了一下。

    她哪里会不知道,安笙这样根本就不是为了看什么窗外的风光,而是为了看窗外的来人呢。

    不过,大冬日的夜里,窗子都关的严严实实的,所以自然是看不到什么的。

    就在安笙第三遍朝窗外看的时候,一声短促而细小的哨音响了起来,青葙就见,在那一瞬间,安笙原本还有些意兴阑珊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就连双眼都亮了起来。

    接着,她就听安笙对她道:“快去开门,青葙。”

    青葙哎了一声,忙跑去开门。

    门打开后不多时,一道人影闪身进来,正是安笙等候多时的陆铮。

    青葙朝陆铮做了个请的手势,“世子您请,小姐在内堂等您多时了,您先进去,奴婢去沏壶茶过来。”

    说着,青葙便便陆铮福了福身,出去了。

    陆铮听到青葙那句“小姐在内堂等您多时了”,心里便一阵止不住的雀跃,好像忽然之间,这一日的忙乱沉郁都消失不见了似的。

    陆铮大步进了内堂,一进去,就见安笙站在窗边的矮榻边上,盈盈看着自己,心头不禁一软。

    愣了一下,陆铮说:“青葙说要沏茶......”

    这是跟安笙解释为何只有他一个人进来,而不见青葙。

    其实青葙哪里是去沏茶了,分明是去煮馄饨了,安笙一下就猜到了,所以也没多说,只先请陆铮到圆月桌前坐下。

    夜里临窗而坐,外面恐怕会看到影子,要是叫有心人看去了,知道陆铮这个时辰到她这里来了,便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就算他们二人问心无愧,可这样做毕竟于理不合,到时候便是说的再多,怕也没人相信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

    二人在圆月桌前坐下,安笙问陆铮:“今日累吗?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出了这种事,陆铮肯定是要多处奔波的,一想到因为这样的无妄之灾折腾的陆铮跑来跑去,安笙就一阵心疼。

    “我不累,”陆铮被安笙口里眼中流露出的心疼说的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连跟安笙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我知道你着急,所以忙完了就过来了,方才正从太子殿下那里出来,这事殿下已经插手了,我只做协助就好,殿下手下有专司查人命案的人才,相信会有办法查清楚真凶的。”

    其实真凶是谁,大家心里都有一个猜测,只不过没有证据,猜测终究只能是猜测,却不好当众说出来。

    不过,有太子殿下插手此事,总归多了几分查清楚真相的可能,就算最后依然没办法查清楚真正的幕后真凶,但安笙相信,太子也不会任由大皇子等人构陷陆铮的。

    这样她就放心了。

    “没事就好,”安笙缓声笑了,然后撂下这事不提,转而说起别的,“既是如此,你也别太过奔波,眼下要过年了,我知道你挂心西北那边,正好前些日子苏远从番邦人手里收了一批海带,另外还有些药材,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要送批东西去西北么,正好将这些东西一并带过去吧,我听师傅说,这海带有预防石瘿(注1)的作用,其他的药材多是治疗外伤的,西北那边正能用上,只是东西不太多,你别嫌弃。”

    陆铮怎么会嫌弃?他感激高兴还来不及呢!

    安笙会这么做,说白了还不是因为他,她这份心意他珍惜都来不及,怎会嫌弃?

    不过,安笙赚钱多不容易,他哪里舍得叫安笙破费呢,于是,陆铮便揣着满心的感动,说:“你这几样东西都是西北那边需要的,可是,却不能让你这么破费,这样,你叫苏远将东西折个价钱给我,我拿银子买下来。”

    陆铮本是本着不能叫媳妇吃亏的原则说的这句话,却不想,倒起了反作用。

    “你这么说,是故意与我见外么?”安笙似笑非笑地问道。

    陆铮一听,这话怎么说的,于是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我就是怕你吃亏,你就那么一个小铺子,我怎么能占你的便宜呢!”

    媳妇还没嫁给自己就贴嫁妆给自己了,这教他怎么舍得呢?

    其实,安笙并不是不明白陆铮的真实意思,之所以那么说,一来确实不想陆铮跟自己分的那么清楚,二来,也就是想逗逗陆铮。

    也不怪她恶趣味,实在是陆铮的反应太有意思了嘛。

    不过安笙也没将人往狠了逗,见陆铮着急了,便道:“我跟你开玩笑的,不过一点儿东西,又不多,我还是拿得起的,况且你同我谈银子,不是见外么,这话往后还是别说了吧,你说呢?”

    陆铮起初只是觉得不能让安笙吃亏,才会说要给安笙银子,但安笙都这么说了,他又哪里还会再提银子的事?

    想想也是,等安笙嫁到他们家以后,他的银子还不都是安笙的,分这么清楚,倒真是见外了。

    思及此,陆铮便点了点头,温声道:“好,我以后再不说这样的话了。”

    安笙这才又笑了起来。

    俩人正说着呢,青葙回来了。

    安笙抬首看去,正见青葙手上端着个托盘,上头放着一个瓷盅并两个小碗,却不见青葙所说的茶水。

    这丫头实在是鬼精灵,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就去将东西煮了。

    “小姐,鸡汤馄饨煮好了,您可要用一些?”青葙端着托盘走过来,故意问道。

    安笙嗔了她一眼,说:“放下吧。”

    陆铮见状,以为安笙晚上没用呢,不由有些着急,忙问:“你晚膳还没吃么?”

    正说着,自己腹内却发出一声鸣响,一张俊脸不由一红。

    安笙一听这动静,就知道自己猜的果真没错,陆铮晚膳果然没有好好吃,怕是一直在外面忙着,忘了吃晚膳呢。

    安笙正是猜到了这一点,才会去厨房包小馄饨,就是打算若陆铮真的没吃晚膳,就叫青葙煮一些来给陆铮吃。

    没想到,这东西还真的准备对了。

第八百一十一章:眼前人是心上人

    青葙将托盘放到桌上,安笙接过青葙递来的汤勺,打开瓷盅盖子,亲自舀了一碗鸡汤小馄饨出来。顶点23S.更新最快

    瓷盅的盖子一打开,便有一股鸡汤特有的鲜美味道飘了出来,霎时间,陆铮腹内的鸣响更加重了。

    陆铮并不是个贪吃的人,在外面打仗的时候,他几乎都是跟底下人吃同样的东西的,但是,好吃的东西没人会真的不喜欢,所以,即便陆铮不贪吃,却依然会被美味所吸引。

    他今日晚膳没有吃,从京郊回来以后,便直接去了太子那里,到太子那时,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大家急着商量事情,太子也没顾及到陆铮是否用了晚膳,等到商量完了,时辰更是不早了,陆铮又急着见安笙,自然是更加顾不上吃宵夜什么的,直接就赶来永宁侯府了。

    等到了永宁侯府,又急着跟安笙说话,也没顾上饿不饿的事情,直到这碗香喷喷的鸡汤馄饨端上来,陆铮才觉得腹内的饥饿感分外强烈起来。

    安笙盛了一碗馄饨后,便将碗放到了陆铮面前,道:“正好厨房准备了宵夜,要不,你陪我吃点儿?”

    这样的提议,陆铮实在没办法拒绝。

    忙了一日,晚上能有个人陪自己用些宵夜,实在是太过温暖的诱惑了。

    陆铮点点头,说了个好字。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还会有其他的答案了。

    安笙又舀了一些鸡汤到另外一个小碗中,意思地喝了口鸡汤,却并没有吃馄饨。

    时辰太晚了,她肠胃弱,其实并不太适合吃宵夜,尤其是这种肉食。

    但陆铮分明是很喜欢的,看着陆铮吃的高兴欢喜,安笙便也觉得很欢喜。

    小馄饨被安笙包的其实很小,陆铮一口便能吃下一个,还是带着汤的,安笙馅料调制的不错,再加上干虾米提鲜,又是厨娘手打的肉糜,馄饨的滋味自然非常好吃,陆铮一口一个,就觉得还没怎么吃呢,一碗小馄饨就见了底。

    青葙在一旁候着,见状,忙又替陆铮添了一碗。

    这馄饨本来就是给陆铮做的,不给陆铮吃,又给谁吃呢?

    不过,小姐方才怎么不趁机跟世子说,这馄饨是她亲手做的呢?

    是不是不好意思?

    青葙灵机一闪,觉得自己想的很有道理,她们小姐定是自己不好意思说,方才才没有跟世子说着馄饨是她特地做的。

    这种时候,就该体现她的作用了,小姐不好意思,她好意思啊!

    于是乎,青葙便问陆铮,“世子,您觉得这馄饨怎么样?”

    陆铮自然是满口夸奖的,于是赞道:“鲜而不腻,筋滑嫩爽,很好吃!”

    这夸奖可以说很是直白了。

    青葙顿时就乐了,然后高兴地回夸回去,“世子真是行家呀,您可真会吃,您不知道吧,其实啊,这道鸡汤馄饨是......”

    青葙还没说完,便听安笙斥道:“青葙,不许胡说。”

    青葙一听安笙斥她,便住了口,转头去看安笙,结果就见,安笙虽口中斥她,但面上其实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是真的。

    青葙见状就想,看来自己想的确实是对的,她们家小姐,就是不好意思了。

    而陆铮好像也终于听出了点儿不对,急忙问青葙,“我不知道什么?这馄饨怎么了?”

    青葙看了看陆铮,又看了看安笙,偷笑道:“奴婢不敢说。”

    谁知陆铮也坚持,好像非要问个明白不可,他也不急着吃馄饨了,只对青葙道:“你说,你放心,你们小姐定不会怪你的。”

    青葙心道,既然有她们姑爷“撑腰”,那她就造次一回。

    “其实,这馄饨呀,是小姐亲手做的,就是为了怕您晚膳吃的不好,好煮给您吃呢。”

    陆铮闻言顿时就愣住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安笙,“她说的,可都是真的,这馄饨......真的是你做给我吃的?!”

    陆铮语气有些急,眼中满是激动和炙热的情感,看得安笙简直都要抬不起头来。

    过了一会儿,安笙才点了点头,道:“是我做的。”

    却是没有亲口承认是特地做给陆铮的。

    可这就足够了,这已经足够让陆铮明白并感受到安笙的情意了。

    那一瞬间心头涌上的感动,让陆铮几乎有些不知所措,他眼眶一阵阵的发热,甚至差一点掉下热泪来。

    这样激动的感觉,像极了在淮安那次,他见到安笙的那一刻,那种感动,很难用语言来表达出来,但却是能叫他失态的。

    他想,这一辈子,能带给他这样悸动的,大概就只有安笙了。

    这么说并不是说母亲和祖母就不能带给他感动了,但是,母亲和祖母带给他的感动,很明显跟安笙所带给他的不一样,这种情感,他很难用语言表达出来,但心里却是明白的。

    那种眼前人就是心上人的悸动,唯有安笙能带给他。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很幸运的,有生之年还能遇见这样一个人,这辈子总算没有白走这一遭。

    正在陆铮出神之际,便听安笙道:“快些吃吧,再过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陆铮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然后,才又继续吃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可是要仔细多了,几乎到了细细品尝的地步。

    安笙被他那珍而重之的模样,弄的是既感动又哭笑不得,只得又催了一句,叫他快些吃。

    陆铮这会儿十分听话,安笙叫他快些吃,他就快些吃了。

    一瓷盅的鸡汤馄饨,除了之前安笙舀出来的那小半碗鸡汤外,其他的被陆铮吃了个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光了。

    不过,安笙准备的馄饨不多,加上个头又小,所以一瓷盅的馄饨吃完了,陆铮也并没有撑到,但却很满足。

    待陆铮吃完了馄饨后,青葙便去端来茶水给他漱口,然后,又拿来热水布巾让陆铮净了手,这才又拿着东西出去了。

    青葙出去以后,房里便又只剩下陆铮和安笙,可陆铮这会儿完全没有了,方才那种急着谈正事的心思,眼里心里全都被眼前的人填满了,只觉得怎么瞧都瞧不够。

第八百一十二章:梦魇

    安笙被陆铮的目不转睛看得略有些不自在,撩了撩耳边的碎发,道:“时辰不早了,你既吃完了东西,话也说完了,便快些回去吧,仔细误了明日早朝。顶点23S.更新最快”

    明日早朝,惠帝势必要问到萧良的案子,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虽说不会在朝堂上说没有什么证据的流言是非,但是,大皇子一派却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极力往陆铮身上泼脏水,势要坐实了陆铮的罪名才好。

    陆铮也知道这一点,且他在太子那里待了那么久的时间,也正是在商量这件事。

    大皇子那边心怀不轨,但他们这边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干等着被动挨打的。

    可以说,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陆铮其实并不担心明日的早朝。

    但是,被安笙这么关心的提醒,他就觉得分外受用,因而,即便是不舍得离开,却还是点头应了,“那我先走了,你好好歇息。”

    安笙刚点了头,要说自己知道了,却又听陆铮又跟了一句,“馄饨真的很好吃,希望,我以后还有机会能吃得到。”

    说完,人便飘一样地出了内堂。

    青葙守在外面,其实并没有听清楚陆铮最后跟安笙说的那句话是什么,但是,见陆铮一脸压不住地春风走出来,也看得出来陆铮此刻心情一定是极好的。

    青葙还真没见过陆铮这副样子,心里不由地也将功劳归结到那盅鸡汤馄饨身上去了,心说看来话本里说的也不全是假的,英雄难过美人关,英雄更难过美人洗手作羹汤的情关至少是真的呀!

    “世子,您走啦。”青葙笑呵呵地小声问道。

    陆铮嘴角上扬着点了点头,嘱咐了青葙一句,叫她好生照顾安笙,便离开了。

    他身形太快,青葙几乎没看清楚怎么回事,他人就已经不见了,可真是来去无踪。

    青葙对着满目的夜色暗赞了一句,功夫真俊,然后,小心地关紧了房门,上好门闩后,灭了外间的几盏烛火,只留下一盏,举着去了内室。

    安笙已经回卧房里了,青葙进去的时候,安笙正坐在妆台前面梳头发。

    青葙放好烛火,走过去接手了安笙的工作,轻柔而小心地将安笙满头青丝梳顺,便扶着安笙去歇息了。

    许是见过了陆铮,心中有了底的原因,安神这一晚睡得倒是极好。

    而一府之内,数墙之隔的另外一处,有个人,就睡得不怎么好了,这个人,正是方氏。

    夜色深浓,刚到丑时,袭香便听到内室传来了方氏急促的呼救声,那声音不大,但一声接着一声,好像几位惊惧,已经将浅眠的袭香吵醒了。

    袭香醒后,并没有急着动弹,而是躺在外间的木榻上出了会儿神,然后,才起身,拿起一盏微弱的灯烛,去了内室。

    内室里灯烛尽熄,只有袭香带来的这一盏灯烛那微弱的火光。

    袭香手持灯烛,慢慢走到了床边。

    内室的地面上都铺着织锦毯,袭香的绣鞋走上去,没发出一点儿声音,所以,自然也没有惊醒床上的人。

    内室里点着安神香,丝丝缕缕的香味慢慢窜入鼻间,袭香另一之手扯下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直到一点儿香味都闻不见了,才弯腰凑近了床上的方氏。

    接着微弱的烛火,袭香可以看到,床上的方氏双目紧闭,双眉蹙得死紧,两只手在胸前胡乱地抓挠着什么,口里一直喊着什么不要伤害我,不要追我之类的梦话。

    方氏这副模样,袭香并不陌生,因为这段时日,每隔几日,方氏夜里就会这样一次。

    这是梦魇了。

    不过,跟前几次不同的是,方氏这一回,好像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之前的几次,方氏岁也会梦魇,但是几乎没一会儿就醒了,醒了自然是折腾袭香等人,要么一夜不睡,要么就叫她们轮流在脚踏上守着,不许睡觉。

    可这一回,方氏居然没醒!

    袭香的视线又转向不远处的香炉,双眸微微眯了眯。

    她知道,方氏之所以会这样,都是因为这香炉里的东西。

    之前的猜测是一回事,亲眼见到了却又是另外一回事,袭香心里忍不住一凛,不由地生出了几分,之前有眼无珠的感觉。

    原来,这个家里最不能得罪的人,不是看似大权在握,至高无上的老夫人徐氏,也不是自以为身份贵重的侯夫人方氏,更不是交横跋扈的大小姐,或者看似不争其实一直在争的二夫人和三夫人,而是那位看上去人畜无害,弱不禁风的二小姐!

    别的不说,就只说二小姐呢拿出这种东西来,就不是个好惹的!

    亏得她以前还总以为,二小姐没有根基,又不为这个家里其他主子们所喜,没什么要紧,现在看来,分明是她有眼无珠了!

    霎时间,袭香心里划过无数惊涛骇浪,她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才轻轻伸手去拍方氏,并隔着帕子轻声唤了几声。

    但不管是拍还是唤,方氏都不曾醒来,反而挣扎的更厉害了。

    方氏喊得越来越不清楚,袭香离得这么近,却也有些听不出到底喊些什么,但总归应该都是惧怕之言。

    又过了一会儿,袭香直起腰身,恨恨地看了一眼方氏挣扎不休的模样,暗骂了一声自作孽后,便转身离开了。

    既然方氏陷在梦魇里不肯醒来,她又怎么好去打搅呢!

    ......

    次日一早,安笙早早地便醒了,一夜好眠,她醒来之后气色倒是比昨日好了许多,梳洗过后,简单用了早膳,便去松鹤堂请早安。

    她到的时候,二房母子俩已经到了,见过礼之后,安笙便在自己寻常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按说她本来是应该先去给方氏请早安的,然后再随同方氏一道来给徐氏请安,但此前因为顾凝薇的事情,方氏因为厌烦见她,自己说了不用她去请安,她也乐得不用去见方氏,无事便不再去听雪堂了。

    后来方氏反开味来,又想叫她去请安立规矩,她却总是“缠绵病榻”不能起身,是以,这请安一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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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笙介绍:
生于锦绣华庭,归于青灯古佛。
顾安笙上辈子命不自主,柔顺孝悌却落得个青灯古佛、死于非命的下场。
重来一世,她决定照着自己的意愿活一场。
什么渣渣、伪善、白莲花,她都不怕!
谁知好不容易从前世的已知坑中跳了出去,转头却又进了另一个大坑......
安笙不禁扶额,请问夫君家里坑太多怎么破?
某男摆出一夫当关的架势:娘子别怕,让为夫来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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