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惊异
惠妃情急敷衍,太子又岂会看不出来。
“惠妃娘娘这是来见母后?”若是平日,太子并不会问这种话,皇后虽不太理六宫之事,但却仍是六宫之主,有妃嫔来见皇后,也并无什么不妥,皇后见与不见,也自有计较,却不需他来问这种话。
太子此刻这般问,虽也并不算多失礼,但到底有些奇怪。
莫不是,因为此刻皇上也在凤仪宫还未离开的缘故?
太子妃也有些奇怪太子今日的反常。
按她所了解的太子,不该是这样的人,可太子偏偏做了,难道当真以为惠妃是来皇后面前争宠,心有不忿才会如此?
可太子妃总觉得太子不是这样的人。
虽心有疑惑,但太子妃也未曾多话,她既嫁予太子,那一切都当以太子为先,便是太子真要为难惠妃,她也不该向着惠妃,只能在太子做过了的时候,出言劝阻。
太子妃打定了主意,所以并未多话。
太子妃怀疑太子这话问的奇怪,惠妃又焉能不怀疑?
都是宫里待久了的人了,哪能这点儿事情都看不明白。
可正因明白,这话才不好回答。
她本就是来见皇上的,若此刻欺骗太子,说是来见皇后的,那待会儿见了皇上又该如何说?
若她与太子的对话被皇上知道了,那便是欺君之罪,她如何敢?
可是敢与不敢的,此刻她又有选择吗?
“太子......”惠妃声音有点儿急,可才刚开了口,却又被人打断了。
“太子殿下!”这声音一传过来,惠妃便脸色一变。
慧心!
慧心怎么来了?难道,是四公主不好了!
打断惠妃娘娘说话的,正是慧心。
慧心匆匆跑过来,跪地向太子和太子妃行了一礼,然后便哭道:“求太子殿下救救四公主!”
四公主?!
太子妃闻言便是一愣。
太子却好似明白了什么,忙道:“你别忙着哭,四公主怎么了?”
方才突然碰见惠妃,他便觉得事情有些蹊跷,看来他猜的果真没错,确实是四公主出事了。
“殿下,四公主突然发了高热,求太子殿下指名太医给四公主瞧瞧吧。”
慧心这话一说完,不光太子妃脸色不对,连惠妃脸色都不对了。
“慧心,你......”惠妃不明白慧心为何向太子求助,这种事情,怎可求到太子面前去,这丫头莫不是疯了!
慧心自然没有疯,不仅没有疯,相反,她还想的很明白。
她之所以下定决心来求太子,皆因明白,太子念在昨夜四公主救了杜家少爷的份上,定会找一名靠谱的太医来给四公主瞧病。
若非情势所迫,她又怎会来求太子?惠妃娘娘又怎会想要来求皇上?
还不都是因为,担心荣贵妃从中作梗,更担心她们人微言轻,太医不重视四公主。
可四公主的情况,真的不能再拖了。
“太子殿下,四公主发了高热,太子殿下一向仁爱,奴婢斗胆恳求太子殿下,安排太医去为四公主诊治。”
“慧心!”惠妃懵了,她哪里知道慧心的想法,只以为慧心是急昏了头了,才会看见太子,便求上了。
惠妃神情变了几变,但很快便敛了满眼惊疑,转身向太子道:“太子莫怪,这丫头是昏了头了,非是故意冲撞太子和太子妃,还望太子和太子妃莫要同她计较。”
说着,惠妃又喝命慧心,“还不赶紧向太子和太子妃赔罪,你这个丫头真是昏了头了!”
惠妃急的不行,却不想,居然听见太子说:“惠妃娘娘莫急,这丫头倒是个忠心为主之人,惠妃娘娘也无需责她,孤多嘴问一句,惠妃娘娘来此,可也是为了四公主?”
话既说到这个份上,惠妃哪里还能再瞒着,倘或得罪了太子,别说见皇上了,皇后娘娘也不会给她好脸色。
思及此,惠妃只好勉强扯出抹笑来,道:“叫太子看笑话了,不瞒太子,我确实是为了四公主而来。”
此时此刻,惠妃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她是皇上的妃子又如何,一个不得宠的妃子,如何与太子比肩,她承认也得承认,不承认也得承认,若是太子说句话,未必不如皇上。
罢了,也算慧心这丫头误打误撞,既已经同太子说了,便求一求吧。
为了四公主,她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正当惠妃打定主意想要求太子帮忙的时候,却听太子道:“惠妃娘娘一片慈母情怀,孤深感敬佩,既今日碰上了,孤也不能不管,这样,孤这就安排太医过去看看,惠妃娘娘放心就是。”
说罢,太子便招来贴身内侍,让他传自己命令,去太医院找几名医术高明的太医去四公主那里看看。
惠妃没想到太子会答应的这样痛快,顿时都忘了反应,还是慧心谢恩的声音,将她从怔愣中拉回了现实。
“如此,便多谢太子了。”惠妃嗫嚅了一瞬,福身谢道。
“惠妃娘娘客气,父皇母后自小教导孤要爱护兄弟姐妹,今日碰上四公主生病,孤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太子这话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惠妃不知道,她只知道,四公主有救了。
太子似乎知道惠妃急着回去看四公主,也没再拉着惠妃说什么,惠妃也没有再提去凤仪宫的事情,谢过太子之后,便带着采星和慧心匆匆走了。
太子命令一下,太医院那边很快便派来了三名太医,都是医术高明,德行兼备的老太医。
三名太医诊脉过后,皆说四公主是寒气侵体才会发热,虽情况有些凶险,但到底医治的及时,并不会有大碍。
惠妃这才算是放了心。
送走了几名太医,惠妃又安排人下去煎药,如此,也才有时间来“审问”慧心了。
慧心忽然跑去求太子,惠妃早就怀疑了,不过,当时当着太子与太子妃的面,她不能说什么,可是眼下,她却是不能什么都不问的。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惠妃这些年被荣贵妃磋磨出了一副好性子,如今这般冷下脸来,却也是十分唬人的。
慧心登时就吓得跪了下去。
第六百七十八章:坦白
东宫。
太子和太子妃拜见过帝后之后,便回了东宫。
新婚燕尔,帝后怜惜太子妃,用过早膳之后,便叫太子带太子妃回东宫了。
原本走的好好地,却不想碰上了惠妃。
碰上了惠妃倒也没什么,只是太子待惠妃的态度,着实叫太子妃有些疑惑。
她知道太子仁厚,宽以待人,这些话所有人都在说,可她就是觉得奇怪。
这让她不由地又想起了昨夜的太子。
昨夜乃是她与太子的新婚之夜,太子待她也颇为柔情,她心里自是欢喜又害羞的。
可是,她总觉得,太子的柔情之下,却又有几分不经意的走神。
走神?
太子在新婚之夜,为何会走神呢?
难道,是对她无意?
一想到这个可能,太子妃的脸不由地有些白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多想,出嫁从夫,她身为太子妃,当以贤德大度辅佐太子,替太子掌管内宫,可是,她就是......
“菁儿,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太子妃的异常,终究还是没有躲过太子的眼睛。
听到太子问她怎么了,太子妃下意识地便摇头道:“妾身无事。”
话虽这样说,可又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在太子妃这个年纪的女子来说,她已经算是会隐藏情绪了,可到底还是隐藏的不够好,至少在太子面前,却是隐藏功夫做得不到家的。
太子挥退了殿内伺候的宫人,自己拉着太子妃到榻前坐下,温声问道:“是不是昨儿没歇好?”
太子妃想说不是,可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变成了是。
从与太子定下婚约后,她便一直被教导,以后万事要以太子为尊,她原也以为自己能心甘情愿做到这些的,可真到了这一日,才知道多艰难。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太子的表情,所以,也忽略了太子眼中的无奈。
“菁儿,你是否有话想问我?”太子用的是我,而非是孤,这样明显的差别,太子妃自然也听出来了。
也许是太子的态度给了太子妃勇气,又或许是刚为人妇还没能完全转过弯儿来,太子妃终究还是将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
“妾身斗胆敢问殿下,殿下可是对妾身,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吗?”
“为何会这样问?”太子顿了一瞬,反问道。
太子妃便又犹豫了,好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似乎又泄了个干净。
见太子妃神色又低落了下去,太子暗暗叹息了一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与寻常有些不同?尤其是昨夜和今早,或者说,是方才遇见惠妃娘娘的时候?”
太子妃没想到自己没敢问出来的话,却直接叫太子说了出来,顿时惊得不行。
太子一看她这样,便知道自己猜的没有错。
“其实,不是我与寻常不同,而是昨夜发生了一件事情,之所以未同你说,也是怕你担心。”
“妾身斗胆,可否敢问殿下,是出了什么事?”太子妃大概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话既说到了这个份上,太子自然也不会再瞒着太子妃,况且早晚是要说的,这种事情,又哪会真瞒着太子妃不说。
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说,一来确实是怕太子妃担心,二来,也是怕今早向帝后请安的时候,太子妃会露出不对来。
昨夜太子已经派暗卫问过右相和杜海峰父子俩的意思了,这父子俩与太子想的一样,都不想打草惊蛇。
他们知道这件事乃荣贵妃所为,是从四公主口中得知的。
可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且不说四公主到时候愿不愿意在皇上面前揭穿荣贵妃,即便四公主愿意,但仅凭四公主一人所言,却实在有些难以服众。
毕竟除了四公主和她的宫婢之外,再没有其他人见到,是荣贵妃身边的人带走了杜奕衡。
没有证据,一切就都不能作数,即便他们心中清楚仇人是谁,却仍旧无法指认出来。
当然,这个仇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可也不能操之过急,必须得拿到足够扳倒荣贵妃和大皇子的证据,才能将这件事捅到皇上面前去。
不光是这一件,还有许多件,都要拿到证据,才好说话。
没有证据,一切便成了阴谋陷害,成了构陷。
这也是太子昨夜瞒着太子妃的主要原因所在。
杜奕衡情况不稳,若是被太子妃知道,难免焦急,昨夜昭阳宫派了那么多人守在东宫外头,就是想要看他们的反应。
而他也让他们看了。
当然,这只是他想让他们看的一面。
他就是要让荣贵妃和大皇子看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看不明白,便会焦虑着急,而越焦虑着急,便越容易出错,出了错,才有机会寻找证据。
......
凤仪宫。
太子与太子妃走后不久,惠帝便也离开凤仪宫了。
惠帝走后,皇后身边的女官文鸳便走到皇后身边,俯身低声道:“娘娘,惠妃娘娘方才来了,不过,被太子殿下拦回去了。”
皇后听了文鸳这话,微微有些惊诧,但也只有一瞬,旋即便恢复了正常,问道:“太子怎么挡了她?”
文鸳答说:“其实也不算是太子殿下挡了惠妃娘娘,只是惠妃娘娘所求之事,正好被太子殿下解决了,惠妃娘娘便也没有进凤仪宫。”
皇后沉吟了片刻,又问文鸳:“可是四公主怎么了?”
“娘娘明断,确实是为了四公主殿下,听说四公主殿下发了高热,惠妃娘娘这才会来凤仪宫,如今太子殿下已经叫了太医过去,惠妃娘娘也就安心了。”
皇后听了文鸢这一番解释,微微点了点头,片刻后,才又道:“你去挑些补身子的药材,给四公主送过去,就说本宫心疼四公主病了,拿些药材去,聊表心意。”
文鸢听了皇后这话,只微微愣了一下,便明白过来了,立即福身应了声是,然后,转身去库房命人拿药材去了。
皇后此举,既是送药,却也同时有着敲打之意。
同在宫中,皇后自是了解惠妃,知道惠妃不是个蠢的,如今定然已经知道了昨夜之事。
既知,便必得敲打。
第六百七十九章:敲打
倚翠宫。
惠妃听完了慧心的话,人就愣了。
慧心等了半晌,都不见惠妃有反应,终是耐不住,偷偷抬头瞧了一眼。
结果就见到,惠妃一脸惨白的样子。
慧心登时吓了一跳,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她便是个宫婢,也知道昨夜之事,兹事体大,牵连甚多,稍有不慎便会惹来麻烦。
可是,事情已经做了,她总不能现在跟惠妃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时间倒退回去,她一定能劝住四公主,不让四公主趟这趟浑水。
且不说时间会不会倒流,便是时间倒流了,她就能劝住四公主吗?
答案只怕还是否定的。
无论时间回不回得去,她都劝不住四公主。
但现在见惠妃这样,慧心还是害怕了,比昨夜更加的害怕。
“娘娘,都是奴婢的错,您责罚奴婢吧,奴婢不该瞒着您,奴婢昨夜就该跟您说明情况的。”慧心伏地哭道。
她是真怕了,她自小跟在四公主身边,四公主待她亲近,惠妃也不是苛刻之人,她心中是敬重惠妃和四公主的,也忠心。
也正因如此,才会自责,觉得自己昨夜没有劝住四公主。
惠妃又如何不知慧心所想。
她确实是想要责罚慧心的,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敢瞒着自己,若不拘束,以后万一酿成大错如何是好。
可她也同时明白,慧心也并没有什么错。
她是四公主的丫头,合该忠于四公主,惠妃在后宫里斗了那么多年,深知一个忠心不二的奴才,对主子的重要,所以,她又不能罚慧心。
不光不能罚,还要赞。
“行了,起来吧,”惠妃的声音听上去分外疲惫,“你也是听你主子的,本宫若是罚你,你主子醒了,岂不要埋怨本宫,只是你们主仆俩也太过大胆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敢瞒着我!”
惠妃要赞慧心,到底不可能真的太捧着,毕竟她是主,慧心是奴,主仆之间,亲密可有,但规矩不能乱。
规矩若乱了,以后再想要立起来,便难了。
慧心听了惠妃的话,顿时哭的更凶,正要再说什么,却见采星匆匆走进来,福身道:“娘娘,皇后娘娘身边的文鸢来了。”
惠妃一听文鸢来了,表情立时变了,随即便叫慧心起来,又叫采星赶紧去请文鸢进来。
俗话说得好,宰相门前七品官,这话放在官场适用,放在后宫,同样适用。
文鸢是皇后身边的女官,自来身份便高于其他宫女,甚至于,是高于很多不得宠的皇上的女人的。
惠妃失宠多年,哪里敢在文鸢面前端架子。
更何况,才听了慧心的话,惠妃总觉得,文鸢此刻前来,目的并不单纯。
文鸢此来,目的确实不单纯。
虽明面上是皇后听说四公主病了,特意派她来送药材,表示下关心,但实际上,却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文鸢被采星请进了四公主的寝殿之中,见了惠妃,忙福身行礼,“奴婢见过惠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惠妃等文鸢这话说罢,忙笑着叫了起。
若是从前,她也不至于对文鸢这样客气,虽说文鸢是皇后身边的女官,可她毕竟是有位份的宫妃,断不至于太过讨好文鸢。
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她失宠,带着女儿在这深宫中活的小心翼翼,又岂敢在皇后身边的女官面前拿大?
这些年的磋磨,叫惠妃早就摆不起架子了。
文鸢起身后,便道:“娘娘听说四公主殿下昨夜侵了寒气病了,所以特命奴婢过来瞧瞧,这些是皇后娘娘命奴婢带来的药材,还望惠妃娘娘莫要嫌弃。”
惠妃听了文鸢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扯唇笑了笑,道:“皇后娘娘慈心,本宫这里先行谢过了,四公主已无大碍,还叫皇后娘娘挂心,本宫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娘娘太客气了,”文鸢笑的倒是从容,“皇后娘娘说了,四公主殿下既唤娘娘一声母后,便是娘娘的孩子,做母后的心疼自己的孩子,实属应当,惠妃娘娘莫要有什么负担才是。”
“娘娘所言极是,倒是本宫愚钝了。”惠妃笑得总算比方才自然了一些。
“那奴婢便不打搅四公主殿下养病,先行告退了。”文鸢说着,又福身行了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采星出去相送,回来后看着桌上摆着的各式珍贵药材,想了想,问说:“娘娘,皇后娘娘这是......”
惠妃摆了摆手,明显不欲多说,只沉声吩咐道:“药材拿去收好,都是好东西,给四公主补身子也好,昨夜之事,你们且记着,万万烂到肚子里去,若是本宫知道谁敢乱说......”
惠妃的脸色很冷,她已经很多年不曾这样了,采星和慧心见状,忙都跪下说道:“奴婢不敢。”
惠妃摆摆手,叫她们二人起身,神情有些疲惫。
这便是宫里人说话做事的方式,话不必说得太清楚,彼此心知肚明便可以了。
方才听采星说文鸢来了,她便有些疑心,后听了文鸢一番话,便知道这不仅是自己疑心,而是事实。
皇后叫文鸢过来,一则是为了送药材,二却是要敲打她,让她闭紧嘴巴......
但仅仅只是闭紧嘴巴吗?
惠妃不禁有些担心。
若只是闭紧嘴巴,那并不是什么难事,可若是有朝一日,皇后想让四公主出面,做人证揭发荣贵妃,那又该如何是好?
因惠妃脸色不好,采星和慧心都不敢多话,小心地将药材收好之后,便去伺候四公主了。
......
陆铮下了早朝之后,便直接回了护国公府。
回府不久之后,却又出了门,而且,还不只是他一个人出门,还有其母护国公夫人林氏,一道通行。
母子俩去的也不是别处,正是永宁侯府。
昨夜陆铮回府之后,时辰虽晚,但林氏一直等着儿子,自是没睡,所以,儿子回来之后,便将相府那边的事情都问了。
得知安笙为了救杜奕衡受了“重伤”,林氏便急着去永宁侯府看一看。
陆铮正愁着如何去看安笙呢,所以便叫林氏等他下朝,一道过去,这才有了母子同行的情景。
第六百八十章:亲疏有别
安笙是辰时过半醒来的,一夜好眠,让她的气色看上去比昨夜好了许多。
昨天夜里,她回来的太晚,青葙又不敢点太亮的烛火,所以,并没有太过看清楚安笙脸色如何,这会儿服侍安笙梳头,倒是看出来了。
见安笙眼下一片青黑,青葙便心疼地蹙紧了眉心,“小姐,待会儿用了早膳,您再去歇歇吧,您瞧,您眼下都有青影了。”
安笙闻言,便朝镜中看了看,见自己眼下确有些青色,但也不算很严重,便道:“无妨,歇上两日便没事了。”
青葙并不知道昨夜安笙到底是如何救杜奕衡的,昨夜那种情况,她也没法问,眼下倒是可问了,但又惦记着安笙早膳还未用,便想等安笙先用了早膳再说。
没成想,青葙这话,在安笙用了早膳之后,也没有问上。
是没有问上,而不是不想问。
安笙这边才用了早膳没一会儿,方氏身边的袭香便来了。
“她怎么来了?”青葙一听说袭香来了,顿时如临大敌。
没办法,袭香是方氏的人,方氏对安笙什么样,青葙是清楚的,所以自然是防备甚深。
“你先去看看怎么了。”安笙想了想,对青葙道。
青葙闻言,福身应了声是,然后便去了外堂。
“姐姐来了,”青葙一出去,便端起笑脸,冲袭香道,“我说今早喜鹊怎么跑来挂枝呢,原来是姐姐来了啊,姐姐快坐下喝杯茶吧。”
袭香闻言,忙摆手说不用,尔后也笑盈盈地道:“青葙妹妹太客气了,茶今日便先不喝了,我过来,是奉了夫人的命令,特来瞧瞧二小姐的,护国公夫人与世子来看二小姐了,现就在前厅呢,夫人差我来问问,二小姐可能见上一见?”
“护国公夫人和世子来了?”青葙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敛眉道,“姐姐容我去回禀小姐一声,再来答复,可好?”
这话问的颇为客气,袭香自然不会不答应,于是忙说:“该当如此。”
青葙便又回到了内室。
“小姐,”青葙一回去,便匆匆走到安笙床边,然后,俯身低声道,“护国公夫人和世子来了,说想要见见您,夫人派袭香来问您可方便见见。”
安笙闻言,略一沉吟,吩咐道:“你去回复袭香,便说我能见。”
青葙应了声是,然后转身又出去了。
袭香得了青葙的肯定答复,倒也没多留,转身便走了。
送走了袭香,青葙赶紧又返回了内室。
“小姐,看夫人这意思,怕是也要跟过来,老夫人那头倒是没什么动静,您看,可要奴婢替您再扑些细粉在脸上?”
安笙闻言便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装病,不过是当日权宜之计罢了,病了有几日了,也该好了,就这么见便可,不必再故意装假。”
安笙都这样说了,青葙自然没有再多问。
过了有一刻钟左右,林氏和陆铮来了,同行的只方氏一人。
顾麟下了朝,便去兵部上职了,此刻并不在府中。
按说林氏和陆铮来了,确实需要顾家出个人来陪着,方氏的身份,做这个陪客的主人并不过分,可是,前几回林氏和陆铮来她都未曾陪着,怎么今日,倒来了?
还有徐氏,往常这种时候,徐氏都是最积极地,怎么今日却没有过来?
心有疑惑,安笙却也没表现出来,只静静等着。
很快,林氏她们便进来了。
安笙在床上靠着,见到林氏,便要行礼。
林氏忙快步走到床前,将她按住了,“快别拘礼了,你病还未好呢。”
说话间,青葙和紫竹已经在床边放了两张凳子,一张就在林氏身后,另一张离得不远,在一旁。
林氏动作快,所以方氏便被落下了,等她走到床前的时候,林氏已经坐下拉着安笙的手说话了。
竟是没管方氏。
林氏本就不待见方氏,若非不想安笙为难,她是理都不想理会方氏的,更遑论叫方氏带着来见安笙。
不过,林氏能不理会方氏,安笙却不行,所以,她便微微俯身,唤了一声“母亲”。
方氏听到安笙叫她,便笑了一声,然后也坐了下去,道:“快别拘礼了,护国公夫人都体恤你体弱不叫行礼,我这个做母亲的,若是再叫你拘礼,岂不是不心疼你?”
话虽这样说,但安笙俯身行礼的时候,却也没有拒绝,可见这话非是出自真心。
林氏最不爱听这种阴不阴阳不阳的语气,闻言便道:“我是心疼安笙,这可是我未来儿媳妇,我不心疼她,还心疼谁呢,夫人看我这话说的对吧?”
这话对不对?自然是对的,可方氏就是不爱听。
她所期望的,是林氏对安笙毫不在意,甚至是厌恶愤恨,而非如今这样,还未娶进门呢,就护得紧紧的。
可她敢拿话刺安笙,却不敢拿话挤兑林氏,因而,也只好笑着附和说是。
只是心里到底是不甘愿的,面上虽做的叫人看不出什么错来,但眼中却是泄露了不甘的光芒。
林氏也没搭理方氏,她今儿来是看安笙的,又不是来看方氏的,只是方氏这人实在不识趣,明明她已经透露了想要单独来看看安笙的意思,方氏却还厚着脸皮装作听不懂,硬要跟过来,也是实在叫人恼恨。
因不待见方氏,林氏便只顾着跟安笙说话。
林氏问,安笙便软声回答,二人一来一往,说的十分融洽。
陆铮站在林氏身后,一堵墙似的,岿然不动,气势逼人。
方氏几次插话,但是林氏和安笙都只是客客气气地应答,虽挑不出什么错来,却总给人一种亲疏远近分明的感觉。
自然,亲的是林氏,疏的是方氏。
方氏见此情形,便在心中暗暗咒骂林氏和安笙,但面上却还笑得一朵花一样,好像聊得投入的那个人是她,而非是林氏和安笙一样。
当然,面上虽如此,方氏内心却也憋闷的很,只是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她也不想非跟着林氏过来,若不是徐氏安排,她又岂会来安笙这里自找闲气受呢!
第六百八十一章:恶意
林氏带了许多药材来永宁侯府,自然都是给安笙的。
虽说她来这里,主要是因为昨夜从陆铮那里得知安笙受了伤,心里实在担心,所以才来看看,但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怕永宁侯府不舍得拿真正的好药材来给安笙用。
她承认,这般想确实有些小人之心,但安笙在永宁侯府到底是个什么处境,她也不是不知。
正因为知道,才会有这样的担忧。
永宁侯府不比护国公府,虽从前护国公府各式好物均紧着大房那边用,但实际上,其他人却也不至于缺了什么。
这自是因为护国公府并不缺这些身外之物,只要陆家还替南诏守护西北一日,宫里就不会在这方面亏待了陆家。
不光如此,陆家自己也算经营得当,手中银钱颇丰,所以,在一些外物上面,自然不吝惜。
可永宁侯府不一样。
说的好听点儿,顾家有个侯爵的名头,但实际上,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也就是空有名头但实际上家私并撑不起这个爵位。
可撑不起,顾家也要硬撑着。
如顾家这般的,在京里还有不少,越是世家大族,越是讲究面子,宁愿自己背地里紧着,却也不愿外人看出端倪,这是世家的自尊,每个人都在小心的维持着。
林氏不能说顾家这样做不对,顾家想要打肿脸充胖子,她并没有兴趣管,可是,她却不能叫安笙成为这硬撑面子下的牺牲品。
安笙身子骨本就不算太好,昨夜又受了那么重的伤,若是不好好补养,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林氏是真心疼安笙,所以,这才借着来探病的由头,送了大批补身的药材过来。
当然这种事情,她自己心里明白便也罢了,却是万万不会让方氏,让顾家其他人知道的,否则便不是在关心安笙,而是在害安笙了。
林氏自然不会害安笙。
所以,她即便不待见方氏,却也没真的给方氏冷脸,叫方氏难堪。
林氏拉着安笙的手,细细嘱咐道:“你身子弱,这些药材都是补身子的,你记着叫丫头们每日都熬了与你喝,别不舍得用,等这些用完了,我再叫人送过来就是,一切以你的身子为重。”
安笙闻言忙道了声谢。
林氏这话本也没什么过分的,可听在方氏耳中,就是觉得分外刺耳。
林氏是什么意思?还吃完了再叫人送,这不明摆着说顾家供不起安笙用这些药材么,这不是打脸么!
可是,即便心里再气愤,方氏却也不得不承认,林氏拿来的那些药材,她确实不会无限供着安笙用。
那么多上好的补身子的药材,顾家若是那么多的话,她早就给自己闺女用了,哪里会给安笙用!
所以说,与其说方氏是生气,倒不如说她是嫉妒。
既是嫉妒林氏的家资丰厚,又是嫉妒安笙的“好命”。
在她看来,安笙本是不配这些的。
若不是,若不是她娘家侄女不争气,她又怎么会坐看安笙一人独大。
原本,她是打算在这个时候让侄女跟陆铮认识的,可现在,一切都泡汤了!
一想到这事,方氏心里便恨得厉害,遂也没忍住,语带酸意地道:“夫人可有心了,安笙还未过门便这般惦记,真是她的福气。”
林氏岂会听不出方氏话里的酸意,闻言也只是淡淡一笑,道:“我陆家能找到安笙这么好的儿媳妇,是陆家的福气,是我的福气,更是我儿的福气,自是关心。”
方氏最不喜欢听别人夸奖安笙,尤其是林氏,或者说,是陆家人。
只要一想到日后安笙要嫁到陆家去享福,方氏心里就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可安笙和陆铮的婚约早已定下,还是太后娘娘赐婚,万没有更改的可能,除非......
除非安笙或是陆铮,在婚前出了什么事情,导致婚约不得不作废......
出事?!
方氏心头忽然一动,对啊,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可能呢?
不,她也是想过的,不过那个时候,徐氏特地叫她过去敲打了她,意在不许她在安笙的婚事上面动心思,她那会儿正被徐氏拿捏着,自然不敢不听。
可如今,徐氏还能用什么拿捏她呢?
管家权?
她已经失去了大半,又有什么担心的呢?
不错,她既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又有什么可害怕的,陆铮先前死了三个未婚妻,就算是再死一个,外人也只会说是陆铮克妻,到时候,她再从中安排一下,引导舆论方向,谁又会再想别的可能。
她此前真是钻了牛角尖了,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
从一开始,她就想错了啊,她生气,愤怒,这都有什么意义,若是这门婚事毁了,于她可是没有一点儿坏处的啊!
方氏觉得自己忽然之间想通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不禁有些激动。
但她到底浸淫内宅多年,掩藏情绪还是在行的,所以,其他人并没有发现她的那点儿异常。
方氏自己也以为自己掩藏的十分之好,却不想,早在她情绪变化的那一刻开始,她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微妙的眼神,皆已落入了一个人的眼睛。
这个人,便是立在林氏身边的陆铮。
陆铮从来不怀疑方氏对安笙的恶意,所以,他对方氏一直是抱着防备的态度。
别人或许不会注意方氏那点儿细微的变化,可是,他却不会错过。
从方氏方才的目光和神情中,陆铮笃定,方氏定然又在想什么坏主意,要算计安笙了。
他想,自己晚上必然还是要再来一趟。
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决,怕夜里过来影响安笙休息,现在方氏这样,倒叫他下定决心了!
林氏和陆铮在安笙这里待了约摸两刻钟的工夫,便离开了。
既说是来探病,那自然不好久留,谁都知道,有病之人须得好生休息,他们在这里待的久了,必是要影响安笙休养身体的。
离开玉笙居后,林氏婉拒了方氏留她喝茶的“好意”,带着陆铮直接回护国公府去了。
方氏将他们母子俩送出府门,也匆匆回了听雪堂。
第六百八十二章:反常
林氏等离开玉笙居的时候,是青葙出去送的。
因为安笙“有病在身”,林氏怜惜她体弱,自是不许她出去相送。
不仅如此,便是青葙也没叫送远,只到了院门口,便被林氏叫回去照顾安笙了。
青葙回去以后,紫竹正在收拾林氏带来的那些药材,见青葙回来,便说:“青葙姐姐,我先将这些药材拿去收起来,你在这儿照顾小姐吧。”
青葙点头应了一声,紫竹带着药材出去了,内室里便又只剩下了安笙和青葙主仆。
“小姐,您可要再睡一会儿?”青葙走到安笙床边,俯身问道。
安笙摇了摇头,说:“不睡了,也睡不着,你去将郑妈妈找来,我有话要问。”
“是,小姐。”青葙闻言,忙福身应了声是,然后,转身出去找郑妈妈了。
片刻后,郑妈妈青葙一道回来。
二人福身见礼后,郑妈妈便问:“小姐,您叫奴婢?”
安笙点了点头,道:“妈妈替我去松鹤堂那边打听一下,看那边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徐氏方才没有一道过来,安笙总觉得有些问题。
郑妈妈听安笙说叫她去松鹤堂打探情况,也没有奇怪,更没多问,福身应了声是之后,便离开了。
郑妈妈走后,青葙问安笙:“小姐可是觉得老夫人有什么问题吗?”
安笙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否认,只说:“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按老夫人寻常处事的方式,方才该是一道过来才是,可是她却没有来,不光是她没有来,还叫了夫人过来,所以我觉得有些奇怪,便叫郑妈妈去打听打听。”
安笙这么一解释,青葙便明白了,“小姐说得没错,依奴婢看啊,不光老夫人奇怪,大夫人也奇怪得很,寻常这种时候,大夫人是不会过来的,可今儿却偏偏来了,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要奴婢说,您更该提防着大夫人。”
方氏一肚子坏水,成天不琢磨好事,青葙对方氏可是没一点儿好印象。
方小姐那件事可还没解决呢,方氏这些日子跟忘了这个人一样,倒是越发叫人看不明白了。
青葙原以为,方氏失败了一次,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才是,没想到这么多天过去了,那头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方小姐镇日闭门不出,听说是在全心养胎呢。
青葙觉得奇怪,那日方氏分明是要杀了方小姐的孩子的,难道只因为失败了一次,便放任不管了?
当然了,这事青葙倒也不是十分关心,若非这件事其中涉及到安笙,她是想都不会想的。
不过,眼下看着,这件事到底也危及不到小姐了,至于方小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也不是她该关心的。
安笙自然也是注意方氏的。
她提防方氏几乎成了本能,前世在方氏手下吃了那么多亏,她哪里会不小心。
方氏今日举动确实奇怪,不过,依安笙看来,她今日过来,却未必出自本意,或许,是跟徐氏有些关系,因而,她才会叫郑妈妈去松鹤堂打探情况的。
......
听雪堂。
方氏送走了林氏和陆铮,便匆匆回了听雪堂。
一回去,就叫人关了房门,只带了方妈妈和袭香进了自己的卧房。
方氏看着方妈妈,问道:“怎么样,老夫人那头怎么说?”
方妈妈闻言,忙福身回说:“老夫人说了,叫夫人莫急,她迟早会给夫人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谁知方氏听了这话,脸色反而更加难看,她恨恨地拍了下桌几,咬牙道:“这个老虔婆,惯会拿些话来搪塞我,叫我做事的时候答应的倒痛快,转脸儿便不认人了!”
方妈妈见方氏动怒,忙劝说:“夫人息怒,小心气坏了自己身子,这件事本就得徐徐图之,切不能操之过急,毕竟是关乎咱们大小姐一辈子的大事啊。”
方氏听了方妈妈的话,微微吸了口气,脸色虽仍旧不好看,但到底缓和了一些,“我知道这件事急不得,可是,我就这一个宝贝女儿,我怎么能不着急呢,若不是我没有办法,又怎么会去求那个老虔婆!”
“夫人既知是为了大小姐,便暂且忍忍吧,只要那件事成了,大小姐的后半辈子便可高枕无忧了,您便也能放心了不是。”方妈妈一面小心翼翼的劝着,一面替方氏斟了杯茶,放到了方氏手边。
方氏确实有些口渴了,见此便将茶水端起来喝了。
一杯香茶入了喉,方氏心里的郁气也散了些,扫着方妈妈的目光里有着满意,“还是妈妈懂我的心。”
方妈妈被方氏夸了,顿时小意笑了,“夫人谬赞,都是夫人不嫌弃奴婢笨口拙舌罢了。”
方氏闻言,也笑了一声,然后放下茶杯,有又方妈妈道:“我这里还有件事,要让妈妈帮我去做。”
“夫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奴婢,奴婢一定竭尽所能替您办好了。”方妈妈忙说。
方氏轻声笑了起来,眉眼舒展着带着一股自得,“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罢,便朝方妈妈勾了下手指。
方妈妈见状,哪有不明白的,忙上前附耳过去。
方氏在方妈妈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方妈妈脸色顿时就变了,方才因为得了方氏夸赞而聚在脸上的得意霎时间退了个干干净净,只余下震惊,还有一丝害怕。
怎么能不害怕呢?方氏竟叫她做那样的事!
方氏说完之后,见方妈妈一脸害怕,便道:“怎么,妈妈害怕了,方才不是还说要为我竭尽所能?”
方妈妈听出方氏语气变了,吓得垂首答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夫人放心,奴婢定会照夫人吩咐去做的。”
方氏听了这话,眉眼又再次舒展开来,她拉过方妈妈手,轻轻拍了拍,言语间带着亲厚,“这就对了,我如今能指望的,也就只有妈妈了,这件事太重要,交给别人我可不放心,还是要妈妈替我去做才好。”
方氏说的轻巧,方妈妈的心却沉甸甸的,但是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恭声应了声是。
第六百八十三章:清醒
玉笙居。
郑妈妈很快便去而复返。
“小姐,”郑妈妈朝安笙福身行了个礼,道,“奴婢打听出来,松鹤堂那边说,好像是大夫人求着老夫人帮着办什么事情,老夫人才没出来招待护国公夫人和世子爷的。”
安笙闻言便嗯了一声,眉心轻蹙问道:“可打听出是什么事吗?”
郑妈妈闻言,便摇了摇头,回说:“这件事只有老夫人身边的几个人知道,这些个人嘴巴是最严的,实在问不出什么,且奴婢担心老夫人知道咱们打听她院里的事情,也没敢问太多。”
“你做的对。”安笙点点头,赞同了郑妈妈的做法。
郑妈妈这么做确实没什么错,打草惊蛇对她可没什么好处,徐氏在这个家里有着超然的地位,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得罪徐氏。
南诏以孝治国,举国上下皆重孝道,她跟徐氏对上,绝对是自己吃亏,这也是她为何一直没有明着跟侯府里的人对上的原因。
当然她背地里做的事情也不少,只是徐氏她们不知道而已,她也不会让她们知道。
郑妈妈说方氏有事情求到了徐氏跟前,安笙就在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至于方氏这样?
难不成,她娘家还有侄女外甥女什么的,想要给自己做陪嫁媵妾?
这个想法很快便被安笙否了。
且不说方氏娘家有没有那么多适龄的姑娘,即便是有,出了方小姐那件事,方氏怕也不敢再叫娘家送人过来,再者,徐氏也不会答应。
徐氏这个人,最注重结果,且不容许人失败,方氏败了一次,还败的那样难看,徐氏绝对不会允许方式在再动同样的心思,做同样的事情。
徐氏自诩机谋深算,是不屑做这种看起来显得十分没脑子的事情的。
可若不是这件,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方氏虽表面上敬着徐氏,但实际上心里对徐氏一直抱有意见,更别说徐氏几次削减她的管家权,方氏对徐氏,应该是颇多怨怼的,怎么还会求到徐氏跟前去呢?
安笙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事,只好让郑妈妈继续留意松鹤堂和听雪堂的情况。
......
宫中。
午膳前夕,一直昏迷不醒的四公主,终于醒了过来。
惠妃见到四公主醒了,顿时便落下泪来。
四公主看见惠妃哭了,还有些茫然,问说:“母妃,您怎么了?”
一开口才知道,喉间干涩难耐,声音嘶哑难听。
惠妃忙叫慧心倒水过来,服侍四公主喝下。
四公主略喝了些温水,喉间总算没那么难受了,这才又问:“母妃,您怎么来了?”
惠妃一听见四公主这话,顿时就气道:“你说我怎么来了,我要是不来,又怎么知道你胆子那么大!”
四公主闻言,眼中立即露出惊慌之色,忙去看慧心。
慧心见四公主看她,立即咬唇跪下道:“公主恕罪,奴婢不是故意多嘴的。”
惠妃哼了一声,面有怒色,“你瞧她做什么,是我问她的,你病的不省人事,我如何能不问慧心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胆子也太大了,你说说你,若是你出了什么事,你可叫我怎么活啊!”
说着说着,惠妃不禁悲从中来,又哭了起来。
四公主一见惠妃这样,还哪里有心思埋怨慧心,忙拉住惠妃的手,劝说:“母妃您别生气,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想要救人,让母妃担心了,是女儿的不是,母妃您别哭了,您哭的女儿心都快碎了。”
惠妃听到四公主这话,哭声总算是是渐渐停了下来,虽还有心说些什么,但又顾及四公主身子不好,到底没有再说,只叮嘱道:“你身子不好,眼下什么都别想了,好好养身子就是,至于昨夜的事情,你只当从来没有发生过,跟谁也千万不要提起,可记住了?”
四公主闻言,便张了张口,似乎想要反驳什么,但见惠妃一脸担忧,到底还是不忍心,遂颔首应道:“女儿知道了。”
惠妃见四公主的样子,便知道她心里并非如嘴上答应的那样痛快,但是,她也没说什么。
她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这孩子看着性子软绵,但实际上心里却是个有主意的,否则昨夜也不敢当机立断救人。
既说不听,看着就是。
惠妃打定了主意,便也没有再抓着昨夜的事情不放,只是嘱咐四公主要好好吃药,好好休息,四公主因为自己做错了事情,害惠妃担心,心里过意不去,便老老实实地应了。
四公主刚刚醒来,人还很虚弱,说了会儿话便累了,惠妃见她面露倦色,便叫她先休息,自己带着采星离开。
慧心出去送惠妃。
不是她非想要送,而是惠妃走的时候,朝她使了眼色,她不敢不跟着出去。
其实慧心也能猜到惠妃要跟她说什么,无非就是叫她盯住了四公主,不许四公主再乱来。
果不其然,一到了外面,惠妃便对慧心道:“你好好伺候公主,还有,给本宫看住了你家公主,有什么不对,立即报与本宫知道,若是再叫本宫知道你敢帮着公主隐瞒本宫,本宫绝不轻饶!”
慧心闻言,吓得忙喏喏应道:“奴婢知道了。”
惠妃这才带着采星离开了四公主的寝殿。
惠妃走后,慧心便又回了内殿。
一回去,便听四公主问她:“母妃是不是骂你了?都是我累你挨骂了。”
慧心一听这话,忙摇头说:“娘娘没有责骂奴婢,娘娘只是担心公主您的安危,别说娘娘了,就是奴婢也吓坏了,公主您不知道,今儿一早起来,您都说胡话了,可把娘娘吓坏了。”
四公主闻言,便轻轻叹了口气,“是我自己不争气,这副身子,只会叫母妃担心。”
“公主您万别这样说,您是昨夜受了寒才会病的。”
听到慧心说她昨夜受寒才会生病,四公主不禁又想到了杜奕衡,她都病了,还不知道杜奕衡如何了呢?
可是她想了又能怎么着呢?
别说眼下这副样子出不去宫门,便是好好地,只怕她也见不到杜奕衡......
第六百八十四章:夜谈
是夜,陆铮再次来到了安笙的房间。
青葙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听见动静便打开门将人迎了进来。
当然青葙这么淡定,也是因为下晌的时候,安笙曾与她说过,陆铮晚上会来的缘故。
青葙将陆铮请进了内室。
安笙在榻上靠坐着,见陆铮来了,要起身同他见礼,却被陆铮先一步按住了。
“你别动,怎么样了,现在可好些了?”说话间,陆铮已经坐到了安笙身边。
“好多了,你别担心。”安笙笑着回了一句。
青葙出去倒茶,屋里点着一盏油灯,不算太亮,却也不算太黑,昏黄的灯光下,安笙细白的小脸被打上了一层浅黄色的光晕,煞是好看。
陆铮看得有些入迷,直到青葙在他面前搁下茶盏方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陆铮也顾不上喝茶,忙对安笙道:“你这几日提防些你那嫡母。”
安笙知道陆铮今夜会来,因为白日里她离开的时候,曾给自己留过暗示的目光,所以她才知道陆铮会来。
她猜想陆铮前来定是有什么事情,不过,却也没想到是为了方氏而来。
安笙不禁有些惊讶,问说:“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陆铮不会无缘无故跟她说这种话,既说了,必然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陆铮闻言,摇了摇头,说:“眼下倒是还没有,不过白日里我观你那嫡母神色有异,总觉得是冲着你来的,所以还是想你小心些,我已经叫人盯着你那嫡母了,一旦她有什么不对,我定马上告知于你,不过你自己还是要提防她一些,平日里她送来的吃食就别用了,若是她来找你,便说你病着未好,尽量少见她。”
陆铮脸色很凝重,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交代的都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而是拿出在战场上与敌军交战的郑重态度。
没办法,事情涉及安笙,他不得不慎重。
况且,方氏前科累累,都不是什么好的,他自是提防甚深。
“世子爷您也看出夫人不对来了?”青葙半是惊异,半是得意。
她就说么,大夫人肯定不安好心,现在怎么着,不光是小姐知道,就是姑爷也知道了,可见大夫人又不知憋着什么坏呢!
不过,即便这次大夫人真憋着坏,她们也不怕,没听姑爷说么,已经叫人盯着大夫人了,有姑爷在,小姐这回可是高枕无忧了!
“我只是怀疑,不过,你家那位夫人对你家小姐什么心思,你该也知道,所以,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家小姐,万别叫她们钻了空子。”陆铮对青葙吩咐道。
青葙得了陆铮的吩咐,十分高兴,忙点头应说:“世子爷您就放心吧,奴婢一定会好好盯着她们的!”
陆铮点点头,嗯了一声,末了又加了一句,“还要照顾好你家小姐,这才是主要的。”
“是,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小姐的,世子爷您就放心吧。”青葙被陆铮连番交代,却毫无不耐,反而十分高兴。
姑爷这么不厌其烦的交代她这交代她那的,还不是因为在乎小姐,否则姑爷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安笙见陆铮和青葙一人一句说的煞有介事,不禁好笑,“还是没影儿的事呢,你们俩倒是跟如临大敌似的。”
话虽这样说,但安笙自己也知道,陆铮担心的事情应该并不只是担心,按她对方氏的了解,方式肯定私下密谋什么呢,只不过,她现在还没查到罢了。
不过这也不急,方氏既然有所谋划,就必然会出手,等她出手的时候,她自然就知道方氏在谋划什么了。
至于陆铮说的,让她小心方氏差人送来的吃食用药那些话,她却是可以肯定,这个不必担心。
因为方氏不敢这么做。
或许对别人,方氏可以这么简单粗暴的出手,因为在方氏眼里,这内宅之中,没有什么事情是一碗药解决不了的,以前方氏也靠着这一手段,解决了无数个眼中钉或是对手。
可这法子方氏敢用在别人头上,却万万不敢用在她头上,原因无他,皆因她是普云大师的关门弟子,一手医术承袭普云大师,高深莫测,所以,方氏不敢对她用药。
也不是完全不敢,正确说来,该是说没有把握,所以才不敢。
不打无准备之仗,这个道理,内宅妇人也是懂的。
不过,这些话安笙却是没有跟陆铮说。
陆铮所嘱咐的那些话,尽是担忧她的一片心,她不忍驳了陆铮的好意,既是他一片心意,她记在心上就是了,岂可说出来叫他失望。
所以她欢喜地应了。
这是对陆铮关心她而流露出的欢欣,无关其他。
又说了几句话,安笙问陆铮:“右相府那边可有什么消息,杜公子如何了?”
陆铮说:“奕衡已经没事了,毒已解,他叫我代为向你致谢,说来日寻了机会,再亲自拜谢。”
安笙闻言便笑了,“杜公子太客气了,昨夜那般情形,便不是我,谁都会竭尽全力的,我既为医者,救人便是本分,何况又有你在,我救他本是理所应当的,你也帮我同他说,叫他好好养着,切莫挂怀,更不必谈什么拜谢。”
安笙确实没什么邀功的心思。
昨夜若是换一个不相干的人,她确实未必会竭尽全力相帮,可那是杜奕衡,是陆铮视作亲兄弟一般的人,又是她的好友杜婉菁的亲哥哥,便是为了这二人,她也会尽力的。
“我说了,”陆铮说着,也露出了些许笑意,只是这笑容中又似乎有些窘迫,“他同我说的时候,我便跟他说,叫他别放在心上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未想太多,只是觉得杜奕衡和安笙都是自己的亲人,不想他们这般生分而已,杜奕衡记着安笙的情是一回事,但是,安笙要不要这份隆重致谢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当时说话的时候没想太多,眼下却是觉得一些不好意思。
他回话的时候,可没问过安笙的意思,便自作主张代为回答了,现在想想,总觉得有些无颜面对安笙。
第六百八十五章:出血
陆铮的窘迫,被安笙尽数看在了眼里。
倒也不是她故意多么留心陆铮的神情变化,实在是这人在自己面前从来一副毫不设防的样子,想什么几乎都现在脸上了,让她想看不出来也难。
稍稍一想,安笙便明白陆铮的窘迫所为何来。
安笙缓缓笑了,“你说的正合我意,原该如此。”言辞间尽是对陆铮所言的赞同和欣慰。
或许说欣慰并不恰当,但也是叫陆铮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安笙十分满意他说的那番话。
她满意就好,陆铮微微松了口气,面上神情又也轻松了下来。
真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呆子,安笙见陆铮松了口气的样子,不禁暗暗失笑。
可她不就喜欢他这份“呆劲儿”么?
他也只在自己面前才这么呆的,怎能不叫她欢喜呢?
陆铮又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他走后,安笙便回到床上去躺着了。
陆铮今夜来说的事情,其实也正是安笙所担心的。
不过现在这份担心到时淡了许多,正如陆铮所说,他派人盯着方氏,方氏即便想做什么,怕是也不成的。
从来都是自己去做这些事情,如今有别人代劳了,她心里倒是挺复杂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否认,这种感觉确实是挺不错的。
有人关心她,护着她,想想便觉得心内一暖。
......
东宫。
太子妃吃了药已经睡去了,太子却还待在书房里面,没有入睡。
书房里除了太子之外,还有两名玄衣男子站在书案前面,正是太子派去荣贵妃和大皇子身边的暗卫。
荣贵妃那里还好些,毕竟在宫里,她再是能耐也养不了暗卫,太子想要知道什么,费些功夫便能知道。
可是大皇子那里确实有些问题。
前面已经说过,大皇子那里也是有暗卫的,太子身边的人想要从大皇子那得到消息,也并不容易。
不过,不容易归不容易,总算是不至于完全没机会。
此时拼的就是谁手里的人更有本事一些,现在看来,分明是太子身边的人更有本事些。
“启禀殿下,”其中一名暗卫单膝跪地答道,“属下从瑞王那里探来消息,瑞王打算趁太子妃殿下归宁之日,趁乱派人到右相府上探听虚实,看杜少爷是否中毒。”
大皇子果真打着这个主意。
太子冷冷哼笑了一声,“孤知道了,你再去一趟右相府,替孤送一封信去。”
“是,殿下。”暗卫抱拳应是。
太子提笔写了封信,封好后交给暗卫,叫暗卫送到右相府去。
暗卫接过信封,转瞬便消失在了书房里。
这名暗卫走后,太子又问另外一名暗卫:“昭阳宫那边如何?”
被问的暗卫闻言忙回说:“荣贵妃仍旧是派人在东宫附近打探消息,并无其他动作,打算等着瑞王的消息传进来后再决定如何。”
太子点了点头,又问:“惠妃那里呢?”
暗卫继续答说:“惠妃娘娘交代了四公主殿下和两名侍女,不许她们将昨夜的事情外传,并已经将四公主殿下看管起来了,说是要让四公主专心养病。”
惠妃这般反应,倒也在太子意料之中,遂也没再问她。
不过,惠妃那里不问了,太子却又问起了四公主。
太子问什么,暗卫便答什么,并不会表现出疑惑或者其他,闻言只答道:“四公主殿下得知惠妃娘娘叫她安心养病,不许出门,只是有些失落,却没说其他的。”
暗卫回答的一板一眼,说的皆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事情,并不掺杂任何私人情感。
可太子仍旧从这一板一眼的答案中听出了几分不寻常。
失落?
想起昨夜暗卫禀告的情形,太子那浓墨一般的剑眉微微挑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
片刻后,他才对暗卫道:“继续盯紧了这几处,有什么不对即刻来报。”
“是,殿下。”暗卫垂首应了声是,然后,在太子摆手间,也消失在了书房之中。
暗卫都离开了,太子才抚了抚眉心,面上泄出一丝疲惫。
今日将杜奕衡之事告知太子妃,太子妃虽也竭力镇静自己了,但到底还是有些害怕,晚上脸色便有些不好,若非他发现不对,她竟然还要瞒着他。
对于自己的妻子,太子是敬重也爱护的,昨夜之所以没将杜奕衡的事情告诉她,就是担心会出现这种情况。
眼下情况不明,若是她露出马脚,必会影响他们全盘计划,所以,他才隐瞒不说的。
不过,瞒得了一时,却是瞒不了一世的,总归还是要说的。
而太子妃的反应,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再如何温婉大气,到底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能做到这般,也是不易了。
三日后归宁,想来她会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的。
......
亥时正,邺京城里静悄悄的,家家户户全熄了灯火,陷入沉睡。
就在这时,永宁侯府一座小小的院落中,却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痛呼。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住在侯府的,方氏的表侄女,方家小姐方芳。
方小姐不是忽然腹痛难忍的,而是已经有一会儿了,不过,初始只是微微的疼,她以为没事,又不想麻烦其他人,便忍着没说。
她也确实睡了一会儿的,可哪成想,现在却被生生疼醒了。
她的贴身丫鬟绿儿听见动静跑进来,掀开床帐,立即被眼前的情形骇得瞪大了双眼。
方小姐的痛呼还在持续,且越来越大,绿儿抖着唇说不出话来,指着床上的手指抖得如秋风落叶一般。
方小姐哪里能顾得上这些,她只能咬牙忍着口里的痛呼,吩咐绿儿,“叫,叫大夫......”
有气无力的声音,夹杂着一声声的痛呼,让绿儿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舌头。
她颤抖着声音,哭道:“小姐,您,您出血了!”
方小姐听到绿儿这话,当即脸痛呼也顾不上了,瞪着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绿儿,似乎一时没听明白绿儿在说什么。
许是方小姐的样子刺激到了绿儿,只听绿儿声音又尖利了不少,“血!小姐,您出血了!”
第六百八十七章:机锋
宋氏见方氏这般摸样,倒也不再说了,只是嘴角不屑地往下压了压,眼神里带着不相信。
那目光就好似在说方氏,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假仁假义,害了人却还装着受害者的摸样,当真无耻。
其实除了宋氏,眼下这般想的人不在少数,这也是方氏真正着急的原因。
其实她哪里那么不禁气,叫宋氏一句话就说的差点儿厥过去。
还不是因为明白宋氏话里暗指的意思,大家都在怀疑。
方氏在内宅里斗了半辈子,最是知道妇人家的嘴巴有多厉害。
无中生有,活的说成死的,睁着眼睛说瞎话,都是这些妇人们擅长的事情。
以前方氏也这么对付过很多人,可眼下事情轮到自己身上,她却是一点儿其他心思也没有了。
她现在只想,该怎么将自己从这件事情中摘出去。
思及此,方氏很快换过起来,掀开眼皮冷冷地瞥向宋氏:“三弟妹倒也有心了,松风苑离着这里可有段距离,三弟妹来的倒快,可见也是心疼我这侄女的,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三弟妹同我侄女关系竟这么好了。”
要说方氏也是个厉害的。
毕竟在内在里斗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宋氏不是意有所指攀扯她么,那她就大大方方攀扯回去。
反正大家都是怀疑,你怀疑我,我也怀疑你,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黑!
也是宋氏多嘴,这个时候,其实是不好开口的,这不一开口,反而倒被方氏攀咬上了?
相比来说,沈氏就聪明多了,她那文松院离这边不算远,听到动静也不稀奇,见这头闹起来了,她这个做二婶的,过来看看倒也说得过去。
毕竟人家男人跟大房可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背地里什么心思别人不知道,至少从表面上看来,人家都是嫡出,关系亲近也并不奇怪。
且人家来了,也没出言讽刺,就是着急地往里头看了两眼,然后问了句情况怎么样了,将一个慈爱长辈的样子做了个十成十。
其实宋氏也不是就不知道自己多嘴不好,可是她就是忍不下那口气。
只要一想到方氏曾经那么害她闺女,她就咽不下那口气。
她就那么一个宝贝闺女,她争什么,还不是为了闺女,其实,就顾家这个地方,她老早就想分出去了,可奈何没办法!
长者在不分家,这是多年传下来的规矩。
南诏以孝治国,谁家要是传出子孙不贤不孝,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宋氏自己倒是什么都不在乎,可她还有女儿,女儿本就是个庶出,三房根基又浅薄,三老爷当个小官哪能有什么本事给女儿找个好人家,所以宋氏忍,即便徐氏成日里从她嫁妆里面掏银子,她也忍。
她不是出不起这个钱,为了闺女以后能有个好前程,她都忍了。
可忍来忍去,忍出什么了呢?
这么些年,宋氏其实也看明白了,徐氏哪里会真心替她闺女找一户好人家,还不是想要利用她闺女,替老大老二家里的爷们们铺路。
宋氏此时才后悔,当年徐氏要把他们三房分出去的时候,她为什么闹着不走,如今看来,果真是自食恶果!
种下什么因,便得什么果。
既然那条路走不通了,宋氏只能再另想办法。
这个办法,便是斗倒方氏。
方氏身为用永宁侯夫人,与她自是不一样的,只要能拿捏住方氏,以后她就能替她闺女争取来更多。
可心里想着是一回事,做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见多了顾家人伪善的嘴脸,宋氏心里也是腻歪厌烦的。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她已经跟方氏闹成了这个样子,再让她退步,她如何肯依?
其实这次方小姐的事情,宋氏是知道不可能是方氏做的。
她跟方氏斗了这么久,方氏是什么为人,她还不清楚么,至少不会这么蠢。
这种谁见了都会怀疑到她头上的事情,方氏才不做呢。
又不是被逼到逼不得已了,方氏非要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
不过是个女人,既然还怀了自己儿子的种,再不甘愿,抬进屋里就是了,不过是个妾,男人么,三妻四妾岂有不正常的道理?
更何况,这是给自己儿子纳妾,又不是给丈夫,从心态上来说,就完全不一样。
宋氏了解方氏,知道方氏不可能会蠢到这种地步,尤其是,前头她已经失败过一次,被闹到大家面前,此刻又怎会再做同样的事情?
可知道归知道,宋氏却不会替方氏说话。
抓住了这种机会,她不叫方氏扒一层皮哪里能行!
她承认,她一直派人盯着大房这边的动静,所以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她就来了,可这事自己知道,却不代表她喜欢被别人戳破,尤其,还是叫方氏捅开了说。
想明白了,宋氏也不去生气了,反倒做出一副大为受伤的模样:“大嫂你这是什么话?我还不是看表小姐是你的侄女,你又这么疼爱她,我一时着急多嘴问了一句,大嫂缘何又这样说?难道,我对大嫂的侄女好些却是不该了?”
宋氏该不该对方小姐好呢?
若是从人情上来讲,自然是该的。
而且,她对方小姐好,也是给方氏面子,可方氏方才那么说,倒好像不愿意宋氏对她娘家侄女好似的。
谁都知道两人有矛盾,可那毕竟是暗地里的,面上都还要脸,总得装着过得去,如今被宋氏这么一问,大家俱都去瞧方氏,想要看方氏如何回答。
这话还真就不好答。
方氏不由暗暗啐了一口,暗骂宋氏心肠毒辣。
她若答是,那就说她不想让侄女跟弟妹接触,这话传出去,别人只会说她这个大嫂不慈,可若是答不是,方才宋氏问的那话,不就又绕回去了?
说来说去,话到了这里,竟成了个死结,叫方氏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了。
气氛眼见僵持,这时候,大夫出来了,方氏见状便松了口气,急忙装着去问大夫方小姐如何了。
第六百八十八章:怨
玉笙居。
因为玉笙居距离方小姐所在的院落距离也不算太远,所以,安笙也被闹起来了。
青葙在外间听见安笙起来了,自然也是起了。
主仆俩刚说了两句话,门口便传来郑妈妈的声音。
安笙让青葙给郑妈妈开门。
郑妈妈进来以后,便福身道:“小姐,奴婢听这动静,好像是表小姐那边传来的,可要过去看看?”
安笙想了想,点点头,说:“也好,妈妈去看看出了何事吧。”
郑妈妈应了一声,然后又转身出去了。
不多时候,郑妈妈就回来了,脚步急匆匆的,脸色也颇为凝重。
青葙将郑妈妈迎进屋里,便听郑妈妈道:“小姐,表小姐小产了。”
安笙听了,倒是并没有惊讶。
早有预料的事情,确实不需要惊讶。
只是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是谁的手笔了。
青葙却仍旧忍不住吃惊,“小产了?是谁做的?”
郑妈妈摇摇头,说还不知道。
安笙说:“不管是谁做的,都与我们无关,行了,都回去睡了吧,别管了,明儿还有的闹呢。”
青葙本来还想再多问几句,见安笙这么说了,便也不问了。
郑妈妈则什么都没说,应了声是之后,便退下去了。
诚如安笙所说,明日还有的闹。
不过,她这话说的也并不算准确,因为不是明日,是现在,此刻,便已经有的闹了。
......
府医从方小姐的房中一出来,大家就全部都围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语的问方小姐怎么样了。
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里面躺着的是什么要紧的人物呢。
可府医是知道内情的,因而在大家问完之后,便摇了摇头,说:“孩子未曾保住,已经流掉了,大人倒是没什么事,只是需要好好调养,就是日后子嗣方面,可能会有些妨碍,不过这事也并不能作准,还是要再看具体情况。”
这不是废话么,谁不知道还要看以后的具体情况,才能知道还会不会有孩子。
不过,眼下也没人觉得府医说的是废话。
因为大家关注的重点都只在,府医说方小姐小产这句话上面了。
小产了,到底是小产了。
原本方氏万分期待的一件事,如今成了,她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家丑不可外扬,虽说府医也算是侯府之人,可到底接下来的事情,方氏不想让他知道,遂便叫他走了。
府医大半夜被折腾起来,如今又被这么叫走,心里到底不快,但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所以到底还是离开了。
府医走后,方氏正想着该怎么堵住在场众人的嘴,尤其是宋氏的,不叫他们胡说,却有个人,发作的比她还快。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宝贝儿子,顾琮。
顾琮从房里出来,一直走到方氏面前方才停住。
他一脸的伤心和痛苦,甚至隐隐有些咆哮:“母亲便如此容不得这个孩子么!”
这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其中尤以方氏最为难看。
她没想到,最后将她架在火上烤的,会是自己的儿子,自己嫡亲嫡亲的宝贝儿子!
方氏气的嘴都抖了起来,根本找不到反驳的话。
怎么说,说不是她做的,可这里的人信吗?
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信自己,又何况别人?
此时此刻,方氏才从心底里涌上来一股悲凉,这种感觉,便是上次顾琮忤逆她,都不曾有过。
顾琮媳妇也被顾琮那句话惊到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忙拉了顾琮一下,小声道:“世子你说什么呢,母亲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若是想要动手,母亲早就做了,何必等到今日。”
不得不说,顾琮媳妇这句话,虽说也不说多好听,但总归替方氏洗脱了一半嫌疑。
是啊,要做早就做了,之前不就做了么,又何必再等到今日?
再者说,方氏会蠢到这种程度,将事情闹到这么大么?
她就算是做,也总该做的隐秘一些,叫人发现不了吧。
可是,真的能做的这样隐秘吗?
现在侯府上下,谁不知道方小姐怀了孩子,妇人生子,怀胎十月,就算现在隐秘地流掉方小姐这个孩子,可十个月之后呢?方小姐生不出孩子来,难道就没有人怀疑了么?
显然大家也都是有这种想法的,所以,虽然顾琮媳妇的话让他们打消了一部分怀疑,但是仍旧有不少人怀疑方氏。
别的不说,就说前些日子那件事吧,方氏那可是确确实实要害死方小姐肚子里的孩子的,当时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就算想要抵赖,也抵赖不掉啊。
方氏被这么多双眼睛,用怀疑的目光瞧着,心不由更凉。
她可以不在意下人们说什么,毕竟是一群奴才,想打想罚想杀都随她,可是顾琮不一样,顾琮可是她儿子,她自己的儿子这样疑心她,她哪里是光生气呢,是寒心啊!
她做这么多为了谁?
儿子竟然还不理解她这个做娘的!
就在这时候,久未出声的宋氏又说话了,竟然还是附和顾琮媳妇的,“就是啊,世子你可别怨你娘,你娘虽然前些日子糊涂了一次,做了些错事,可到底也是为了你好,你娘可是你亲娘,哪里会害你呢。”
这话听着像是在劝人,可实则却是在拱火。
前些日子顾琮与方氏闹成那样为了什么,谁不清楚?
虽说这件事最后以方氏晕倒,顾琮道歉结束,可有些伤害已经造成,不是一两句道歉就能弥补的。
方氏怨儿子不懂她的心,顾琮又何尝不怨方氏心狠?
方小姐再不好,肚子里怀的也是他的孩子,方氏就算不看在方小姐的面子上,难道也要不顾他的面子吗?
这些天,大家伙私下都是怎么议论他的,方氏可曾知道?
那些人说他身为男人,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护不住,这是在打他的脸啊!
他一个大男人,背地里叫人戳着脊梁骨这样议论,如何能不怨?
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他的亲娘方氏,他又怎么可能不怨?
而这份怨恨,终于在今日到达了顶点,让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第六百八十九章:说不清
顾琮没有再说话,但是神情目光无不显示了,他媳妇和宋氏所言,他并不相信。
方氏见此,目光顿时暗了暗,半晌后,才听她又问顾琮:“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顾琮听到方氏这样问他,心里便是一顿,转头又见方氏一脸晦暗,肯定的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何就是没说出去,最后只余沉默。
顾琮没肯定,但也没否认,可至少没再梗着脖子说,这件事是方氏做的了。
方氏见他这样,神情总算是放松了些许。
宋氏不禁暗道遗憾,原还以为能借着顾琮的手,直接将方氏打的爬不起来呢,现在看来,怕是不行了。
宋氏视线一转,又看向顾琮,心中微微有些不屑。
这就是永宁侯府的世子,将来的永宁侯,真是个好的,怯懦,自私,不分是非,不知远近,这就是方氏的好儿子,好,真好!
一想到方氏这唯一的宝贝儿子竟是个不中用的,宋氏心里忽然就又开心了。
还有什么比这更开心的呢?
方氏唯一的儿子不中用,大房一脉就算是败了!
方氏要强了一辈子,看到自己儿子这么不中用,也不知是何心情,总归是不会好的!
这样一想,宋氏心里顿时又平衡了。
看来今晚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看了这么一出戏,真是不枉此行。
方小姐已经晕过去了,这么多人待在这里,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方氏到底还是永宁侯府的当家主母,方小姐又是她侄女,她叫众人回去,众人即便是心有不甘,却也是要回去的。
顾琮却不愿走,像还是害怕方氏要害方小姐。
方氏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这个不孝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她,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方氏和顾琮母子俩闹矛盾,其他人自然乐得看热闹,遂也都借口不走了。
方氏气的心口直疼。
正在这时,众人便听门口传来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平淡却透着威严,“大半夜不睡觉,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是徐嬷嬷。
徐嬷嬷说话自然不会这样不客气的,所以这话只能是替徐氏说的。
方氏从没有像此时此刻这般喜欢徐嬷嬷过,“嬷嬷来了。”
方氏神情凄楚,语气颇有些委屈,看得众人不禁心头一跳。
要知道,方氏可很多年不曾这样过了,又不是新嫁妇,做这副样子可实在有失长子长媳的体面,倒像是小妇的做派了。
可方氏根本顾不上这些。
这些人都聚在这里,她怎么问话,怎么安排后面的事情,她想要将自己摘出去,势必是不能跟这些人搅在一处的,所以,她只能将这些人都撵走。
当然,表面上来看,她也是要走的。
因为要避嫌。
她要做什么,自然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来做,势必是要背着人去做的。
而且,她还要查一查到底是谁做的这件事!
敢这么坑害她,她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人的!
徐嬷嬷一来,大家都消停了下来。
徐嬷嬷视线扫了一圈,最后停在抽泣不止的绿儿身上,片刻后,才收回视线,道:“老夫人听说表小姐这里出了些事情,特地差遣奴婢过来瞧瞧,没想到几位夫人都在,敢问大夫人,表小姐是出了什么事了?”
这话是对方氏说的。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方氏是长媳,方小姐又是她侄女,所以这话问她,并没有什么不妥。
方氏也明白这个道理,闻言也只能顶着一众怀疑的目光,回说:“这孩子福薄,小产了,累老夫人挂心了,是媳妇的不是,还望徐嬷嬷替我跟老夫人道一声罪。”
徐嬷嬷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便又敛去,颔首答说:“夫人客气了,夫人的话,奴婢一定会替您带到的,只是表小姐这里......”
徐嬷嬷没有完全表明自己的意思,方氏立即便明白过来,这是徐氏不打算过多干涉此事,因而忙说:“芳芳既是我娘家侄女,出了这种事情,我必会好生照料她的,请娘放心就是,孩子们不懂事,累得娘跟着操心,已经叫媳妇过意不去了,这件事,是万万不敢再劳烦娘的。”
方氏此刻只想将徐氏彻底争取到自己这边来,倒是没想别的,因为言辞间极尽恭维客气。
但按理说她这样倒也不过分。
当然,如果前些日子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她这番话,应该是能替她博得更多好感的。
可因为有那件事情在先,此刻大家听她这么说,除了觉得她虚伪之外,不作他想。
更多的,还是怀疑方小姐小产,本就是她所为。
没办法,谁叫她有“前科”呢!
方氏未尝不知道大家心里的想法,可眼下这个时候,她除了巴紧徐氏,又能做什么?
若是能叫徐氏站在她这一头,她总归胜算要大一些。
徐氏在这个家里积威甚深,徐氏若替她说句话,这件事即便有人怀疑,却也是不敢乱说的。
方氏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想着死马当成活马医,万一徐氏发了善心,还真就替她说话了,对她总归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大抵是老天爷都听到了她的祈求,这一次,徐氏还真就替她说话了。
只见徐嬷嬷沉吟了片刻后,道:“大夫人所言极是,老夫人亦是这个意思,表小姐是您的内侄女,既来到府上做客,总要好好照顾才是,这事实在有些突然,老夫人近来身子不好,就请大夫人多费心了。”
方氏哪里想到徐嬷嬷真会替她说话,闻言急忙点头应道:“应该的应该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娘身子不好,我们不能替娘受罪已是不孝,哪敢什么事情都拿到娘面前去,叫娘操心呢。”
这一招打蛇随棍上,用的可真是顺溜。
可是谁又能说什么呢?
徐嬷嬷敢说这种话,必是得了徐氏的交代的,她们敢呛着方氏,却不敢呛着徐氏,因而也只好闭上嘴巴,什么都不说了。
有了徐嬷嬷的介入,大家很快就都消停了下来,夜深了,折腾了一这着,也都该回去了……
第六百九十章:害怕
人都走了,方小姐住的院子倒是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寒夜如许,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冷的惊人。
屋里,方小姐早已昏着不省人事,绿儿还在低低的啜泣,方氏安排了人去煎药,可绿儿心里总是忍不住害怕。
“小姐......”绿儿哭着小声喊了一句。
方小姐没有动,仍旧双目紧闭地昏睡着。
方小姐没有回答绿儿,但是却有别人应声了,“绿儿......”
绿儿一听这声音,浑身就僵了一下,急急地喘了口气之后,才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
来人正是方氏身边的方妈妈。
“方妈妈......”绿儿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方妈妈却对此浑不在意,说话间人已经走到了绿儿身边,“怎么还跪在这里,快起来吧。”
方妈妈和善地笑着,甚至亲自弯下腰去,将绿儿扶了起来。
可绿儿却只觉得满心胆寒,随着方妈妈的搀扶,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后,就不敢再看方妈妈了。
方妈妈将绿儿扶起来后,倒也没有直接问话,而是转头去了方小姐床前,低头看了起来。
绿儿见到方妈妈的动作,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恨不能当场跳出来。
可是,她的心没有跳出来,方妈妈也没有如她担心的那样,做什么叫人害怕的事情。
绿儿微微松了口气。
可这一口气还没有出完,便听方妈妈又道:“绿儿,我来是有些话想要问你的,想必你会如实回答的,是吧?”
绿儿听到方妈妈这样问,哪敢应些别的,只慌忙点了点头,答了一声“是”。
方妈妈这才又问:“那好,那我且问问你,今日你们小姐都用了些什么?可曾用过别处端来的吃食之类的?”
绿儿一听方妈妈问的这些,便是一愣?
不是应该问她,有没有人交代过什么话,或者说,若是老夫人她们谁问起来的时候,她该怎么回答么?
“你这丫头,我问你话呢,你不回答,怎的倒自己发起呆来了?怎么,我问这话很难回答么?”方妈妈见绿儿一脸呆滞,便有些不快。
若不是方氏交代,她何必耐着性子好言好语来问这丫头的话,这丫头莫不是以为她这般好相与,便想对她拿乔吧!
绿儿一听方妈妈口气有变,哪里还敢胡思乱想,忙道:“回方妈妈的话,小姐今日只用了大厨房供着的膳食,其他一概没有乱用。”
方妈妈一听绿儿这话,眉心便紧紧的蹙了起来。
若是方小姐只用了大厨房的东西,可就不好查了。
大厨房里,历来是最容易动手脚的地方,一道饭食传到各房各院,期间要经过多少人的手,想要从中弄些名堂出来,实在容易。
不过,这样倒也算是从一定程度上缩小了范围。
能在大厨房里动手脚的人,肯定身份也不一般,起码在这府里,该是有一定地位的才对。
这府里真正算得上有身份有地位的,自然只有正牌主子们,侯府的正牌主子并不算多,结合方氏等的怀疑,范围便也就又缩小了。
可是,即便这样,方氏的麻烦依旧不小。
其实方氏最怀疑的,便是宋氏了。
要说最陷害她动机的,也无非是宋氏。
宋氏跟方小姐并无什么仇怨,但是跟方氏,那可是有大仇的,两个人平日里就斗得不可开交,眼下这么好的陷害方氏的机会,宋氏如何会放过?
可这毕竟只是她们的怀疑,还没有证据。
方妈妈迅速思量了一下,看向绿儿的目微微闪了闪,道:“你跟我去见一趟夫人,夫人不放心表小姐,有些事情要交代你。”
绿儿一听方妈妈说方氏叫她过去,立即就吓得又跪了下去,口里抽抽噎噎地求道:“方妈妈,小姐这里实在离不开人,您看,能不能等小姐醒来了,奴婢再去夫人那里聆听垂训呢?”
方妈妈一听绿儿这样说,便知道这丫头是找的托词,脸顿时就拉了下来,“夫人叫你过去是吩咐正经事,你个丫头倒是学会推三阻四了,你放心,你走了,这里自有人照顾表小姐,麻利点儿,夫人可没闲工夫等着你!”
说完,方妈妈便朝门口唤了一声,绿儿就见一个丫鬟走了进来,正是方氏身边的荷芸。
既然荷芸来了,方小姐确实不缺人照顾,绿儿自然也没有借口了。
况且她也不敢再找借口了,方妈妈语气分明不善,若是她再敢找借口,方妈妈定然饶不了她。
于是,绿儿只好跟着方妈妈走了。
等到了听雪堂,方妈妈叫绿儿先在外堂候着,自己则进了内室去找方氏回话。
片刻后,方妈妈才又出来,将绿儿唤了进去。
绿儿进去之后,连头也没敢抬,便跪下磕头行礼问安。
内室里燃着银霜炭,点着熏香,暖融融的,熏得人有些发晕。
方氏也没叫起,更没急着说话,这样的态度,却更叫绿儿害怕。
绿儿伏在地上,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良久之后,就在绿儿浑身发软,即将瘫倒在地的时候,方氏才开了口。
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一股子威严的味道,一开口却是不容辩驳的质问:“绿儿,你可知罪。”
绿儿被这话问懵了,但是却仍旧身体快过大脑,下意识便磕头求道:“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奴婢知罪了!”
只听方氏哦了一声,又问说:“那你说说,你罪在何处?”
罪在何处?绿儿闻言便是一愣。
还不等她想明白呢,便听方氏又道:“你没照顾好你家小姐,叫你家小姐被人害了,你说你罪过大也不大!”
这罪过大吗?自然是大的。
绿儿惶然道:“是奴婢无能,没有照顾好小姐......”
方氏哼了一声,才又漫不经心似的道:“你既知自己无能,那便要尽力补救,眼下有个能补救的机会放在你面前,端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住了,你说,你可能把握得住?”
方氏的语气并不重,可是绿儿却听得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她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第六百九十一章:“报仇”
绿儿知道方氏叫她过来,不可能真的是交代她怎样去照顾方小姐。
从方氏给方小姐用药的那一日,她便知道了,方氏这个表姑母,对方小姐并不像往日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亲近疼爱。
若是真心亲近疼爱,又岂会给方小姐用那种虎狼之药?
可绿儿一个丫鬟,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这样的小丫鬟,方氏随随便便就能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害怕,所以,她知道自己必须屈服。
绿儿经过短暂的挣扎后,认命一般地道:“奴婢,愿意把握机会。”
方氏见绿儿还算识相,口气这才好了一些,“行了,起来吧,若是旁人见你这样,没的说我苛刻。”
绿儿不敢多话,闻言便从地上爬了起来,垂头站着,等候方氏吩咐。
便听方氏道:“方妈妈说,你说你家小姐今日只用了大厨房送去的膳食,是这样么?”
绿儿刚想回答是,却隐约觉得不对。
她虽只是个小丫鬟,可是近些日子经历的这些事情告诉她,在永宁侯府这座高门大院里,主子们问话就没有白问的。
方氏既然说这话是方妈妈跟她说的,按理说,不该再问她才是,可是她偏偏问了,那......
绿儿想了想,回说:“奴婢知道的,是这样,不过,也许也有奴婢不知道的时候,小姐是否用了其他东西,奴婢也不敢说。”
回答完这话,绿儿便惴惴不安地等着。
片刻后,只听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然后,方氏慢条斯理的声音才又响起,“你这丫头倒还上道。”
绿儿想,这大抵是她回答的对了方氏的心了,这便好。
接着,便又听方氏说:“你既上道,那我便提点你几句,想来你也知道,你家小姐肚子里这个孩子,如今阖府上下都盯着呢,前些日子出了那样的事情,我也是没办法,逼不得已才那样做的,事后我也后悔,你家小姐乃是我的侄女,我岂有不心疼她的道理?可是未婚生子,这话传出去伤的便是女孩子家的名声,我心疼你家小姐,你家小姐却不理解我,我虽有心补救,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结果没想到,便出了这样的事情!真听到这个消息,我这心里也是久久不能平静,上次我做了糊涂事,事后分外后悔,所以这一次,我便想着一定要找出害你家小姐的凶手,为你家小姐报仇,你一向忠心,我想,你自是也愿意为你家小姐报仇的,是吧?”
绿儿听了这话,心里乱的不行,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答说:“奴婢自是愿意的。”
方氏见绿儿应了,这才又继续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忠心护主的,这很好,既如此,那我便将自己查到的事情跟你说说,我这里查到,这次害你家小姐的,实际上乃是三夫人,你与你家小姐初来侯府不久,不知道各种隐情,这三夫人与我有些小龃龉,平日里不大对付,这次便是想要借着你家小姐小产的事情,陷害于我,说来也是我连累你家小姐了,我每每想起,心里便刀割一般,可事已至此,我不能让时间倒退回去,保护你家小姐,便只能尽力帮她报仇了,你既也有心替你家小姐报仇,明日便去找老夫人哭诉,说你家小姐是晚上喝了三夫人身边的慧儿送去的甜汤,夜里不舒服才会小产的,至于其他,你不必管,我自会叫人安排,至于我这里么,你便不必提了,老夫人明察秋毫,自会明白个中隐情的。”
绿儿听完了方氏这一番安排,脸色登时就白了。
这是叫她去陷害三夫人啊!
三夫人何时叫人送过甜汤了,这样红口白牙的陷害人,这......
许是看出了绿儿的害怕,方氏又道:“你也不必害怕,我既敢这么安排,必是有万全的道理,你只管去哭诉就是,多的也不必你说,只说我教你那两句便可。”
尽管方氏一再保证,可绿儿仍旧害怕的不得了。
她再傻也知道,方氏这是打算利用她,来陷害宋氏呢。
可是,她能不答应吗?
答案自是否定的。
“奴婢,奴婢知道了。”绿儿颓丧地垂下了头。
方氏见绿儿答应了,便又开始允诺各种好处,“你放心就是,这次你照着我的话做了,我必保你安全无忧,你家小姐必是要嫁到侯府来的,你便也是侯府的丫头了,你家小姐往后便是我的儿媳妇,咱们才是一家子,既是一家子,我自不会亏待于你。”
说着,方氏便朝袭香使了个眼色。
袭香见了,立即去方氏屋里的妆台前头,拿过来一个朱漆匣子。
方氏接过来打开,然后从里面扒拉了几下,挑出一只金钗,给了袭香。
袭香意会,拿着便去给了绿儿。
永宁侯府虽在京都名位不显,但到底也不是一般商户人家能比的,方氏手里好东西不算太多了,可也不至于什么都没有,这根金钗算不上是顶好的,但却也是绿儿从未见过的好东西。
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绿儿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遭,现在方氏既给了她好处,她便也没什么好矫情的了,于是便接过来,福身谢了恩。
方氏这才摆摆手,叫她下去了。
绿儿又福了福身子,转身出了内室。
方妈妈见绿儿走了,便也同方氏行了一礼,然后跟了出去。
她二人走后,方氏才又重新靠在了软榻上,捏着眉心叹了口气。
袭香将首饰匣子放好,回头看了看案几上的沙钟,对方氏道:“夫人,夜深了,奴婢服侍您再躺下歇歇吧?明儿还要去老夫人那请安呢。”
方氏原本想说自己并无睡意,但是听到袭香最后一句话,却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临时改了主意,点了点头,叫袭香服侍着重新躺下去。
方氏躺下没多久,方妈妈便回来了,回过了话,方妈妈便也下去了,方氏这才阖上眼,渐渐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夜睡得极不好,天亮醒来的时候,额头一跳一跳的,疼得厉害。
第六百九十二章:先入为主
安笙昨儿夜里睡得不错,早起了精神头也好,不过她如今对外说着要养病,再加上为了救杜奕衡也确实伤了底子,所以也没急着起来。
她素来就有这么个清早喜欢贪懒的习惯,如今也不必早起给谁请安,青葙和郑妈妈她们自然也舍不得去吵她。
青葙只打了热水备下,等着待会儿给安笙洗漱,郑妈妈交代了小厨房那边一声,便出门去了。
她还记着安笙说今早府里肯定不消停的话,打算出去探探消息。
原本郑妈妈是想着知道些信儿以防备谁又背地里攀扯安笙,倒是没想到这一回出去,还真就打听到些“大事”。
郑妈妈回来的时候,安笙早膳都用过了,刚漱了口准备喝茶呢,郑妈妈便进来了。
郑妈妈进来后,先朝安笙福了福身,才走近了些低声道:“小姐,老夫人院里闹开了。”
安笙听了郑妈妈的话,并不觉得奇怪,倒是青葙急着问说:“是不是为了昨儿夜里的事情,妈妈快说说吧?又怎么了?”
郑妈妈点点头,说:“可不就是昨儿夜里的事情,奴婢从那边打听到,昨儿夜里老夫人身边的徐嬷嬷过去了,倒是就消停了,不过没想到今儿一早表小姐身边的那个小丫鬟绿儿,便去老夫人面前哭诉去了,当着全家人的面,老夫人也不好说不管,便问了怎么回事,结果一问却牵扯出了许多事情,这会儿大夫人和三夫人还在掰扯呢,老夫人怕事情宣扬出去,就把其他人都撵出去了,只留了大夫人、三夫人和绿儿,还有那几个攀扯出来的仆妇丫头。”
“这事怎么又扯到三夫人身上去了?”青葙不解,“按理说这表小姐小产,府里大都怀疑是大夫人做的吧,毕竟先头也出了那么一件事,大家可都知道呢。”
“谁说不是呢,”郑妈妈也有些奇怪,“按理说确实应该这样,且昨夜那个架势,大家也都是那么想的,听说世子昨儿夜里当着大家伙的面,就质问大夫人了呢,自己亲生儿子都这么认为,更别说别人了,可谁能想到,这一晚上的工夫,那表小姐身边的绿儿竟又说出了那样的话来。”
“她说什么了?”青葙急着问。
郑妈妈闻言先看了看安笙,见安笙也留神听着呢,便继续道:“说是表小姐昨日除了大厨房端去的膳食,便只喝了三夫人身边的慧儿送去的甜汤,结果夜里就小产了,虽说没有直接说是三夫人害了表小姐,可是那意思分明就是那样。”
“这怎么可能!”青葙惊道,“三夫人是得有多傻,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表小姐与她无冤无仇的,她这么做对自己又能有什么好处?”
一直没说话的安笙,听到这里才道:“她与方小姐是没有仇,却不代表她与旁人也没有。”
“小姐这话......”青葙起初还有些困惑,然后忽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恍然道,“小姐的意思是,三夫人同大夫人有仇,所以特地做了这事来陷害大夫人?那这便说得通了,看昨儿夜里那个架势,大家分明都是怀疑这件事是大夫人做的呢,看来三夫人的计是成了。”
安笙听了青葙这话,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倒是郑妈妈笑了一声,道:“刚要说你聪明呢,怎么就又犯傻了。”
青葙一听这话,又糊涂了,“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郑妈妈但笑不语,示意她去看安笙。
青葙顺着郑妈妈的目光看向安笙,就见安笙笑呵呵地坐着那里喝茶,于是忙拉了安笙的袖子缠问:“小姐,奴婢愚钝,您是不是瞧出什么来了,您快给奴婢分说分说吧?”
其实非是青葙愚钝,只不过,她犯了一个跟其他人一样的,先入为主的错误罢了。
而方氏定然也是看准了这个,才会安排绿儿到老夫人面前去告状。
安笙没有急着给青葙解释,只又问郑妈妈:“老夫人那里怕不只有绿儿一个告状的吧,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人证,能证**儿昨儿当真给方小姐端了甜汤过去?”
郑妈妈闻言,忙颔首道:“小姐猜的不错,可不是么,这人还不是别人,也是三夫人院里的人,话说出来就无端多了三分信服力,虽慧儿也百般分辨,但是有了这个婆子的话,她再是能辩驳,也要叫人无端生出几分怀疑来。”
安笙闻言便笑了,“方氏这一步棋走得倒是不错。”
郑妈妈也笑着点头说:“谁说不是呢,不过大夫人厉害,三夫人可也不是吃素的,大夫人这头前脚刚找了婆子做人证,后脚三夫人便叫人揭了这婆子老底,听说是家里男人欠了赌债,她自己当差不精心,被三夫人给骂了两回,所以怀恨在心,有日吃了酒嚷着要叫三夫人好看呢,三夫人还叫来那日与她吃酒的婆子,问出的与三夫人说的一模一样,所以三夫人便说这是有人故意陷害她,哭着求老夫人给做主呢,这会儿老夫人院里还哭个不停,也不知道辨明白没有。”
青葙这会儿才听明白所有事情,不住地咋舌,“这一个两个的,心眼都恁的多!”
安笙道:“日日想着算计对方,心眼不多怎么行。”
青葙不知是否又想到了方氏算计安笙那些是,脸色便有些不好,低声骂了句什么,安笙也没听清楚。
她也没管青葙,只对郑妈妈道:“叫她们自己闹着吧,妈妈费心,这些日子多约束着院里的人,叫她们别乱出去跟人磕牙,免的平白招了祸事。”
“小姐您放心吧,奴婢一早就已经交代过了,紫竹看着她们呢,不会出事的。”郑妈妈点头应道。
如今安笙院里人不多,但都是能信任的,再加上青葙郑妈妈还有紫竹和雪蝉几个看着,倒也出不了什么事。
不过谨慎一些总是没什么坏处的,何况顾家这点儿破事,安笙也不想掺和。
她现在倒是更想要知道,到底方氏背地里打算着怎么算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