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劝慰
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这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家务事。
徐氏院里闹了一早晨,听说也没分辨出什么来,最后徐氏各自敲打了几句,将人都撵回去了。
这事看着倒是不了了之了。
宋氏被方氏陷害,心里又气又恨,出了徐氏的院门才斜楞了方氏一万,冷声道:“大嫂真是好算计!”
方氏闻言只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道:“弟妹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说着,也不再理会宋氏,自己扶了扶发髻,转身便带着人走了。
绿儿连头都没敢抬,紧紧地跟在方氏身后。
宋氏盯着绿儿的后背看了两眼,似乎恨不得将绿儿的后背看穿,吓得绿儿将脖子缩得更低了。
方氏也不知有没有感觉到,反正是什么都没说,也没理会绿儿。
宋氏又看了一会儿,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才离开了。
方氏带着人回到听雪堂后,便将绿儿叫进了屋里说话。
也不知道都说了什么,反正等到绿儿出来的时候,脸色倒是比方才好了一些。
绿儿急着回去照顾方小姐,从方氏房里离开后,便回方小姐那里了。
她回去的时候,方小姐已经醒了,可人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只盯着床顶看,也不理人。
绿儿一见方小姐这样,顿时便哭着扑了过去,“小姐,小姐您怎么了,您可别吓唬奴婢啊......”
荷芸见绿儿回来了,便说:“正好你回来了,那我也不多留了,表小姐的药待会儿就能送过来,你记得服侍表小姐喝下。”
绿儿闻言,只得勉强忍住哭声,从地上爬起来,对荷芸福了福道:“多谢荷芸姐姐费心了,我送你出去。”
荷芸忙拦下她,“不必了,左右又不远,我也不是不认识路,自己回去就是了,你好好好股你家小姐吧,也多劝劝,总要宽心些才是......”
荷芸说着,便突然停了下来,大抵是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便不肯再说了。
倒是绿儿光顾着伤心,便也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荷芸走后,绿儿又重新扑到方小姐床边,抽噎着道:“小姐,您吓死奴婢了,您总算醒过来了,您渴不渴,饿不饿啊,奴婢伺候您用早膳吧,用完了早膳,还得吃药呢。”
也不知道绿儿哪句话出动了方小姐,只见她终于不再像一尊雕像似的,直勾勾地躺着了,而是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绿儿。
绿儿被方小姐的目光骇了一跳,忍着心惊忙问:“小姐,您怎么了,您可别吓唬奴婢啊!”
“孩子......”方小姐终于说了清醒之后的第一句话,声音嘶哑而粗粝,不像是芳华少女,倒像是年迈老妪。
绿儿一听方小姐问起孩子,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了下来,却还怕方小姐伤心,因而便顾左右而言他,“小姐您别多想,您如今可要养好身子,这才是正经,今晨老夫人已经说了,叫夫人寻个好日子将您抬进门给世子爷,往后您就是世子爷的正经姨娘了。”
还有句话绿儿没敢跟方小姐说,徐氏的原话可是说,原本看着方氏的面子,便是抬方小姐做个贵妾也是应该的,可是先前方小姐闹了那么一出,虽说她拦着不叫外人知道,但府里总归全都知道了那件丑事,因而若是抬了贵妾,府里人该以为侯府是个没章程没规矩的地方,所以便只抬了良妾。
当然就这个良妾,也是看在方氏的面子上,才允的,否则就凭方小姐做下那种有辱斯文的事情,别说抬进门了,蒙头送回方家去打脸也是使得的。
不过顾家并没有这么做,还顾着姻亲关系,绿儿想,这到底已经算是眼下最好的出路了。
她家小姐如今连孩子都没了,还能进世子的门,也算是不错了。
况且这也一直是小姐所求的事情,如今怎么也算是梦想成真了,该当高兴才是。
可绿儿只猜到其一,却没猜到其二。
她却是从头到尾都忽略了,方小姐对这个孩子的看重。
方小姐听了她的话,眼中也只闪过了一瞬的高兴之色,便又黯淡了下去,人躺在床上,低声喃道:“到底还是没保住,没保住你,是娘无能......”
绿儿只听到方小姐咕咕哝哝,却没听清到底是什么,便问:“小姐,您说什么呢?”
方小姐也没理会她,仍旧自顾自地嘟囔着什么。
绿儿见状,不由更加忧心,有心想要劝解几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先去端了早膳过来,想着哄方小姐吃一些,待会儿也好吃药。
她才端了早膳回来,便见顾琮来了,于是忙将早膳先放到桌上,对顾琮行礼问安道:“奴婢见过世子。”
顾琮摆摆手,叫了起,又问绿儿,“你家小姐怎么样?”
一听顾琮问起方小姐,绿儿的眼圈便又红了。
顾琮见她这样,哪里还能猜不到,于是也不问了,自己抬脚便往内室里走去。
绿儿见状,忙抹了把眼睛,重新端起早膳跟了进去。
一进去,就见方小姐伏在顾琮怀里哭得伤心,绿儿听了也觉得难受,不由也跟着哭了起来。
顾琮原本就对方小姐是有情的,如今见她哭成这样,哪里能不心疼,揽着她的肩好一通安抚劝慰保证。
这么折腾了一阵,方小姐的哭声总算是渐渐止住了。
顾琮见方小姐脸色惨白,弱质纤纤,心中便是一痛,又见方小姐还未用早膳,非要自己喂她吃。
绿儿吓了一跳,忙说使不得,可顾琮坚持,绿儿便也只好依了他了,将早膳端过去,自己在一旁搭着手,叫顾琮喂方小姐喝粥。
方小姐确实吃不下什么,但这粥是顾琮喂的,到底意义非凡,便也强自吃了一些,后来再吃不下了,顾琮便也没有勉强。
吃过早膳没一会儿,方小姐的药便好了,顾琮仍旧喂了方小姐喝药,并不假手他人,可谓贴心至极。
有了他这么一番照料,方小姐的脸色总算是比之前好看了些许,顾琮与在此陪了一会儿,方才离开。
第六百九十四章:反应
顾琮去了方小姐院里的消息,很快便传遍阖府。
方氏自然也收到了信儿,不过,这一次她倒是并没有说什么,只冷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倒是方妈妈,自以为体察方氏心意,也确实一心为方氏着想,便俯身劝道:“如今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夫人便不如应了老夫人的意思,择个日子将表小姐抬进门来,既然咱们世子喜欢,您何必又拦着,没的白白伤了母子情分,左不过一个女人罢了,世子眼下贪新鲜,自然千好万好,等时日久了,再遇着更好的,喜不喜欢的,谁还说得准呢!等表小姐进门,到底尊您为母亲,还不是万事要听您的安排,在加上今日之事定叫三夫人心中记恨,来日还不知道想着什么龌龊法子陷害您呢,眼下府中流言仍未尽消,您何不顺水推舟,既抬举了表小姐,又叫世子高兴,还无形中洗脱了您的嫌疑,可谓是一举数得啊。”
方妈妈这话确实在理,方氏也不过是心里气顾琮昨夜当着众人的面质问她,叫她没脸,所以才不想理会这事,但是现下听方妈妈这么说,却又觉得自己跟儿子生气好没道理,平白便宜别人,是真真吃亏,遂也就不再生闷气了。
“妈妈说的极是,那待会儿妈妈就去找人看一看,挑个吉利日子,等方芳身体养得差不多了,便准备抬她进门。”
“夫人圣明,奴婢待会儿就去办。”方妈妈躬身应道,然后,又似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地看着方氏。
方氏见方妈妈这样,便道:“妈妈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在我面前还遮遮掩掩做什么。”
方妈妈闻言,忙哎了一声,这才又道:“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那奴婢便再多嘴说一句,是这样,奴婢觉着呢,这个时候,夫人还是亲自去看看表小姐为好,正好去了将要抬表小姐进门的事情说一下,一来表小姐听必定感恩您,二来世子知道后,定也舒服些,便也自然知道昨夜是错怪了夫人了。”
方氏想了想,觉得方妈妈这话也有道理,便点头应了,“也好,那妈妈跟袭香便随我走一趟。”
方妈妈一叠声应下,然后又听方氏吩咐袭香道:“袭香,你去库房里拣几样滋补的药材带着,省得别人见了以为我不过是去干说嘴,却没有实际表示的。”
袭香福身应了,然后便拿着钥匙去库房里取东西。
方妈妈又适时奉承道:“还是夫人想的周全,奴婢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
方氏叫方妈妈逢迎的倒也高兴,一早在松鹤堂攒的气这会儿也散的差不多了,便嗔笑道:“你哪里是没想周全,不过哄着我自己说了罢了,你个老货,跟我还玩这心眼。”
话虽这样说,但方氏神情里却不见一丝不喜,反而高兴得很,无不说明方妈妈这心眼玩的,很合她的心意。
方妈妈跟着方氏那么久,哪能不明白这些,闻言便配合地轻轻抽了自己嘴巴一下,笑嘻嘻地说道:“还是夫人火眼金睛,奴婢这点儿小心眼儿,真是半点儿瞒不过您。”
说笑了几句,方氏神情开坏了不少,又想起前几日交代方妈妈的事情,左右这会儿屋里没有旁人,便问她:“我交代你做的那件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方妈妈见方氏问起了正经事,便也收起了玩笑模样,正色答道:“回夫人的话,奴婢已经安排下去了,因为要找外头的人,所以耽搁了几日,想来这一二日的,那边便能给奴婢准信儿了。”
方氏听罢,略一沉吟,点头道:“你谨慎些也是对的,这件事非比寻常,若一个不好牵连了你我,可不是什么好事,那陆家我却是也得罪不起的,玉笙居那个短命鬼自然不用担心,可陆家那头到时候可不好交代,所以这事一定得办的周详一些。”
方妈妈自然也知道轻重,闻言便颔首应说:“夫人您放心,奴婢一定会小心行事的,万一没成也定不会叫他们牵连了夫人。”
方式得了方妈妈的保证,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嗯了一声,说:“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说话间,袭香已经取了药材回来了。
方式便也不再说这件事,带着袭香和方妈妈去了方小姐那里。
......
松枫院。
兰英从外头进来的时候,就见慧儿还跪在地上,小声啜泣,宋氏脸色铁青地靠在软榻上,也不说话。
兰英没管慧儿,径自走到宋氏身边,俯身在宋氏耳边说了两句话。
只见宋氏听完兰英的话之后,便冷着脸哼了一声,道:“我就说绿儿那个小蹄子哪里那么大胆子,原来是早就得了主子的交代,与人合谋起来狼狈为奸了,亏得我昨夜还同情她呢,不想早就落了别人的圈套,真是可恶!”
兰英见宋氏这样,便劝道:“夫人莫要生气了,好在咱们事先也有了准备,并未真的着了她们的道,往后更加警醒些就是了。”
宋氏听了兰英的劝,脸色才稍稍好些,“这次也多亏了你警醒,否则我哪里能发现她们的诡计!”
“夫人折煞奴婢了,奴婢为您着想还不是应该的,当不得您这么夸,”兰英被宋氏夸了,却也不居功,只侧头看了看慧儿,才又道,“若夫人真觉得奴婢差事办的还不错,便容奴婢求个事儿吧?”
宋氏一听兰英这话,又哪里会不明白,轻哼了一声,道:“行了,知道你要为她求情,既你都张了口,就叫她起来吧,我也不是真要罚她,只是叫她长个记性罢了。”
兰英闻言便笑着顺着宋氏的话说道:“奴婢哪能不知道夫人一片苦心,不过见夫人教的差不多了,才来讨个巧罢了,都是夫人心善。”
没人不喜欢听别人奉承自己,便是宋氏也一样,听了兰英这话,自是满心舒爽,转头便叫慧儿起了。
慧儿得了宋氏的赦令,忙磕头谢了恩,又谢过兰英,这才退出了宋氏房间,将地方留给宋氏和兰英。
第六百九十五章:知冷知热
方氏带着袭香和方妈妈去了方小姐的院子。
绿儿通报说方氏来了的时候,方小姐半晌没有表示,只面无表情地躺着。
直到绿儿担心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才听方小姐说:“扶我起来。”
绿儿听了忙去将方小姐扶起来,又拿了几个软靠放到方小姐身后,让她靠着,才又听方小姐道:“请她近来吧。”
绿儿闻言,却没有立即动,而是担心地看着方小姐。
方小姐扭头瞪了绿儿一眼,“我如今是支使不动你了是么!”
绿儿一听这话,哪里还敢再犹豫,只好跑出去请方氏近来了。
原本绿儿还担心方小姐会给方氏甩脸子,二人再次闹得不欢而散,却不想她将方氏迎进去之后,面对的却是方小姐的泪眼婆娑。
方氏见方小姐一脸可怜兮兮的,忙快步迎了过去,一把拉住了方小姐的手便道:“姑母可怜的芳芳啊!”
“姑母!”方小姐也顺势偎进了方氏怀里,哭得可怜。
这一变化看得绿儿目瞪口呆,连茶都忘了要上。
还是方小姐哭了一场,缓过来气而之后,吩咐绿儿上茶,绿儿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泡茶去了。
屋里,方氏拉着方小姐的手柔声说着昨夜今晨的事情,劝说方小姐宽心,又说自己一定会帮方小姐报仇,更说方小姐如今还年轻,等进了门一定还会再有孩子,叫她安心。
绿儿奉茶进来,见方氏和方小姐一副亲厚的不得了的样子,便有些摸不着头脑,心说前些日子才闹成那副样子,如今怎么又好成这样了?
不过没人给绿儿解惑。
方氏劝慰了方小姐一通,见方小姐面露倦色,便留下药材带着人走了。
绿儿将方氏送走后,回到屋里,却见方小姐全然没有方才那股子亲热欢喜的劲儿,而是又变回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绿儿不禁更加困惑了。
正当绿儿想要问些什么的时候,便听方小姐说:“替我研磨,我要写封家书。”
绿儿闻言,正待要劝,却见方小姐脸色不好,劝说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儿,便没敢说出来,而是老老实实研磨去了。
等绿儿研好了磨,也不敢叫方小姐下床来,自己搬了一个小炕几,将笔墨纸砚都摆放好了,才将炕几放到了方小姐身前。
方小姐也没说什么,只靠着写了一封家书,然后交给绿儿,叫她封好,又叫她拿了银子去外头找人将这封家书送回家去。
绿儿接过信,几次想要问方小姐这家书是否是写了回家告状去的,但是想来想去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因而只得一脸纠结地站着。
还是方小姐善解人意,见她这样,便主动解释说:“不过是封普通的家书,你送出去就是。”
家书自然是普通的家书,不仅没有告状,还说了方氏不少好话呢,相信方氏看见了定会很!高!兴!的!
绿儿得知这封家书并非是告状的,便放心拿出去找人送回家了。
而外面的情况也正如方小姐所料,她这封家书一送出去,便被方氏先截住了,看过之后,才放心交给管家让他安排人送信。
方妈妈和袭香见方氏看过方小姐的家书之后心情似乎很好,便知道方小姐的家书应该是没有写什么叫方氏不高兴的事情。
别的不敢说,至少是并没有告状的。
这天傍晚,方妈妈出了一趟府,过了直有近一个时辰才回来,回来之后,便钻进方氏屋里,主仆俩关着门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方氏似乎心情很好,晚膳都进的极香。
入夜后,永宁侯府再次归于沉寂,安笙院中却响起了几声鸟鸣。
片刻后,陆铮裹着一身寒气进了屋。
青葙朝陆铮福了福身子,道:“小姐在里头等世子呢,您快进去吧。”
今冬天气冷的很早,如今不过刚进十一月,便冷的可以。
徐氏“记挂”安笙身子不好,便叫人先烧了安笙院里的地龙,是以她屋里极为暖和,只不过,徐氏此举说是心疼安笙,却不知为安笙招来阖府多少嫉恨。
安笙对此倒是不在意。
她也想得开,总之自己暖和了算呗,想当初刚醒来那会儿,庄子上的冬天冷的手指头都快冻掉了,好的炭火都点不起,何况地龙?
如今倒是舒服。
她不是个亏待自己的性子,别说徐氏吩咐说她可以点地龙了,便是徐氏不吩咐,她也会叫人点的。
难不成天天干冻着,就能有人说她好了?
既不能,又何必委屈自己!
如今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夜里便更是冷了,陆铮身上带着寒气,一进来便被屋里的热气扑了满脸。
听到青葙请他进去,他才回过神来,却并没有着急,而是走到炭盆前头去仔细熏了熏自己,方才往里面走。
青葙见到陆铮这般动作,便偷偷抿嘴笑了。
姑爷可真是心疼小姐,知道自己身上带着寒气,还知道先在炭盆前头熏暖了再去见小姐呢,这样知冷知热的夫婿,小姐真是极好的福气。
陆铮进了内堂,果真见安笙在里头坐着,见了他便指着对面的座位笑道:“坐下喝杯茶吧。”
说着,便倒了一杯热茶推过去。
陆铮走过去坐下,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热热的茶汤下了肚,确实暖和得紧,心也舒坦,不由放松了下来。
这时候便听安笙笑说:“如今天气也冷了,你再过来,是不是要寻个别的什么声音提醒我们,眼下鸟雀可是不多了,晚上更加少见,万一你这声音夜里一响,引来别人可怎么办?”
这话虽是句笑言,但其实说的也没有错。
眼下天气渐凉,很多鸟都去了温暖湿热的南方,早不在他们这边了,原来玉笙居的小院里倒是常来啄食的鸟雀,如今可是一只都不见了。
如今府里唯一听得见鸟叫的地方,怕就只有永宁侯顾麟院子了。
顾麟养了一只八哥,倒是通些人性,会学些简单的词语,顾麟稀罕的不行,成日叫人精心照料着。
八哥好吃好喝的喂着,叫声自然清脆。
第六百九十六章:骨哨
安笙说的事情,其实陆铮这几日也想着呢,只是近几日顾着盯着方氏,也没过来,自然也没同安笙商量,如今听见安笙提起,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骨哨,递了过去。
安笙见状也没多问,直接就接了过来。
便听陆铮说:“这是我第一次打...我自己做的骨哨,音色特殊,只我和颇为亲近信任的人能听懂,你拿着这个,以后我来,也吹这种哨子,要是你碰到什么事,便也吹响它,逐月和追风能听得见。”
逐月和追风是陆铮养的那两只鹰。
那两只鹰安笙都见过,知道不是一般的鹰隼,但是也没想到,听力竟能好成这样?
她拿着那个小小的骨哨翻来覆去看了看,问说:“这么远,它们真能听得见?”
陆铮闻言,并没有被怀疑的不快,反而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应说:“能听得见,这骨哨是特制的,它们听了许久了,只要不出邺京城,都听得见。”
其实他早就想把这个给安笙了,只是这个骨哨一直在西北那边放着,这次趁着太子殿下大婚,才叫西北那边的亲信给他送了回来,他叫亲卫另外做了新的给他们又带回了西北。
西北军营那边养着几只海东青,用来传递信件,偶尔还能做刺探敌情之用。
当初做这个骨哨,主要就是为了训练鹰隼,让它们通过哨音判断命令,训了好一段时日,倒是卓有成效,便一直沿用了下来。
而他今日给安笙的这个骨哨,乃是他当年去抓追风的时候,自己猎的头狼的骨头做的,对他来说意义非凡,因而才送给安笙的。
不过,这个话他并没有跟安笙说。
一来是怕安笙听了会害怕,二来,也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安笙其实察觉出了陆铮藏了些话没有说,不过她知晓陆铮的为人秉性,便也没有怀疑什么,只当是什么不能说的,也就没去追问,只欢喜地拿起了那骨哨,放到嘴边轻轻吹了一下。
骨哨立即便响了,果真如陆铮所说,音色特别。
她其实一直就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是身为女子,限制诸多,她便是喜欢这些,平日也不大显露出来。
不过到底是真心喜欢,所以见了陆铮送的这骨哨,顿时便露出了几分孩子心性,竟是等不及便试了起来。
她动作着实是快,别说青葙没反应过来,就是陆铮也没反应呢。
不过,二人见她吹响了那个骨哨,倒是反应不一。
青葙到底年岁不大,见这么个精巧别致的小哨子,也觉得好奇,所以见安笙吹响了之后,便跟着笑了。
而陆铮却先是一愣,紧接着便觉得一股热意轰地一下,全都涌到了头上。
幸亏安笙和青葙正对那骨哨好奇着,也没发现他的不对。
陆铮抓起茶壶,又倒了杯茶,喝了下去,一杯不够,又倒了一杯,连着喝了三杯茶,脸上的热意和心里的燥意才稍稍降下去了一些。
安笙这会儿也收回了小孩子心性了,见陆铮一直喝茶,便有些奇怪,“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屋里太热了?”
她是真没想别的,只以为陆铮是热着了才会这样。
她比别人还要不耐冷一些,冬日里屋里温度一向别其他地方要高一些,自然也热,这也是因为她自小体弱,先天不足导致的,这些年尽量调养,已经好了不少,但到底伤了根本,想要根治,还需要些时日。
但陆铮不一样,他自小习武,身子强健,又常在西北,想来定是耐寒的,所以,安笙才觉得陆铮会觉得屋里热。
哪成想陆铮听了她的话,脸色比之方才却又红了一些,直把安笙看得摸不着头脑。
思来想去,她不由有些忧心,“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莫不是染了风寒?要不我给你把把脉吧?”
说着,便要伸手去搭陆铮的手腕,却见陆铮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把安笙和青葙都给吓了一跳。
安笙总觉得陆铮今晚有些奇怪?
难道,是害怕看大夫?
好像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正想着呢,便见陆铮又坐了下来,冷着脸,语气干巴巴地道:“我没事,我很多年都不曾染上风寒了,你放心......”
说着话音一顿,又扫了安笙一眼,然后迅速又收回目光,继续道:“咱们,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安笙虽觉得陆铮今夜有些奇怪,但听他这样说了,也不好勉强,遂点了点头,道:“好,那便先说正事吧。”
陆铮所说的正事,自然是指方氏的事情。
只见陆铮正色道:“我一直叫人盯着你母亲......侯夫人身边的人,今日终于有结果了。”
说着,陆铮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
这一次是真的变冷,不光脸色,连语气也是,跟方才强自装出来的冷脸截然不同。
“她要做什么?”安笙轻声问。
陆铮目光沉了沉,道:“她们打算在你去文国公府赴宴的时候,动手,坏了你的名声!”
这一句话,陆铮说的格外的冷,安笙甚至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可见他多么生气。
不过安笙倒是没怎么生气,因为觉得跟方氏生气,实在有些不值当。
不过,她不生气,却不代表别人也能忍住这口气。
青葙一听完陆铮的话,顿时就气得骂道:“这些人真是心眼坏透了,见天儿地琢磨怎么害小姐!一群烂了心肠的东西!”
安笙见青葙在陆铮面前这样,便低声斥道:“胡说什么呢,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
青葙也知道自己失言,但是心里也着实生气,所以尽管不再说了,但是神情仍旧十分气愤。
陆铮知道安笙斥责青葙是为了自己,便道:“青葙说的没错,她们这么算计你,确实可恶。”
他不能像青葙一样,说方氏烂了心肠,但是心里却也是十分生气的。
他原本只以为,方氏顶多不喜欢安笙一些,但也不至于如何去害安笙,再怎么说,安笙也是永宁侯府的姑娘,可是他没想到,方氏还真能做得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着实可恶!
第六百九十七章:将计就计
其实安笙心里也不是说,一点儿都不生气的。
只不过是觉得为了方氏她们那些人,气着自己不划算,且前世也见识过方氏更毒辣的一面,所以面对现在这些事,才劝自己没必要生气。
但陆铮和青葙替她不值,为她生气,她却也是明白的。
不想他们为了方氏等人暗自憋闷,便笑着开解道:“既出了事情,解决就是了,生气也没什么用,且为了她们气伤了自己,岂不叫她们暗自称快,这样不利自己的事情,为何要做?”
陆铮和青葙原本还又气又心疼呢,一听安笙这样说,顿时觉得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心里的气便也没那么重了。
安笙见他二人面色缓和了,便知道是自己说的话被他们听进心里去了,遂也放了心,转头又去问陆铮:“那她们具体打算怎么做?”
一听安笙问起这些,陆铮便又正色了起来,“今日傍晚,那个姓方的婆子出了趟门,去西市见了个掮客,借着掮客牵的线,见了几个江湖人士,打算等你去文国公府赴宴那一日,将你劫走,等过了多半日再放你出来,然后再找人散布谣言,说你被贼人掳去,污了,污了......”
说到这里,陆铮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青葙原本已经缓和的脸色,顿时又变得难看起来。
安笙却接了陆铮的话,“说我被人污了清白,借以毁了我的亲事,叫我嫁不成你,是吗?”
她问的淡然,陆铮眉头却拧得死紧。
青葙恨得一口银牙咬的咯吱作响,简直恨不能将方氏主仆生吞活剥了方能解恨!
怎么就能坏成这样呢,青葙恨恨地想。
就算南诏民风尚算开放,可姑娘家的清白仍旧是头等大事,哪家被污了清白的姑娘有好下场的?
这可不是一般般的名声受些损害,这明显是要人命啊!
这些人实在太狠了,她们的良心莫不是被狗叼去了不成?
陆铮没有像青葙一样恨得咬牙切齿,但也是将拳头攥出了青筋,可见也是十分生气。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这么中意,这么可心的媳妇,自己宝贝着都来不及,竟还有人敢算计她媳妇,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姐,奴婢明儿个就去文国公府送信儿,就说您身子不好,不能去赴约了,正好您昨日不也跟奴婢说,叫奴婢去文国公府回个信儿,说您身子未好,不能赴宴了么,如此倒是正好了!”青葙气哼哼地说道。
陆铮虽未说话,但分明也是极其赞同青葙这话的,显然是不想安笙以身犯险。
虽说若是安笙想要去赴宴,他也能护得了安笙周全,但是,只要一想到方氏那些龌龊心思,他便不想安笙出门沾染上一分一毫。
但让陆铮和青葙意外的是,安笙却改了主意,说要去赴宴了。
青葙一听安笙说要去赴宴,便急得不行,忙劝说:“小姐,凭您跟谢小姐的关系,这一次宴会不去谢小姐也不会生您的气的,何况您确实身子未好,这大家都是知道的,您明知道大夫人要害您,怎么还能出门去呢,这不是,这不是......”
青葙咬着下唇没有将话说完整,大抵是觉得自己要说的话有些以下犯上,便忍着没说,可心里却急得不行,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才能让安笙打消出门的主意。
安笙倒是明白青葙想要说什么,接了她的话继续问道:“你是想说,我这么一去,是自投罗网,自讨苦吃,是吧?”
青葙咬着嘴唇没有应声,但神情已经说明了,确实是这般想法。
陆铮沉吟了一会儿,问说:“你既知如此,为何又一定要去呢,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他想起安笙从来不是冲动行事的人,此番坚持要去文国公府,必定有什么缘由,与其强劝她不要去,倒不如问清楚,大家商量一下对策,也好安全避开这场危机。
“还是你了解我。”安笙听了陆铮的话,便笑了。
而陆铮听了安笙这话,却是又觉得脸上有热意涌上来。
为了避免自己失态,他只好以拳掩口,掩饰性地咳了一声,道:“既你有了想法,那不如便说说吧,说出来我们也好一同商量一下。”
安笙闻言,便勾唇笑了,“我的想法很简单,那便是,将计就计,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陆铮听罢,眉心微微一动,问说:“如何个将计就计,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这便需要你帮忙了。”安笙笑得眉眼弯弯,一点儿都不像是要算计人的样子,倒像是要同人说什么知心体己话的模样。
陆铮微微一愣,随即也笑了,“愿闻其详。”
“我得先问问你,方妈妈同那些江湖人士是如何说的,叫他们去认我的车驾?”
陆铮闻听安笙此言,便暗暗赞叹安笙心细如发,接着将方妈妈同那些江湖人士说的特征,一一跟安笙说了一遍。
因为事情关系到安笙,他听得尤其仔细,连方妈妈说的车篷是什么颜色,顶盖垂的什么丝绦,车窗上刻着什么花纹都记得一清二楚。
不过也正因为他记得清楚,才更方便安笙行事。
安笙一一记下陆铮说的这些特征,转头问青葙:“世子说的这些,可都记住了?”
青葙闻言,便用力地点了点头,说自己全都记住了。
安笙便道:“那好,那明儿一早你便跟郑妈妈说,叫郑妈妈去打听一下,府里一模一样的马车共有几辆,回来告诉我。”
“是,奴婢知道了。”青葙虽不十分明白安笙问这些做什么,但是也知道安笙定是要让方氏好看,不由干劲儿满满。
安笙确实是要让方氏好看。
不过具体要用在谁身上,她其实还有些下不定决心。
按理说,若真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该将此计原封不动地,回报在方氏唯一的宝贝闺女顾凝薇身上,才能叫方氏感受到切肤之痛。
可是,顾凝薇毕竟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所以安笙到底还有几分犹豫,不知该不该算计她来回敬方氏。
第六百九十八章:计划
陆铮倒是一眼便看出了安笙的犹豫,略想了想,便问她说:“是有什么顾虑之处吗?可否同我说说?”
安笙闻言,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便笑着摇了摇头,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在想如何将这件事做得更周详一些。”
在陆铮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她便已经下定了决心。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是方氏做的,若她报在顾凝薇头上,岂不是跟方氏等人一样了?
老话说,祸不及家人,这话虽说不完全准确,但也自有道理在其中。
安笙不敢说自己是多良善之人,但也不想自己变成跟方氏她们一样黑心肝的人。
所以,她便打消了将这账算在顾凝薇的头上的念头,自然也就不准备跟陆铮说了。
陆铮也不知到底有没有怀疑什么,只是也没再问下去,听她说起如何将事情做得更周详,便道:“那你先同我说说你的打算,我再帮着参详参详。”
安笙闻言便说:“既是说了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那自然是将她们所谋之事原封不动地还回去,既她想要那样算计我,便也别怪我拿同样的手段来算计她。”
陆铮一听安笙这话,便明白她打的什么主意了。
虽然他仍旧觉得这样不够解气,但是确实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可是方氏毕竟已为人妇,与安笙这样未出阁的姑娘家相比,名声被污也不至于被逼入绝境。
安笙见自己说完,陆铮没有立刻应声,便问他,“你可是有别的想法,也同我说说吧。”
陆铮想了想,便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青葙闻听此言,便也附和说:“世子说的没错,大夫人都是明日黄花了,小姐可还未出阁呢,就算大夫人污了名声,又岂能与小姐相提并论!”
显然也是觉得,安笙这样安排,对方氏打击并不足够。
但安笙却与他们二人想的不同。
陆铮和安笙一个是身为男子,并不十分通晓妇人名声的重要,一个还是个小丫头,也不太能理解妇人名声之重,可安笙却是知道的,当年她生母,不就是为了这个名声,才叫人沉了塘么......
想到生母,安笙的目光便冷了许多。
不过,因为她低着头,眉眼敛着,所以陆铮和青葙便也没看见她这一变化。
只陆铮有些奇怪地看了安笙一眼,似乎是察觉到安笙周遭的气场有变,有些欲言又止。
正想着呢,忽见安笙抬首,对他说道:“南诏虽风气开放,但名声之于女子还是很重要的东西,不管是未曾出阁还是已做人妇,都同样重要,若这次她真因为此时污了名声,也够她受的。”
话虽如此,但安笙却觉得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容易。
这件事既然是方氏安排的,中间又有掮客牵线搭桥,怕到时发现不对,方氏也未见得会有什么损伤,至少也会想办法尽力遮掩此事才对。
不过她本来也不是想要方氏一定受什么损害,只是想要借着这件事给方氏提个醒儿,叫她不敢再胡乱算计自己。
至于方氏的名声,她自然也不会叫她好的,总得将她对母亲做的事情,都一点儿一点儿还给她才好!
报仇么,自然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才好!
当年方氏做下的事情,她必定会让她自己尝个遍的!
但陆铮显然却不这样想。
“我知道了,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来做了,定要叫她尝尝什么叫自作自受!”
“你打算如何?”安笙不由着急。
若有办法,她其实并不想将陆铮牵扯进来,一旦此事暴露出来,必然要影响陆铮的名声和前程,那才是她最不愿见到的。
陆铮显然并不知道安笙这些担忧,或许是知道了,但是却不打算因为这个便放弃自己的计划。
“那一日,我会找人将侯夫人骗出府去,你只管出门走你的,到时候我自会安排,你照例去赴文国公府的宴,其他的都交给我就是。”
安笙听陆铮这意思,竟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如何做了,虽说他的想法跟自己差不多,可是......
“但......”
“就这么说定了,那一日你配合我就是,我明日安排一下,等定下最终的计划,再来与你详说,时辰也不早了,那,我便先走了。”说着,陆铮竟不等安笙反驳,起身便要走。
安笙被他的动作弄得颇有些哭笑不得。
她也没说非得不同意吧,哪里就让他这样着急走了。
罢了,他一片心意,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那我便不留你了,青葙,替我送送世子。”
“是,小姐。”
青葙将陆铮送到了门口,看着陆铮的身影消失在玉笙居的小院内,方才回来。
回来之后,青葙便服侍着安笙睡下了。
次日,方妈妈出去了一趟,这一次出去的比较久,约摸着有两个时辰方归,方妈妈出去的时候,郑妈妈也应安笙的吩咐,去打听了府里的车驾细情,回来之后,郑妈妈回说,如青葙说的那样的马车,府里一共有三辆,非是出入重大场合,或者去身份高贵的府第时才会用的。
这个结果跟安笙猜测的差不多,安笙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夜里陆铮又来了一趟,将自己的安排跟安笙详细说了一遍,说明了一下几日后安笙出门的各项事情后,方才离开。
送走陆铮后,青葙还与安笙感叹:“世子可真是心细如发,好多事情连奴婢都没顾到,世子却都想到了,小姐真是好福气,世子待您可真是没的说呢。”
安笙见青葙说的好笑,故意逗她道:“只世子好么,那我是不好了呀。”
青葙一听安笙这样说,急忙反驳:“怎会呢!世子好,小姐当然更好了啊,您跟世子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连普云大师都说您二人是天定的姻缘,再没有您二位更好的姻缘了!”
说着,还用力地点点头,一副“我说的都是实话,小姐你一定要相信我”的模样。
安笙见她这样着急,便也不逗她了,含笑说自己信她,叫她放心。
第六百九十九章:请安风波
又过了两日,安笙的“病”终于好了,一早起了,便随众人一道去给徐氏请早安。
照例先去见了方氏,方氏倒没为难她,甚至还装模作样地问了些话,才带着她与顾安雅几个一道去松鹤堂。
路上的时候,顾安雅与安笙走在一起,方氏带着顾凝薇走在前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带着几分异样的亲近。
自从那日从玉笙居仓皇离开后,这还是顾安雅跟安笙见的第一面呢。
“好些日子没跟二姐姐一道来给祖母请安了,二姐姐难得出来一趟,如今天儿可越发冷了呢。”
这话听着像是闲谈,但又好像暗含机锋,安笙只淡淡一笑,回说:“我身子不争气,不能常在祖母身边尽孝,难为三妹妹孝心了。”
谁知顾安雅听了这话脸色却有几分不自然,也不知道安笙的话是否戳中了她哪样心事。
不过安笙也并不理会她,只自顾往前走。
走到半路的时候,遇上了三房夫人宋氏和其女顾菱,宋氏见到安笙,也是一脸惊讶,继而笑道:“哎呦,这可真是有些日子没见二小姐了,二小姐还好吧,今儿来给老夫人请安,可是身子都好了?”
说着,人便已经朝安笙走了过来,看起来似乎亲近的不得了。
安笙停下,朝宋氏福身盈盈一拜,“多谢三婶母关心,我这身子不中用,劳三婶母挂心了,常日不能在祖母身边尽孝,心内多有不安,今日好了些,便赶紧来给祖母请安了。”
话音刚落,人便被宋氏一把托住扶了起来,“怪道老夫人常夸二小姐,说二小姐有孝心,依我看,可不正是这样,瞧瞧,这身子骨才刚刚好些,便急着来给老夫人请安了,真是有心了啊!”
这话说的,倒好像其他人都没有这个孝心了似的。
宋氏当着大房其他人面前说这样的话,与其说是在夸赞安笙,倒不如说是借着她来刮刺某些人。
安笙目光微微一扫,便见方氏和顾凝薇母女骤然沉下去的脸色,不禁暗暗嗤了一声。
宋氏拿自己做筏子刺激方氏母女,倒是用的顺手。
可是,是不是也要问问自己,愿不愿做这个筏子呢?
“三婶母严重了,说到孝心,安笙怎敢与三婶母相比,安笙便是镇日养病不曾出门,却也听说了三婶母得祖母看重,想来是三婶母更加有孝心的缘故。”
前几日因为方小姐的事情,宋氏跟着吃了不小的瓜落,虽说最后那件事不了了之了,但事后宋氏还是被徐氏叫去训了一顿。
这件事在府里倒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但也并没有人拿到明面上来说,安笙此刻这般说,却叫人不得不怀疑,是否也是知道了这件事的缘故。
但宋氏仔细看了看安笙的模样,又觉得好像不太像,安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脸无害,并不像是故意拿话挤兑人的模样?
可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说不定就是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才是安笙最大的保护屏障呢?
宋氏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大痛快,有心想要再说几句,但是因为想到了前几日的事情,心里又有些膈应,不说吧,又觉得心头堵着什么不快慰,因而一时之间,分外别扭。
方氏见宋氏在安笙面前吃了瘪,便发出一声嗤笑,像是在故意嘲笑宋氏不自量力。
宋氏听见这声音,脸上立即便露出恼色,转头瞪着方氏,正待说什么,便见二房夫人沈氏从另一头过来了,只得作罢。
话不多说,一行人相偕着去了徐氏的松鹤堂,请了安,徐氏见安笙来了,倒也关心地问了几句,看上去一副慈爱长辈模样。
在徐氏房里待了约摸小半个时辰的工夫,众人见徐氏面露倦色,便适时地起身告退。
因有了方才的事情,安笙一出去,便借口说还是有些不舒服,便先回了玉笙居,并不与其他人同行。
宋氏见安笙倒也不亲近方氏,这才满意了一些,朝方氏抬了抬下巴,趾高气昂地哼了一声,也带着人先走了。
沈氏向来不掺和宋氏和方氏的事情,见这二人户不对付,便也借口走了,一时之间,便只剩下大房几人。
顾凝薇如今不爱出门,但脾气秉性却并未改变多少,而且也不知是否是在外伤了面子的缘故,所以如今除了跋扈之外,更加阴沉了一些。
见安笙对方氏不够尊敬,顾凝薇便阴着脸沉声与方氏道:“她这是拿自己当正经的嫡小姐了,竟然连母亲都不放在眼里了,好大的架子,母亲竟也容她!”
真正说起来,这府中唯一可以称得上正正经经的嫡出小姐的,其实只有顾凝薇一人。
她父母均是嫡出,父亲又是爵位继承人,方氏这个母亲一直又娇惯她,所以便养成了她骄纵跋扈的性子。
前一段日子因为接二连三的打击,她倒是沉默了不少,不过近来,却似乎又有固态萌生的迹象。
今日便是个极好的例子。
安笙不过是不想夹在方氏和宋氏之间,被她们拿来当借口互相攻讦刺激,顾凝薇便要安一个不敬嫡母的罪名给安笙,言辞间还尽是撺掇方氏严惩安笙,可不正是又恢复了从前的秉性。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这一次,方氏竟然没有应和她的话,反而还劝她说:“你安笙妹妹身子骨弱,这你是知道的,老夫人都不挑她,母亲又怎么会挑她的不是呢。”
顾凝薇听了方氏这话,不由大为不解,更有些生气,正待要反驳,却见方氏不停地给她使眼色,她这才反应过来,顾安雅也在此处,还没有走呢,于是想了想,便将即将要出口的咒骂吞了回去。
顾安雅倒是没说什么,垂着头站在那里,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什么也没听见的模样,看着倒还老实。
顾凝薇哼了一声,不屑地撇了撇嘴,扶着方氏,趾高气昂地转头走了。
顾安雅见她们母女走了,自己便也默默地跟了上去,一路上都再没说过话,存在感低的仿若不存在一般。
第七百章:嫉恨
松鹤堂外头发生的事,很快便传入了徐氏的耳朵里。
彼时徐氏正歪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听了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反应,盼夏便也不敢再说,只安静地垂首站着。
片刻后,才听徐氏道:“由她们去吧。”
声音淡淡的,喜怒不显。
盼夏觉得自己越发有些琢磨不透徐氏的心思了,只得拿眼去瞧徐嬷嬷,就见徐嬷嬷朝她摇了摇头,盼夏咬咬唇,这才福身退了下去。
盼夏走后,徐嬷嬷便拿起美人锤,站在徐氏身后替徐氏敲打肩膀,一边敲一边劝说:“老夫人别挂心了,大小姐也沉寂了有段日子了,虽说姑娘家家的,不好时常出门,可总闷在房里也不是那么回事啊,大小姐过了年头便十五了,也该看看亲事了,这事还需您来掌眼,二小姐的亲事怕是拖不得太久,哪有让妹妹嫁到姐姐前头去的呢,何况大小姐又是嫡长......”
徐氏听了徐嬷嬷的话,微微叹了口气,面色似有几分疲惫,“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只是这这丫头的亲事,原先我还是不担心的,可如今......”
如今怎么着,徐氏没有明说,但徐嬷嬷其实也明白。
今时不同往日,顾凝薇的名声受损,再不是那个人人提起来便竖起拇指夸赞的永宁侯府大小姐了,原先不急着这位大小姐的婚事,概因徐氏有自己的打算,没成想,后头出了那样的事情,倒是将徐氏的打算都给打乱了。
起先安笙定亲的时候,一来是因为太后赐婚,推拒不得,二来也是人人觉得,安笙还不知能不能活的长久,可如今看着,亲事定了这么久,安笙却还好好的活着,虽也小毛病不断,但却丝毫没有要被克死的迹象,徐氏这才有些着急了。
徐嬷嬷有句话说得对,自来没有妹妹嫁到姐姐前头去的道理。
所以,顾凝薇的婚事,当真拖不得了。
徐氏现在唯一烦心的,是方氏那边。
方氏对顾凝薇这个闺女多娇宠,徐氏不是不知道,若是徐氏一言定下顾凝薇的亲事,难保方氏不会闹脾气。
当然,就算方氏闹,徐氏自然也是不怕她的,可总担心这件事传出去,叫外人看了笑话,落了侯府的面子。
在徐氏心中,再没有什么能重要得过侯府的面子了。
顾麟兄弟二人都在朝为官,徐氏虽未深宅妇人,但在京中多年,耳濡目染之下,也懂得为官者,官声的重要性,所以自然不想因为家里的事情,影响到顾麟兄弟二人的官声,进而影响前程。
这才是最最重要的。
永宁侯府兴旺与否,最主要还是要取决于顾麟兄弟二人。
“这事再想想吧,如今天也冷了,你帮我注意一些,拘着她们点儿,叫她们少出些门,想来她们也闹不出什么事情来,等再过阵子,便开始忙着过年的事儿,到时候,她们也就忙的没工夫兴风作浪了。”
徐氏既这样说了,徐嬷嬷自然不会再劝,闻言便恭声应了声是,不再多言。
......
转眼,便到了三日后。
这一日,安笙早起到徐氏那里请过早安后,便与徐氏说了,准备出门去文国公府赴宴的事。
谢婉容这次举宴,请的都是京都里有头有脸人家的小姐们,安笙能去参加这等宴会,徐氏自然乐意,便笑着应了,又叫盼夏开了自己的私库,贴补了安笙些银子,便放她出门了。
想当然耳,徐氏这一举动,又为安笙招来了不少嫉妒的目光。
谁知这还不算完。
原来不光徐氏重视这次宴会,就连方氏也十分重视,几日前便与徐氏请示,拨了府里最好的马车,叫安笙坐着去赴宴。
徐氏本就怕安笙在一众千金小姐面前丢了永宁侯府的体面,闻言自是答应。
府里人人都道安笙运道好,不仅找了个好婆家,还得徐氏和方氏的看重,唯有安笙自己知道,这些人私下都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她们有小心思,她亦有自己的安排,所以便权作不知。
倒是不知情的人暗地里酸话说了不少,不过也无非是羡慕嫉妒而已。
顾凝薇从知道谢婉容给安笙递了帖子后,便恨得不行。
不过那时候毕竟没亲眼瞧见过,眼下一见安笙这么大阵仗,立即便气红了眼。
按说,这个帖子原本应该是她的,她才是永宁侯府正经的嫡小姐,安笙一个庶出女,连个可以撑腰的外家都没有,生母还是那样不检点的人,却生生压在了她的头上,怎能不叫她气闷?
安笙凭的什么?还不是找了个好婆家的缘故!
原本,原本她也有个极好的亲事的,都怪那谢婉容半路杀出来,抢了她的亲事!
一想到谢婉容,顾凝薇心里的不甘与气闷便更加浓重。
方氏见儿女面色有异,大概猜得到是怎么回事,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明着劝她,便只能暗暗拍了拍女儿的手,又给女儿使了眼色,叫她稍安勿躁。
顾凝薇原本是想要发作的,但是被方氏这么提了个醒儿,便想到此处是徐氏的地方,不免又想到徐氏往日对她的那些责罚,一时间倒是害怕起来,气也去了大半,反而消停了。
宋氏眼见顾凝薇忽然犹如失了水的瘪茄子,蔫儿了下来,不由暗道可惜。
原本还想着能有场好戏可看,如今看来是看不成了。
沈氏倒是跟没看见这堂屋里的机锋似的,垂着眼帘静静地喝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顾安雅站在顾凝薇身后,安静的几乎没多少存在感,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藏在袖中的手指,此刻捏成了怎样一个扭曲的弧度。
安笙去文国公府赴宴,也不知,是否会见到文韬呢......
徐氏坐在上首,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心内不由轻哼一声,却也未曾多说,只朝身后抬了下手,盼夏见状,忙将茶盏放入徐氏手中,然后,又退了回去。
徐氏接过茶盏,轻轻掀开杯盖,吹散了上头的浮沫,慢慢啜了一口,复又盖上杯盖,任由杯中的碧色自行浮沉。
第七百零一章:各有打算
安笙出门后没多久,方氏等也从徐氏房里散了。
也不知道是何原因,今日方氏竟难得没有同宋氏拌嘴,一出了松鹤堂的院子,便拉着顾凝薇匆匆走了。
宋氏在后头见了,便故意扯着嗓子,跟沈氏笑道:“大嫂这是诸事繁忙呢,竟也不等等我们,这么着急就走了。”
徐氏最近有意替顾凝薇相看人家,虽没有明说,但各房几个主子却多少都知道一些。
按说顾凝薇这个年岁,相看亲事并不奇怪,徐氏身为顾凝薇的嫡亲祖母,有心替顾凝薇相看人家,分明是好事才对,可方氏不知何故,得了徐氏透去的话,居然故作不懂,只管顾左右而言他,却就是不往关键处说。
宋氏暗地里耻笑方氏心大,一般人家看不上眼,怕是想要替顾凝薇寻个王侯公卿才甘心,可也不想想自己闺女是个什么德行,又是什么样的名声,别心太大了,到时候闹得鸡飞蛋,打才是。
府里如宋氏一般想法的不知有多少,但确实有不少人都觉得方氏此番有些不识抬举。
方氏不稀罕徐氏帮顾凝薇相看人家,可有些人,却是求都求不来的。
比如宋氏,再比如,顾安雅。
顾菱在三房虽也算是嫡出,可往上数三房老爷本就是庶出,顾菱这个嫡出的三小姐硬说起来,怕还不如顾安雅这个大房的庶出小姐,在徐氏心目中有分量呢。
当然,最有分量的,现在应该还属安笙。
不过,安笙这分量,非是她自己的,而是借了护国公府的光。
宋氏倒也嫉妒羡慕过,后来知道并没有什么用,与其将心思放在安笙身上,倒不如跟方氏斗争。
安笙再如何得势,得的也不是永宁侯府的势,将来也必定要嫁入护国公府,与其现在将人得罪狠了,倒不如想办法交好,而即便不能交好,也不能得罪太过,要留有余地。
谁知将来顾菱会否借到安笙的势呢?
宋氏想明白了这些事,后来便也不费力想要将安笙拉扯下水,倒是相安无事了起来。
这一回,因着安笙的关系,让方氏母女吃瘪,宋氏心里自是高兴,甭管是谁,只要能叫方氏不痛快,那便是帮了她。
有句话不是说么,敌人的敌人,便也算是朋友,想来她与安笙之间,便可作此解。
......
方氏之所以这么着急拉着顾凝薇离开,其实也是怕顾凝薇会受不了宋氏的激,跟宋氏闹起来,反而叫徐氏拿住什么把柄,借以再提起顾凝薇的亲事。
徐氏这几日透过两次话,全都被她打着哈哈错过去了,倒也没再提过。
可方氏了解自己的婆母,徐氏眼下不提,不代表就真的打消了这个念头,怕是还有什么更深的成算才是。
关于顾凝薇以后的去处,方氏早就打算好了,此时自然不想应徐氏的话。
顾凝薇年岁相当,明年便是大选,太子大婚也过了,她将顾凝薇送去大选,也没人说得出什么。
等到顾凝薇在宫里站稳了脚跟,她们母女从前所受的那些屈辱,便都不重要了。
以前她也觉得宫里未必算什么好去处,可如今她的想法变了。
这世道,没什么比掌在手里的权势富贵更重要了,其他皆是过眼云烟,一片浮云。
远的不说,单单说宫里头的荣贵妃,一个人得宠,阖族都跟着沾了光。
她以前是没想明白,但是经历了几次起落之后,她也想明白了,这宫里,还真是一个好去处。
以顾家的身份,女儿再寻良缘,也不会比做皇妃更加尊贵荣耀了,既如此,为何不去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妃呢?
她相信,凭借女儿的品貌,进宫以后想要得宠,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眼下荣贵妃瞧着是得宠,可荣贵妃年纪可不小了,男人么,哪有不贪新鲜的,皇上那般尊贵,更该如此才是。
所以,明年的大选,她志在必得!
眼下徐氏怪就怪吧,女儿是她生的,她再怎么着也是这侯府正经的女主人,她就不信,自己不同意,徐氏还真敢越过自己,将女儿的亲事定下来。
来年三月就是大选,一晃时间也就过了,徐氏怕是寻人都来不及呢,更遑论直接定下人家?
至于宋氏之流?不过是跳梁小丑一般的存在,不足为惧!
等到女儿入宫做了皇妃,看宋氏还敢在她面前得瑟!
方氏越想越觉得高兴,再想到今日要做的事情,心情不由更加快慰,还没回听雪堂呢,面上的笑容便止不住泄了出来。
顾凝薇见方氏这样高兴,不由大为不解,“娘您是怎么了,那个死丫头踩着我上位,如今处处压我一头,您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
顾凝薇心里都快呕死了,实在不明白方氏为何这般反常。
方氏转头见顾凝薇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便劝道:“薇儿别气,听娘的,待忍过了今日,便再没有人能踩在你头上了,你放心便是。”
顾凝薇听方氏说的笃定,心头又浮起了那种怪异之感,想到前几日方氏也是一样的安抚自己,不由奇怪,遂扯着方氏的袖子撒娇道:“娘,您到底打算做什么啊,您也与女儿说说嘛?”
这事她已经问了不下三遍了,可每一回问,方氏都是笑着敷衍她,从不肯与她说实话。
可方氏越是这样,她心里的好奇便越重,每每想起,便觉抓心挠肝一般难受,打定主意今日非问出个所以然来。
却不想,她这边才开了个头,还没使出浑身解数叫方氏对她和盘托出,那边方妈妈便一脸急色地从听雪堂院门中跑了出来,直奔着她们来了。
“夫人,不好了!”方妈妈一脸焦急,虽声音尽量压低了,但是一股惶然仍旧止不住的扑面而来。
顾凝薇一见方妈妈这个架势,便知道今日的事情,又是问不成了。
果不其然,她娘一听完方妈妈的话,便将手从她手中抽了出去,朝方妈妈疾奔而去,只叫她赶紧回房,然后,便带着方妈妈和袭香匆匆往主屋去了。
第七百零二章:跟踪
方氏与方妈妈匆匆走了,顾凝薇却没有听方氏的话,赶紧回自己的院子,反而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宝珠在顾凝薇身后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小声劝道:“小姐,奴婢扶您回去吧。”
看方氏和方妈妈那副样子,明显就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说,顾凝薇虽然消停了好长一段日子,但近来种种表现,让宝珠明白,前段日子的沉寂,果真还是假象。
想到顾凝薇的性子,宝珠便忍不住担心,因而十分想要将顾凝薇带走,就怕顾凝薇一个任性上来,又要惹事。
可是,她也不想想,若是她真能劝得住顾凝薇,那么这些年,顾凝薇也就不会闹出那些出格的事情了。
果然,她的话刚一说完,顾凝薇就提着裙摆,自顾自走进了听雪堂的院门。
“小姐......”宝珠一脸苦相地跟在后头。
顾凝薇一个眼刀子扫射过来,宝珠顿时息了声。
顾凝薇小跑着到了方氏的房门前头,大概是因为方氏和方妈妈还有袭香有话要说,所以房门前并无其他人伺候,院里静悄悄的,倒是正方便顾凝薇偷听。
不错,顾凝薇正是打算来偷听的。
方才她见方妈妈那副模样,便知道是有什么要紧事情,起码要紧到,比她在她娘心目中还要重要。
有了这个认知,顾凝薇分外想要知道方妈妈到底要跟方氏说什么,所以,才打算来偷听。
而此刻方氏房门前头无人,正好遂了她的心。
顾凝薇悄悄走到窗根儿底下,竖起耳朵去听屋里的动静。
屋里说话的声音有些小,只隐约听到什么“那边临时出了点儿问题,那些人非要见夫人一面才肯动手”,又说“奴婢劝过了,也威胁了,可那些人愣是不肯听,奴婢没办法,只得来请示夫人”。
这是方妈妈在说话,顾凝薇听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听见她娘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了过来,“你不是说这些人拿钱办事,靠谱得很么!”
方氏语气里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似乎很生气。
方妈妈告饶的声音传了过来,“夫人,奴婢也不知打他们怎么又突然变了卦,不止如此,他们还知道了咱们的身份,威胁说,要是您不去,就要将咱们找人劫持二小姐的事情,给透到京兆尹衙门去!”
京兆尹衙门于永宁侯府的地位相比确实有些悬殊,但是,若是方氏做的这件事情被捅到京兆尹衙门去,那即便方氏身为永宁侯夫人,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方氏一听方妈妈这话,再没心思去怪方妈妈办事不利了,她只犹豫了片刻,便站起身来,对袭香道:“将银子带上,我出去一趟。”
接下来里面便再没有人说话了,只有不时地脚步声和悉悉索索的声音传出来,顾凝薇猜,应该是方氏她们在准备出门。
听到了这样骇人听闻的消息,宝珠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正惴惴不安地看着顾凝薇呢,忽然就见顾凝薇朝自己看了过来。
宝珠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但顾凝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她几眼,然后,便拉着她走了。
宝珠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走了。
顾凝薇现在这个样子,她也有些摸不准顾凝薇到底要干什么。
不过很快,宝珠就知道顾凝薇要干什么了。
“小姐,您要跟着夫人?”宝珠吓了一跳,忙劝道,“咱们还是回去吧,夫人既然没同您说这件事,必然是有夫人的考量的,您这么跟着夫人,倘或被夫人知道了,一定会责怪您的。”
宝珠期望用方氏来压顾凝薇,不过很显然,这效果并不怎么好。
顾凝薇一意孤行,一定要跟着方氏,宝珠劝阻不得,只能跟着出去。
方氏坐着马车出去了。
顾凝薇却没敢叫府里的马车,而是让宝珠在外面街上找了马车,才匆匆跟着方氏的马车而去。
今日有集会,街上人不少,因而,方氏的马车也跑不快,所以即便耽搁了些时候,顾凝薇依然追上了方氏。
不过,她头次做这样的事情,虽说跟的是自己的母亲,但仍旧有一种莫名的心虚和害怕,所以也不敢跟的太紧,留了挺长一段距离,只叫车夫不跟丢了前面的马车就是。
马车走了一段,进入闹市,街上行人更多,方氏的马车走不快,顾凝薇便也不敢叫人跟太近。
而车夫是受雇于她,自然是听她的安排,便也慢慢地赶着车。
忽然,前面似乎发生了一些骚动,人群里传来阵阵的叫嚷声,方氏的马车停了下来。
顾凝薇因为跟踪别人心虚,还以为方氏是发现了什么,吓得忙也叫车夫停下来,不再前进,自己更是放下了车帘,不敢再向外看去。
过了约摸有一刻钟的工夫吧,车夫在外面问,前面的马车又走了,可要跟上去。
顾凝薇朝宝珠点了点头,宝珠忙叫车夫跟上。
其实宝珠私心里,是想要顾凝薇跟不上去的,最好是将方氏跟丢了,顾凝薇也就老老实实地回府去了。
再加上她们并没有叫府里的车驾,所以即便回去,方氏也不会知道她们曾跟踪了她,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想象是美好的,但现实往往都是不太遂人心愿的。
她们一直跟着方氏的马车,并没有丁点儿要跟丢的迹象。
马车一直走的不快,宝珠也知道,是因为今日有集会,街上人太多的缘故。
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些不安,心脏扑通扑通挑的厉害,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但顾凝薇显然没有这种感觉,她虽然也害怕担心,但显然是兴味大过害怕的,宝珠多少知道些顾凝薇的想法,无非是听到方妈妈那句,“找人劫持二小姐”,来了兴致而已。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顾凝薇便道开始针对起安笙了,或许是在文府丢了面子开始?又或者是得知安笙成了普云大师的亲传弟子开始?又或者,是从安笙跟护国公府定亲开始......
第七百零三章:劫持
就在宝珠坐在马车里胡思乱想之际,外面的吵闹声渐渐地小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宝珠便听见车夫说,前面的马车出城了,问她们还跟不跟。
宝珠闻言,便询问地看向顾凝薇,接着,就见顾凝薇朝她点了点头,一脸肯定。
宝珠暗暗叹了口气,告诉车夫继续跟着。
车夫也没多问,老老实实地扬鞭跟了上去。
宝珠却有些忧心忡忡,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小声道:“小姐,咱们就这么出城去,怕是不妥吧?您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跟老夫人说,夫人又不在府里,若时候被人知道您偷偷出城,告到老夫人那,您......”
顾凝薇听了宝珠的话,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好看的弯眉也蹙了起来。
她转头瞪了宝珠一眼,低斥道:“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我出城了,再说,就算我娘知道了这件事,也只会替我隐瞒,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宝珠有苦说不出。
顾凝薇自然是不怕的,方氏就她这么一个掌上明珠,自是如珠如宝一般疼着,平日里连骂都舍不得,更遑论狠狠惩罚了。
可自己不过是个丫头,还是签了死契的,可谓生死全在方氏母女手中掌握,方氏生气,不能责罚自己宝贝女儿,难道还不能责罚她么?
可这样的话,她怎么跟顾凝薇说?
即便说了,难道顾凝薇还能理解她不成?
所以,宝珠也不劝了。
罢了,她想,顾凝薇就这么个霸道性子了,若是不遂她的意,她怕是闹得更凶,便叫她跟吧,反正是跟着自己亲娘,也不是别人,即便被发现,也应该如顾凝薇说的一样,自会有方氏帮忙遮掩,必不会叫这事闹出去。
马车很快出了城,往京郊而去,行人渐渐稀少了起来。
方氏的马车加速跑了起来。
车夫问了宝珠的意思,也抽着马鞭追了上去。
顾凝薇消停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撩开车帘往外看,结果刚一撩开帘子,一阵烟尘便涌了过来,接着,一声刺耳尖叫传入顾凝薇和宝珠的耳朵,还不等她二人反应过来,车夫便紧紧地勒住了缰绳,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由于惯力作用,顾凝薇和宝珠一下磕倒在车厢壁上,顿时跌了个七荤八素。
顾凝薇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神,正要开骂,就听车夫急慌慌地道:“二位姑娘,前面的马车被人劫走了,那些人带着刀呢,小老儿可不敢追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方氏的马车被人劫走了?!
顾凝薇和宝珠都有点儿傻眼。
她们确实知道有人会被劫走,但不该是安笙么,怎么现在变成方氏了?
车夫催促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二位姑娘,你们要是想追,这生意我便不接了,你们自己追去吧,我可要回城去了,这京城脚下竟也有盗匪劫人,实在太嚣张了,我家里几口人,可都指着我活呢,你们的生意我不接了,现在就要回城去,若是你们执意要追,我这趟便不算你们钱了,你们自己去追吧!”
没人回答他,只是在他这话说完之后,马车门便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宝珠和顾凝薇探出身子,惊疑不定地看着前面。
方氏的马车已经走远了,只能看到阵阵烟尘还未完全散去。
想到方才听到的那一声尖叫,顾凝薇并不怀疑车夫的话。
若非真是被劫,方氏不会发出那样的尖叫声。
“小姐,怎么办啊......”宝珠慌得不成样子。
京都治安一向很好,从没听说过谁被人劫走的事情啊,此地离城门尚且不算远,怎么就有盗匪敢劫人呢?
宝珠问顾凝薇怎么办,事实上,顾凝薇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是头回碰上这种事情,宝珠慌张,她更慌张,她再任性跋扈,却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乍然碰上这种事情,则么会知道该怎么办?
车夫见她二人惶然不知所措,似乎也有些动了恻隐之心,便道:“若是前面马车里的人是二位姑娘的家人,那二位姑娘不如赶紧随我回城,先找人来救人要紧,这个时辰,五城兵马司的人正在巡逻,二位姑娘可以向他们求救,小老儿也愿做个见证人,否则凭你二人之力,怕也是救不回人来的。”
这话倒是在理。
顾凝薇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回身往马车里一坐,催促车夫:“快回去!”
宝珠也觉得车夫的话有些道理,见顾凝薇做了决定,便也回身坐回了车厢里,重新关好车门,等着车夫调转马头回城。
车夫很快就将马车掉头了,然后,便快马加鞭往城里赶回去。
这马车本就是临时租用的,自然不会多好,这样疾行起来,可是苦了顾凝薇和宝珠,差点儿连早膳都被颠了出来。
可二人却只能忍着,甚至连斥责的话都说不出口。
被劫走的是方氏,是顾凝薇的亲娘,在那一瞬间的惊慌过后,母女情真占据了顾凝薇的整个脑海,她甚至有一瞬间恍惚觉得,自己此刻肩上担着重大责任,方氏的安危就系在她身上。
这个认知,让顾凝薇无法说出任何话来。
许是知道顾凝薇的忧心和焦急,车夫将马车赶得飞快,方才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此刻不过两刻钟,便回到了城门口。
“二位姑娘,到城门口了!”车夫的话,让顾凝薇心安定了一些。
接着,便听车夫又问:“姑娘是要找五城兵马司的人,还是要去京兆尹衙门?”
车夫这话问的并不奇怪,正常人应该都会先想到这两个地方。
不过,顾凝薇却都不打算去。
她并不傻,虽然还是害怕,但也隐约知道,方氏的事情,不能让外人知道。
所以,她跟车夫说:“先送我们去永乐街。”
车夫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再问什么,而是直接赶车去了永乐街。
永乐街上住的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车夫大约也猜到了,顾凝薇的身份或许不简单,所以,自然不敢再多问。
他不过是个赶车的,富贵人家的事情,哪里敢多问。
第七百零四章:邪风
顾凝薇和宝珠到了永乐街的街口,便叫车夫停了车,不用他再送。
车夫猜到她们身份特殊,故也不多言,将马车停好之后,待顾凝薇主仆下了车,收了车脚费,便赶紧离开了。
顾凝薇主仆并没有要他作证的意思,他自然不会傻得还留下来。
今日之事原本就算他倒霉了,哪里还会再想要跟她们有过多的牵扯。
他不过是一介平头百姓,贵人们的事情,他可管不得!
顾凝薇和宝珠站在原地,目送车夫离开后,立即转身,匆匆往永宁侯府的方向而去。
......
方氏听了方妈妈的话之后,怕事情出了变故,更加怕那些江湖人士真的将她所做的事情宣扬出去,所以便带着方妈妈和袭香出了门。
不过她忘了今日乃是大集会,街上行人甚多,所以马车入了街市,根本就走不快。
方氏心急如焚,但也没办法,只能不断催促赶车的婆子,叫她将车赶的再快一些。
这回出来,她带的都是自己的心腹,但凡有一点儿不放心的,都没敢带着。
她猜着,方妈妈找的那些人之所以临时改变了主意,无非就是求财,那些人,有钱什么事情都做得。
所以,她让袭香多带了银两。
不过,一想到又多费了那么多银子,她便心疼的不行。
如今府里是个什么光景,没人比她知道的更清楚了。
原先她掌着中馈,尚且还有些外来的入账,可如今中馈大权被徐氏剥夺,她这份格外的收入便也没有了。
如今使的银子,全是她自己攒的。
这可都是花一分少一分的东西,由不得她不心疼。
可是再心疼,也没有办法。
她知道自己是被人讹诈上了,可是,她除了妥协,竟然毫无他法。
一想到自己被那些下三滥的“江湖人士”威胁,方氏就忍不住生气。
再加上外面道路不畅,心里的火气便更重了,思来想去,便忍不住迁怒方妈妈。
方氏狠狠地剜了方妈妈一眼,咬牙道:“你办的好事!”
方妈妈自知自己的差事办砸了,这会儿也正懊恼着呢,听到方氏这样说,忙躬身求道:“奴婢办事不利,请夫人责罚。”
这不过是句以退为进的话,方氏此刻哪里有心思责罚她,找人劫持安笙的事情若是真被捅了出去,别说护国公府会怎么样,单徐氏一人,怕也不会饶了她。
早在太后赐婚的那一日,徐氏便敲打过她,言语间不外乎叫她别将主意打到安笙的婚事上头。
她也明白,徐氏这样警告她,并非是真心替安生考量,不过是因为安笙这门亲事,能给永宁侯府带来各种各样潜在的好处罢了。
徐氏就是这样一个人,方氏嫁进顾家这么多年了,哪里能不知道。
可知道归知道,该生气的时候,也还是忍不下去。
若说最开始知道这门亲事的时候,她是带着看好戏的心思去看待的,那么现在,她就是完全淡定不了了。
她原以为,安笙会死的,会在嫁进护国公府之前,被护国公府那个天煞孤星克妻的世子,给克死的。
不光她这样想,这京都里无数的人,都这么想。
可结果却偏偏不如人意!
安笙不仅没有死,还十分得护国公府上下看重,如今竟然还借着这份便利,结识了京中不少有头有脸人家的夫人和小姐。
今日文国公府这个请帖,便是最有利的证明!
这谢家小姐也是个不懂规矩的,安笙有什么?值得她这样对待!
这份请帖,原本应该是她的宝贝女儿的......
方氏不甘心,这人一旦不甘心了,便要去争。
方氏便去争了。
她要毁了安笙的名声,然后毁了让所有人高看安笙一眼的亲事,等这些都没了,安笙便还是永宁侯府那个任她搓扁搓圆的小小庶女,一切都凭她安排。
本来一切都好好地,偏方妈妈这里出了差错,叫她怎能不气!
可现在生气也于事无补了,事情已然出了岔子,她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去补救,只盼那些人真的如她所想,只为求财!
马车在街市中艰难穿行了好一会儿,才稍稍通畅了些。
方氏烦躁的心绪,刚因为耳边的吵闹声变小而降下去一些,便被突如其来的晃动惹得又高涨了起来。
方妈妈见方氏脸色不好,马车也停了,忙厉声喝问出了什么事。
赶车的婆子听见方妈妈问话,忙凑近车门答道:“回夫人的话,前面似乎有人晕倒了,好些人堵在那里,咱们一时过不去了,您且稍稍等等。”
方氏一听这话,便不由着急,于是忙叫赶车的婆子去前头看看,看能否还有别的路通出去。
赶车的婆子不敢违拗方氏的意思,闻言忙应了一声,然后跳下马车,到前头探路去了。
就在这时,周围人忽然觉得一阵风来,扬起阵阵尘沙,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平地起大风,可够邪气的?
不过好在,风很快便停了,前去探路的婆子,也回来了。
结果自然叫方氏失望,除了这一条路能走通,其他路都不行。
方氏只好强自按捺。
约摸着一刻钟的工夫,前面的人慢慢散了,方氏的马车这才再次得以通行。
方氏着急,不免又催促赶车的婆子,叫她将车赶快一些,婆子不敢多话,只能尽力将车赶得再快一些。
她不知道方氏这会儿为何急着出城,方氏没说,她自然也是不敢问的,于是只能闷头赶车。
好容易出了城,路上行人渐少,马车终于快了起来。
赶车的婆子微微松了口气,在方氏的催促下,将车赶的更快。
很快,她们便远离了城门口,路上几乎再看不到其他行人。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大风袭来,吹起路面上的黄土尘沙,将人吹得睁不开眼睛,赶车的婆子下意识地举手去挡,才刚伸了手,马儿便发出一声嘶鸣,接着,车便停了下来。
再接着,路旁坡地里,忽然蹿出了一行持刀的大汉,个个凶神恶煞,将婆子吓得顿时就要尖叫。
但下一瞬,她便被人一下敲晕,再无意识。
第七百零五章:给脸不要脸
安笙辰时出门,辰时过半到了文国公府。
谢婉容听闻丫鬟来报,说安笙到了,喜得忙亲自去二门处迎接。
二人见了面,自是分外欢喜。
“你可来了,”谢婉容双手扶着安笙的手臂,面上是真心的欢笑与亲昵,“我原还以为你病着,怕是不能来了,正后悔与你送了帖子,怕叫你为难呢,可一时又忍不住想,或许举宴这日,你便好了,顾自纠结的不行,这会儿看到你来了,我便也放心了,只是你病这一场,可是又折腾的厉害吧,瞧着又清减了许多呢。”
谢婉容来京都时日不长,真心相交的好友并不多,而安笙正算得上是她真心喜欢的朋友。
所以,安笙病了,她是真心担忧。
她原本不是话多的性格,能一口气同安笙说这么多,足见二人之间的情谊。
安笙听了谢婉容的话,也笑了,笑容里透着真心的亲热,“你若是真不与我送帖,我可要生气的,你既诚心邀我,我又岂会舍得不来?再者这一病,在家里拘的着实难受,今日能出门散散心,却是我的福气呢,喏,带了些小礼物过来,还望你莫要嫌弃才是。”
安笙话音刚落,青葙便将手里的小匣子呈了过来。
谢婉容见状,不由嗔道:“来就是了,带什么礼物,难道我邀你前来,就是贪图你的礼物不成?”
安笙笑道:“知道你不贪这些,可也总是我一片心意不是,再者哪有到人家赴宴空着手来的,从没这样的道理,你只当心疼我是为了不破规矩,况且真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儿,只我一点心意罢了,你便收了吧。”
安笙都这样说了,谢婉容自是不会再推辞,于是便叫人接了过来。
丫鬟接过青葙手中的匣子,呈到谢婉容面前,谢婉容打开一看,就见里面放着一整套的淡青色小瓷瓶小瓷盒等物,不禁有些不解。
安笙解释说:“你也知道,我平日里便好研读个医书什么的,这些日子闷在家里养病,无事可做,便从书上翻出了美容养颜的古方,制了这些美容之物,自己用着不错,便单做了一套与你,说了不是贵重东西,就是我一点儿心意,这下你信了吧。”
谢婉容是知道安笙的医术的,此前也曾听过她那些事迹,对她在医术上的造诣深感佩服,如今听说她是得了古方制成了美容用品与自己,顿时便欢喜地打开来看。
她开的是个小瓷瓶,一打开,便有一股极其淡雅的香味传了出来,沁人心脾,顿时叫人心生欢喜。
安笙在一旁介绍说:“这是梅花玉肌水,取了新开的梅花花瓣汁液并其上新霜的霜水等制成的,每日净面后,拿来匀面可保肌肤水嫩,是用在面脂前的。”
谢婉容听她这一番解释,更是觉得喜欢异常,“这香味本就雅致,名字更加雅致,也就是你能想到做出这些东西来了。”
说着,便又要去看别的。
不巧这时候又有别的客人来了,谢婉容的贴身丫鬟惠珠便小声提醒道:“小姐,陆家小姐来了。”
谢婉容闻言,忙抬首去看,正见护国公府大小姐陆佳敏带着丫鬟婆子款款而来。
安笙也回过头去,便也见到了陆佳敏。
若是旁人,安笙便也找藉口躲了去了,可这陆佳敏,毕竟是陆铮的大堂姐,再怎么着,面子还是要顾的,于是安笙便也没有走。
陆佳敏已经带着丫鬟婆子走近了。
谢婉容是主人,自不好不迎一迎,但是此刻安笙又在,她便不想放安笙一个人在这等着,便有些犹豫。
安笙见她为难,便说:“你先去招待别人就是,不必管我,我们俩的关系,不必如此客气。”
谢婉容听她说的亲近并不勉强,心里也觉得高兴,便没有同她客气,跟她点点头,便带着惠珠迎陆佳敏去了。
陆佳敏是个清冷性子,待谁都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不过谢婉容身为今日宴会的主人,来日的文国公府二儿媳,陆佳敏还是给了她些面子的,虽话也不多,但至少没有冷着脸。
说话间,她们已经走到了安笙跟前,安笙正要打招呼,就见陆佳敏不咸不淡地朝自己瞥了一眼,随即收回,眼中闪着半是嘲讽半是施舍的光。
青葙脸色顿时就变了!
陆佳敏此举,分明是在打安笙的脸!
安笙虽只是永宁侯府的一个庶女,回京时日也不长,可她如今却也是护国公世子的未婚妻!
护国公世子是谁?是陆铮,是陆佳敏的嫡亲堂弟,陆佳敏就算不说多么亲近,可也不该是这副倨傲的嘴脸吧!
陆佳敏此举实在反常,她往常虽也不好接近,但却不至于这般不通人情世故......
既不是不懂,那便是故意了......
安笙忽然有些想笑,有意思。
陆佳敏这样做,不知是否受了谁人的指使呢?
是她想的那两个人吗?
怕是也没有别人了。
既然别人不想要脸,那她自然也无需顾忌诸多,反正她又没嫁进陆家,陆佳敏又凭什么以为,自己要受她这份闲气?
再者,就算她嫁过去了,那又如何?
一个堂姐,竟也想要做堂弟家里的主了?
谁给她的自信!
谢婉容也发觉了陆佳敏的反常,与公与私,她都不喜欢陆佳敏这份做派,今日自己举宴,请来的自然都是客人,陆佳敏这么对待安笙,也是在落她的面子,况且,她心里本来也是向着安笙的。
可是,正因为她是宴会的主人,才有更多的不得已。
她没办法明着替安笙出头,但见安笙受了欺辱,心里也是不快。
正当谢婉容犹豫之际,安笙却先说话了,仍旧是那副和和气气,温温柔柔的模样,但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怎么柔和。
安笙轻轻笑了一声,跟没看见陆佳敏似的,只对谢婉容道:“来了有一会儿了,也该去拜见夫人,否则夫人知我来了却不去拜见,可要以为我无礼了。”
谢婉容一听安笙的话,顿时便暗暗笑了。
安笙这话明着是在说自己,可实际上分明就是影射陆佳敏不知礼数。
可话虽如此,却又叫人挑不出错处来,真是高明。
第七百零六章:求救
谢婉容都听出安笙的话意有所指,陆佳敏自然也听出来了,所以立即脸色就变了。
谢婉容见她面露恼色,怕她发作起来为难安笙,便忙岔开话头,做出热情招待客人的样子,道:“快别都在这里站着了,到里头说话去吧,姑母和表嫂都在里头呢,若知道我将你们留在这里不进去,必要恼我。”
说着,便要引二人进去。
今日谢婉容毕竟是主人,她都这般说了,陆佳敏纵然心中有气,却也不好发作出来,只得甩了安笙个冷脸,然后一脸倨傲地昂首走了。
她当先走了,谢婉容便也拉着安笙往里面走,一面走,还一面暗暗朝安笙使眼色。
安笙知道好友的意思,便含笑朝好友点了下头,示意她自己没什么要紧,谢婉容这才放心。
进了内院,先去拜见文国公夫人和文国公世子夫人,陪着二人略说了会儿话,便分次去坐了。
陆佳敏的位置跟安笙不在一处,再加上又有文国公夫人和文国公世子夫人在,二人倒也相安无事。
陆续又有别的客人到,谢婉容出去迎了几次,客人方才全部到齐。
待客人都到齐了之后,谢婉容这个举宴的主人,便开始张罗着请各位小姐去暖房里赏花。
文国公府的暖房,在邺京城内,可是颇负盛名的。
在场的小姐们又大都存心想要跟她打好关系,闻听此言自是欣然同意。
于是,一群小姐们便决定先去暖房赏花。
安笙对这些花花草草的兴趣并不大,不过也不想显出自己的特殊和不合群来,便随着众人一道过去。
路上陆佳敏有意无意地集结几位小姐想要孤立她,安笙也并未理会。
她现在可没什么闲工夫搭理陆佳敏,这个时辰,陆铮那边的事情,应该已经成了吧?
......
永宁侯府。
顾凝薇和宝珠回到永宁侯府后,本想立即去找徐氏求救的。
但是她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此举有些不妥。
她现在去徐氏那里求救,应该怎么跟徐氏说?说她跟踪自己的母亲,然后亲眼看着歹人将自己的母亲劫持了,她回来报信么?
顾凝薇纵然再骄纵,也知道这话有些不妥。
可是不去求救的话,方氏真出了事可怎么办呢?
方氏是被歹人掳走的,谁知道那些人是求财还是为了什么别的?
她现在不说,若耽误了营救方氏的最佳时机,岂不是害了方氏么?
“小姐,您怎么了?”宝珠见顾凝薇走着走着,脚步忽然慢了下来,现在居然还停下了,不由着急。
这时候,顾凝薇还在想什么,不该赶紧找人去救方氏么?
若是再耽搁一会儿,方氏遇害了,岂不是糟了!
顾凝薇听到宝珠的话,犹豫了片刻,道:“我...可我该怎么跟祖母说呢?”
宝珠一听顾凝薇这话,便明白过来了。
可不是么,该怎么跟徐氏说这个话呢?
她也是急糊涂了,竟然忘了,若是顾凝薇去找徐氏求救,势必是要解释她是如何知道方氏被人劫走的,这......
宝珠迅速分析了一下厉害关系,灵机一动,道:“小姐,要不咱们就跟老夫人说,是有人来给您送的信儿,您不知真假,但心里又实在担心,所以才来找老夫人的?依奴婢看,咱们不光要找老夫人,还应该叫人给侯爷和世子传信儿,这么大的事情,总得叫侯爷跟世子知道啊!”
顾凝薇一听宝珠的话,也觉得颇有些道理,略想了想,便道:“也好,便依你所言吧。”
说罢,便提着裙摆,匆匆往松鹤堂方向跑去。
她们主仆跑得急,是以也并没有注意到,在她们主仆跑走之后不久,有一道紫色的身影,匆匆闪过。
一刻钟后,顾凝薇和宝珠到了松鹤堂,于此同时,宋氏的贴身丫鬟兰英也匆匆回到了松风苑。
“祖母,大事不好了!”顾凝薇一进到徐氏的房间,便大声哭道。
徐氏被她这副样子唬了一跳,略镇定了一下,忙问:“怎么了?慌里慌张的?”
其实她是想要斥责顾凝薇没个世家小姐样子的,可是一看顾凝薇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便将即将出口的斥责咽了回去。
看顾凝薇这副样子,想来应该是真有什么急事吧,徐氏想。
徐氏还真就没料错,顾凝薇确实有事,而且还不是件小事。
“祖母,我娘被人劫持了!”顾凝薇扑到徐氏面前,哭道。
徐氏闻言顿时一惊,顿了片刻才厉声道:“你说什么!”
“祖母,我娘叫歹人给劫持了!”顾凝薇哭哭啼啼地道,“方才孙女接到一封神秘来信,说是有人劫持了我娘,叫孙女一人出去赎人,孙女惊骇莫名,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便应着那信上所说的地方追过去了,结果,结果当真看到我娘被人劫走了!祖母,这可怎么办啊,那些人都拿着刀呢,凶的不得了!”
徐氏先是被顾凝薇这话吓了一跳,但紧接着又觉得有些不对,“你说你追着出去,看见你娘被人劫持了?你接到这样的信,为何不来与我说,不与你父亲说,你个姑娘家家,怎么敢如此大胆!还有,那信呢!”
顾凝薇被徐氏连声责问吓得几乎忘了要哭。
可哪里有什么信呢?那不过是她欺骗徐氏的一个托词罢了。
本以为徐氏着急之下,不会注意这些的,谁知道,徐氏不仅注意了,还抓着不放。
怎么办,怎么办,若徐氏知道自己是骗她的,定不会饶了她,她可不能救母不成,反倒还将自己搭进去了啊?
顾凝薇心头思绪急如电转,忽然之间,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于是忙道:“那信上说必须让孙女一个人出去,孙女怕他们伤害母亲,便没敢同您和爹爹说,哪成想,孙女也是被他们给骗了啊!幸亏孙女和宝珠机灵,半路发现不对,赶紧叫车夫调转马头回城,这才逃过一劫,祖母,孙女好害怕啊,是什么人要这样对我与母亲呢,祖母,您可要为孙女和母亲做主啊,您快救救母亲吧!”
第七百零七章:各有打算
顾凝薇的话若仔细想来,其实有多处经不起推敲,不过,她哭得实在可怜,所以即便是有些经不住推敲,一时也叫人不忍再问了。
况且,徐氏也不觉得顾凝薇真敢拿这么大的事情开玩笑,不管怎么说,现在将方氏救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徐氏迅速定了下心神,抓起顾凝薇,道:“你先别哭,先同我仔细说说当时的情状。”
然后,又吩咐徐嬷嬷,“快些叫人给侯爷传信,就说家里出了大事,叫他赶紧回来,将世子也叫回来。”
徐嬷嬷知道兹事体大,也不敢耽搁,闻言忙应了一声,然后赶紧叫人去找顾麟和顾琮父子。
徐嬷嬷去叫人的工夫,顾凝薇已经将方氏被劫持的情况,真真假假的与徐氏说了一遍。
她倒是并不觉得心虚。
其实除了隐瞒自己那一段,还有方氏原本打算叫人劫持安笙这件事之外,该说的她几乎都说了。
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将方氏救回来,顾凝薇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敢明目张胆地欺骗徐氏。
她也有把握,徐氏听完她的话之后,并不会怀疑她。
果然,徐氏听了她的一番讲说之后,只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便立即吩咐徐嬷嬷,“先叫人赶紧去京郊查一查,我倒是想要看看,哪个贼人这般胆大,光天化日之下的,竟敢在京郊劫人!”
徐嬷嬷刚应了声是,却又听徐氏嘱咐,“找人归找人,动静也别闹的太大,好好交代一下。”
徐嬷嬷知道徐氏这样吩咐是为了什么,于是赶忙应道:“老夫人放心吧,奴婢会好好交代下去的。”
徐氏点点头,嗯了一声。
徐嬷嬷办事,她还是放心的,但愿这件事不会闹得太大,若是动静闹得太大,难保不会影响永宁侯府的名声,方氏可是永宁侯府的当家夫人,若是叫人知道她被贼人劫持了,可说不定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呢!
她可不想永宁侯府积年的名声,毁于这件事情上面。
顾凝薇对于徐氏的安排,也并未发表意见,她知道,徐氏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否则的话,方才她直接就嚷开了,断不会犹豫了一阵之后,才自己跑来向徐氏求救。
现在徐氏命人去救方氏,她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一些。
不管怎么说,徐氏肯出手救人,总是多一分希望的。
再加上徐氏已经叫人去叫顾麟和顾琮了,想来定会救回方氏的。
......
松枫苑。
宋氏听完兰英的话,顿时就愣了,随即又是一惊,忙问:“你说的是真的?”
兰英闻言便道:“夫人,奴婢怎敢拿这种事情来骗您,奴婢当时虽离大小姐还有些距离,但大小姐的话,奴婢也是到了的,奴婢可是亲耳听见,大小姐和宝珠说,大夫人被人劫持了!奴婢看大小姐那样子,想来应该是去松鹤堂找老夫人了,这会儿,怕是应该朝老夫人求救呢。”
宋氏听了兰英这一番话,顿时就激动了,“方氏那女人竟被歹人劫持了?哈哈,这可真是老天有眼,老天爷都看不过这女人作恶多端,要来惩罚她了!”
“夫人,您看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兰英见宋氏似乎太激动了,激动的都忘了正事,便提醒道。
宋氏一听这话,顿时反应过来,忍不住拍手道:“你说得对,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呢,咱们现在应该想想,该怎么好好的利用这件事才对。”
能看见方氏遭殃,大概是宋氏现在最欢喜的事情了。
宋氏冷静下来,便开始想着要如何利用这次的事情。
想了一会儿后,她才道:“按照我对松鹤堂那个老虔婆的了解,出了这样的事,她必然不会叫人大张旗鼓的去找,肯定是派人暗地里悄悄地查,就是怕这件事情闹开了,影响侯府的名声,可是,若这件事真就这么悄悄地揭过,如何对得起老天爷给我这般好的机会?所以,绝对不能叫她们如愿以偿,她们不是怕这件事闹大了么,那我就偏偏叫它闹大!”
宋氏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兰英知道她恨方氏,所以自然不想见到方氏好过,可是,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妥?
“夫人,”兰英有些忧心,“可是一旦侯府声名受损,咱们小姐以后找婆家,怕是也要受影响的啊。”
兰英知道,宋氏做这些事情,为的都是顾菱这个女儿,所以,她想要劝宋氏,也只能从顾菱身上下手。
不过这一次,她倒是想错了。
宋氏不是没考虑到顾菱,恰恰是已经考虑了,才会有此决断。
宋氏摆了摆手,神情凝重了一些,“你说的事情,我已经考虑过了,可是兰英你想过没有,即便侯府有再好的名声又如何?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你难道还看不明白,那些人哪里会真心替菱儿寻觅良人?我实话同你说吧,这个家,我早就不想待了,以前是我想左了,太过贪心,怨不得别人,可现在我想开了,我自己手中有钱,老爷大小也担着个京官的名头,菱儿以后便是嫁不进王侯公卿之家,难道还能嫁给平头百姓不成?我就菱儿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与其叫她去过那种仰人鼻息的日子,我宁愿她一生富贵安乐,所以,这侯府的名声与我,不过鸡肋,有于没有,差别不大,既如此,我又何必费心帮她们遮掩!”
这话宋氏以前倒也略说过几句,但并没有如今日这般,说的如此透彻过,兰英听后,心内也不由感慨,但仔细想想,却也觉得宋氏所言极有道理。
“夫人,奴婢明白了,那奴婢这就出去安排一下,再想办法打听一下松鹤堂那边的动静。”
宋氏闻言,便点点头,嗯了一声,道:“好,你先去吧,若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及时来报。”
兰英福身应是,然后便又匆匆出了门,前去打探消息去了。
就在兰英想办法从松鹤堂里打听消息的时候,接到徐氏传话的永宁侯顾麟和世子顾琮,也匆匆回到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