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三章:打晕
方氏将袭香的肚兜扯出来后,便立刻团在手里,然后,想了想,又狠狠心,扯开了自己的一颗襟扣,然后,才抖着嗓子说好了。
那些贼人闻言,纷纷回过头来,见方氏手里捏着一件妃色小衣,顿时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直把方氏臊的脸都涨成了紫红色。
袭香双眼紧闭,浑身抖得不成样子,方妈妈和另外一个婆子也是低着头瑟瑟发抖,不敢去看那些贼人。
那些贼人哄笑了一阵,便齐齐收了笑声,其中一人一把扯过方氏手里的肚兜递给他们老大。
那老大接过尤带着几许女子体温和软香的贴身小衣,倒也没有表现出淫邪之意来,只点了两名身手较好的手下,吩咐道:“你二人押她回去取银子,记着看住了她,别叫她耍花招,速去速回。”
那被点了名的两名手下闻言,立即抱拳应道:“是,大哥。”
然后,便又听那老大道:“若是她敢耍什么花招,你二人也不必忍她,直接了结了她的性命,我们兄弟即刻离开就是。”
“大哥放心,我们定会办好大哥交代的事情。”
“去吧。”那老大朝二人摆摆手,示意二人带着方氏离开。
二人得了他的示意,便共同上前,一人用刀划开方氏脚腕上的绳索,一人拉了方氏起身,半拖半拽地将人拉了出去。
方氏死死咬着嘴唇,才没有惊叫出声。
待出了山神庙,那二人便一人留下看着方氏,一人去后头牵了两匹马出来,然后,一人将方氏先推上马,随后自己也跨上这匹马,并兜头将一个半新不旧的黑色披风罩在方氏身上,又蒙头将她脸挡了起来,策马狂奔而去。
另一人见状,也立即跨腿上马,追着前面的两人一骑而去,马蹄落处,惊起一地烟尘。
......
安笙的马车在路上晃晃悠悠,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回到永宁侯府。
一回去,就觉得一阵紧张的气氛扑面而来。
安笙和青葙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知道府里只怕正在闹着找方氏。
二人心中虽这样想,但面上却都只做丝毫不知,慢慢地往府里走去。
不过,安笙并未急着回玉笙居,而是先去了徐氏的松鹤堂。
她赴宴回来,按理是先要去见过老夫人徐氏,再回自己的院子的。
一路来到松鹤堂,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在正门廊下守了两名丫鬟,剩下的人都不知道被撵到了哪里。
安笙心中一动,不等人发现,便带着青葙快步进了院门,行至正门前,就听里面传来阵阵哭声。
廊下守着的盼夏和倚慧见到安笙,忙要福身见礼,却被安笙阻止了。
盼夏也不知出于何意,竟真的没有出言提醒,只微微福了下身子,便站了起来。
倚慧见她这般行事,便暗暗皱了下眉头,但想了想,到底也没多说,也随着一同站了起来。
安笙和青葙驻足细听,里面正是顾凝薇在哭诉。
嗯?这怎么又扯到顾凝薇了?
安笙和青葙皆有些不解,再仔细听去,只听顾凝薇哭的正是:“爹,祖母,你们快些多派人手去找找母亲吧,这么久了,还未有消息传来,母亲不会遭逢不测了吧?”
顾凝薇哭求刚刚落下,便听徐氏斥责之言响起,“胡说八道什么,你一个侯门千金,说话做事都要讲规矩,别什么都往外说,平日里你母亲与我,就是这般教导你的么!”
“祖母,可是......”
顾凝薇还要再求,却被徐氏打断,“可是什么可是,哪那么多可是,这件事自有我与你父亲做主,你一个千金小姐,掺和这些事成何体统,徐嬷嬷,叫人将大小姐送回房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出来!”
“是,老夫人。”
徐嬷嬷刚刚应了一声,便听顾凝薇哭道:“我自己会走,不用你们送!”
话音刚落,人便已经跑了出来,正跟站在廊下的安笙,打了个对面。
二人皆是一愣。
安笙率先反应过来,正要同她见礼,便见顾凝薇秀眉一紧,双眼一瞪,一阵风似的朝自己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着,“都是你,你这个扫把星,你害的母亲被人劫走,我要掐死你!”
安笙见顾凝薇来者不善,正要躲开,眼尾余光却见到徐嬷嬷追了出来,立即看了青葙一眼,不许她扑过来救自己,然后,做出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不躲不避,被顾凝薇扑了个正着。
相当然而,就算顾凝薇身量纤纤,可她这么大个人扑过来,安笙也好过不了。
果不其然,在顾凝薇的手指扑到安笙身上的时候,安笙便一下被她推倒在地。
只不过,在倒下去之前,她由于本能使然,拼尽全力抓住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东西,以期能稳住身形。
而这个“东西”,正是顾凝薇。
二人立时滚做一团。
外人看来,自然是安笙这个遭受了无妄之灾的更加可怜一些,但实际上呢?
顾凝薇是被安笙拉着倒下去的,也不知道是她倒霉还是怎么,倒下去的时候,正好手肘磕在了地上,许是磕得寸了,只听轻微的一声脆响,顾凝薇便立即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这下子,不光是徐嬷嬷,连屋里的徐氏等人也是坐不住了,立即出来看又出了何事。
这时候,安笙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青葙瞅准机会,一个箭步窜到安笙身边,一把搂过安笙,哭喊道:“小姐,小姐您怎么样了,小姐!”
于是,徐氏和永宁侯顾麟,还有世子顾琮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番情景。
顾凝薇整个人半趴在安笙身上,捂着胳膊叫的惨烈,安笙一脸青白,发丝散乱,人事不省。
这,这可真是......
“这怎么回事!”徐氏气得大喝。
青葙听到徐氏的声音,立即膝行转过身来,对着徐氏等人就是连连磕头,“老夫人,侯爷,世子救命啊,我们小姐本是从文国公府赴宴回来,特来给老夫人请安回话,可大小姐不知何故,忽然就冲出来打我们小姐,可怜我们小姐身子还未大好,就这么被大小姐打晕了啊!”
第七百二十四章:立规矩
青葙哭得那叫一个惨烈,瞬间将顾凝薇的哀嚎声都压下去了几分,再加上安笙确实面色苍白,一副病容未愈的摸样,大家对她的话自然也就更信了几分。
“这,这个丫头,真是愈发没有规矩了......”徐氏指着顾凝薇的手指尖都颤抖了起来,可见是多么生气。
原本就是因为顾凝薇顶撞她,被她不喜,她才叫人送她回去的,哪成想这丫头死性不改,出来却还拿别人撒气。
不,她这哪是拿别人撒气,分明是在借着别人,打自己的脸!
思及此,徐氏脸色不由更加难看,侧首见到同样一脸不能置信的永宁侯顾麟,满腹的怒火好似找到了宣泄的地方,竟是直接朝着顾麟去了。
“看看你的好儿女!我不过说她几句,叫她守着女儿家该守的规矩,她便给我甩脸,如今竟还借着别人来羞辱于我!”
徐氏也是气极了,否则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数落顾麟,叫顾麟没脸,要知道,她平日里最看重的,可就是这个嫡长子了。
而今日,却因为顾凝薇叫顾麟没了脸,可见是被顾凝薇气得,连平日最看重的长子都顾不上了。
而顾麟被徐氏当着自己儿子闺女,丫鬟婆子的面数落,心里也是有些着恼,可再恼,这数落他的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南诏以孝义闻名天下,皇上以孝义治国安民,他身为人臣,身为人子,自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叫自己亲娘也同样没脸。
既不能同亲娘争辩回嘴,那便冲害的他没面子的罪魁祸首去吧。
“琮儿,立刻叫人将你妹妹送回觅月阁去,没有为父的吩咐,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
顾琮也觉得顾凝薇言行有些无状,因而,听见顾麟这般吩咐,便也没有替顾凝薇求情,反而立刻叫人送她回觅月阁。
当然,要说顾琮一点儿私心也没有,却也不是的。
至少,他还记着到底谁才是他的嫡亲妹妹,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应顾麟的话,应得这样痛快。
若青葙所言为真,那顾凝薇可就不只是不敬长辈,还要加上殴打欺辱姐妹又一项罪责,若是这二罪并罚,那可就不只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所以,他也是想要借着送顾凝薇回觅月阁的机会,将安笙被打的事情,含糊过去。
可他不知道,他这里替自己妹妹想的良多,用心良苦,他的好妹妹那里,却有可能并不领情。
顾凝薇接连听见徐氏几人皆是不分青红皂白,不问清缘由就要处罚她,立时便气得失去了理智。
人在气极的时候,大概真是能连疼痛都顾不得的。
只见,原本捂着胳膊在地上哀嚎不止的顾凝薇,在丫鬟婆子朝自己围过来的时候,竟立即爬了起来,跳脚骂道:“我看你们谁敢碰我!”
她到底是这府里的嫡长小姐,这般恼怒,丫鬟婆子们自然是不敢随意动作,因而,气氛一时间又僵持了起来。
徐氏见顾凝薇不光敢跟她顶嘴,现在竟然连她的命令都不听了,险些没气的背过气去,幸亏徐嬷嬷眼尖,立即一把扶住她,又小心地替她按摩着心口。
徐氏在徐嬷嬷轻缓的按揉下,感觉稍稍好了一些,但人却是无力得很,她指了指顾凝薇,又指了指顾麟,抖着声音道:“你的好女儿,这就是你的好女儿,我竟是,管不得她了......”
顾麟几时见过自己母亲这样?
在他的印象中,徐氏从来都是强势的,睿智的,果决的,自从老侯爷去世后,徐氏在他的成长道路上,一直就是指路明灯一般的存在,所以,他孝顺自己的母亲,不仅仅只是因为孝义伦常,还有敬重。
如今,他那从来好强的母亲被他闺女气到说话都没了气力,这叫他实在难以接受。
原本,他听说妻子被贼人掳走,就已经够着急了,不想,女儿不说体察他这个做父亲的辛苦,还跟着搅弄风云!
顾麟气得,指着顾凝薇连连骂了几句家门不幸,然后,又狠命呵斥丫鬟婆子,叫她们赶紧将顾凝薇押下去。
这还不算完!
大概真是气狠了,顾麟想了想,竟是又吩咐众人:“给我看好了她,每日只供她两餐,点心果品一应不准有,只准备粗食白水便罢,另外再叫人看着她抄写《烈女传》和《孝经》,我倒要看看,她到底能不能学会孝悌二字!”
顾麟发了火,丫鬟婆子们哪里还敢再犹豫,立即一拥而上,不过片刻工夫,就将顾凝薇压制住了。
可怜顾凝薇,手肘本来就疼,如今又被人捏着胳膊,立时疼得哭爹喊娘,要死要活。
可顾麟此刻哪里能信她真是因为胳膊疼才这样,只以为她不知道哪里学了这没规矩的撒泼样儿,不由脸色更黑,狠心叫人堵了她的嘴,命人赶紧将她送走。
说完,又摆了摆手,自己却是再不看顾凝薇,似乎是要眼不见为净。
很快,顾凝薇便被丫鬟婆子们“扶”下去了。
不过,顾凝薇被扶走了,安笙却还躺在地上未醒。
这十一月的天气,本就寒凉,前几日又下过一场雪,可以想见,这院中的地面上,是怎样一番寒冷彻骨。
可是,徐氏和顾麟还有顾琮,竟是任由安笙在地上躺了这么久。
就算是顾凝薇闹得太狠,他们急着“惩治”顾凝薇,但焉知不是并没有真正将安笙放在心上?
因为没有真正将人放到心里,所以,即便安笙在地上躺了那么久,他们也不会真的多么心疼。
若非是起先情急之下选择装晕,安笙此刻定然就起身走了。
这些所谓的亲人心肠有多冷硬,她前世不就已经见识过了吗,竟然还会有“奢望”?
现在,也该醒了。
“小姐,您醒了!您怎么样了,可是哪里疼得慌吗?”青葙急促而惊喜的声音,让众人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安笙身上。
像是忽然才发现她还躺在地上,又好像也为了自己的“忽视”而“过意不去”,徐氏和顾麟竟齐齐急命人去将安笙赶紧扶起来。
第七百二十五章:坏消息
安笙忽然觉得有些索然。
今日之事,归根结底是因她知道方氏背地里算计她,所以予以回击,而顾凝薇,则应该算是格外跳出来的“变数”。
而这个“变数”从认识自己那天起,就不曾真心友好过。
她以前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碍了顾凝薇的眼,直到从方氏那里得知所谓的真相。
父辈母辈之间的“恩怨情仇”,很“完美的”转嫁到了儿女的身上。
顾凝薇自小得方氏教导,眼高于顶,从不把庶出的子女放在眼里,或许,不光是不放在眼里,还有着她所不知的恼恨。
方氏恨庶出子女的亲娘分去了她丈夫的宠爱,顾凝薇也恨她们这些庶出女儿分走了她父亲的疼爱,虽说两种情感是不一样的,但却有着共通之处,说白了,皆是嫉妒所致。
可安笙就从来没怨过吗?
她曾经也是怨过的。
若是可以选择,谁不想选择一个高贵而没有瑕疵的出身?
可出身从来都是没有办法选择的,既然上天给了她这样的出身,她怨与不怨,其实都没有太大意义,与其怨恨,倒不如坦然接受,更为畅快。
可她坦然接受了,别人却不见得也能接受她这个人的存在。
这邺京城里的深宅大院,说到底,都是一样的。
不是西风压倒东风,便是东风压倒西风,说到底,不过一个斗字,端看谁的手段更高明罢了。
安笙在青葙等人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垂首福身,语带恭敬却疏离:“安笙不孝,惹祖母父亲不快了。”
若是往常,她必定也会做足样子,再尽量利用这件事,让顾凝薇遭更多的殃。
可是,眼下她却没了这样的兴致。
眼前这些人,惯会做样子,她却是不耐了。
与其在这里同他们假惺惺的虚与委蛇,不如回自己的院子,关上门,好好地歇一歇。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确实有些累了......
不过,她想要尽快离开,徐氏和顾麟却是没领会她心中真意。
也不知是否真觉得愧疚,徐氏一连问了安笙几遍,诸如身子如何,哪里觉得不妥之类的话,然后,在安笙回答尚可之后,又接连嘱咐她要好好休养云云,却全然不提顾凝薇方才动手打人的事情。
安笙面上的神情更淡了。
她敛着眉眼,看上去倒是一派娴静温顺,倒叫徐氏的气稍稍歇了一些。
待徐氏问完话,顾麟又嘱咐了几句,这才放安笙离开。
至于文国公府小宴的事,徐氏倒也没急着问。
今日的小宴,毕竟只是谢婉容举办的,并涉及不到太过重要的事,所以,徐氏便也没急着过问。
眼下,却是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她解决。
府里派去寻找方氏的人,走了有一个时辰了,却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别说顾凝薇着急,其实徐氏和顾麟也着急。
若被人知道永宁侯夫人被贼人掳走,那可就糟了!
也不知道是被派出去找人打探消息的下人听到了徐氏的心声,还是怎么的,就在徐氏这般想过不久,便有人急急忙忙跑回来了。
徐氏和顾麟还有顾琮听说有人回来了,都十分着急,忙将人叫进松鹤堂问话。
回来的是府卫之中的一个小队长,平日还算得顾麟信重,此人身手也还不错,见是他回来,顾麟还以为人找到了,于是忙问:“怎么样,可是人找到了?”
他这话问的满含希望,好像他这样,来人下一刻就能回答他,找到了似的。
不过,结果注定是要让他失望了。
府卫听得顾麟问他人是否已经找到,便立即摇了摇头,回答说:“回侯爷,人还未找到。”
顾麟闻言,刚想斥责说,人没找到你回来干什么,就听那府卫接着又说:“不过侯爷,人虽未找到,属下却听得一个十分惊人的消息,遂不敢耽搁,急着赶回来报信。”
顾麟听府卫说的这样严重,眉头几乎都要皱成一团了,不过,他还是赶紧问说:“是何消息?”
这样问的同时,顾麟心中似乎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只是还没有听府卫说出来,所以,还抱有一丝侥幸罢了。
“回禀侯爷,属下不敢隐瞒,如今,外面街市上已经有谣言传出,说,说......”府卫原本是挺坚定的,但事到临头,到底还是忍不住退缩了。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带回来的这个消息,对顾麟和徐氏绝对算不上好消息,但是,若他听到街面上有流言传出却不回来报告,顾麟只怕更不会饶了他。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番考量,所以,在听到街上流言后,他便立即赶回来了,只盼顾麟和徐氏看在她报告及时的份上,不要太过责怪他找人不利的事。
不过,想象是一回事,现实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小队长原本一路赶回来的时候,也是对自己的决定很有信心的,但哪成想见到了顾麟和徐氏之后,在二人的冷脸之下,还是起了退缩之意。
他虽占了个府卫小队长的头衔,但其实也就是会些粗浅的拳脚功夫,要说多有能耐,多有胆量,真算不上,否则也不会临到最后却怂了。
不过,这会儿他想犯怂,顾麟和徐氏却是不许了。
话说到一半,这样不上不下的卡着,他们能容许就怪了,所以立时便呵斥这府卫赶紧将话说完。
府卫一被呵斥,反倒镇定了一些,带着一种“既是主子吩咐,那必然是不得不从”的心理,将方才没说完的话,又继续说了下去。
他要说的,其实也不是别的,正是街面上已经有人议论,方氏被贼人掳劫,永宁侯府倾尽阖府之力,仍旧未能将人找回来的事情。
诚如府卫所想,这个消息,对顾麟和徐氏来说,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好消息,不,不只是这样,而应该说,这不仅仅只是一个坏消息,而且还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坏消息!
永宁侯府当家主母被贼人掳劫,可想而知,这将是邺京城内多大的一件八卦!
而徐氏最恼恨的,便是自家成为市井小民口中说嘴的谈资!
第七百二十六章:棍棒加蜜糖
方氏被劫的消息流传了出去,这让徐氏和顾麟十分恼火。
他们都不是三岁稚儿,深知流言这种东西,总是越传远离事情真相,所以,更是着急赶紧找到方氏。
但是,也正因为街市上已经有流言传出,所以,他们才更加的投鼠忌器,不敢叫人大肆搜捕,否则的话,以他们家的家世,寻求官府帮忙找人,还是可以的。
但是,因为顾及这件事会给侯府带来的影响,所以,徐氏和顾麟从一开始,就没想要大张旗鼓的找人。
也正是因为他们这种心理,才让那带着方氏回城取钱的贼人,得以顺利脱身。
那两个押送方氏回城的贼人,原本也是担心会被人发现踪迹,但是,入城以后,他们便发现,他们所想象中的,那满城戒严的景象,完全没有出现。
虽说城中也有些人手似乎是在找人,但是因为人数不多,所以,两名贼人很容易便带着方氏躲了过去。
因为徐氏和顾麟的顾忌太深,城门口根本没有设防,否则的话,这两个贼人即便躲避追踪的经验再丰富,也不可能大大方方将方氏带进城里去,取了银钱之后,又再次将人带走。
在此期间,方氏也不是没想过呼救,但是,架在腰后的那把寒刃实在叫她害怕,她怕自己叫了人,救不了自己,反倒赔上性命。
反正,到底已经决定舍财保命了,不如就老老实实的,叫那些人走吧。
方氏这样想着,便一直没有呼救。
虽说她陪嫁铺子里的管事见她来支取那么大一笔钱财,也有些奇怪,但是,到底她是主子,管事即便奇怪,也不可能在她亲自来取钱的时候,还敢不给。
方氏一直想的就是,这些贼人拿到钱,也就能放了她了,毕竟,这些人若真要她性命,方才就直接杀了,断不会再勒索钱财。
既是求财,那么,拿到了财物,自然是要离开的。
果不其然,那带头大哥拿到了另外六百两银子后,果真放了方氏主仆几人离开。
而且,也信守承诺,将方氏的贴身小衣,还给了她。
这些贼人倒也“讲究”,还将方氏的马车给她留下了,只不过,马车上的一应值钱装饰物件,都被洗劫一空。
方氏见后,也没敢表达不满,见那些贼人跨马离开后,方才双腿一软,跌在了方妈妈怀里。
方妈妈见她这样,自然只能伸手去扶。
即便因为方氏方才叫人搜她的身子,让她心里有些怨怼,但是,她毕竟还是忠于方氏的,这会儿见方氏这副样子,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另外一个婆子,见状也忙去帮忙扶方氏起身。
二人一左一右将方氏架了起来,那些贼人骑着快马,已经失去了踪影,方氏狂跳的心,也总算是归了位,才有心思叮嘱几个心腹。
“今日之事,你们都记着,要永远烂在肚子里,待会儿回府去,谁也不准透露半个字,只说我们出府买东西去了,若是叫我知道谁透露了消息出去,别怪我不念主仆情分!”方氏说着,一双利眸一一扫过方妈妈几人,眼中的警告昭然若揭。
方妈妈等人闻言,自是喏喏颔首应是。
方氏威胁过了,又走起了怀柔路线,放软了声调,安抚起来。
“你们都是我最信任的心腹,今日你们跟着我遭罪了,你们放心,我定不会亏待你们的,咱们主仆可是一体的,我好,你们便好,我不好,你们也绝计讨不到好处,所以,你们忠心于我,对你们是绝对有好处的。”
“夫人所言极是,奴婢等省得。”几人又是恭声应道。
方氏见她们言语恭敬,还算满意,这才又叫那赶车的婆子,去将马车整治一下,好赶紧回府。
然后,又朝一直没有近身的袭香招招手。
袭香见得方氏招手,自是无法再躲,只得应声上前。
方氏一把拉住了袭香的手,“袭香啊,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她言辞亲热,又带着些微悔意,那一声恰到好处的叹息,更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她毕竟是主,袭香是仆,她这么对袭香,可算是很给袭香面子了。
若在平日,袭香也会十分感动欣喜,可今日......
袭香半垂着头,敛着眉眼,让人看不清楚表情,只听得声音带着些许委屈,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奴婢不委屈,夫人言重了。”
这哪里是不委屈呢,分明就是委屈的。
若是往常,方氏见得袭香这般,定要骂人,可今日,她却觉得欢喜又放心。
若是经过方才那件事情,袭香仍旧是与平日一般无二,她才要担心呢!
即便她知道自己身为主子,身份自来高贵,但是,她也明白,但凡是人,那就都有自己的私心,都有自己的自主性,她方才被那贼人威胁,情急之下,扯了袭香的肚兜来替自己挡祸,虽说原则上并没有什么错,但是,于情理来说,却也不是那么站得住脚。
袭香到底是未出嫁的丫头,贴身小衣被陌生男子拿走,哪里能不恼恨,不委屈?
不过,她恼恨也好,委屈也罢,方氏倒也不怕。
毕竟,袭香的卖身契都在她手里,她有什么好怕的?
但是,袭香毕竟是她的贴身丫头,知道她太多的事情,若是袭香不忠心了,那对她来说,可是一大祸患,再者,袭香也是她的得力助手,若是失了袭香,她行事上怕是也多有不便。
因而,方氏还是想着,尽量拢住袭香的心,如今见袭香还会委屈,她也就放心了。
她就怕袭香藏着委屈,不叫她知道呢。
若是这丫头这能硬生生忍下这么大的委屈,她却是不敢将人再留在身边了。
可如今看来,小丫头到底还是小丫头,虽在她身边历练了几年,但到底还是浅薄,没有那么深的心计。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好,因为,只有这样的人,她用着,才能放心。
思及此,方氏又拉着袭香软言安抚了几句,这时候,赶车的婆子也将马车赶回来了,方氏才赶紧带着几人回府。
第七百二十七章:回府
永宁侯府。
方氏迟迟没有找到,徐氏和顾麟已是急得不行。
顾麟再不能淡然安坐,在松鹤堂的正堂中来回走了不下十几趟,直将徐氏绕的眼晕,不得不喊他停下。
“哎呦,麟儿,你快别走了,娘眼睛都叫你绕晕了。”
顾麟听见徐氏这样说,只得先停下来,强自按捺着坐回椅子上,但没坐一会儿,便又急得站起来,朝门口张望过去。
徐氏本也着急,但是,见儿子这般没有定力,却又有些生气。
忍了忍,实在是忍不住,便又对儿子道:“你堂堂一个侯爷,怎么这般没有深沉,叫外人看见你这副样子,岂不有失体面。”
徐氏是既着急又生气,所以,语气不免也有些不中听。
顾麟本就急的不行,又接连被母亲数落,心中的不耐和火气终于是压不住了,因而,便也露出几分恼色,对着徐氏回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娘还只想到要儿子强装着深沉?再说,这会儿府里又哪有外人,儿子在娘面前,竟也要装的与在外别无二致不成!”
其实,顾麟本是不想跟徐氏说这些的,但是,他这会儿心里实在太乱了,徐氏又一直挑他的毛病,实在叫他有些忍耐不得。
徐氏也没想到儿子会这样顶撞她,登时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顾麟见徐氏这样,也不由后悔自己失言,想了想,只得又同徐氏赔礼道歉。
“还请母亲勿怪,儿子也是太过着急了,并非故意不敬母亲,还请母亲恕罪。”
到底是自己儿子,怎么着也要比别人偏疼些,因而,一见顾麟赔礼道歉,徐氏也就气不起来了。
但是,虽说不多生气了,可心里到底还有些不舒服,因而,只怏怏地朝顾麟摆摆手,说:“罢了,也是我老婆子多话,叫你不喜了,你既不耐烦听我说这些,我不说就是了。”
顾麟原本就因为自己失言而懊悔,见徐氏这样,就更是着急了。
正想解释呢,忽听顾新海的声音传了进来,因而只好又先停下话头,转身做出一副威严正经的模样,面对顾新海。
顾新海匆匆跑来,见得顾麟和徐氏忙行礼问安。
二人见他这样,都猜着是有了消息,因而,都不叫他拘礼,只叫他赶紧回话。
顾新海急急喘了一口气,躬身回说:“侯爷,老夫人,夫人回来了!”
“什么!人在哪!”徐氏闻言,便急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顾麟也是再坐不住了,忙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顾新海。
顾新海知他们母子俩着急,哪敢耽搁,忙又接着回说:“正在往这边来呢,夫人,夫人是自己带人回来的。”
顾新海的表情有些奇怪。
方才,门房来报说,方氏带着人回来了,他还以为门房造假,哪知道跑出去一看,还真是方氏回来的,好端端的回来了。
就是,就是人看上去似乎稍有些狼狈,再者,方氏所坐的马车,也有些不对劲。
不过,这些顾新海都没敢说。
他可是受过方氏不少好处的,怎么也算是方氏的人,自然是更向着方氏的,所以,在跑来报告消息之前,他便偷偷给方氏留了话,告诉方氏,顾凝薇回来说她被人劫走,请顾麟和徐氏派人出去找她的事情。
方氏听了他这话,果真面露惊骇,顾新海便知道,自己这话提醒的对了。
若他猜的不错,看方氏的样子,原本是不打算说实话的,但如今看来,只怕是不得不说实话了。
不过,这实话到底怎么说,想来方氏还是有数的。
不错,方氏确实是另有了计较。
原本,她是打算一回来就去见徐氏的,可是,听了顾新海那句话后,她便改了主意,转头带着方妈妈几个,先回了听雪堂,准备借口回去整理仪容,再叫顾新海给徐氏捎话,说自己待会儿过去细禀事情经过。
当然,整理仪容什么的,不过只是方氏找的借口罢了,实则是为了再嘱咐下几个仆从,叫她们知道该如何回话。
待一番嘱咐过后,方氏才整理了下自身,带着方妈妈和袭香,去了松鹤堂。
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婆子们,见了她无不是偷偷地打量,方氏暗自恼怒,但却没有朝这些丫鬟婆子们发火。
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跟这些奴才发火,可是极不明智的。
她自然不会做这种蠢事。
她现在要做的,是让徐氏和顾麟多多怜惜她,这样,他们才会不追究她让侯府声名受损的行为。
方氏去松鹤堂的路上,想的倒是挺好的,觉得只要自己叫徐氏和顾麟知道她的可怜,看在她也是受害者的份上,便不会怪罪于她。
毕竟,这样的“无妄之灾”,她也是不想遭受的。
可她哪里会想到,在徐氏和顾麟的心目中,就没有什么事,和什么人,是重得过侯府的名声的。
所以,这一次,她只怕是注定要,失望了......
......
玉笙居。
方氏自己回到侯府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阖府上下,安笙虽闭门称病,但是,外头的消息,还是都知道的。
“小姐,您说大夫人现在,不会正在跟老夫人和侯爷哭诉呢吧?这老夫人和侯爷,会听她的吗?”青葙显然对松鹤堂里的事情,极为感兴趣。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这场戏她也有份参与,自然是关注最终的结局。
不过,安笙倒似不怎么在意,闻言只淡淡地道:“听与不听,又能怎样?再如何,也不可能夺了她侯夫人的身份,最严重不过禁足罢了。”
或许,安笙也并不只是淡然,而是看开了,知道这事最终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如此,因而,才不关心结果如何了。
青葙见安笙兴致缺缺,倒是有些不解,“小姐,您不高兴吗?”
就算是禁足,方氏也总归受到惩罚了,青葙有些不明白,安笙怎么看着并不高兴?
安笙听到青葙这样问她,便怔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说:“我没不高兴,你叫郑妈妈多注意下松鹤堂的动静,有什么不对,再来报与我知道吧。”
第七百二十八章:心绪不畅
方氏带着袭香和方妈妈来到了松鹤堂后,松鹤堂的院门就紧紧地关上了,不仅如此,徐氏还特地叫徐嬷嬷安排了两个孔有武力的婆子守在门口,言明不许任何人靠近。
正堂紧闭的房门,将一干抻着脖子欲打探些消息的人,都阻隔在外。
郑妈妈深知,徐氏既这样做了,就断不会容许别人再探听到松鹤堂的消息,与其再留在这里引徐氏怀疑,不如早些回去禀报安笙。
打定主意,她便不再多留,而是匆匆离开了松鹤堂附近。
一回到玉笙居,郑妈妈就将松鹤堂那边的动静都报给了安笙知道,安笙听罢,也没什么特殊的表情,神情仍旧淡淡的,只说了声知道了,便叫郑妈妈下去了。
郑妈妈敏感的察觉到安笙今日心情不好,又见她面上有些疲色,便也没再多话,行了一礼之后,便退了下去。
只是,到底有些不放心,所以在离开之前,郑妈妈朝青葙暗暗使了个眼色。
青葙见到郑妈妈递来的眼神,便与安笙道:“小姐,奴婢送送郑妈妈。”
安笙点了点头,答应了。
郑妈妈和青葙一前一后出了内室。
待出去后,郑妈妈就将青葙拉到一旁,小声问说:“小姐今日出门赴宴,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青葙一听郑妈妈这话,脸色便有些不好。
郑妈妈一看她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于是忙又问:“有人欺负咱们小姐了?”
在郑妈妈看来,安笙平日里虽也是个淡然性子,但是今日这淡然之中,明显还有些心绪不畅,她跟在安笙身边也有几年了,深受安笙信任,自认也算了解自己这位主子,所以,便猜测安笙是在外受了什么委屈,兴许,还受了那些千金小姐的欺负。
不得不说,郑妈妈也是个敏锐的。
青葙原本就替安笙抱不平呢,这会儿听见郑妈妈这样问,便再也忍不住,不由将今日文府小宴上遇到的那些刁难,跟郑妈妈简单说了说,并且,又将安笙回来后,在松鹤堂遭受的一切,也同郑妈妈说了。
郑妈妈听青葙说完,也是一脸恼恨。
“这些人,还真当我们小姐好性儿不成,由着它们磋磨!”
青葙最气的莫过于陆佳敏和顾凝薇,这二人一个是与小姐血脉相连的姐妹,一个是小姐未来的大姑子,可是,却被都这般为难小姐,难怪小姐要心绪不畅了!
“妈妈您今日不在,所以不知道,咱们小姐那位未来的大姑子,是巴不得小姐在众人面前丢丑呢,你说小姐怎么就这么命苦呢,自己姐妹那个样子,现在这未来大姑子也是一样的不好相处,小姐以后嫁到护国公府,岂不是还要受那人刁难?”青葙到底还是有些担心以后。
今日文府小宴上,她们小姐可是大大落了陆佳敏的面子,看陆佳敏那副样子,也不像是个大度的,只怕如今已经记恨上小姐了,这往后小姐嫁过去,还不知要受她多少为难呢!
郑妈妈倒是比青葙想的通透,闻言便安慰她说:“你也将小姐想的太简单了,且不说那位不是什么正经的未来大姑子,就即便真是正正经经的未来大姑子,咱们小姐也没有白受人欺负的道理!再者那位家里人与咱们姑爷一家也不是什么和睦的,就是那位不为难小姐,只怕以后小姐的婆母也不会叫他们好过的,这个倒是不必担心。眼下倒是府里的事情,更叫人忧心,听你方才所说,我观小姐,倒像是有些灰心,怕是小姐心里多少还是在意的,这侯爷和老夫人啊,叫小姐伤心了。”
青葙听了郑妈妈的话,也像是明白了什么,轻轻叹了一声,不再说了。
郑妈妈也暗暗叹了口气,对青葙道:“行了,你赶紧去伺候小姐吧,小姐心绪不畅,你万别惹小姐不快。”
青葙听了郑妈妈这话,情绪也有些不高,怏怏地应了一声,又回了内室。
郑妈妈看着青葙回去后,方才摇了摇头,往外头去了。
青葙回去内室后,就见安笙躺在软榻上,似乎是睡着了,便也没敢吵她,只扯了张毯子过来,给安笙盖上,然后,便守在一旁。
安笙原本只是觉得心里烦乱,想小憩一会儿,结果没想到,竟然真睡着了,直睡了两个时辰方才醒来。
不过,这一觉显然睡得并不好,醒来后,安笙便觉得头疼的厉害,不光头疼,连小腹也坠坠地疼。
起先她并未多想,只觉得是自己没有睡好的缘故,便叫青葙将她治头痛的丸药拿来一丸。
青葙听了她的吩咐,便去取了一丸药,并端了一杯温水过来,准备服侍安笙用药。
哪成想,安笙一坐起来,脸色顿时就变了,双眼也瞪了起来,竟是好像被什么给吓住了似的。
青葙一看安笙这样,顿时吓了一跳,忙将水杯放在软榻旁的小几上,慌忙来扶安笙,口里急忙问着:“小姐,您怎么了,您哪不舒服,您快告诉奴婢!”
安笙整个人怔怔的,直到听见青葙的呼喊,方才回过神来。
她按住了青葙的手,安抚道:“我没事,你别着急,先去将郑妈妈叫进来。”
青葙一听安笙说让她去叫郑妈妈,也来不及想为什么,忙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
其实,若是她再跑得慢一点儿,就会发现,安笙那微微发红的面颊,倒确实不像是病了的样子。
片刻后,同样一脸焦急的郑妈妈,跟青葙一起,慌忙跑进了安笙的房间。
“小姐,您哪里不舒服?”郑妈妈一进来,就急忙问道。
安笙却没回答,只是朝郑妈妈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些。
郑妈妈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即走上前去俯下身子,以便安笙对她耳语。
青葙见安笙只叫了郑妈妈去,还是要说悄悄话,心里不由地便有些泛酸,眼眶也有些发热,她忽然有种不被安笙信任了的伤感。
不过很快,这个念头便被轰出了脑海。
她想,小姐已经这般难过,她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实在不该。
第七百二十九章:小姐长大了
在青葙心里,没有什么比安笙开心康健,无病无灾,更让她高兴的了。
她这条命是小姐救的,此生便是属于小姐的,当初,她可是发过誓,要一生效忠小姐,所以,这样的想法,是绝对不该有的。
小姐信任郑妈妈,说明郑妈妈值得小姐信任,而事实也确实如此,而她,只要小姐好便觉得好了,既如此,还有什么可委屈的呢?
想明白了这些,青葙便不觉得委屈了。
而郑妈妈,听得安笙耳语了几句之后,面上的慌张便不见了,反倒露出了些许笑意。
青葙整理好心绪后,正见到郑妈妈这抹笑容,不由奇怪。
不过,她也能从郑妈妈的反应中判断出,安笙应该没事了。
这样一想,她便也放心了。
这时候,便又见郑妈妈直起腰身,含笑说了一句,“小姐长大了。”面上是说不出的欣慰。
青葙好似有些懂了,但又好似并不明白。
直到郑妈妈将她拉出去,带着她准备那些东西,她才明白,郑妈妈方才所言,是何意思。
听着郑妈妈一句句嘱咐该如何照料小姐,青葙的脸也有些红了。
郑妈妈见她这样,便忍不住打趣道:“怎么,害羞啦,将来你也要这样的,今日我教你的这些事情,你可都要记住了,这女孩子的初潮啊,可要好好照料的。”
说到这里,郑妈妈又有些忧心,“小姐今日只怕受了寒,否则不会又是头疼又是腹痛的,虽说这些症状,女子来葵水时总也有些,但是,小姐这肯定是因为在松鹤堂受寒了,症状比之别人更加严重了些,不行,我得赶紧将这些东西给小姐送去,再去厨下给小姐熬些补气血的汤品,好好给小姐补一补才行。”
青葙一听郑妈妈说安笙因为受寒才这般难过,也不由着急,于是忙问郑妈妈,“那小姐这样是不是还要吃药?”
郑妈妈听罢,却摇了头,“是药三分毒,你跟着小姐,也算知些粗浅医理,怎么这个道理都不知道,不到不得已,最好还是别吃药的好,小姐这是初潮,许也会折腾的难受些,先喝些红糖水补补看看,若小姐还是疼痛难忍,怕是就要吃药了。”
还有一句话,郑妈妈没有说。
她年轻时候也是生养过的,只是自己福薄,没留住那个孩子,后来就再也没怀上,那时候,有个大夫给她看过身子,说她年轻时候亏了底子,体寒弱气,不好生养。
果不其然,她后来就再也没怀上过孩子,后来,丈夫便因为这个原因,休了她再娶了......
想到当年那些伤心事,郑妈妈眼中不由蒙了一层哀色,也幸而青葙正在想着她说的话,并未注意,否则她还要找借口遮掩。
当年的事情,她无心再提。
只是,她通过自己的经历总结出来,女人这辈子,生养孩子乃是头等大事。
当年替她看身子的大夫医术还算高明,虽大夫未曾明说,但是,话里话外不外乎也透出了,自己后来不能生养的原因,正是因为月事不畅引起的。
所以,她对安笙这次来潮,很是重视。
自己受过的苦,她断断不想安笙再受一次。
因为防备着安笙这种情况,所以,郑妈妈早就将安笙来潮时需要用到的一应用物准备好了,如今只是翻找出来,拿给安笙用便可。
待找出了一应用物,郑妈妈便又带着青葙折返回安笙的卧房。
二人扶着安笙到了屏风后面,郑妈妈便教安笙如何使用那些东西。
其实,这些东西安笙都是会用的。
但是,她又不能跟郑妈妈说自己会用,因而只得忍着微微羞意,听郑妈妈一一说过,才叫郑妈妈和青葙暂且出去了。
等安笙整理好了,从屏风后面出来后,郑妈妈和青葙便又一左一右地将她扶到了床上,让她好好躺下,不许她再动。
安笙虽觉得她们两个有些小题大做,但是,心里却觉得暖暖的。
这种被人真心关心着的感觉,不管何时,都叫人心生暖意啊。
想她前世初潮来时,被吓得大哭,方氏却叫了一个管事婆子过来,先是数落了她一通,接着才敷衍地教了她几句,便再未多问一句。
她那时候什么都不懂,自小到大也没有人教过她这些事,否则的话,她怎么会被吓得哭出来?
前世她来初潮时,已经十四多了,算是年纪较大了,但因为没人告诉过她那时候应该注意些什么,所以,她也不知道女子这个时候,是需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尤其不能受寒。
她记得,那时候,她还被方氏寻了个莫须有的错处,罚跪了一个时辰。
那时也是如今这般的寒冬天气,她跪在佛堂前的理石地面上,寒气侵体,自此之后,月事便不准了,她却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一味的反思自己,觉得自己惹方氏生气,是谓不孝。
如今想来,那时的她怎么就那么傻?
不过,幸好上天待她不薄,给了她这个傻子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她断不会如从前那般愚蠢了。
安笙知道自己今日应该有些受寒,若是平日,倒也不至于如何要紧,可她如今情况特殊,最是受不得寒,因而,便想了想,对郑妈妈道:“劳烦妈妈帮我煮一碗红糖鸡蛋水来,加些红枣和枸杞更好,此方温养身体,用来补气血暖宫最好。”
郑妈妈倒是没觉得安笙这话有什么奇怪,只当她是从医书上看到的,想着安笙说的这几样东西确实都是女子补身的好物,便立即痛快应了。
郑妈妈下去煮红糖鸡蛋水了,屋里便又只剩下青葙一人伺候。
安笙本在闭眸假寐,但觉察出青葙总是时不时地偷看她,不由有些好笑,遂睁开双眸,睨了青葙一眼,含笑问道:“怎了,我脸上开出花来了,就那般好看不成?”
安笙语带调侃,显然心情已好,青葙见状,便也放心笑了出来,继而又摇摇头,答说:“小姐脸上并没有长出花来,不过,小姐本就比花还好看,奴婢自然爱看。”
第七百三十章:遮掩
安笙听青葙说的凑趣,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哪里学的油腔滑调,竟都用到我身上来了,真是不老实!”
青葙见安笙笑了,想来心情是好了,便也笑嘻嘻地道:“奴婢说得都是实话,小姐怎么不信呢。”
安笙笑了笑,嗔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她知道青葙这样做,多是故意要逗她开心,而究其原因么,自然是因为她方才心情不好的缘故。
原本她也觉得自己方才有些矫情,无缘无故地,竟为了那些事那些人心情低落起来,如今看来,倒也不是她故意这样,应该是月事来了的缘故。
她前世不知保养自己,以致体寒身弱,后来更被断言不能生养,当时心里虽也难过,但绝对不是因为生不了梁家的孩子而难过,而单纯的只是觉得,身为一名女子,没有了做母亲的权利而难过。
后来有了机会研读医书,她便用心看过关于女子体寒之症的医书,从而知道了,女子体寒,大致分为两种,一是先天不足,娘胎里带来的寒症,二则是后天未加保养,尤其是在月事期间,受了寒,后来她给自己诊过脉,判断她应该属于后者。
而这一切的主要根源,便在她初潮时被方氏罚的那一场跪。
虽说只是一个时辰,但当日天寒,她又初初来潮,什么都不懂,身边更没有一个能精心照顾提点她的人,方氏罚跪,她便老实实地跪了,甚至,方氏说未免她下次还犯同样错误,叫她不铺软垫,直接跪在地上,她也照做了。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从此之后,她便沾了体寒身弱的毛病,后来的月事也再没有准过,再后来,她嫁入梁家,便被诊断不好生养,梁家人便更是不喜她了......
这一世,倒跟前世不尽相同,不过,方才她在松鹤堂为了做戏,在地上躺了那么久,又正赶上来潮,所以可是不能大意。
青葙听郑妈妈的吩咐,去灌了两个汤婆子来,一个方才安笙脚下,给她暖脚,一个放在手边,让安笙自己拢在腹部放着。
“小姐,这下可还觉得冷?要不要奴婢再添个炭盆来?还是叫她们将地龙再烧热一些?”
因为安笙身子不好的缘故,担心天冷她会畏寒,护国公夫人林氏特地叫人送来许多上好的银霜碳,所以,玉笙居里是最不缺好炭的。
再加上徐氏为了彰显自己作为祖母的慈心,特许了安笙烧地龙,所以,现如今永宁侯府中最暖和的地方,反倒要属玉笙居了。
安笙听见青葙又要加炭盆又要烧热地龙的,忙笑着阻了,“这屋里已是够热了,不必再添了,再添下去,我反倒要受不住了,你额上都有些出汗了,不如撤去一个炭盆吧。”
“那怎么行呢,”青葙一听安笙说要撤去一个炭盆,立即就不依了,“郑妈妈可是特地说了,小姐这个时候,万不能着寒,方才在松鹤堂,小姐在地上躺了那么久,说不定就有寒气侵体,这回可不能大意了。”
安笙见青葙实在不肯撤去炭盆,便说:“那你若是热得慌,便去外面坐着吧,不必特地陪着我,拿两本书来,我自己看一会儿就是。”
这回青葙倒是没反驳。
安笙向来喜静,在房里待着的时候,多喜欢自己看书,而且这屋里也确实热得很,就这么一会儿,她额上就已经沁出汗来了,也确实待不住,于是便听安笙的,拿了几本书来给安笙,自己则先退到外面去了。
安笙看了会儿书,郑妈妈端着红糖鸡蛋水进来了,青葙服侍安笙喝下,郑妈妈又嘱咐了几句,方才退出去。
安笙喝了红糖水,总觉得有些困乏,便躺下又睡了一会儿。
这一觉倒是睡得极好,醒来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郑妈妈听说她醒了,又端来一份红糖水,并叫青葙端了清水过来,服侍安笙喝了一些,便问,是否要传晚膳。
安笙看了看桌上的沙钟,便点头叫传了晚膳。
待晚膳用罢,郑妈妈带人扯下饭食后,复又回到安笙的房间,与安笙汇报起松鹤堂的事情。
虽说徐氏关了院门,不想让其他人知道里头的事情,可这世上哪有真正不透风的墙,若真心想要知道的事情,总归还是能知道一点儿的。
何况,外头那些风言风语又已经传出,稍稍一打听,大家就能知道松鹤堂里在密谋何事。
安笙听郑妈妈说,徐氏说方氏忽然得了急病,不能见人,便知道,徐氏这还是打算帮方氏遮掩。
至于方氏出门到底去做什么,就不知道徐氏和顾麟到底问没问出来了。
不过,他们到底问没问出来,于安笙来说都没什么要紧,因为她早就看透了徐氏顾麟等的为人。
在这对母子眼中,没有什么比永宁侯府的脸面更重要的了,所以,即便他们逼迫方氏说出真相,也不会替自己出头。
当然,她也从来没指望过,这些人替自己出头。
她要报仇,唯有靠自己才行!
用过晚膳,天便黑了下来。
如今已近腊月,天黑的早,不过才申时末,天就擦黑了,待到酉时过半,天色便已经黑透了。
天一擦黑,郑妈妈便叫人掌了灯,见安笙还在看书,便劝道:“灯下看书伤眼睛,小姐如今又是这个时候,还是注意些为好,最好多多休息,对您的身子才有好处啊。”
安笙听郑妈妈说,连这也要注意,不由失笑,“妈妈这是拿我当月子里的女人看待不成,我哪有那么娇贵,我让青葙将烛火拨亮一些,这总行了吧。”
其实安笙也知道,郑妈妈这么说,都是好意,只是,她今儿白日里睡得实在多,这会儿哪有睡意,这大晚上的又不能出门,郑妈妈更是连床也不让她下,难道她就这么干躺着不成。
郑妈妈也看出安笙精神头正好,怕是没有睡意,因而,想了想,便没有再劝,只叫青葙再点一盏烛火过来,放到安笙床边,看屋里又亮堂了不少,这才放心。
第七百三十一章:一切有我
安笙看的是本游记,倒也有趣,看着看着,便有些入迷,待觉得眼睛发酸,转头一看时辰,竟已经是戌时过半了。
她估摸着,陆铮应该快来了,便唤来青葙,帮她更衣。
青葙也知道,陆铮今晚肯定要来,闻言也不觉得奇怪,手脚利落地替安笙换了衣裳,待要梳头,安笙却摇头说不用了。
青葙想着,安笙素发见陆铮也不是没有过,便也没有坚持。
主仆俩这厢刚收拾没一会儿,便听得院中有骨哨的声音传来。
安笙知道这是陆铮到了,便命青葙去开门,自己则在内堂等候。
片刻后,一身寒气的陆铮跟着青葙进了内堂,甫一进来,便差点儿被满室的热气熏的倒仰,于是忙定了定神。
往常安笙这屋子虽也比那屋里热一些,但是,也没热到这般地步,今儿是怎么了?
陆铮这般想着,同时打眼一看,就见屋角放着两个炭盆,心道怪不得这般热了。
不过,安笙平日也没往屋里放这么多炭盆,怎的今日偏放了这么多,莫不是病了?
思及此,陆铮也再顾不得其他,忙快步朝安笙走过去,先将人上下打量一遍,见安笙果真气色不大好,便急忙问道:“可是病了吗?是不是今日出门,染了风寒?”
若真是如此,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她出门去的。
他此刻真是后悔,为何非让安笙去引方氏那个恶毒女人呢,他自己再想个法子不就结了,何必非得安笙出门!
若是安笙不出门,便不会染了风寒,他明知道她身子骨不好,怎么还这般大意呢!
安笙见陆铮一脸悔恨,便知道他是误会了,于是忙解释说:“我并未感染风寒,你放心吧,只是觉得天寒,有些畏冷,便在房内多加了几盆炭,你是不是觉得热了,若觉得热,便叫人撤下一盆去。”
其实安笙也觉得有些热,但是郑妈妈和青葙死活不同意撤下一个炭盆去,而她虽觉得热,但也不至于不能忍受,所以便也依了郑妈妈和青葙。
不过,想来她都觉得热,陆铮只怕会觉得更热才是,所以,她便想还是撤下一个炭盆得好。
哪知道,她刚一说要撤下炭盆,陆铮便立即摇头否决,“我不热,不必撤了,这样很好。”
他热些算什么,主要不能让安笙冷到啊!
安笙见陆铮也不同意撤下炭盆,便只能作罢,请了陆铮去矮榻上说话。
青葙沏了热茶过来,放在安笙与陆铮中间的小几上,便退到一旁侯着。
陆铮喝了杯茶后,便将今日之事,跟安笙说了一遍。
今日,他跟陆文一直跟在方氏和那伙贼人身后,自然是什么事情都清楚的。
安笙听到陆铮说,方氏为了自己的名声,硬扯了袭香的贴身小衣去骗那伙贼人,眼中不由闪了闪。
这还真是方氏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关键时刻,为求自保,不顾他人死活,这便是方氏。
而陆铮看安笙听见他说这事的时候,面有异色,竟忽然福至心灵,聪明了起来,想着安笙可能误会了,于是忙解释说:“我是根据她们说的话,和观那丫头后来的神情判断出来的,并未亲眼看见那女人解她衣裳......”
不过,解释到一半,陆铮又忽然停了口。
他怎么总觉得,自己这解释了,还不如不解释呢,怎么听着总觉得像是心虚似的?
可是,他说的也没错啊,他真没亲眼见到方氏去解袭香的衣裳,这种事情,他怎么会看呢?可是,这话听起来便叫人误会吧,也不知,安笙会不会误会啊......
陆铮急于想让安笙相信他,但是,一时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得紧张地看着安笙,看安笙如何反应。
安笙确实反应了,而且,跟陆铮想的还有些不一样。
只见她抿唇轻笑一声,道:“我知道你未曾亲眼看到,你不必解释,我自然信你的。”
她怎么会不信陆铮呢,眼前这人是什么性子,她还不知道么。
而陆铮看安笙非但没生气,反而还笑了,心里却愈发有些没底,“你,真的不生气吗?”
安笙见他问得小心,不由好笑,“难道你还希望我同你生气不成?”
陆铮一听这话,立即摇头道:“当然不是,你,你这样很好。”
他也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想法,安笙这样相信他,他本是欢喜的,可是,一见安笙似乎丝毫没有吃醋的意思,他又好像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
陆铮赶紧摇头,将这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自己脑海中赶出去。
他是疯了不成,难道安笙信他不好么,他们两个能互相信任,这是多让人高兴的事情啊,他竟还想些有的没的,真是不该。
陆铮将外面的事情跟安笙说了,安笙想了想,便也将家里的事跟他简单说了一下。
陆铮听得安笙说,徐氏对外称方氏突发疾病,需要静养,面上便是一寒。
他知道,徐氏这是不打算替安笙出头了。
或许真如安笙所说,方氏死咬着没有将她的事情说出来,但是,陆铮却是不信的。
徐氏和永宁侯顾麟也不是那丝毫没有心计的,难道连这个都问不出来?
今日方氏闯下大祸,若她不坦白交代,徐氏和顾麟岂会饶过她?
就算是为了侯府的脸面,对外宣称方氏得了急病,那对内呢?就也这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陆铮微微眯了下眼角,眸中寒光乍现,既然徐氏和顾麟不打算替安笙出气,那这口气,少不得就要他来出了,只希望到时候,徐氏和顾麟不要后悔!
打定主意要帮安笙报仇,陆铮便也不再多待,起身与安笙辞别。
“天色已晚,我不便久留,就先告辞了,你有何事,记得一定要先跟我说,你放心,一切自有我呢,这几日天寒,你少些出门,仔细别染了风寒,我,这便走了。”
安笙听着陆铮不厌其烦地嘱咐,心里一软,眼眶也有些热热的,她缓缓笑着,点了点头,应说:“我知道了,你也小心些,外头天寒,你快些回去吧。”
第七百三十二章:婚期
青葙将陆铮送到门口,看着人消失在院子里,复又关了房门。
陆铮飘出永宁侯府院墙,迎着夜风,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青砖黛瓦,眸光微微一闪。
他想,有必要想个法子,将他与安笙的婚期再提前一些了,今夜,不,明早便同母亲说一下这事吧,想来母亲也一定愿意他早些娶安笙过门的。
这样好的姑娘,他自己来护,不需要别人!
......
玉笙居,安笙房间。
青葙看着陆铮的身影消失在玉笙居的小院后,便立即关紧了房门。
临近腊月,夜里的天气一日寒过一日,就这么关个门的工夫,冷风扫在脸上,便叫她觉得冷极了。
青葙关好房门,回到内室,被内室的暖意熏得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安笙见了,便问她,“怎么了?”
青葙摇摇头,说:“没什么,小姐,奴婢就是觉得这天儿越来越冷了。”
安笙闻言,却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问:“外头很冷吗?”
青葙没察觉到安笙的不对,立即点头应说:“可不是么,就去关个门的工夫,奴婢被冷风一吹,就忍不住打寒颤呢。”
安笙听了青葙的话,面上更愣了。
青葙不过去关个门,便冷成这样,那于夜风中穿行的陆铮,该多冷呢?
青葙似乎终于察觉到了安笙的不对劲,小心问说:“小姐,您怎么了?”
安笙回过神来,慢慢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夜深了,收拾收拾,睡下吧。”
青葙虽觉得安笙有些奇怪,但是安笙说要休息,她便也不好再多问,只得先服侍安笙歇下了。
待安笙躺下后,便催着请青葙也去躺着,“你去吧,不必管我了,若是觉得夜里凉,便也灌个汤婆子放在被子里。”
“是,小姐,奴婢知道了。”青葙软声应下。
小姐总是这样,虽然她是小姐的丫鬟,但是,小姐根本是拿她当自己的妹妹一样来疼,别说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就是极好的天气,小姐也舍不得她守在脚踏上睡。
若不是她自己坚持,小姐只怕早就将她赶去厢房睡了,哪会叫她在外间的罗汉床上睡呢。
小姐总是这样心善,对身边的人不遗余力的好,她们小姐这样好,便值得最好的,至于那些不知道珍惜小姐的人,不在乎也罢!
......
次日早,乃是休沐日,这日不必上朝,陆铮和陆文同文韬和林子轩约好了,要去相府看望杜奕衡。
不过,在出门之前,陆铮先带着陆文,去见了自己的母亲林氏。
昨夜他回来的时候,天色有些晚了,便没有同母亲林氏说安笙的事情,这会儿时间相当,正好同母亲说说。
林氏听说两个儿子来了,忙叫丫鬟婆子再准备两副碗筷上来,又叫人端些他们兄弟二人喜欢吃的膳食,让儿子们跟自己一道用早膳。
陆铮和陆文确实没吃早膳,见林氏这里摆好了,也没推辞,便坐下同林氏一道用了。
林氏知道这二人这会儿过来,定是有事要跟自己说,因而,也不必他们开口,便叫闲杂人等退下,只留下林妈妈和扶冬在旁伺候。
林氏亲自给陆铮和陆文盛了粥,分别放到他们面前,才朝陆铮道:“说吧,找母亲什么事。”
陆铮接过粥碗,同林氏道了谢,略有些惊奇地道:“母亲真是料事如神,儿子还什么都没说呢,母亲便知道儿子有话说了。”
林氏被陆铮这不经意的马屁哄得挺高兴,嗔了儿子一眼,笑道:“你是娘生的,娘还能不知道你,行了,此刻也没有外人,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陆铮知道林氏这里没有外人,便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跟林氏说:“母亲,能不能想办法,将儿子与安笙的婚期提前一些。”
林氏听到儿子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又笑了,“你这小子,这是怎么了,开窍了不成?”
这还是陆铮第一次主动提起自己的婚事呢,而且还是提出要提前婚期的事,怎能不叫林氏惊奇。
“母亲只说,这事可有办法?”陆铮吃了口粥,含糊问道。
林氏上下扫了儿子一眼,看到儿子微微有些发红的耳尖,便又忍不住笑了,“这个啊......”
林氏故意抻长了语调,陆铮果然着急,“母亲没有办法么?”
陆文惊讶地看着陆铮,筷子上夹着的小笼包都忘了要放到嘴里。
这还是他家英明神武的将军么,一大早将他拉过来,竟是为了说这件事?!
将军看起来一副淡然模样,原来,暗地里也这么......饥渴,呃不,着急么?
林氏见儿子急成这样,是既好笑又心酸。
好笑于儿子终于懂得男女之事了,有了自己心仪的姑娘,心酸的是,这么多年,儿子总算是正面面对自己的亲事了。
想到此前京中关于儿子的那些流言,林氏也不忍再逗儿子了,便忙说:“办法自然是有的,只是,这事终归是要先问过安笙的意思,这毕竟是你们两个的婚事,总不能事事都依着你,也要尊重安笙的想法才是。”
林氏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这夫妻之间,最好的相处模式,便是互相尊重,互相扶持,她与先夫便是如此,所以,他们夫妻感情十分好,因而,也想让儿子明白这一点。
她这里所说的互相尊重,可不是指相敬如宾,而是指夫妻双方全心敬重爱护对方,只有这样,夫妻二人之间的感情才会圆满,她既有这方面的经验,自然不吝惜传授给儿子。
原本,这样的话该是丈夫来同儿子说,可是,丈夫已经不在,她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经验,都告知给儿子,让儿子将来也能过得幸福。
其实,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所求那么多,反而心累,倒不如想的简单点儿,这样,才更容易获得满足和幸福。
这是她几十年来悟出来的经验,她觉得十分有用,也想两个儿子都明白这一点。
陆铮虽然未必完全明白林氏的用意,但是,对林氏这些话,他是深以为然的,因而自然是好好答应下来。
第七百三十三章:探病
陆铮同林氏说了想要提前婚约的事情,心里一颗大石也落了地,用过早膳后,便同陆文一起出门了。
他们俩刚到右相府,文韬和林子轩便也一前一后到了。
杜奕衡将养了些日子,身子已经好了很多,只是还不能出门,对外便说偶感风寒,倒也没人怀疑。
当然,大部分人自然是不怀疑这个偶感风寒的借口的,至于某些人怎么想,他们就不知道了。
杜奕衡见到他们几个来了,自是高兴,忙将人请到他房里。
这些日子他待在府里养伤,连门也出不去,可是无聊坏了,也只有在陆铮他们几个来的时候,他心情才格外好。
相府的下人将陆铮他们引到杜奕衡房中,便退下去了,另有杜奕衡院里的丫鬟过来上茶,上完茶后,便也被杜奕衡叫出去了。
“今日难得你们得闲,一道过来看我,真是不容易。”杜奕衡见到陆铮几个,是真高兴,面上的喜气掩也掩不住。
陆铮几人纷纷列坐,见杜奕衡这般,不由都笑了。
文韬最爱开玩笑,见此哪里忍得住,于是便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见到心上人了呢,这般高兴,如此盛情,倒叫我们难却呢。”
这话一出,其他几人纷纷都笑了起来。
杜奕衡被文韬这样说,倒也不恼,反倒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若是你像我一样,关在屋里这么久,见了我,也会觉得跟见了心上人一般兴奋,再说了,我看到你高兴还不好,难道你来了,我偏要拉着一张脸对着你,你便高兴了。”
文韬听了他这话,不怒反笑,“看你这样,想来是真好了,都有力气跟我逗趣了。”
杜奕衡哈哈一笑,拍了拍文韬的肩膀,说:“这话极是,你们不知道,这些日子躺在床上,我的骨头都快酥了,如今能下床走动,可真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这话丝毫不夸张,他本就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让他镇日躺在床上,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难受了。
幸而如今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想来再养些时日,便能大好,也就能出门了。
“听说近郊的猎场,这些日子热闹得很,你们没去凑个热闹么?”杜奕衡问陆铮几人。
每逢冬日,近郊的猎场总是十分兴盛,京都里的贵公子们最喜欢去那里冬猎,若不是杜奕衡受了伤,此时应该也早去过一次了。
“我们这不是等着你,谁都没有去么。”林子轩笑眯眯地接话道。
杜奕衡一听这话,当即便喜得拍了林子轩一下,道:“够兄弟,还是你们惦着我。”
“可不光我们惦着你啊,有些人,也惦记你惦记得厉害呢,只是没法让你知道而已。”文韬似笑非笑地朝杜奕衡挤了挤眼睛。
这动作若是别人做起来,定显得猥琐不堪,可是他做起来,就偏偏有种风流美感,让人赞叹一声随兴。
到底是有张好皮囊的缘故啊,长得好就是占便宜,便是不雅的动作做起来,也有种别样的美感。
不过,杜奕衡听了文韬这话,却是笑不出来。
文韬话里说的那个人是谁,他知道。
“四公主殿下,可是好些了?”杜奕衡这话问的有些犹豫。
当日陆铮曾将四公主救他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甚至于,后来四公主因为救他感染了风寒的事情,他也知道了,若说心中毫无动容,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对四公主......
文韬似乎明白杜奕衡在犹豫什么,闻言便也没了取笑的心思,只道:“我娘日前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倒是问了四公主殿下的事,皇后娘娘说,四公主殿下如今已经好多了,只是这些日子天寒,惠妃娘娘怕四公主出门会再染上寒症,所以便不许四公主出门。”
其实,就算惠妃娘娘允许四公主出门,也没什么用,且不说杜家与惠妃娘娘母家没什么来往,就算两家有些来往,四公主也万万没有登门探望杜奕衡的道理。
这一点,他们都明白。
不过,杜奕衡到底是什么想法,他们倒是没有问过。
但是,对于四公主所作所为,他们心底却是敬佩的。
说实话,若不是杜奕衡这件事,他们几人对四公主的印象,都不太深。
四公主养在深宫,本就没多少机会见面,再加上这位公主并不受皇上宠爱,所以,外界对她的关注便更是不高了,若非出了杜奕衡的事情,他们竟然也不知道,原来皇家还有这样一位情深意重,胆识过人的公主。
若不论其他,单只说四公主此人,与杜奕衡倒也是相配的,难得的是,公主殿下一片真情,只是,这尚公主毕竟不是小事,虽说四公主只是个不受宠的公主,但也是公主,就不是一般人家的千金小姐可比的。
杜家才出了一个太子妃,若是再娶个公主,怕是要引外人猜测啊。
外界的揣测倒不要紧,怕的是皇上的揣测。
因有了这点顾虑,其实,文韬几人是很想问问杜奕衡,对四公主是个什么想法的。
但是,这样直白的问杜奕衡对四公主的想法,总归有些损毁四公主清誉,他们却是做不出来这种事的,因而,犹豫了些时日,便也没人问这件事。
但今日杜奕衡自己提起四公主,文韬便想,是不是该借机问一问杜奕衡的意思。
若是杜奕衡也对四公主有意,那这件事倒是可以私下运作运作,堂堂相府嫡长公子,求娶公主,也不是不可以的。
四公主毕竟没有多少圣宠,外家又没什么势力,即便是真与相府结亲,一般也不会引来皇上忌讳才是。
思及此,文韬便凑近了杜奕衡些许,问说:“说真的,此处没有外人,你跟我们几个说实话,四公主那边,你打算怎么做,人家可是冒着那么大危险救了你一命,你倒是打算如何还这份救命之恩啊。”
虽说戏文里讲的都是翩翩公子救得绝世佳人,佳人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但是,这事反过来,也未尝就不可以嘛。
第七百三十四章:问询小宴之事
文韬的话自然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
且不说杜奕衡不可能真的如戏文里讲的那样,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对四公主以身相许,便是他真对四公主有意,杜家长辈也断不会轻易答应这门婚事。
这可是尚公主,而不是娶普通女子,即便是娶个普通人家的女子,还要讲究个门当户对,八字相合呢,何况与皇家结亲,那讲究便更多了。
杜家嫡长女才刚嫁入皇家,做了太子妃,杜奕衡的亲事,只怕并不容易定下来。
杜家的长辈,对此应该有更深的打算才是。
如今太子与大皇子两派分庭抗礼,情况尚不明朗,即便大多数人更偏向太子殿下,但是,支持大皇子的人亦不在少数。
杜家人行事向来谨慎,越是这个时候,只怕越不会叫人挑出错来。
但是,文韬他们又觉得,长辈的想法是长辈的想法,他们自己自然也该有自己的想法,这才会在杜奕衡房里,问出这样的话来,当然,这也是看着此处没有外人,否则的话,文韬定也不会多言。
杜奕衡自然也明白文韬的意思,因而,倒也没隐瞒几位好友自己的想法。
“这话今日是你们来问,我便如实跟你们说了,四公主殿下于我之恩情十分之重,我是必然要想办法偿还的,我也知道,再多的外物,也不足以偿还四公主相救之恩,但是,眼下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其他的,我不敢说自己能应承什么,至少现在,是不行的。”
要说他对四公主有什么情分,那也是不可能的。
一来,他与四公主根本就不熟悉,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女子,何谈什么情分呢?二来,如今朝中形势不明,他的亲事,势必不会这般早就定下来,他如今不过十七,就是再晚几年定亲,也不是不可以。
他跟陆铮和文韬的情况都不一样。
他们家如今站的够高了,祖父和父亲在朝中领的都是实职,须知树大招风,官场上风头太过,也未必是件好事。
站到一定的高度,就要懂得后退,这才是为官的长久之道。
何况,他是杜家唯一的嫡子,全家人都对他寄予厚望,他的亲事,只怕很难由自己做主,这些事,他早就看透了,他与文韬的想法不一样,他心中原本也没有什么心悦之人,自然也谈不上为了心上人与家中抗争。
四公主......可以说是他生命里的一个变数,若不是这次的事情,他断不会想到,自己跟四公主会有什么往来牵扯,也不会知道,原来,四公主对他,竟有那般情意......
杜奕衡也有些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想法,只知道多少是有些高兴的,这天下只怕没有哪个男子,是真的对女子的倾慕毫不在意,毫无感觉的。
他说白了,也就是个俗人,知道四公主这样的女子倾慕于他,心里也是有几分窃喜的。
但是,窃喜的同时,也有些伤感。
无论是他还是四公主,他们这样的出身,注定了他们不可能在自己的亲事上随性而为。
其实,不只是杜奕衡这样,文韬他们,又何尝不是?
这时候,大家倒是有些羡慕起陆铮来了,虽说他此前几门亲事皆告吹了,但是,这最后一次,却是真正选了个自己心悦之人。
他们这样的出身,能选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妻子,实在不容易啊。
似乎是想到了同一处去,杜奕衡、文韬和林子轩,竟不约而同地对视互叹了一声,面上均是一派无奈,然后,转头看向陆铮,又一致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陆铮见他们几个这样看着自己,便挑了挑眉,做出副极为欠揍的样子来。
杜奕衡三人见他这般,便不由同啐了一口,又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陆铮也不在意,权当这几人是在嫉妒他。
这几人也确实是在“嫉妒”他。
原本以为姻缘路最多舛的一个,竟是个有后福的,可不是叫人嫉妒么!
说到陆铮的婚事,自然就想到了安笙,因为此前得安笙相救,杜奕衡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谢谢安笙,不过,一直没寻到什么好机会。
正好昨儿听到他娘说起,安笙在文家赴宴的时候,似乎受了陆佳敏几位小姐的故意刁难,杜奕衡有心详细问问此事,但又顾忌安笙是陆铮的未婚妻,所以不想私下跟他娘多打听,便想着问问陆铮知不知道此事。
若是陆铮知道,那他也不多嘴,若是不知道,也给他提个醒儿,省得安笙受了人家欺负,他还不知。
正好文韬这个文府的主人家也在,虽说昨日小宴他出面,但是总该也知道些情况,便一并问问吧。
思及此,杜奕衡便对陆铮和文韬道:“我昨日从我母亲那里,听到些传言,是关于昨日文府小宴的事情,不知你们二位可也听说了什么?”
文韬一听杜奕衡问起这事,眼中便是一闪。
昨日小宴上的事,他也从母亲谢氏那里听来些许,但是,毕竟这是他未婚妻招待各府贵女的宴会,他一介男子,自然也不好多加打听,因而,也知道的不算很清楚。
不过,即便知道的不算十分清楚,却也是听到了些风声的。
但这话被杜奕衡问出来,却让他有些不解。
不该是陆铮来问么?
陆铮也是不解。
他不明白杜奕衡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件事,他并不是会关注这种事情的性子,但是,他也知道,杜奕衡既然这样问他,必然就是有着什么道理的。
所以,他想了想,便问:“昨日小宴,难道不顺利吗?你若是知道什么,大可跟我说,若是有关安笙的,就更该与我说了。”
陆铮想来想去,都觉得,杜奕衡之所以会问起文府小宴,多半应该是与安笙有关。
不得不说,陆铮在某些事情上面,还是十分敏锐的,尤其是,涉及到安笙的事情。
杜奕衡看了看陆铮,又看了看文韬,知道文韬怕是不好说这件事,所以,少不得就要由他这个最先提起此事的人,来跟陆铮说明一二了。
第七百三十五章:与有荣焉
其实,昨日文府小宴上发生的事情,杜奕衡知道的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是他母亲事后听他表妹提起,才知道原来在昨日小宴上,陆佳敏与其他几位小姐,似乎故意为难安笙了。
当然,最后的结果也是叫人吃惊的,想那陆佳敏茶艺冠绝京都,没想到,竟会输在安笙手上。
这便叫真人不露相了。
杜奕衡愈发觉得,安笙是个了不得的姑娘。
这姑娘初初回到邺京城,几乎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过,但是,才不久时候,她便忽然成为了普云大师的俗家弟子,承袭普云大师一身绝妙针法,帮陆铭缓解了多年顽疾,后又进宫治好了荣贵妃的疑难杂症,再后来,竟然还被太后赐婚给了陆铮,在全京城的人都以为,她会成为被陆铮克死的第四个未婚妻的时候,她就那样的,以一种劲竹般的坚韧姿态,好好地活了下来,简直跌破了一众看客的眼睛。
原本,大家只以为她不过是有幸得了普云大师的青眼,跟着普云大师学了些医术傍身罢了,但一转眼,她便在那些瞧不起她的千金贵女们面前,打了利落而漂亮的一场翻身仗。
杜奕衡其实很不喜欢京都这些贵女们,那些女人仗着自己出身比别人好些,便不可一世,受了别人几句并不真心的吹捧奉承,便觉得自己是这天下间最厉害的女子。
可她们大概忘了一句话,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陆佳敏就是太过自以为是了,才会跌了那么大一个跟头。
原本是想要为难别人,叫别人难堪的,没想到,最后难堪的却是她自己。
这叫什么?
这就叫害人之心不可有,害人终害己,陆佳敏这也算是受到了一次惨痛的教训!
陆铮与他堂兄堂姐不亲厚的事情,杜奕衡他们都知道,但是,平日里大家总想着,陆铮与陆铭和陆佳敏毕竟是一家人,血缘总是割舍不掉的,所谓打断骨头连着筋,所以他们即便不亲厚,却也要比别人来的亲近。
虽然他们十分看不上,陆铭和陆佳敏常一副誓要压陆铮一头的做派,但这毕竟是陆铮的家事,他们也不好多言,可是,陆佳敏这样纠集其他官家千金,公然为难安笙,便不只是在为难安笙了,这还是在打陆铮的脸。
这便是杜奕衡等人万万不能容忍的了。
若非如此,杜奕衡也不会特地提起昨日文府小宴之事。
方才他说完这事之后,看陆铮的反应,就知道,陆铮只怕还什么都不知道。
陆铮确实不知道这件事。
他哪里会想到,他的嫡亲堂姐,会在贵女们私下小聚的时候,纠集别人为难安笙。
他只以为,他们只是对自己不满,却不想,如今连对安笙,也是不满了。
安笙这是受了他的连累!
“多谢子正兄提醒我这事。”陆铮朝杜奕衡抱了抱拳。
杜奕衡见他神情冷然,便知他心中不虞,遂拍了拍她的肩膀,劝道:“我只是觉得,这事该叫你知道,省得顾二小姐因为此事,与你生了嫌隙,这事毕竟不能怪你,你也别多想,顾二小姐不是一般人,我听母亲说,昨日小宴上,顾二小姐可是出了大风头,那些千金小姐们平日里眼睛恨不得长在头顶上,昨日可是跌到了泥地里,被顾二小姐震得够呛。”
“安笙一直很厉害,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听到杜奕衡夸奖安笙,陆铮倒是不客气,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杜奕衡他们何时见过他这样,因而不由都取笑起来。
不过,任是他们怎么说,陆铮也浑不在意。
安笙本来就厉害着呢么,这才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他们才见识到多少。
那样的女子,那般的才情,那般的胆识,岂是一般女子能比的的?
不,别说一般女子比不得,便是一般男子,也难与安笙比肩!
“行了行了,知道你有个好未婚妻,快别显摆了,你这可是欺负我们孤家寡人呢!”林子轩笑着拍了陆铮一下。
陆铮难得回了个笑容,不过,那笑容里到底还是炫耀的成分居多。
大家几时见过他这般厚脸皮的样子,不由都是摇头失笑,直说可是不敢再说他了。
陆文心道,你们这才知道多少,若是你们知道,昨日他跟着陆铮在郊外都干了些什么事情,就知道,眼下这小小的炫耀,根本不值一提。
陆文暗暗摇了摇头,心说你们可真是少见多怪,若是叫你们知道,这位背地里往永宁侯府爬了多少次墙头,你们就再没吃惊的心思了。
唉,年轻人就是不淡定,看他多么镇定,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能耐么。
陆·淡定·文刚觉得自己颇有真大丈夫本色,便被杜奕衡一句话给说的变了脸色。
杜奕衡说:“陆铮的婚事定下来了,陆文你的婚事,是不是也快要定了啊?”
陆文听见这话,顿时忍不住一咳,然后又继续维持自己的淡定本色,“我着什么急,我还没立业呢,何谈成家!”
“陆大副将,你小小年纪,就已经荣升四品将官,还不算立业?难道,要盖过陆铮去,才算是立业不成?”杜奕衡对陆文的强言狡辩嗤之以鼻,“你现在就嘴硬吧,等过阵子陆伯母闲下来,定要替你相看亲事,要不你现在与我们几个说说,可瞧上了哪家的姑娘,到时候,我们也好帮你在陆伯母面前,提上几句呀?”
陆文心想,这“火”到底是怎么烧到自己身上来的?
难道,是因为他在背地里吐槽杜奕衡他们的缘故?
怪道普云大师常说,世间祸事,多从口出,他这还没说出来呢,只在心里想了想,就被这几个人惦记上了,以后可是不能多说了!
“罢罢罢,我不同你多说,要论口才,我岂是你杜大公子的对手。”陆文朝杜奕衡摆摆手,一副不欲跟他强辩的模样。
杜奕衡知道他这是说不过自己,便用这托词来掩饰,因而,便哼笑两声,朝他投去得意一瞥。
第四百三十六章:流言满天
陆铮等人在右相府陪着杜奕衡用过午膳,方才告辞。
离开右相府后,他们几人便各自分开了。
陆铮和陆文并排骑马行于街头,二人靠得很近,近到只要稍稍出声,便能听见彼此的说话声。
陆文低声说:“子正所说之事,将军如何看待?”
陆文问的是杜奕衡所说,文府小宴上,陆佳敏伙同其他贵女欺负安笙的事情。
他了解陆铮,更陪着陆铮做过许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情,他亲眼见过陆铮对安笙的看重,也亲眼见过陆铭一家算计陆铮,所以,孰轻孰重,他想其实很好分辨。
他这样问陆铮,也不过是想要再确定一下罢了。
果不其然,他的话刚问完,陆铮脸色便沉了下来,“我如何看待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们怎么看待安笙!”
这话说的不算很清楚,但陆文却听明白了。
陆铮的意思无非是说,陆佳敏等人不将安笙放在眼里,也就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其实陆文觉得,陆铮这话也没有说错。
安笙和陆铮是未婚夫妻,将来兴衰荣辱,皆是一体,陆佳敏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领着其他贵女们公然为难安笙,这就是在打陆铮的脸。
基于对大房那几个人的了解,陆文甚至觉得,陆佳敏这样做,很有可能,就是大夫人郑氏交代的。
别问他为何这样笃定,实在是,他们府上这位大夫人,“劣迹”太多了。
“先回府,待会儿找几个人去帮我传些消息。”
陆铮说完,便轻轻踢动马腹,驱使胯下骏马小跑了几步。
陆文听到陆铮这样说,莫名地便觉得,自己似乎知道陆铮要传的,都是哪些消息。
依他看,肯定不止一个,肯定是既有顾家的,又有陆家的。
这算不算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顾二小姐,他们家将军连国公府的脸面都不要了啊?
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一定会以为将军疯了!
而他就更奇怪了,因为,他竟然觉得,将军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好。
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亲情这种东西,并不能作为挑战别人忍耐限度的筹码,这实在辱没了这个温暖的词语。
半个时辰后,陆铮和陆文回到了护国公府,二人一同去见过了护国公夫人林氏,又去拜见了老太君魏氏后,方才回到陆铮的院子。
回去之后,陆铮便招来两名贴身近卫,对他们吩咐了几句,然后便让人出去办事了。
陆文听到陆铮吩咐近卫的话,便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陆铮转头见他这副表情,便微微挑了下眉,问说:“怎么了?”
虽然陆铮神情语气都很平淡,但是陆文仍旧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答说:“没什么。”
确实没什么,早就料到的事情,能有什么奇怪的。
如果陆铮不叫手下人去办那些事情,他反倒要觉得奇怪呢。
不过,如今只是叫人去传永宁侯夫人的闲话,是不是还不够,顾二小姐昨日可不止吃了这一样亏。
果不其然,陆文刚刚这样想过,便听陆铮道:“你亲自出去一趟,找些眼生的人,将昨日文府小宴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好好地与人说道说道。”
陆文觉得,陆铮将那一五一十几个字,咬的格外重,他觉得自己完全领会到了陆铮话里的精髓,所以十分痛快地点头应下,然后转身出去照着陆铮的吩咐,找人传话去了。
......
不出一日的功夫,邺京城中便出了两件“大事”。
冬日天寒,寻常百姓们若不是为生计所迫,是很少会出门的,不过,一些富贵人家的老爷少爷,夫人小姐们,便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她们出门,自然是有自己的保暖方氏,香车宝马,锦帽貂裘,即便是寒天里出门,也冷不到。
天一寒,京都各大酒楼就都少了炭火,并在菜色上下了功夫,推出各种暖锅,供客人们享用。
贵人们有贵人们吃饭的地方,一般人也自有一般人的去处,不过,不管是哪里,八卦消息都是一样的受欢迎。
这一日,各大酒楼茶馆生意可谓好的不得了,原因无他,正是因为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两件“大事”。
刚听说了永宁侯夫人被歹人掳走多半日,便又听说护国公府大小姐在贵女们的小宴上,斗茶艺输给了永宁侯府的二小姐。
冬日里人都闲散,逮着点儿趣事恨不得说给所有人听。
下面的百姓们,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这些勋贵人家的秘事了。
所以,不出一日功夫,永宁侯夫人被贼人掳劫,陆大小姐斗茶输了的消息,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等永宁侯府和护国公府的主子们,从自家下人口中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外头流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永宁侯府老夫人徐氏气得顾不上叫方氏装病,将人叫到房里好一通骂,然后又喝令方氏明日就找交好的夫人出去聚会,并叮嘱她一定要打扮的明**人,叫人一看就觉得她根本不像是被贼人掳走过的样子。
徐氏这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不过此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方氏自然是不愿意的饿,但是徐氏坚持,她在徐氏面前又气短,因而自然没办法违拗徐氏的意思,再不甘愿,也只能答应下来。
不过转头回了自己房里,便失手砸了满屋子器具。
但砸完了东西,她依旧要同平日交好的夫人下帖子,约人小聚。
事情关乎她的颜面,她也是想要尽力挽回的。
同一时间,护国公府倒是不若永宁侯府这边动静大。
护国公府老太君魏氏听到外面的风声后,便叫人将大小姐陆佳敏叫到了自己房里。
陆佳敏也早就听说了外面的流言,自然明白魏氏叫她去不可能是为了诉说祖孙情的。
其母郑氏担心她自己去吃亏,非要跟着,陆佳敏没同意,全说了郑氏,自己去了魏氏房里。
她了解自己母亲的性子,虽说是为了她好,但是,往往却只能是好心办坏事。
原因无他,母亲实在太冲动,太不将别人放在眼里了。
地四百三十七章:问话
很快,陆佳敏便到了魏氏房里。
她没有同往日一样,亲昵地朝魏氏撒娇,而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魏氏对他们一房多有纵容,但陆佳敏却也知道,这份纵容也是有底线的,若是越过那道线,别说她,就是她大哥,怕也是不被允许的。
见到陆佳敏恭敬朝自己行礼,魏氏没有立即叫起,而是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淡淡地叫她起身,却未叫座。
陆佳敏应声起身,眼中闪了闪,没作声。
魏氏房里点着檀香,陆佳敏并不喜欢,觉得味道太重,熏得她有些不舒服,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只静静地垂首站着。
又过了一会儿,陆佳敏才听魏氏道:“祖母听说,昨日文府小宴上,你跟人比斗茶艺了。”
陆佳敏心道果然是为了这件事,不过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答说:“确有此事,昨日小宴上一时兴起,与顾家妹妹比斗茶艺,不想顾家妹妹深藏不露,竟是叫我输得彻底,孙女不好意思提起此事,特地不叫人说的,祖母怎么知道了,是不是绮菱那丫头多嘴,跟祖母说的呀,这丫头,真是我日里太娇惯她了,哪有不知道帮着自家小姐顾全面子的啊。”
听陆佳敏这意思,倒好像还对外面的传言一无所知呢。
魏氏听了陆佳敏的话,表情却没什么起伏,只道:“不是绮菱说的,怎么,外面的消息,还没传进耳朵里么?”
“什么消息?”陆佳敏吃惊抬头,“祖母说的是什么事,我昨日回来,便一直待在房里,未曾出门,难道外面怎么了吗?”
魏氏定睛看着陆佳敏,陆佳敏眼中微微一闪,并未回避,仍旧疑惑地看着魏氏。
片刻后,魏氏问:“外面有些流言传出来,你不知道也罢了,只是,祖母听说了那些流言,总觉得不会是你做出来的事情,所以,找你来问问。”
“祖母尽管问,孙女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陆佳敏很是配合。
魏氏问:“外面很多人都在说,昨日小宴上,是你与几位小姐联合起来,故意为难顾家丫头,可有这回事?”
“是谁说的这样的话!”陆佳敏听了魏氏的话,顿时表现的十分气愤,“这样的诛心之言,是哪个传出去的,这不是故意挑拨孙女与顾家妹妹的情谊么!别的不说,顾家妹妹可是铮弟未来的夫人,是孙女未来的弟妹,孙女怎会联合别人欺负她?孙女护着她还来不及呢!祖母,说出这样话的人,简直其心可诛,您和一定要查清楚,这留言是谁传出来的,这人说不定是故意挑拨咱们家与永宁侯府的情谊呢!”
魏氏眯了眯眼,将陆佳敏的神情动作都收于眼底。
陆佳敏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作伪,感觉她说的,似乎完全都是真的。
可是,事实果真如此吗?
魏氏不是闺阁里的小姑娘了,活到她这把岁数,心思远没有那么浅薄,否则的话,她也活不到现在。
陆佳敏说谎了,魏氏几乎立刻就能肯定。
但是,这撒谎的,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而她对自己这个孙女,向来了解,知道她是个十分重脸面的性子。
她昨日与安笙比斗茶艺输了,想来心里定然难受,若是此刻自己再当面揭穿她的谎言,她想不开也是十分有可能。
到底还是心疼孙女,纵然知道她昨日做的不对,但是,魏氏也没再问。
“罢了,既然你不是故意的,那便先回去吧,以后也注意一些,或许也是你哪里做的不够严谨,才叫人传出闲话的。”
“是,祖母,孙女知道了,那祖母若是再没什么事,孙女便先告退了。”陆佳敏神态恭敬,两手交握身前,朝着魏氏行了一礼。
魏氏微微叹了一声,摆了摆手,叫她出去了。
陆佳敏福身离开,魏氏靠进软靠中,重重地叹了口气。
魏嬷嬷捧着一盏热茶上前,低声道:“老夫人,喝口茶吧。”
魏氏接过热茶,语气不无忧虑地跟魏嬷嬷道:“佳敏的性格太要强了,我也不知道,今日没有当面戳穿她,是对还是错。”
魏嬷嬷明白魏氏的顾虑,略想了想。劝道:“老夫人莫要太过忧心,大小姐不是不懂事的,今日老夫人提点了大小姐,大小姐心里定会有计较的。”
陆佳敏是个聪明的姑娘,这一点,护国公府上下都有目共睹,所以,魏嬷嬷这话也不算错。
魏氏喝了口茶,热热的茶汤下肚,让她心里也熨帖了几分,到底没有再说。
......
从魏氏房里离开后,陆佳敏便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去的路上,陆佳敏的脸色十分冷,跟着她的绮菱大气也不敢多出一下,生怕陆佳敏迁怒。
老太君魏氏叫陆佳敏过去为了什么,她们都知道,外面流言传得满天飞,就算她们想要不知道,怕是都不可能。
而陆佳敏现在的反应,也让她深深地明白,定是受了魏氏的斥责。
有了这个猜测,绮菱就更不敢说话了。
外人都道陆佳敏不食人间烟火,但实际上呢?
绮菱自小伺候陆佳敏,这位外人眼中高贵而不可一世的千金小姐是什么性子,她最是清楚了。
所以,她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陆佳敏的眉头,因为,陆佳敏发起怒来,绝对跟高贵出尘没有一点儿关系。
一刻钟后,陆佳敏回到了玉兰苑,郑氏一见到女儿回来,急忙迎了上去,问说:“怎么样,老太君可为难你了?”
陆佳敏没有回答郑氏的话,只沉着脸坐到了椅子上。
郑氏急不可耐,跟过去扯着女儿袖子问说:“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跟娘说啊!”
郑氏着急,力气有些收不住,一下子将陆佳敏连衣袖带着胳膊扯动起来,陆佳敏一路紧紧攥着的手,也被郑氏的动作带的松了开来。
然后,郑氏便看见,女儿保养得意的白嫩掌心,出现了点点血痕。
“这是怎么回事?老太君罚你了!”郑氏惊叫道,脸上带着恼怒与愤恨,大有陆佳敏若是点头,她就立刻去找魏氏理论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