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八章:恨也脆弱
商量妥当了王妈妈和顾林的去处,安笙和陆铮就没在胡大这里多待。
胡大方才早听了个全,这会儿就是安笙不跟他解释什么,他心里也明镜似的,所以自是一句话也没多问。
别看他一脸的草莽之气,但其实为人很细心,再加上曾经做过斥候的原因吧,眼力十分好,虑事业周全,知道安笙现在面上一派如常,但心里不定如何绞着,所以从地窖里上来之后,就跟安笙说:“人先放在我这你们放心,等陆将军那里安排好了,随时到我这来领人,不用担心有人看出来,我会安排妥当的。”
他这话还真不是吹,这些年在西市经营,又暗地里做那种买卖消息的行当,虽比不得陆铮他们这种真正的世家子弟,朝之重臣,但也是有些人脉的。
况且有些时候,有些事,世家公子哥还真就未必办得了。
当然这话胡大不至于在陆铮面前说,一来他是真心敬重陆铮和安笙俩人,别看这俩年岁都比他小,但是他依旧打从心眼里敬重他们,这无关年龄,是一种对于强者真心的敬服。
二来呢,他也不是那么没眼力见儿的人,有陆铮在呢,他在安笙面前充的什么英雄好汉啊,总得给人家未婚夫个表现的机会不是。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谁说长得糙的人心就也糙的不得了了,人家胡大心思就细的不行,方方面面都给考虑到了,可谓是十分的善解人意的。
人今晚上陆铮确实带不走,一来庄子那边没事先打招呼,二来因为前几日的命案一事,如今入夜后城防巡查很严密,这个时候出城太过冒险。
好在,王妈妈和顾林只是方氏背地里派人在找,说真的,陆铮还真不惧服方氏。
方氏那一套,放在内宅里还可以,但到了他面前,真不够看的。
青葙见到安笙上来后,就眼巴巴地奔过去了,上上下下两只眼睛跟将安笙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一幅特别不放心的样子。
安笙拍了拍青葙的手,以示安抚。
青葙就明白,安笙这是告诉她,此处不宜多谈,等回去再说,也就没再问什么。
陆文就更是没多问了。
他来这里,是因为陆铮,而安笙的事情,也没有他过问的道理,安笙要是需要帮忙他就帮,不过打听内情什么的,还是算了。
就这样,几人挥别胡大,又重新坐上了来时的马车,原路返回。
马车走起来后,陆铮便小声跟安笙商量,“这二人,你打算如何用?”
人抓回来,又逼问了这么一通,陆铮不会傻到以为安笙只是为了了解了解当年的真相,就完了,他这会儿也不想劝安笙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争似去来谁算赢的话,他只想让安笙知道,不管她做什么决定,想要做什么,他都是她最坚实的后盾,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帮她的。
所以,他也不打算藏着掖着自己的想法了,就算安笙觉得他管的太多他也不管,他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安笙自己承担一切了,方才在胡大家中的地窖底下的那种心疼滋味,他不想再尝一次了。
什么仁义道德,善信礼智,他都管不了了,他只知道,自己有多心疼眼前这个姑娘。
她明明才十三岁而已,就要承担这样沉重的真相,谁又管过她承不承受得了?
他虽然做不到感同身受,但他知道自己心里有多疼!
陆铮问这么直白,且眼神不闪不避,一派坚定地盯着自己,安笙要是再察觉不出陆铮是什么意思,那就是真傻了。
而她不仅不傻,相反,她还很聪明。
她默默地叹了口气,抬首看着对面的人。
一开始确实生过那种“我不能连累他,不能将他拖下水”之类的念头,可后来这念头在陆铮那一句话中,便开始动摇了。
她想,这世上,为了你什么都不顾的人能有几个呢?
越想,心里就越是酸软,有那么一瞬甚至生出了一种其实报仇也没那么重要,至少没有眼前这个人重要的心思。
但这份冲动一过,她还是变回了原来的那个她。
她想,要她不报仇大概真的不可能,她从上辈子死之前,心里就在想要怎么报复方氏,让方氏过得多惨了。
其实她也不是个善良的人吧,否则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可是,她真的不想重来一次,自己还是活在旧日的仇恨中不能自拔,她甚至怕将来再死的时候,没有颜面去见自己的母亲,若是她母亲问她,有没有给她报仇,那时候他怎么回答呢?
所以,她冲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一心想着要报仇,她想,她得将自己两世的“执念”给消了,否则,这辈子她也就过不安生。
安生安生,一想到这个词,她就联想到自己的名字,联想到方氏建议顾麟给她取这个名字的时候,那满满的恶意。
甚至后来方氏都毫不避讳地告诉她,当年之所以给她取这个名字,就是为了告诉她,安安生生的,做个认打认罚又听话的傀儡。
所以啊,她怎么能不恨这样的方氏呢,她那样狠心对待自己的母亲,非但毫无悔意,还用同样恶心的手段害了她。
她其实不太愿意去回想上辈子的事情,因为只有一想,就会想起自己多么愚蠢。
但好在,老天可怜她,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所以这一世,她绝对不会重蹈覆辙,她就是要报仇,不光如此,她还要幸福地生活下去,让方氏看看,她是如何的幸福生活着的!
她要让方氏一切的念想都落空,让她也尝尝上辈子,她和母亲都尝过的绝望滋味!
陆铮见自己问完话,安笙一直没有回答,反倒定睛看着他好似出了神。
这都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他总觉得这会儿的安笙不对劲!
她眼睛虽然看着自己,但分明眼神已经不聚焦在自己身上了,她眼中含着恨意,还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伤感和迷茫,脆弱的叫他心好似被刀扎了一般。
第八百二十九章:不问是非,只愿为你
如果不是顾忌着还有青葙在车里,陆铮当时肯定就将安笙搂紧自己怀里了。
但青葙还在,他也实在不好当着青葙的面做这种逾矩的举动,所以只能硬生生忍着,憋着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你跟我......”
结果,陆铮话还没说完呢,就听安笙道:“我要让方氏身败名裂了,我可能还会要她的命。”
陆铮顿了一瞬,并没有什么惊讶的感觉,只是问:“想好如何做了?能否同我说说?”
安笙以为,她的话如此的惊世骇俗,陆铮怎么也要表现的惊讶一些吧。
但是,并没有,他甚至连瞳孔都没有放大,好像一点儿都不意外,还一脸平静地问她打算怎么做,可否同他说说。
安笙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将陆铮给带歪了?
明明是一身正气,人见人夸的大英雄,现在怎么听到她说要人的命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而且似乎好像还透露出一种准备给她递刀的意思?
这,这是不是有点儿不对......
安笙心情复杂了想了一会儿,才又道:“你是不是......”
结果她还没说完呢,就听陆铮斩钉截铁地道:“我是!”
安笙:“......”你是什么啊你是,我说完了么,你就是,你知道我说什么啊!
她几乎被陆铮气笑了,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一瞬间,心里突然就轻松了下来,也不是阴沉沉的只想着报仇啊什么的,亲耳听到王妈妈和顾林复述当年那近乎有些龌龊的真相,也不觉得那么难过了。
她当然不可能真的去杀人,为了方氏这种人呢,配上她一辈子,让自己背上人命债,实在不值,她明白这个道理,且她心里早就想了许多个磋磨方氏的法子,她要让方氏生不如死。
当或者还不如死去,但却又死不了的时候,才是最痛苦的。
她狠毒吗?
或许是吧,可她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不狠毒。
只要一想到母亲当年受过的罪,死的时候有多绝望,她心里就忍不住恨。
她怎么能不恨!
但这会儿安笙心里已经平静下来了,也不会像方才那样,张口闭口要方氏的命了,虽然,她要做的事情可能比要方氏的命更加严重。
她也不想瞒着陆铮了,有什么好瞒的呢,等过几日事情一出,陆铮早晚知道,与其等到那时候让陆铮自己瞎猜瞎琢磨,倒不如她现在跟陆铮说了。
于是,安笙便将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地都跟陆铮说了,是真的没有半分隐瞒,什么都说了。
说完之后,心里一阵的轻松,那种感觉,就好像一直以来压在心里的一个沉重的,不能跟外人所道的胆子,忽然间卸下了一样。
感觉还是略有几分复杂的。
而陆铮呢,他现在也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欣慰?高兴?心疼?反正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难得的心乱了。
其实,他也并不像外人看起来那么正气凛然,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也没有别人,甚至是安笙所以为的那么正派的为人作风,只要是人,就都有私心,人们在评判一件事情的时候,本身就会带上自己的主观意识,便有了亲疏远近之分。
在他心里,方氏跟安笙比较起来,熟亲熟远简直不需要多加思考,他就能判断的出来。
很多事情,其实是不能以绝对的是非来评判的,就好比现在这件事吧,他作为一个知道了一些内情的“局外人”,其实是不能去评判安笙的对错的。
到底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难道,安笙知道自己的母亲被人害死了,什么都不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也不想着为母亲报仇,这就是对的了?
而她只要想着报仇,便是错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这世道又何来公道一说?
人都说天道好轮回,那害人的逍遥法外,又酸什么呢?
陆铮已经不想去想他这么做值不值得,应不应该了,这一刻,他就只想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帮安笙分担一些。
他自己的女人,他不来保护,又要谁来保护!
所以,陆铮几乎是正经其事地跟安笙承诺道:“你只管安排你府里的事情,其他的,交给我来办,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办妥了。”
什么是非对错,仁义道德,都没有眼前这个女孩重要。
何况,杀人偿命,这也并没有什么错!
气氛好像是一瞬间忽然就变了,青葙简直恨不得自己此刻不存在了,那种感觉自己完全多余的,得给人家恩爱小两口腾地方的错觉,一直维持到了回到永宁侯府偏院前面。
随着马车停下,陆文一声到了,青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立即迫不及待地从车里钻了出来。
真的,从来没嫌弃自己这么多余了,这么有罪恶感过,她几乎觉得,就方才那个氛围,小姐跟姑爷就该你侬我侬互诉一番衷肠才对劲,可惜,被她这个多余的给耽误了,愣是啥都没诉上。
随着青葙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安笙和陆铮也一前一后出来了。
陆铮先跳下去,然后回首去接安笙。
俩人也没说话,但那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感觉,愣是叫陆文觉得,差点儿闪瞎了自己一双眼。
他这会让真特想找人问问,是谁说他们将军是个愣头青,冷面冷心冷肝冷肺的?
那是你们没见过将军那热乎劲,那黏糊劲!
真的,就这么会儿功夫,陆文也彻底体会了一把青葙那种,我是多余的,我在这里耽误事的感觉。
错觉,错觉,陆文暗暗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下了马车,四人又走了几十步,便再次回到了永宁侯府偏远的院墙外面。
这一回,也不用陆铮和安笙吩咐了,陆文跟你青葙俩人对视了一眼,二话不说,立刻先翻墙过去了,愣是没给陆铮和安笙说话的机会。
不过,陆铮心里倒是挺高兴陆文这么有眼力见儿的。
方才在马车里,想跟安笙说句知心话,可惜青葙还在,陆铮这一路憋着没说,眼看着安笙又要回去了,正想找个机会说说呢。
第八百三十章:他眼中有我
安笙大概也猜出陆铮有话跟她说了,所以,并没有急着让陆铮带她进去。
漫漫黑夜,朗朗星空,俩人就站在高高的灰瓦白墙下,默默地对视着。
过了一会儿,陆铮先动了。
没错,是动了,而不是先张口。
陆铮终于做了一晚上一直想要做的动作,将人拢进怀里抱住了。
明明也是不大的年纪,但安笙依旧觉得,这副胸膛无比的宽阔,炙热,可靠。
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她想。
能带给她安全感的胸膛,就是她最想依靠的胸膛了。
陆铮揽着安笙,低头能看到安笙发间,他声音低沉,似乎又带着几分不确定,“以后,不管出了什么事,能先跟我说吗?”
安笙沉默了片刻,软着声音嗯了一声。
她想,面对这样的陆铮,她满身的棱角,真的不得不都收起来,因为真的支不住。
陆铮一个冷硬惯了的大男人,抖着声音跟她试探着说话,她哪能不心软。
其实,陆铮也就是担心她,但大概又怕自己觉得他管的太多,所以问句话都小心翼翼,这样的陆铮啊,可阵脚她镇不住心软。
安笙默默叹了口气,腊月里的寒风吹过,但她心里却是暖的。
安笙的这一声嗯,让陆铮心放下去了不少,再开口也从容多了,“真的,我是说真的,你别怪我多管,我也不能劝你别去管那些糟心的事,但是,我想你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别瞒着我,你也不用顾虑我会如何,只要是你的事情,在我这里都不是麻烦,你不让我帮,我,我才不开心,真的,我是说真的,我知道你聪明冷静,不是一般的姑娘,可是,你再厉害,却总也有累的时候,我就想,你累的时候能想到依靠我,我愿意给你依靠的,心甘情愿的,我巴不得你有什么事情都跟我说,甭管好的坏的,我都愿意帮你承担。”
陆铮一连串说了许多,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间这么啰嗦了,其实想说的还有很多,但是,有些话也真的有些说不好出口。
他真不是个太会说甜言蜜语的人,现在面对的也就是安笙,才让他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想要说,换一个其他女子,他真是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即便是安笙,也还是有些话真的羞于启齿。
他其实还想跟安笙说,你这么厉害,这么聪明,这么睿智,我骄傲的同时,也有些遗憾呀,因为,你不会一遇到麻烦,就想着钻到我怀里来,让我保护,让我满心的饿英雄情结都快要没地方显摆了。
但这话能跟安笙说吗,明显不能呀,说了也太丢脸了,真说不出口,感觉自己更美太大用了。
唉,没认识安笙之前,他其实一直也觉得自己是挺厉害的,少年成名,常胜将军,这些头衔顶在头上,走哪都能收到被人崇敬的目光,他心里,其实也是有些骄傲的。
可自从遇到安笙,这些骄傲便统统没了用武之地,因为安笙遇到麻烦的第一反应,总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就算是求人,也是利害关系全都分析透彻了,轻易不会跟别人开口。
面对这样的安笙,他真的骄傲,但也是真的有些遗憾。
安笙其实并没有太听出来陆铮话里暗藏的隐意,这也不能怪她,她就算再了解陆铮,也不可能陆铮心中想什么都猜透了。
但是,她自己也会想,陆铮说了这么多,语气有些急,根本不像是平日里沉静端肃的他,这说明陆铮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并不平静。
那么,为什么不平静?
其实这也不难猜。
安笙稍稍想一想,便将陆铮的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然后,也觉得心疼了。
“我以后有麻烦,都跟你说,彻底烦住你,好不好。”安笙也在反思自己。
从前她没什么人可以依靠,刚重生回来的那两年,也没什么亲人可以依靠,一步一步,全部都靠自己走出来的,所以,她也没想过自己要依靠谁。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有人愿意献出自己宽厚可靠的肩膀让她依靠了,所以,她也要改变自己的观念了。
以后,她不是一个人了,她也会有真正的家人,真正为自己好亲近自己的家人,她要学会依靠他们,也给他们依靠。
看啊,两个人靠在一起,这才叫依靠呢,一个人算什么依靠?
两个人互相靠着啊,感觉就恨暖。
陆铮大概没想到安笙答应的这么痛快,一下子人都愣住了,怔怔地低下头看着安笙。
正好安笙也抬头,两个人视线就撞到一起去了,安笙便朝陆铮笑了。
陆铮顿时觉得眼前一晃,好像有道七彩光芒在眼前炸开了,那一刻,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了。
事后陆铮回想起自己当时的反应,只想到一个字,傻。
怎么就会是那个反应呢,傻不傻啊,哪怕说句话,或者做点儿什么呢,怎么就能傻愣愣地看着人,不知道反应呢。
但陆铮的反应落到安笙眼中,她却不觉得陆铮傻,反而觉得心里被填的满满的。
那一刻呀,她就觉得,这满天的星光都不及陆铮一个眼神,因为,陆铮的眼中全都是她的倒影,她看见了。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说来容易,但做起来呢,又有几个人做到了?
那一刻,安笙心里满是感激,她真的很感谢陆铮,出现在她的生命里,让她知道这世上原来真的有一心一意待自己,却什么都不求的人。
她唇边忽然绽开一抹笑意,在腊月的夜风里,映着星光,荡进了陆铮的心里。
陆铮重新将安笙揽进怀里,耳边都是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一下比一下跳的响亮,他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要对着这夜空大声地喊出来,胸膛里攒着一股即将要喷薄而出的冲动,想要宣告世人。
当然,最后陆铮是没有喊出来的。
他这一喊不要紧,别说永宁侯府的人都得被他折腾起来,就是周边几户人家都得从夜梦中惊醒了。
第八百三十一章:不在意
可是,他几乎已经快要遏制不住那种冲动了,他用力地将安笙抱得紧紧的,有种想要将怀里的人揉进自己心里的感觉。
真恨不得将眼前这人揣进自己兜里,带走。
但这是不可能的,再冲动,再难以自持,也总有理智回笼的时候。
夜深了,永宁侯府偏院的院墙外面,静悄悄的,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陆铮抱着安笙,在心里默念着,快一点,再快一点吧,他真的,就要等不及了啊......
若是时间倒退回一年前,有人跟他说,他有朝一日会跟个毛头小子一样,一新的儿女情长,他肯定觉得那个人胡说八道,可现在他知道了,不是别人胡说八道,是他真的会这样。
只要遇到了那个人,其实谁都会这样。
又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样子,陆铮才松开了安笙。
其实这时候,安笙都被他勒的有些不舒服了,没办法,她身娇体软的,陆铮两条胳膊跟铁臂一样,用力拥着她的时候,简直叫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幸好陆铮只那么抱了她一会儿,后来就放松了,要不这会儿安笙估摸着,自己早就因为窒息忍不住将陆铮推开了。
要真是那样,陆铮该多伤心呀,幸好她忍住了。
安笙想着想着,就觉得也挺有意思的,忍不住抿着唇笑了出来。
可是,等额头上传来微凉的触感的时候,她就笑不出来了。
安笙的第一反应是,下雪了?
但紧接着,就知道是自己犯傻了。
下雪怎么可能就那么一个地方凉,还是一瞬间的凉。
原来,那不是下雪了,而是陆铮的唇。
安笙愣愣地想,原来,陆铮的唇是凉的呀,不像他的手掌,像是攥了一团火,热的像是能将人烧穿了。
安笙这头愣愣的,其实陆铮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凭着一腔冲动亲完了人,自己倒是不好意思了。
幸亏天黑,要不然,他一张大红脸被安笙瞧去了,改明儿可怎么见安笙啊!
矜持矜持啊,陆铮默默念了自己一句,然后轻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那点儿尴尬。
周围忽然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安笙先打破了沉默,“那个......太晚了,我,我该回去了。”
对呀,都夜半三更了,她再不回去,明早儿该赶不上给徐氏请安了。
年下这段日子,她不能让徐氏对她有什么意见,开年一场大戏等着呢,这段日子,她得将徐氏哄得高兴点儿,徐氏才不会被方氏撺掇着找她的不自在。
陆铮听了安笙的话,愣愣地应了一声,“对,是该回了,天太晚了,也冷,那,我送你回去?”
这商量试探的口气,安笙简直都要笑出声来了。
但她还是没笑,而是肯定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陆铮不好意思了啊,她都感觉到了,可她也不好意思呀,真是的,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么,不就是,不就是亲了下额头么,还没感觉出什么来呢,就分开了。
什么叫轻轻触及分,这就是啊!
陆铮将安笙送进去了,一墙之隔,青葙和陆文分站两端,青葙看到安笙,就急慌慌地迎了上去。
虽说知道陆铮和安笙不会做什么,也都是有分寸的人,但是小丫鬟也忍不住操心呀,说什么话能说这么长时间,这都快两刻钟了吧,小姐再不回来,她都忍不住要再跳出去看看了。
而且,而且她跟陆文在这是真没话说呀,这墙边黑黢黢的,她跟陆文俩人一边一个,跟木头桩子似的站了两刻钟,这感觉,可真是没法形容了。
小丫鬟看见自家小姐的那一刻,就觉得分外亲切。
陆铮和陆文走了,安笙带着青葙回去。
郑妈妈等的困乏,忍不住在门边靠着打起了瞌睡,但是听见敲门声后,还是立即醒了过来。
两短一长,是事先约定好的暗号,郑妈妈立即打开了门,见到安笙和青葙全须全尾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去。
主仆三人也没多话,连灯也没点,就着月光一起进了内室。
郑妈妈和青葙都不知道具体情况,安笙便简单地跟二人说了一下。
她们二人是最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的,也帮了自己不少的忙,这些事情,自然不能瞒着她们。
郑妈妈和青葙从安笙口中得知了当年的真相,都觉得十分气愤。
再看安笙,虽语气淡然,好似已经不那么在意了,但怎么可能不在意呢,那可是自己亲娘啊,亲娘被人害的那么惨,沉塘,那方氏怎么就那么狠,连死,也不让人死的痛快。
什么女人才会被人沉塘?那都得是作风不检点的女人,才会叫死的这么凄惨,这么屈辱!
青葙又气又是心疼,当场眼圈就红了,要不是顾忌着怕被人发现,早就抱着安笙大哭出声了。
而郑妈妈虽然比青葙沉着一些,但眼圈也是红通通的,心疼呀,她们小姐这么小的年纪,就要承受这么沉重的真相,那方氏为了一己之私,就能毫不犹豫的害了一条人命,多狠的心啊。亏得他当初还抱着几分希望,以为小姐回了这里或许还能挺好的,现在看来,狗屁的挺好!
这侯府的一大家子,没一个好的,当年的事情,知情的人就算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吧,可方氏害小姐的时候,拿着亲事拿捏小姐的时候,谁跟小姐提过一句醒儿?
一家子狼子野心,只要跟自己的利益没有关系的,就连良心都没了,都是畜生,畜生!
“小姐......”郑妈妈本想劝安笙几句,没想到一开口,自己嗓子倒是先哽住了。
替安笙不值,也是真难受,她无儿无女,说句逾矩的话,心里早就将安笙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了。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要有多么大的勇气,才能受得住呢。
“我没事,妈妈,我只想替我娘讨回公道,其他的,我不管。”最后,反倒是安笙反过来安慰郑妈妈。
真的,她什么都不在乎了,死过一次的人了,她就想讨回曾经的公道,报了母亲的仇,顾家人真不真心的,她真不在乎,早在上一世死之前,她就不在乎这些人了。
第八百三十二章:真真假假
安笙次日晨起去徐氏处请安,刚进门没多久,方氏就打发袭香过来了。
袭香是来替方氏传话的。
袭香转达了方氏的意思,大体就是说,临近年关,方氏突发急病,缠绵病榻不能主事,亦不能来给老夫人晨昏定省,心内甚是不安,但苍天庇佑,老夫人福泽深厚,庇佑后辈,所以,这两日方氏的病情大有起色。
方氏这是真好了,还是故意这么说的?!
沈氏和宋氏听完了袭香的话,心里都暗暗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如果是故意的也就罢了,方氏这人不消停,没事还要搅出些事来刷存在感呢,反正大事又做不了主,存在感什么的,刷了也就刷了。
可如果方氏真的是病情有了起色呢?
好不容易盼到了由自己来整治年事,现在事情都忙活了大半了,难不成最后要叫方氏捡现成的?!
那可不行!
要说沈氏和宋氏原本心也不在一处,但这会儿,却都不由自主地将那点儿小心思抛开了,准备同仇敌忾对付方氏。
再怎么说,方氏也还是永宁侯夫人,只要这身份一日不变,那么她主张中馈人情调度等事就是最合理的,反而不叫她做这些事情,别人才有话说。
沈氏和宋氏不是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但近来忙着操持年事,她们也没腾开工夫去收拾那些碎嘴的下人,她们俩都是第一次主持年节大事,皆不敢怠慢,就怕被徐氏挑出错来,觉得自己不是个能主事的。
虽说她们未必真的多稀罕这个主事的差事,但自己不干不喜欢,跟别人觉得你不行不能干完全是两个概念。
因而,这十来日,她们二人都是忙的脚打后脑手,几乎是片刻不得放松,又哪有心思在这个当口上惩治下人立威。
只打定主意,等忙过这一阵,年礼都走完了,再来收拾那些长舌的狂徒。
却不想,方氏病着却还不老实,还要作幺蛾子。
要只是下人们说说也就罢了,沈氏和宋氏或许还不会这么在意,问题是,她们还听说,昨日族中长辈派人过来问话了,问徐氏为何放着好好地永宁侯夫人不用,反倒叫沈氏和宋氏主持年礼。
沈氏和宋氏一听到这个消息,登时差点儿没气炸肺了。
就算族老们这么说并不是觉得她们能力不行,或者多瞧不上她们,只单纯的是因为这样于理不合,可能会叫外人看笑话,但那也不行啊!
怎么着,这个家离了方氏还不行了是吧?
那她们俩呢,她们俩算什么,不是他们顾家正儿八经的儿媳妇?!
真是气死个人了!
就知道方氏不是个老实的,病成那个德行还要兴风作浪,搅弄风云,可是,方氏是不是太不将她们放在眼里了!
思及此,沈氏和宋氏迅速交换了个眼神,眼中闪过同样的火光和心照不宣,然后,又立刻分开。
虽说原本大家关系谈不上多亲密,但当她们有了共同的敌人时,不亲密的关系,也就变得亲密了。
不出一日工夫,永宁侯府上上下下哎都知道了,二夫人沈氏和三夫人宋氏,是多么的识大体,连徐氏都夸了一句,说她二人不愧为侯府的儿媳妇,遇事就是知道轻重。
大家一听徐氏这话,就都明白,徐氏这是在夸沈氏和宋氏有眼力见儿,没在这个节骨眼上闹着打擂台,反倒知道精诚合作,努力将今年的年事置办整齐呢。
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明镜儿似的,沈氏和宋氏前些日子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争来抢去,但也真没到眼下这个地步,她们俩真没好到传统一条裙子,一致对外那种地步。
平日无事时谁也不招惹谁,那是因为对方都没牵扯到自己的利益。
可是,等到对方的利益牵扯到了自己的利益,你占便宜就是我吃亏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关系真没好到那个份上。
可就是关系并不多好的两个人,一转眼间,却忽然好想好成了一个人似的,要说这里头没什么猫腻,谁信啊!
侯府里也不全都是傻子,有那心思活泛的,平时就聪明的,反倒是都知道夹紧尾巴做人,轻易不惹事不抻头了,而那些平日里就只知道自作聪明,谄媚惑主,妄图借以得利的,却始终看不清楚利害关系,非要自己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其实很多时候,人的贪心一起,都不用别人怎么撺掇,自己就得贪小失大。
侯府里其他地方忙的热火朝天,唯独有一处地方,照样的安静平和,一派如常,那就是安笙的玉笙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好像成了侯府一个特殊的存在,有时候顾家的主子们,好像是商量好的似的,一起忽略这里住着的人,有时候,又好像是忽然心血来潮,又“关心”起了这里面的人。
但不管是忽视也好,“关心”也罢,安笙其实都没放在心上。
......
这日下晌,天上又飘起了雪花,许多人都说,今年冬天的雪下的太频,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安笙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心里也不免有些担忧。
记忆里,今年年节下,似乎是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的,她不知道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混乱,还是因为她重回的原因,导致这一世有些事情变了,就连天气也变了。
这个结果太过沉重,让她一时间有些不敢想下去。
青葙进来的时候,就见安笙托着腮,一脸愁容地看着窗外。
她心里明镜儿似的,但也没点破,只快步走到安笙面前,福身道:“小姐,郑妈妈叫奴婢来跟您说,那面传来口信,说是人已经送走了。”
“这么快?”安笙不禁愕然道。
青葙抿心说,可不是快么,您也不看看这事是谁来办的,姑爷办的呢,姑爷替您办事,哪有不经心的,听说人正是姑爷亲自送出去的呢!
这要不是对小姐上心到了一定的地步,姑爷何必对小姐的事情都这么着急呢,还不是因为在乎她们小姐么!
第八百三十三章:凡事留三分
其实安笙倒不是真的对于陆铮动作迅速多么惊讶,只是当时突然听青葙提起此事,下意识地惊讶了一瞬而已。
陆铮的能力,她还是知道的,如果说,要陆铮想办法将大皇子的仇人偷运出城去,可能还有些困难,但是王妈妈和顾林,其实还不至于。
只要方氏和顾新海他们没有察觉到她已经找到王妈妈和顾林了,这京里哪还有什么人真的注意这两个人。
说白了,王妈妈和顾林不过是顾家当年的家仆罢了,如今永宁侯府里知道这两个人都不多了,何况外面呢。
很快,便入了夜,今夜是袭香给方氏停药的最后一日,过了今日,等药效散的差不多了,方氏也就能在“灵符”的帮助下,恢复正常了。
等方氏恢复了正常,也马上就要过年了,好好的一个年节上露脸出风头的机会,被两个妯娌抢了,方氏会不会生气?
安笙赌方氏肯定会生气。
方氏那个人啊,她真的还算挺了解的,将这戏东西看得太重,重要失去一点儿,都浑身的不自在。
更别说宋氏原本就跟她有仇,又借着整治年事的机会,收拾了不少她的人,这口气,方氏要是能咽下去就怪了。
咽不下去,那句得闹。
安笙有预感,今年永宁侯府这个年啊,肯定过的极为“热闹”。
次日一早,袭香听方氏的安排,将安神香撤了下去,换上了清心凝神的梨花白。
要说这香料原还是安笙特地给徐氏调配的呢,就为了徐氏那“脆弱”的神经,能睡个整觉,方氏因为睡不好的缘故,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还是方妈妈提醒她,安笙曾给徐氏调配过一种熏香,对身体十分好,既能凝神静心,又能安神,方氏这才叫方妈妈替她去求徐氏,让徐氏将香料方子给她。
徐氏倒也“大方”,见方妈妈求的心诚,又是为了方氏来的,便叫盼夏将方子给方妈妈抄了一份。
方氏平日最看不上安笙,恨不得将安笙踩到泥里去,没想到到头来,用安笙做出来的东西,倒是不觉得不好意思,也不觉得膈应了。
安笙听说这个事之后,也只是笑笑,并没有表示,再去徐氏那里请安,照样谨仁恭孝,没有表露出半点儿的不快,好似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事一样。
徐氏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其实还是有几分满意的。
虽说她很多时候都觉得安笙性子太软,是个成不了大气候的,但是吧,很多时候又会觉得,这样也好,这样更好拿捏,不爱生事,倒替她省去了诸多麻烦。
安笙怎么会不知道徐氏心里怎么想的,但她仍然什么都没说。
现在啊,不是她说的时候,等她想说的那一日,任是徐氏如何跌破眼睛,恼怒羞愤,她也不会闭嘴的,现在,不过是因为她不想说罢了。
方氏倒也胆大,竟然敢用她给的东西,难道就不怕她在那方子上动什么手脚,再要了她的命!
不过,方氏应该也想过这些,可是,太有恃无恐了,觉得安笙被徐氏压得死死的,断不敢生出谋害徐氏的心来,她的方子是从徐氏那里要的,又不是安笙那里得来的,要是真有什么问题,徐氏能肯用这香,能饶了安笙那个死丫头?!
不得不说,方氏分析的还是挺有道理的,这梨花白的方子确实没什么问题,也确实是静心凝神的好东西。
可是,在能静心凝神的东西,难道,就真能完全去除心魔吗?
方氏不过是睡了三日的好觉,自以为重金请来的符咒起了效果,才会又精神了,当她知道符咒失效了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说真的,安笙还真觉得,自己挺期待那一天的!
转眼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七,年关更是近了,永宁侯府愈加忙碌起来。
其实不光永宁侯府忙,这关节上,哪家哪户都忙,忙着迎接新的一年到来,忙着走年礼,请客回礼等等诸事。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却出了件事。
腊月二十七一早,安笙省过徐氏后,便回了自己的小院,天气日益转寒,她是越来越不爱出门,正好府里也没什么人找她,她也乐得清静,大部分时候就自己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
可今日,她这小院,突然之间,呼拉拉地来了一群人。
沈氏和宋氏当头,带着五六个婆子和十几个丫鬟,乌泱泱的一群人,一下子都挤进了安笙的小院,瞬间将她那个原本就不大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几乎就要转不开身。
安笙一听说这么个阵仗,顿时吓了一跳,忙亲自将沈氏和宋氏这两位婶母迎进屋里,又亲自奉茶,一脸的“难道我做错了什么事”的惊慌样子。
她这反应,其实倒也算合乎这个年龄该有的反应。
沈氏和宋氏互相对视了一眼,交换了目光,然后,由沈氏这个二婶母挑头说道:“安笙啊,二婶母这么叫你一声,是真拿你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的,所以,若是二婶母待会儿说了什么你不爱听的,你可别生二婶母的气呀。”
沈氏向来是这样,遇事并不爱拔尖,说话先留三分,省得过后再没办法收场。
其实,这个家里要论圆滑,沈氏若认第二,还真没人敢认第一,方氏和宋氏都是要尖儿的性子,遇到事情都不肯吃亏,但这世上,哪那么多的吃亏占便宜?
难道吃亏就一定是吃亏,占便宜就一定是占便宜了吗?
恐怕未必吧。
沈氏其实就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说话做事之前,先留三分余地,轻易不肯得罪人。
就好像现在吧,她跟宋氏带着这么多人来到玉笙居,明显不是善茬儿,可到了这里,见了安笙,一开口却并没有咄咄逼人,反倒先论起情分来了。
这还算是个说话做事有点儿脑子,有点儿成算的,安笙默默地道。
不过,这也并不代表,她就喜欢什么将这份算计用到她头上了。
听沈氏说的那话,她自己信不信安笙不知道,反正她是不信的!
还将自己当成她的孩子一般,这话说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第八百三十四章:不耐
“二婶母如何这般客气,您跟三婶母都是长辈,而安笙是晚辈,两位长辈有何见教,晚辈自当悉心受教。”安笙软着声音,微微垂着眼睑,一副顺从模样。
沈氏便呵呵笑了一声,再开口语气似乎比方才还要好一些,“是这么回事,想必你也知道,今年因为大嫂身子不舒服的缘故,老夫人将整治年节走礼的事情交给了我跟你三婶母,我跟你三婶母第一次办这样大的事情,再是尽心,也难免有疏漏之处,但我跟你三婶母真是尽心尽力地想要将老夫人交代的事情办好,也让侯府上上下下都过个好年的。”
说到这里,沈氏还顿了一下,然后,又轻轻笑了一声,才接着道:“这不,今年几个庄子和铺子里的盈利尚算可以,老夫人又觉得你是头回在家里过年,想着将你的份例往上提一提,但是单只提你一个,又怕别的姑娘们知道了心里不舒服,便叫将你们几个姑娘的份例往上提一提,我跟你三婶也十分赞同老夫人这个决定,女孩子么,就该娇养着,所以,一得到老夫人的口信,我跟你三婶啊,就为这事忙开了,这原本呢,往年份例都一样,照着旧例置办就行了,可今年份例提了,我跟你三婶啊,就得重新添减东西,虽说年节下太过忙碌,但这是好事,我跟你三婶也都挺上心的,只是没想到,我跟你三婶忙了整三日工夫,好容易将这件事情办妥当了,却出了差头。”
安笙默默听着,没有应声,心里却道,啊,出差头了啊,这个差头是因为我吧,要不然你们也不能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说不是来兴师问罪的,都叫人有点儿不敢相信。
沈氏看安笙没什么动静,还是那副谨小慎微,又似乎还有些木讷的样子,心里便有些不屑。
但她并未直接表现出来,只微微瞥了一下嘴角,便继续笑呵呵地道:“安笙啊,你说说,这是不是件大好事啊,老夫人心疼你们几个丫头,这才叫我们提了提份例,我跟你三婶本也觉得这是件大好事,可是啊,我们万万没想到,有人居然不知足,你说说这......”
说到这里,沈氏便停住不说了,只轻轻叹了口气,一副十分失望的样子。
安笙在心里默默勾了勾唇角,嘲讽地笑了一声,但面上却做出惊讶的样子来,“是啊,这可是大好事,都是祖母和二位婶母心善,惦记我们啊,可二婶母,您,您这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呀?”
安笙一脸懵懂地看着沈氏,将沈氏看得脸上不由地一僵。
合着她方才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是吧!
沈氏觉得自己脾气挺好的,也挺能压的住火的,可现在怎么觉得这火气要压不住了呢?
是,她承认自己说话是拐了几个弯,但是,这种事能那么直接说出来么,她还不愿意得罪这个人呢,就算安笙自己没什么根基,但人家有个好婆家啊,万一将来安笙嫁进护国公府十分受宠,那她今日将人得罪狠了,来日不就是给自己树个仇敌么,这可不符合她一贯的行事作风。
可是,她也没想到安笙会蠢成这样,她说的那些话,就算拐着弯吧,但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也都该明白他的意思了啊,安笙却一脸的懵懂,完全没领会她的意思,这丫头到底是真傻,还是故意的!
思及此,沈氏难免有几分狐疑。
倒是宋氏,听到这里,是实在听不下去了,她跟沈氏不一样,说话做事总是拐着八道弯,叫别人去猜。
可这天底下哪那么多七窍玲珑心肝的人,能将沈氏的意思猜的那么透彻。
这世上啊,还是蠢人更多,安笙一个乡下庄子上长大的小姑娘,本来就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自然也不懂说话做事留三分的那种做派,跟这种人说话,你就得直接!
宋氏一脸不耐烦地站了起来,略走了几步,站到了沈氏身边,“二小姐,你二婶母说话客气,怕伤了你的面子,也怕伤了和气,可是,你三婶母我向来是有一说一的,你说说,老夫人交代给你们几个姑娘家提提份例,这本是好事,是老夫人慈爱,老夫人一片慈心,你们做小辈的,不说一心一意念着老夫人的好吧,可也不能叫老夫人寒心啊,三婶母问你,就算是不提份例,难道侯府还短了你们的吃喝用度了不成?”
宋氏这话还真有点儿咄咄逼人的意思,安笙似乎被吓着了,惊慌地后退了一步,“三婶母,您,您这是说什么呀,我当然记得老夫人的好了,自从我回来,这个家里上上下下,对我没有不好的,我一直都很感念大家的好啊,三婶母这是什么意思啊?”
要是寻常,宋氏或许就信了安笙这话了,也不会再逼问什么,毕竟她跟安笙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安笙在侯府存在感不高,也不爱麻烦人,她谈不上喜欢安笙,但也不至于讨厌成什么样。
原本觉得,反正大家也没什么利益纠葛,那就这么相安无事也挺好的,反正安笙总要嫁出去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平日里总以为老实巴交的姑娘,在关键时候,这能做出叫她这么火大的事情。
一想到方才在前院里那个混乱的场面,宋氏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再张口,也愈发的不客气起来。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装傻,二小姐,就可真行啊,你就是再不拿我跟你二婶母当回事,也别这么当众下我们的面子啊!”
宋氏这么气愤的样子,吓坏了安笙,“三婶母,三婶母我没有啊,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下您跟二婶母的面子呢?”
宋氏咄咄逼人,安笙可谓是节节败退,眼瞧着都快要哭出来了。
可她这副样子,落在宋氏眼中,就成了惺惺作态。
宋氏是彻底没了耐心,朝安笙冷冷哼了一声,然后,就对身后一个婆子道:“你来,给二小姐好好说说前头的事,省得二小姐委屈呢!”
第八百三十五章:咄咄逼人
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全都表明,宋氏此刻是多么的生气。
明眼人也都看出来了,宋氏这火气明显是冲着安笙来的。
可再看安笙,却仍是一脸的懵懂,外加不知所措。
青葙和紫竹也是一脸的害怕和不解,青葙似乎想说话,但是被紫竹拽了一下,俩个丫头站在自家小姐身后,活脱脱一个被人欺负又没人撑腰的小可怜。
再看沈氏和宋氏,群伺环绕,咄咄逼人,那架势,可不就是欺负安笙主仆没什么人撑腰么。
这时候,被宋氏点出来的那个婆子,已经来到了安笙面前,她先是朝安笙福身行了一礼,虽说行的礼也不算十分周全吧,但好歹也做了做样子。
“二小姐,是这么回事,今儿一早呢,二夫人和三夫人吩咐奴婢将几位小姐们的,老夫人叫提的份例东西送到几位小姐的院子,奴婢的了二夫人和三夫人的交代,就立刻去办这件事了,可是,等奴婢将东西都送完了之后,却忽然来了个婆子了,说是二小姐您交代,叫她来取您的那份份例,奴婢一听就懵了呀,这份例,奴婢早就给您送过来了啊,怎么这有打发人来要呢?奴婢怕二夫人三夫人以为是奴婢自己私自克扣了二小姐您的东西,所以马上就去回二夫人和三夫人的话了,二小姐啊,奴婢求您了,您可得说句公道话啊,早晨奴婢来送东西的时候,可是您身边的郑妈妈亲自接的啊,这错不了啊,您可千万要替奴婢说句话呀,要不然奴婢可真要冤枉死了。”
说着,那婆子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起来了。
安笙是又急又慌啊,忙要去扶那婆子,可那婆子一下子就跪下去了,不停地哭求。
安笙没办法,只好说:“这事,这事我也不知道啊,这,这怎么可能呢,我从没有打发人去要过东西啊!”
安笙这话说的其实还真不算是假的,自从回到永宁侯府,她真没打发身边人去谁那里要过什么东西,要说送东西,倒是送了几回。
可是我,往常没有这样的事,那不代表以后就都没有啊。
宋氏道:“二小姐也别急着喊冤,若不是有人证在,我们如何会直接找过来,兰英,将人叫进来!”
宋氏叫贴身大丫鬟去叫人,架势摆得十足,一副证据充足,理直气壮的模样。
很快,便另有一个婆子随兰英进来了。
那婆子长得瘦高个,颧骨高高的,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冻的,还有些发红,眉眼高高吊着,长了副十足的刻薄相。
但她两颊上又明显有着不正常的隆起和红肿,看那样子,多半是刚被掌过嘴,下手的人手劲儿极大,几乎都能看出巴掌印儿了。。
她一进来,便被宋氏喝令跪下了,叫她自己做了什么,是听的谁的吩咐,都一五一十说清楚,不准有一丝隐瞒。
那婆子许是被打过了,倒是挺老实,宋氏叫她说话,她就赶紧说了。
“今早,奴婢跟着李妈妈和沈妈妈一起,准备几位小姐的份例东西,准备好之后,就派人送去了,可是,可是过了没一会儿,二小姐身边的丫鬟雪蝉就来找奴婢,说二小姐的份例少了,奴婢一听就说这不可能,东西都是一样的,是二夫人和三夫人亲自挑的,绝对不会少,可,可雪蝉硬是塞了一袋银馃子给奴婢,说让奴婢帮帮忙,奴婢当时一听,就明白了二小姐的意思,也是见钱眼开,所以便生了贪念,干了糊涂事,偷偷地,将,将库里的东西又补了一下给了雪蝉。”
那婆子一边说一边哭,满脸都是悔恨,“可是,奴婢,奴婢当时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奴婢以为,那库里的东西过年都是不用的,往年也没见怎么开过,便以为没人知道里头东西少了,哪知道,今年偏就开了,奴婢更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外头的管事们会来找二夫人和三夫人对积年的旧账,二夫人三夫人为了对账便开了这不常用的库房,结果,结果就让二夫人和三夫人在管事们面前丢了大面子,误以为二夫人和三夫人治家不严,纵容下面人偷拿乱用,二夫人,三夫人,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见钱眼开,做了糊涂事,求您二位看在奴婢在侯府做了几十年下人的面儿上,绕过奴婢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啊!”
在这婆子的一哭一求中,暗中终于明白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叫沈氏和宋氏不惜撕破脸,跑到她这里兴师问罪。
原来,是在外头的管事们面前丢了面子啊。
想来还不止如此,只怕她们俩真正怕的,是这话传到徐氏的耳中,让徐氏认为她们俩没能力,还糊涂,到时候徐氏再将她们叫到跟前儿去问她们二人,掌个家连库房里的东西都看不住,还能做什么,可想而知,得有多丢人。
最重要的是,丢人还是小事,好不容易到手的掌家权,怕是又得叫徐氏给收回去了。
而且这一次,还是因为她们自己的过失,传出去,她们都没脸见人了。
这么一想,沈氏和宋氏这么咄咄逼人,好像还真几分情有可原啊!
情有可原?安笙暗暗哼了一声,好一个情有可原啊!
只听一个婆子的话,就带着这么多人来她院里兴师问罪,瞧这架势,好像自己要是不承认,她们就要自己动手搜查了似的,可真是威风啊!
不出安笙所料,那婆子说完,宋氏便道:“二小姐,你也听到她说什么了,你是小辈,我跟你二婶母也不愿意为难你,这样,你将拿来的东西还回来,咱们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也不必闹到老夫人那里去了,要不然的话,你可就别怪我们党婶母的不客气不疼你了啊,我们这也是没办法!”
好一个没办法!
安笙默默勾了下唇角,嘲讽地笑了,“可三婶母,您叫我还什么呢,我从来没有让人去要过东西,雪蝉更是一直待在院里没出过门,我这院里的人皆是见证,您叫我还东西,不是我不想还,而是真的没什么可还的啊,要不,您将送来的份例再带走?”
第八百三十六章:一波三折
安笙的语气神情倒还是恭敬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叫宋氏十分不喜。
宋氏气得是,都到了这个份上,安笙还死鸭子嘴硬,气得是,本以为最没什么威胁的人,最后却叫她跌了这么大的跟头。
或者再往深处想一想,安笙这么做,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早就知道外头的管事们今日会来对旧账,所以才故意叫人拿了库房里的东西,在那么多管事们面前打她的脸?
方氏主持年事那么多年,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怎么她跟沈氏刚管了一次,就出了这种事呢!
徐氏知道了会怎么看待她跟沈氏?!
要说这里头没有方氏的手笔,宋氏不信,这也是为什么,她跟沈氏商量过后,决定带人来安笙这里问罪的缘故。
她们此行,明面上是为了安笙而来,但真正的目的却在方氏。
以沈氏和宋氏对安笙的了解,安笙不可能会突然间做这种事情,以安笙在府里的地位,她不可能忽然叫人去讨要什么东西,还是在年节下面,这要是让徐氏知道了,一顿训斥都是轻的了。
可她却还是做了,这是为什么呢?
凡事有因必有果,沈氏和宋氏商量过后,都认为能让安笙做出如此异举的,也只有方氏了。
要知道,安笙可是大房的庶女,就算眼下看着找了个好婆家,可是,来日若没有娘家的支持,她在婆家的地位,必然也不会稳定。
而就目前来看,安笙唯一能指望的,也只有方氏这个嫡母了。
谁叫安笙自己没娘呢,没有亲娘的孩子,还能指望谁?
当然,如果是沈氏和宋氏,她们就算拼出去谁也不靠,也不会想到去靠方氏,但这是她们以自己多年跟方氏相处的经历,和身为成年人该有的智慧总结出来的经验,可安笙呢,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真的能看清楚方氏的真面目吗?
要知道,安笙可是个多年缺失亲情的孩子,方氏若是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那安笙被方氏打动的几率,会有多大?
这个几率到底有多大,沈氏宋氏并不能完全下定论,但是她们知道,至少现在看来,安笙是已经被方氏蛊惑了。
要不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么!
永宁侯府的份例一向有规制,这规制是徐氏亲自定的,没人敢随意打破这份规制,可安笙居然敢去找管库房的婆子要东西,还给人家塞银子,这可是犯了徐氏的大忌啊!
要是让徐氏知道这事,安笙必然好不了,不对,她好不好的,沈氏和宋氏不管,她们只知道,要是徐氏知道了这事,她们俩也好不到哪去,必定要跟着吃挂落!
大过年的,要是因为这种事情被徐氏训斥一顿,怕是连这个年都过不好了,简直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沈氏和宋氏就想趁着事态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控制的时候,赶紧解决了。
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方氏吩咐的现在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她们要想办法让这件事情被定性为是方氏吩咐的。
如果直接去找方氏,没凭没据的,方氏必定不会承认,所以,她们便将主意打到了,相对好控制一些的安笙身上。
只要安笙亲口承认是受了方氏的唆使,故意给她们找麻烦,那她们转头就能先去徐氏那里哭诉了,叫徐氏也看看,身为大嫂,方氏是怎么对待两个妯娌的!
她们不辞辛苦帮着方氏整治年事,方氏不说感激也就算了,还在背地里捅刀子,拖后腿,可真叫人开了眼了,她们倒要看看,徐氏这次还怎么包庇方氏,欺负人也不是这么个欺负法呀。
可她们俩想的好好的,以为到了安笙这里,稍一吓唬就能达成目的,却不想,安笙死活就是不肯承认,这可真是叫沈氏和宋氏没想到。
难不成,还真要撕破脸叫人搜查么?!
沈氏和宋氏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犹豫。
说实话,不到万不得已,她们并不想走到这一步,不管怎么说,给自己树立太多敌人总是没有好处的。
可是,安笙要是一直这么油盐不进,她们哪有那么多闲工夫陪她在这耗着啊!
最重要的是,万一方氏还有后手呢?她们现在耽误的时候多了,再着了方氏的道可怎么好?
如果是寻常时候,沈氏宋氏也不至于如此着急,她们到底也在内宅浸淫了那么些年了,深知遇事冲动乃下下之策,可是,这一回不比寻常,她们头回整治年事,原是不肯出半分差错的,哪想到眼瞧着就要过年了,却出了这种事。
外头的管事可都是徐氏和方氏的人,她们要是不赶紧弄明白了这个事儿,还不知道要吃多大的亏呢。
何况这种哑巴亏,她们也不愿意吃。
这般一想,沈氏和宋氏便做了决定,宁得罪一人,不能让自己一番苦心劳累白费!
搜吧,等东西搜出来了,看安笙还敢嘴硬!
于是,沈氏和宋氏分别对自己院里的管事妈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二人带着人下去搜查,务必要搜出东西来。
等人证物证都全了,安笙也就没什么好辩驳的了。
不是她们做婶母的不给安笙留面子,而是安笙自己不要的!
沈氏和宋氏院里的两个管事妈妈得到自家夫人的示意,正想带着人下去搜查,不想,这时候玉笙居院门前头却匆匆跑来了一个人。
那人一跑进来,就一叠声地喊着,“不好了,不好了,二夫人三夫人,出事了!”
沈氏和宋氏一听见这话,顿时眉心就是一皱,然后,便听外面一个管事妈妈喝道:“干什么呢,二夫人三夫人面前也敢如此喧哗,还有没有规矩了!”
来人被斥责了,忙去求饶,然后就是拜托那管事妈妈,赶紧带着她去见沈氏和宋氏,说有要事相报,看起来,倒真像是有什么急事要禀告的样子。
沈氏和宋氏想了想,都朝自己的贴身大丫鬟使了个眼色,无双和兰英意会,忙出去将来人领了进来。
第八百三十七章:搜查
很快,无双和兰英便回来了,随她二人一同来的,还有方才在外面大喊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一见到沈氏宋氏,就忙哭道:“二夫人三夫人,出事了,您二位快去看看吧,大小姐发了好大的脾气,要将库里的东西都搬走呢,周妈妈让奴婢赶紧来找您二位,大小姐要打周妈妈呢。”
周妈妈,永宁侯府珍宝库房的管事妈妈,是老夫人徐氏的心腹,在府内算是有些面子的,这些日子沈氏和宋氏掌家,对这位周妈妈都十分客气,顾凝薇竟然要打她?
“到底怎么回事?!”宋氏脾气急,率先喝问道。
那小丫鬟抽抽噎噎地,答说:“方才,二夫人三夫人离开后,大小姐忽然来了,说周妈妈克扣原本属于她的东西,要周妈妈将克扣的东西交出来,周妈妈说自己没有,大小姐就生气了,先是叫人去搜周妈妈的屋子,结果并没有搜到什么,大小姐便更生气了,又叫周妈妈开库房,说要自己取东西走,周妈妈说库房不能随意开,需得有二夫人和三夫人的对牌才行,大小姐就恼了,非要让人打周妈妈板子,周妈妈看事情不好,就叫奴婢赶紧来请二夫人三夫人回去,二夫人,三夫人,您二位快些去看看吧,要不然大小姐可真要打周妈妈了。”
宋氏听完这小丫鬟的话,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怎么又来一个说别人克扣她东西的,这一个两个的,是不将她们拉下水不罢休是吧!
“走,随我去看看,还了不得了,库房也能随便开!”宋氏一怒,便顾不上安笙这里了,忙要回前面去。
沈氏也随后叫上自己的人,打算跟宋氏先去前头看看。
安笙跟顾凝薇比起来,地位上明显有着天差地别,这顾凝薇搞不好就是方氏的后手,她们要是再回去晚了,说不定又要出多少差头呢!
可是,她们想走,安笙却不干了。
“二位婶母且等等,二位婶母带着这么多人到我这里来,又是人证又是物证的一副问罪模样,可这罪名,我却是万万不敢领受的,我没做过的事情,实在不敢承认,二位婶母就这么走了,谁来给我正名?”
沈氏和宋氏一听安笙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更认定了安笙是方氏那一伙的,要不然这个节骨眼上,为何要拦着她们,不让她们走!
这定是她们商量好了,在拖延时间呢!
“二小姐,你可别太过分,”宋氏怒道,“这么些人证在这里,你还有什么好不承认的?听你这意思,倒是我跟二嫂冤枉你了,还替你正名,那你又怎么能替自己正名?你没做过那些事,这几个人为何一口咬定指认你呢!”
相比于宋氏的疾言厉色,安笙倒是淡定的很,“简单,那就叫人搜搜好了,我看二婶母和三婶母急着去前面处理事情,这样,二婶母和三婶母信不过我,总该信得过自己身边的人吧,不如留下沈妈妈和李妈妈,叫她们亲自带着人搜一圈,也好还我一个清白,二位婶母说,这样可行。”
沈氏和宋氏听到安笙这话,心里都不由有些狐疑。
方才是她们顾虑着,犹豫不知该不该叫人搜查,可现在情势却反过来了,是安笙主动叫她们派人搜查,安笙这态度,是否太过有恃无恐了?
这样的态度,要么是真的问心无愧,要么,就是早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怎么办,查还是不查?
查了,不管真相如何,怕是都要无功而返,可不查,岂不是叫人觉得,她们怕了一个小丫头!
这可真是骑虎难下了。
沈氏和宋氏迟迟下不了决心,安笙又道:“二婶母,三婶母,我只想求个清白,这个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这话的潜台词还可以理解为,我都已经豁出去叫你们的人搜查了,你们到底在怕什么,难不成,真是故意来作践我的?!
这个时候,认怂显然是不可能的,丢不起这个人,于是,沈氏和宋氏只好叫沈妈妈和李妈妈带着几个人留下,准备搜查玉笙居。
沈妈妈和李妈妈分别是二房和三房的管事妈妈,深得沈氏和宋氏的信任,办事也牢靠,沈氏和宋氏将事情交给她们,也算放心。
交代完沈妈妈和李妈妈,沈氏和宋氏匆匆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这些人来的急,走得也急,活像是后头有东西在追。
沈氏和宋氏走后,沈妈妈和李妈妈一人带着一个婆子一个丫鬟,对安笙福身行了一礼,道了声得罪了,便要开始搜查玉笙居。
安笙叫了郑妈妈和紫竹跟着,一来是引路,二来也是做个见证,三来么,也是看着沈妈妈和李妈妈。
玉笙居是靠近听雪堂西南角的一处小院子,整个院子不大,内里空间有限,所以搜查起来很快。
沈妈妈和李妈妈都算是有几分心机,看安笙方才的态度太过镇定,所以便都留了个心眼儿,搜查的时候,都着意小心了,并未将玉笙居弄得太乱。
很快,除了安笙所住的正房,其他地方都已经搜查完了,自然是什么都没搜出来。
沈妈妈和李妈妈脸色就都有些白了,现在,就只剩下安笙所住的正房了,可是,她们却不想搜了。
看这情况,要么是安笙早已经做好了她们可能来搜查的准备,要么,就是真无辜了。
而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她们搜了安笙的屋子,只怕都没有好果子吃。
可是,都搜到这个份上了,搜不搜,都难。
而安笙显然并不准备让她们就此收手。
“沈妈妈,李妈妈,请吧。”安笙坐在外堂的圆桌边上,对沈妈妈和李妈妈伸了下手。
沈妈妈和李妈妈拒绝不得,只好带着人进了安笙的卧房。
安笙的卧房不大,很快便搜完了,尽管沈妈妈和李妈妈一再小心,可还是不可避免的将东西弄乱了些,而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搜到的。
沈妈妈和李妈妈苦着脸走出来,对着安笙就行了个蹲礼,请安笙恕罪。
第八百三十八章:出乎意料
沈妈妈和李妈妈本来想,她们带人跟抄家似的搜了安笙的院子,就算安笙再好的脾气,也该火了。
虽说表面上来看,她们似乎是占着理的那一方,但搜查主子的地方,这话好说不好听,这是在打人家的脸,再没气性的人,怕也是要生气的。
要是搜出了东西还好说一些,可问题是,搜了一圈还什么都没搜出来,这下可是一点儿理都不占了。
沈氏和宋氏是安笙的长辈,有依仗,可沈妈妈和李妈妈毕竟只是侯府的下人,就算再得脸,有些时候,下人就是下人,主子就是主子,是万万越不过去这道坎儿的。
沈妈妈和李妈妈也算是通透人,且各自都是自己主子身边得力的管事妈妈,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因为自己做错事而害怕担忧的情绪了,她二人蹲跪在安笙面前,皆是不敢抬头。
她二人不比方妈妈,历来张狂,知道这种时候,除了祈祷安笙轻罚一些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指望自己主子替自己报仇?这也不是不行,可就算是报仇了又能怎么着,她们现在这一顿打,也躲不过去了啊,过后还得叫安笙记恨。
反正不管怎么说,遭殃的都是她们。
沈妈妈和李妈妈此刻后悔呀,想着方才怎么就没再劝劝自己主子,再冷静冷静呢?
现在好了,这头的事还没弄清楚,那边又出了事,这个时候,恐怕沈氏和宋氏都没工夫管她们这头如何如何了。
然而,出乎沈妈妈和李妈妈预料的是,安笙的反应,却不是她们想象中的震怒。
“两位妈妈客气了,”安笙面上带着些笑,声音不高不低的,听得人很舒服,“二位妈妈也是奉命行事,我亦是讲理的,我所求不过是一个清白罢了,现在二位妈妈替我证明了清白,我岂会怪你们?”
沈妈妈和李妈妈一听安笙这话,连求饶都忘了说了,纷纷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安笙,眼里有着不敢置信。
“二小姐,您这是......”良久之后,沈妈妈和李妈妈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不过,却没敢问的太直白。
安笙倒是没什么顾忌,直接就说:“二位妈妈想必也明白,我只想求个清白,我没做过的事情,我自然没办法承认,我是敬重二婶母和三婶母,可是,再敬重两位婶母,却也不敢认下这种罪名。现在二位妈妈搜也搜了,什么结果二位妈妈想必比我还清楚,我自是问心无愧的,该怎么回话,想必二位妈妈心里也清楚。这样,二婶母和三婶母那里还有事忙,二位妈妈是两位婶母最得力的助手,我就不占着不放人了,二位妈妈且先去忙吧,忙完了正事,再来说我的事情也不迟。”
沈妈妈和李妈妈都不是蠢的,一听安笙这话,瞬间就明白了些什么,愣了一瞬之后,忙又行了一礼,答说:“奴婢等多谢二小姐宽仁大量,二小姐请放心,该怎么回话,奴婢等明白。”
安笙便又笑呵呵地摆摆手,叫沈妈妈和李妈妈起身,“二位妈妈客气了,青葙,替我送送二位妈妈。”
青葙福身应是,沈妈妈和李妈妈再次行礼道谢之后,随青葙一同出去了。
很快,二人就离开了玉笙居,匆匆赶往前院。
路上时候,她二人虽然没有太多交谈,但心中无不在想安笙方才的那番话,越想心里就越明白,知道今日之事,怕是从一开始就错了,着了别人的道了。
好在明白的还不算太晚,得赶紧给自己主子提个醒儿才是。
而同一时刻,沈氏和宋氏也已经稍稍回过些味儿来了。
方才,她二人匆匆自玉笙居离开赶往前院,走到一半的时候,二人心里忽然都打了个突,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二人都不是蠢的,方才因为急怒交加一时没想明白事情的关键,但这会儿,急到了一定程度,心里反而清明了不少,也开始回想这事的奇怪之处了。
越想,心中奇怪的感觉就越甚,隐约觉得自己什么地方好像做错了,但一时之间,也没能想到最关键的地方,人却已经到了前头。
珍宝库前的空地上,此刻围了一圈儿人,沈氏和宋氏刚到,就听里面有哭喊求饶声。
二人一听,都听出了是周妈妈的声音,脸色不由地都是一黑。
这定是顾凝薇在叫人打周妈妈呢。
沈氏和宋氏都有些不高兴,虽说顾凝薇身为侯府大小姐,打罚个下人也没什么,可是,这么不由分说的就去打一个管事妈妈,是不是也太跋扈了些。
好歹如今算是她们俩掌家,顾凝薇这哪是在打周妈妈,分明是在打她们二人的脸!
真是方氏的好女儿,这是给自己亲娘出气呢!
沈氏和宋氏对视一眼,分别对无双和兰英使了个眼色。
无双和兰英意会,分别上前一步,喝命人群散开。
大家伙这才知道,沈氏和宋氏来了,于是纷纷避让开来,有好事的,还拿眼去瞧顾凝薇呢,看顾凝薇是个什么反应。
而顾凝薇是什么反应呢?
答曰,没什么反应。
顾凝薇听说沈氏和宋氏来了,连表情都没换一下,依旧是那副盛气凌人,怒火滔天的模样。
沈氏和宋氏走近了些,见到的就是她这样的嘴脸,当下都是火气上涌。
但她们毕竟不是顾凝薇那样浅薄的性子,所以虽则心中气得不行,但还是强忍怒火,装作不知地问顾凝薇,“这是怎么了,大小姐怎么这么大火气?”
顾凝薇听到沈氏和宋氏这样问,便朝二人略福了福身,然后,恨声恨气地道:“二婶母三婶母该问问这个婆子怎么了,而不是问我怎么了!咱们家如今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一个管事婆子也能作践正经小姐了,传出去,简直叫人笑话!”
顾凝薇这话说的可不太客气,显然不光生周妈妈的气,连沈氏和宋氏也一并气上了。
想想也是,如今是沈氏和宋氏当家,顾凝薇自然是认为,周妈妈是得了沈氏和宋氏的交代,才敢作践她的,因而这迁怒,也不算毫无道理。
第八百三十九章:各有各的理
可顾凝薇觉得自己占着道理,沈氏和宋氏却认为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她二人到底还是长辈,顾凝薇这么不客气的当着众人的面质问她二人,她二人就是再好的修养,再深沉的性子,也是忍不下这口气了。
宋氏本就跟方氏不对付,对顾凝薇更是没什么好感,所以当即就反唇相讥:“大小姐这话说的我是不明白,周妈妈到底怎么不懂规矩了?我跟二嫂治办年事这些日子,得了周妈妈不少帮助,周妈妈是老夫人亲自调教出来的,规矩最是周全,怎么到了大小姐这里,就是个没规矩的了?大小姐让我们问周妈妈,可我也想问问大小姐,到底周妈妈做了什么,惹大小姐生了这么大的气,直接就在这儿将人按下去打了?”
宋氏话音刚落,沈氏也紧跟着道:“三弟妹说的在理,大小姐啊,你看,这眼瞧着快过年了,府里都是一派的喜气,大小姐怎么这时候却打起人来了呢?大小姐说周妈妈没规矩,可也要说说,是怎么个没规矩法啊?若是周妈妈真的胆敢作践大小姐,别说大小姐不饶她,我跟三弟妹甚至是老夫人,也绝对不能饶了她啊!”
沈氏和宋氏可不是顾凝薇,即便生气,也不会什么都说,这二人一个暗暗点出周妈妈是老夫人徐氏的人,一个拿着年节下该喜庆迎新年说事,明里暗里地反讽顾凝薇不懂规矩,目无长辈,两相比较,高下立见。
可顾凝薇历来在府里嚣张跋扈惯了,哪里叫人这么说过,本来就气着呢,这会儿听了沈氏和宋氏的话,是更生气了。
她这人呢,一生气就有点儿管不住嘴,想什么便说什么,所以当即就道:“那你们这意思,是我冤枉她了!”
沈氏和宋氏对视一眼,皆说:“大小姐误会了,我们并无此意。”
顾凝薇冷冷哼了一声,胸前起伏不定,但到底还有几分理智,也没有直接说,我看你们就是这个意思,而是转头喝令宝珠,“宝珠,你说说,我为什么要打周婆子!”
宝珠被点了名,只觉得头大如斗,她是真的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劝顾凝薇冷静冷静,因为她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可顾凝薇正在气头上,哪里会听她的劝说,因而局面就发展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现在好了,人也打了,沈氏和宋氏也来了,顾凝薇又跟自己两个婶母怼上,宝珠身为顾凝薇的大丫鬟,这会儿就算是想退也退不了,因而只得将事情快速解释了一下。
“二夫人,三夫人,是这么回事,今早呢,我们小姐从老夫人处请安回来,听说二夫人和三夫人命人送了东西给几位小姐,便叫让人将东西拿来,看看都有什么,可吴妈妈却说,觅月阁压根儿就没收到过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这回事,小姐当时一听就有些生气,但还是以为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所以叫奴婢先去三小姐那里看一看,看三小姐收到东西没有。”
“奴婢就去了三小姐那里,结果三小姐确实是收到了东西了,还说东西是二夫人和三夫人命人送来的,我们小姐一听这话,顿时就火了,便带着奴婢等来了此处,询问周妈妈,为什么觅月阁的东西没有送去。可周妈妈却说,东西早就送去了,是吴妈妈亲手接的,至于小姐为什么没收到,不该来问她,该问吴妈妈。可吴妈妈是我们小姐的奶娘,对我们小姐向来忠心耿耿,断不会拿这种事情说谎的,所以,小姐便生气,认为是周妈妈故意怠慢,将本来属于小姐的东西,给,给扣下了,小姐气不过,便质问了几句,没想到,周妈妈态度十分强硬,小姐气周妈妈不将她放在眼里,没有规矩,便叫人打了周妈妈。”
宝珠话音刚落,被打的周妈妈便哭喊道:“二夫人三夫人明察,根本不是这丫头说的这样啊,您二位容老奴说句话啊!”
沈氏和宋氏原本就不相信顾凝薇,自然也信不过宝珠,所以,一听见周妈妈叫喊,便准了她替自己争辩。
宝珠一见周妈妈要辩驳,脸色就变了,偷偷地看顾凝薇,但见顾凝薇一脸倨傲,并无惧色,便又放心了一些。
想想也是,周妈妈到底是个下人,顾凝薇这个侯府嫡出的,最矜贵的大小姐,难道还打不得她了,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样一想,宝珠的心便又落了地。
接着,便听周妈妈哭着喊着道:“二夫人三夫人,您二位可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冤枉啊!奴婢一早得了您二位的吩咐,早就将几位小姐的东西都分拣出来,命人送出去了,送东西的人回来也说了,几位小姐都接了东西,可哪成想,没过一会儿,大小姐就带着人来了,二话不说就责问奴婢克扣她的东西,然后也不听奴婢分辨,就叫人去搜奴婢的屋子,奴婢自知身份不比大小姐尊贵,虽然觉得屈辱,但也认了。可大小姐搜完了奴婢的屋子,什么都没搜出来,却又要奴婢开珍宝库任她取用,这奴婢哪敢答应啊,奴婢便说,请大小姐等等,等二夫人三夫人回来了,再做定夺,可大小姐一听这话,便怒了,当下不由分说便叫人按下奴婢就是一通好打啊!”
周妈妈哭得那叫一个凄惨,简直叫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奴婢好歹也算有几分脸面,自入了侯府就没挨过打,今日却被大小姐这般毒打,要是奴婢真做错了事,大小姐就是打死奴婢,奴婢也没二话,可奴婢委屈啊,奴婢明明什么都没做,就招来大小姐这一顿打,奴婢不服啊,求二夫人三夫人看在奴婢这么多年一直勤勤恳恳做事的份上,替奴婢做主啊!要不然,奴婢便只能豁出这张老脸不要,去求老夫人了!”
沈氏和宋氏听完了周妈妈这番哭诉,心里其实已经有了计较。
说真的,按照她们对顾凝薇的了解,她们还是更加偏向信周妈妈的。
第八百四十章:激将
沈氏和宋氏相信周妈妈,但顾凝薇不相信啊,哪怕周妈妈说的大部分都是客观事实,但在她眼里,就是胡说八道,大言不惭构陷主子,所以顾凝薇立即就火了。
“好你个周婆子!”顾凝薇指着周妈妈厉声骂道,“我还站在这呢,你就敢编排我,还当我怕了你不成,好啊,你还要找祖母伸冤,行,我跟你去,咱们到祖母跟前儿好好说说,看到底谁是谁非!”
沈氏和宋氏听到顾凝薇这话,不禁互相对视一眼,眼里同样闪着“这大小姐是没脑子吧”的疑惑。
她们就不明白了,顾凝薇到底哪来的底气,这样嚣张?
难道,是真有什么依仗,又或者,周妈妈真克扣了她的东西?
沈氏和宋氏有些疑惑,一时没有说话,就听周妈妈又哭道:“大小姐,您不能这样冤枉奴婢啊,奴婢哪敢说您的不是,奴婢只是就事论事啊,奴婢敢对天起誓,没有半句虚言,奴婢问心无愧!”
周妈妈人趴在长凳上,被两个孔有武力的婆子按着肩膀,但头却昂得高高的,昭示着她的不忿。
沈氏和宋氏眼中微微一闪,忽然好像抓到了点儿什么。
那一刻,她们心中都在想,这顾凝薇啊,到底还是年轻,太嫩,想事情太过理所当然,以为出身就能决定一切。
确实,出身在很多时候,确实能带来诸多的好处和便利,这谁也不能否认,但在有些时候,出身同样也是一种桎梏,可惜,现在的顾凝薇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现在的她只知道,身为永宁侯府的大小姐,她就应该说一不二,府里从上到下,除了地位超然的徐氏和她自己的父母之外,再没有别的人是她需要忌讳的,尤其,还是个在她眼中低贱到不能再低贱的下人。
主仆主仆,这个词从字面上就能看得出来,地位的高低和差别,顾凝薇更是将主仆之分看得非常重,至少在她的心目中,这条鸿沟是绝对不能跨越的。
如果下人都站到主子头上去撒野了,那还了得?!
所以,顾凝薇听到周妈妈的反驳,立即就冷哼道:“问心无愧?你可真敢说,难不成,我一个侯府大小姐,还会故意冤枉你不成!你算什么东西,值得我这样!”
那口气,那神情,无一不显示了顾凝薇对周妈妈的不屑。
顾凝薇这话一出,周围下人们的表情都有些变了。
大概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感伤吧,至少在这一刻,他们对周妈妈的遭遇,是有了那么点儿感同身受的悲哀的。
下人就不是人了?
她们出身卑贱,做着伺候人的活计,可如果有选择的话,谁不愿意像顾凝薇那样,做个万事不管只要享受的大小姐?
人生在世,很多事是没有选择的,她们也有自己的无奈,可是,她们至少不偷不抢,靠自己的双手生活求存吧,顾凝薇现在能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鄙夷她们,还不是因为她有个好爹娘,除了这个,顾凝薇又比他们强多少?
可这种话,没人敢说出口。
别说这里面大部分的都是顾家的家生奴才,就算是短期雇佣的,那也是奴才,是奴才,就不能跟主子大小声,这是不合规矩的,也是子自己找死的行为。
周妈妈的遭遇让他们有些感同身受,但也仅止于此了,为了周妈妈得罪主子,这种事,不是至亲,谁敢做啊,或者说,是谁会去做呢?
大抵这就是人性吧......
人性的问题暂时放到一边不说,就说眼下这个情况,总是要解决的。
沈氏和宋氏不能放任事态这么发展下去,若事情真闹到徐氏那里,她们俩绝对讨不到什么好处。
虽说这事总归是瞒不过徐氏的,但是,解决了之后报给徐氏知道,和将事情闹到徐氏面前请徐氏来断这个官司的结果,绝对不一样。
沈氏和宋氏快速琢磨着这里头的利害关系,心里渐渐有了打算。
正当她二人打算开口的时候,两个小丫鬟分别跑向了她们。
仔细一瞧,正是她们院里的二等丫鬟桃红和灵儿。
沈氏和宋氏见状,便又将张开的嘴阖上了。
片刻后,只见桃红和灵儿分别跑到沈氏和宋氏身边,福身过后,皆附耳轻声说了什么。
接着,就见沈氏宋氏眼神一动,然后一个对视,立即做了一样的决定。
“去觅月阁!”沈氏和宋氏同时低声说道。
看来二人是真想到一处去了,那得了,也就别磨蹭了吧,再耽误会儿时间,方氏可就来了!
沈氏和宋氏意见一致,还是由沈氏先开口,对顾凝薇道:“大小姐,你看这事闹的,我跟你三婶母也都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心里自然是信大小姐多一些的,但凡事都得讲证据,我听说,大小姐叫人搜了周妈妈住的地方,是吧?”
顾凝薇听见宋氏这话,秀眉便是一皱,但还是点了头,说“是”。
宋氏就微微一笑,“那既然如此,咱们是不是,也应该搜搜吴妈妈住的地方?凡事都得讲证据不是?”
沈氏话音刚落,顾凝薇神情就变了,眼瞧着是要发火。
但宋氏比她还快,立马就接话道:“咱们家里,要说最讲理的,那莫过于大小姐了,大小姐什么时候稀罕跟个婆子计较啊,可见这周婆子是真惹到大小姐了,可二嫂说得对,凡事也得讲证据,我跟二嫂初次执掌年事,力求处事公平公正,就请大小姐看在我们俩的面子上,也让我们治罪有个说法不是?何况,大小姐底气十足,岂会怕了这婆子,既然周婆子不肯认,大小姐为何不拿出证据叫她不得不认呢?东西只过了周妈妈和吴妈妈的手,谁说谎,谁扣了东西,一查便知,大小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宋氏舌灿莲花,说话跟竹筒倒豆子似的,连个磕巴都不打,顾凝薇隐约觉得宋氏说的不妥,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话反驳,最重要的是,好像她不让她们搜查吴妈妈,就是她说谎了似的。
这如何能行!
第八百四十一章:傻眼了
顾凝薇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说谎,或者编排一个管事妈妈的,所以,沈氏和宋氏的话,她拒绝不了。
宝珠了解自家小姐,一见顾凝薇的神情变化,就知道顾凝薇要答应,暗叫不好,刚想劝顾凝薇,就听顾凝薇道:“好,搜就搜,谁怕谁,我还能怕了她个老婆子不成,我就叫她心服口服的认罪!”
宝珠一听见这话,顿时就觉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不停地回头张望,心道夫人怎么还不来,夫人再不来,大小姐就要被二夫人和三夫人合伙算计了啊!
而宝珠心心念念的侯夫人方氏现在在做什么呢?
答曰,正在死命地朝这头赶过来。
方氏一接到宝珠派人送的口信儿,就知道要坏事,所以顾不得体虚无力,忙叫人梳妆打扮,准备去救自己那个不省心的闺女。
可方氏没想到啊,她就耽搁了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等方氏赶到珍宝库前的时候,沈氏和宋氏,还有顾凝薇等人,早已经到了觅月阁了。
方氏一听沈氏和宋氏得了顾凝薇的首肯,带着人去觅月阁搜查,还说只是去装装样子,为了叫周妈妈认罪认的心服口服,当即差点儿一口血喷出来。
方妈妈和袭香眼瞧着方氏眼角通红,脸色却白的吓人,吓得忙劝方氏宽心。
可方氏哪宽的了心啊!
本来不应该搅和到这件事情里的女儿,稀里糊涂的搅和进来了,她能宽心就怪了!
“你不是说都安排妥当了,那这两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她们不是应该在那小贱人那里搜查么!”方氏拽着方妈妈的胳膊,咬牙问道。
方妈妈脸上闪过一抹惊慌,但还是竭力镇定道:“奴婢确实已经安排妥当了啊?真的,夫人,奴婢亲自交代的,人都已经安排好了,方才还接到信儿,说人已经去了那头了啊?”
说实话,方妈妈也是不明白,本该在玉笙居跟安笙闹得不可开交的沈氏和宋氏,这会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顾凝薇,顾凝薇怎么会将周妈妈给打了呢?还说周妈妈克扣她东西,这真是巧合吗?
这话,不该是别人学给沈氏和宋氏听,用来栽赃安笙的么?!
方氏见方妈妈这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恨恨地甩了下袖子,然后顺了几口气,赶紧带着人匆匆赶往觅月阁。
她现在也只能祈求,在她赶到之前,不会再出什么她控制不了的事。
......
与此同时,觅月阁。
沈氏和宋氏带着人到了觅月阁,也不等顾凝薇安排,便立即叫人搜查吴妈妈的住处。
吴妈妈方才是跟着顾凝薇一起出门的,本来是底气十足地去找场子的,可这会儿她忽然间有点儿不确定了?
她不像顾凝薇,还有些天真不晓事,她在顾家十来年也不是白待的,从沈氏和宋氏说要带人来觅月阁搜查开始,她心里就有点儿不落定,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这事有点儿不对劲儿,甚至,透着一股子邪性。
按理来说,她不该有这种感觉,因为她确实没收到过什么东西,所以顾凝薇说要找周妈妈算账的时候,她心里是挺有底气的,甚至还跟着撺掇了几句。
可此时此刻,她忽然间又有些不确定了?
原本以为,就算在周妈妈那里搜不到东西,也能将原本属于顾凝薇的份例带回来,而自己,也还能得些赏赐。
可现在,份例份例没要回来,周妈妈挨了打却还一直叫着冤枉,并且不惧到老夫人那里去对峙说理,这要不是有底气,敢这么说?!
而沈氏和宋氏出现以后,事情就更加不可控了,她们俩三句两句的就将顾凝薇给绕了进去,答应到觅月阁来搜查她的住处。
按说搜查就搜查吧,反正她也没收过东西,不该觉得没底才是,可事实却是,她竟然止不住的心虚。
心虚?
吴妈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心虚,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不是,她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收不是吗?
可她会什么还是心虚呢?
很快,吴妈妈就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了!
因为,她竟然亲眼看着,沈氏和宋氏的人从她房里,抬出了两个她从来没见过的,雕工精美的木箱子。
这,这......
吴妈妈傻眼了,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两个箱子。
沈氏和宋氏却是心里一喜,也不给顾凝薇主仆反应的时间,立即就叫人将箱子打开。
箱子就在大家伙面前被打开了,一个箱子里头放着头面一套,珍珠一对,金钗、金簪各两支,珠花、绢花两匣,玉镯一对,摆的整整齐齐,显然还没动过。
而另一个箱子里头,放着织金妆缎和云缎等几样绸缎布匹,金银丝线和各色彩线、棉线,还有几样皮毛物,也放的很整齐,那皮毛一看就是上好的,在冬日里不甚耀眼的日光下,还能看出闪着光泽呢。
院子里一下子静悄悄的,谁也没说话,就连顾凝薇都看傻了一般,看着地上那两个箱子。
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嗓子好像堵了一团棉花似的,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沈氏和宋氏交换了个目光,眼底都有一抹暗喜。
那一刻,二人心头划过了同样一个念头,赌对了!
从听到身边丫鬟说方氏往珍宝库那边赶去的时候,她们就敏感的察觉到,事情不对。
所以,她们立即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她们在赌,赌顾凝薇原本跟这件事情是没有关系的,但现在她扯进来了,那就是说,从顾凝薇这里下手,很有可能是能叫方氏计划失败的。
现在看来,她们果真赌对了。
方氏紧赶慢赶追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觅月阁院子里站了许多人,大家全都看着院子中央的两个箱子,跟傻了一样,不动,也不出声,好像那箱子里头放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将她们都给镇住了似的。
方氏一急,拎着裙摆就跑了进去,边跑还便朝沈氏和宋氏喊道:“沈兰心,宋惜文,你们少欺负凝薇!”
第八百四十二章:打嘴仗
听到方氏这声喊叫,院子里的人似乎才终于回过了神,然后,又好像商量好了似的,都转头去看方氏。
沈氏和宋氏反应最快,二人视线一转,从箱子上头转到方氏,眼里都有着嘲讽。
那目光好像在跟方氏说,到底谁欺负谁?你闺女,明明收了东西却硬要说自己没收,跑到库房管事妈妈那里叫嚣,诬赖人家克扣她东西,还叫人家开库房任她取用,人家不给开就不由分说地打人,这么嚣张是为了什么?
得,这个问题也不必方氏来回答了,沈氏和宋氏自己已经明白,这还不就是因为,猖狂无忌,仗势欺人么。
顾凝薇这么猖狂,仗的还不是方氏这个亲娘的势,可顾凝薇大概也没想到,这亲娘这么不靠谱,搬起来一块大石头最后砸的居然是她这个亲闺女的脚。
疼不疼?脸红不红?臊不臊得慌?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眼瞧着从吴妈妈房里搜出两个大箱子哪!
而顾凝薇方才怎么说的?
吴妈妈是她奶娘,值得信任,不会撒谎,也不会骗她,更不会信口雌黄?
哎呦呦,这脸打的可是太快了点儿。
说话间,方氏已经三步并两跑到了顾凝薇面前。
尽管已经清楚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包括也亲眼看到了结果,但方氏还是第一时间站到了女儿面前,双手张开,做保护状,朝沈氏和宋氏瞪着眼睛,不客气道:“沈兰心,宋惜文,你们想干什么!”
宋氏跟方氏本就不对付,这会儿哪会放过这到手的好机会呢,因而当即就反唇相讥道:“大嫂这话说的真叫我不明白,要没点儿站得住脚的缘故,我跟二嫂哪敢来大小姐的院子‘撒野’!”
宋氏将“撒野”两个字咬的格外的重,那里头含着满满的嘲讽和奚落,登时叫方氏面皮一僵。
她不是不明白宋氏话里的含义,但这个时候,她就是明白,也要装糊涂。
“你少跟我来这套,你这人最擅长顾左右而言他,你一个当婶婶的,跑到侄女院子里来耀武扬威,还好意思这副嘴脸,你可真不怕传出去叫人笑话!”
“笑话?”防护四话音刚落,宋氏立即就跟上,“真可笑,也不知道这事传出去到底谁遭人笑话?大嫂你搞搞清楚,现在不是我跟二嫂无事生非,作践大小姐,你这么盛气凌人的,也先问问事情的经过吧。要不,大嫂你要是真不服气,咱们到老夫人面前掰扯去?!”
这一句话,就将方氏说的险些歇菜了。
为什么?怕啊。
她要不是怕闹到老夫人跟前儿去,方才何必急成那个样子!
这样下去不行,得将女儿摘出来。
方氏左思右想,跟宋氏和沈氏纠缠不清完全没有什么意义,且现在形势明显对她们母女不利,得想个办法赶快了解此事。
方氏这里急着想解决办法,而沈氏和宋氏呢,一看她眼珠子不停地转着,就知道她又在琢磨鬼主意呢,二人对视了一眼之后,立刻决定,得先发制人。
好不容拿住方氏这么大把柄,不好好利用怎么行!
宋氏温声软语,一派和气,“大嫂,你跟我们说这些也没用啊,这事闹的太大,不是我们瞒着老夫人就行了,我估摸着啊,老夫人这会儿多半已经知道了,你看,我跟三弟妹初掌年事,本就担心哪里做的不够周全,现在又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事最先头还跟老夫人有些关系,我们是万万不敢隐瞒老夫人的,这样,要我说,该是怎么着就怎么着,这个家里,最睿智的就是老夫人了,这事报到老夫人面前,相信她老人家自有定夺的。”
沈氏说话就是比方氏和宋氏有水平,关键人家不像宋氏和方氏俩人,一对上就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生吞了对方。
人在气头上,又哪里有多少理智再去管言语是否有失,够不够圆滑?
但沈氏就顾得上这些,概因人家心里稳,不生气。
沈氏话音方落,宋氏立即顾不上跟方氏瞪眼睛比狠了,忙点头应和道:“二嫂所言极是,依我看,咱们也别在这儿掰扯了,老夫人那么睿智,这事到了她眼前,还不是一眼所过的事儿,咱们在这儿争什么啊争。”
说罢,还挑衅地朝方氏挑了挑眉,那意思好似在说,怎么着,你敢到老夫人面前去么?
方氏差点儿没一口血喷到宋氏脸上。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沈兰心,宋惜文,你们别太过分。”方氏咬牙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句话。
沈氏和宋氏闻言眉心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抹不屑,然后异口同声道:“大嫂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怎么敢?”
怎么敢,怎么敢,你们怎么不敢!
你们俩这都要把人往绝路上逼了!
大过年呢,你们这是要让我闺女过不上好年啊你们!
“娘,我真不知道,这......”顾凝薇扯住方氏的袖子,声音不大,带着明显的慌乱。
她是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样,东西怎么会在吴妈妈房里呢?吴妈妈不是说什么都没接到吗?
对,吴妈妈!
顾凝薇视线一转,狠狠瞪向吴妈妈,吴妈妈吓得立即就跪下去了。
“大小姐,大小姐您听奴婢说,奴婢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奴婢敢对天发誓,奴婢真的没有接到过这些东西啊!”
吴妈妈这话一出,宋氏就嘲讽地冷笑了一声,“呦,吴妈妈这话可叫人听不明白,什么叫你没见过你不知道啊?那这些东西难道是自己长腿跑进你屋里去的?”
吴妈妈听到宋氏这样奚落她,顿时脸色就是一僵,接着,头磕的就更加用力了,求饶。
这一回,她不光求顾凝薇,还求方氏。
可是,她才张了口,一整句的求饶话还没说完呢,就听方氏喝道:“你这婆子,事到如今还敢胡搅蛮缠不说实话,你当谁都像大小姐那么单纯重情,一心相信你么!我告诉你,今儿你给我说实话,这么多人都在这呢,你要是再敢撒谎,别说我对你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