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跳坑
汪德蒲想明白了惠帝不对劲的原因,脸色登时就变了。
他几乎顾不上惠帝会不会发现,只拼命地朝大皇子使眼色。
可惜,大皇子此刻正说到兴处,根本就没注意到他。
或者说,不是没注意到,而是不想注意到,也说不一定呢。
若有心,早在做这件事之前,大皇子就该同汪德蒲商量了。
可是大皇子事先未向汪德蒲透露分毫,很明显,是成心不想让汪德蒲参与此事。
又或者说,是不信任他……
汪德蒲也明这个道理,所以又气又急。
他气大皇子的刚愎自用,不听劝告,也急大皇子不会审时度势,看惠帝眼色。
可是,他再气再急也没用了。
因为,大皇子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已经全部都说了......
汪德蒲几乎是认命一般地闭上了双眼,强忍着心头的一口老血,没有当场喷出来。
大皇子还在继续说服惠帝,派人去四方馆取证。
汪德蒲觉得,自己几乎已经能预料到,惠帝接下来的一系列反应了。
而就在这时,一直未曾出声的太子,也忽然站了出来。
想当然耳,太子同大皇子,站的绝对是对立面。
大皇子主张派人去四方馆查证,太子就坚决不同意。
“启禀父皇,儿臣以为,大皇兄此话不妥。”
太子这话一出,大皇子竟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暴怒,反倒挺平静的。
当然,如果忽略他略显“扭曲”的表情,这平静的假象,可能更为真切一点儿。
不明内情的人,都以为大皇子这般反应,是在强压怒火,同时也都在猜测,大皇子何时会爆发,这二人又何时会来一番激烈的唇枪舌剑?
可是,他们都失望了。
预料中的激烈对决并没有出现,大皇子几乎只是面色诡异地扭曲了一下,便又恢复了正常,尔后平静反问:“太子这样说,可有证据?”
太子并未回答大皇子的话,好像很急于跟惠帝解释什么似的,语气甚至有些急迫慌乱。
“父皇,四方馆招待的皆是各国使臣,实在不宜随意打扰,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不透风的墙,哪里又有真正的隐秘呢?若真惊动了四方馆中的各国来使,又没有证实薛刘二位大人的话,岂不有损南诏国威?还望父皇三思!”
太子的急切,让大皇子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结果。
他强压下心头的兴奋,竭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分毫不让地朝太子呛声道:“太子这话说的,有些夸大其词了吧?父皇下令,难道还搜不成个小小的四方馆?再说各国使臣来使,都是抱着极大诚意而来,只要给出的理由得当,就算是被使臣们知道了父皇派人搜查四方馆,又能怎样?太子这样不想父皇下令搜查四方馆,莫不是,想要隐藏什么?”
这话说的着实不客气,太子几乎是瞬间,就变了脸色。
大皇子见太子面露惊慌,不由更加得意。
“父皇,儿臣以为,太子如此推三阻四,恐与此事也有牵连,还请父皇明断!”
大皇子口气笃定,好像是已经得到了,能证明太子跟这件事情有关的证据,所以,才底气十足。
他觉得自己底气足是应该的。
他手中有“重要”证据,四方馆那边又已经安排好了,只要父皇这边一派人去四方馆,他就有把握将太子和陆铮牵扯进来。
就算不能一举击垮他们,但是,能搓一搓他们的锐气,也是够让人高兴的了。
太子近来,风头可是足得很啊!
“父皇圣明,儿臣出言劝阻,绝非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一心为国事考虑,还请父皇明断啊!”太子大声呼冤。
大皇子冷哼一声,语气充满了嘲讽。
“没有私心?太子可真是强言能辨,匈奴使者可是太子招待的,如今使者不在四方馆,太子难道不该给父皇,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么?”
总算是说到正题上来了,太子暗暗勾了下唇角,心说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大皇子风头正劲,自我感觉正良好呢,压根没注意到太子这一细微的表情变化。
汪德蒲却瞧见了,因而不由更加心痛难忍。
他明知道大皇子说错了话,却不能出言提醒,这才是最让他懊恼的。
可大皇子毕竟是皇上亲子,虎毒尚且还不食子呢,汪德蒲知道,皇上再生气,也不会真对大皇子下狠手。
但是,一旦汪家也牵扯进去,皇上肯定要多想。
所以说,他这一开口,不是救大皇子,反而是在害他。
可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大皇子蠢不自知地,跳进别人挖好的坑里去,汪德蒲真是恨得牙根都痒了!
大皇子跟太子,就这么在朝堂上吵了起来了。
虽说二人也不只吵过这一次了的,但是,这一次明显比以往吵得都要凶。
大皇子简直可以说是火力全开了,几乎就要打的太子没有还手之力了。
这个情况可不多见,众人不由暗暗心惊,心道难不成大皇子真捏住了太子的把柄,所以,才这么有底气的吗?
大皇子陷入了酣战。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试过将太子堵得说不出话来,那种兴奋的感觉,简直无法比拟!
可是,凡事过犹不及,太过兴奋的结果就是,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惠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百官们到底主要盯着的,还是惠帝,一见惠帝脸色难看起来,均都垂首不语,装起了壁花。
大皇子酣畅淋漓地怼了太子一场,兴奋地几乎要不能自持。
当太子再也找不到理由反驳他的时候,大皇子认为时机到了,所以,他重新转向了惠帝。
这一转向惠帝,大皇子就看到了惠帝阴沉如水的脸色。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是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的。
不过很快,他便又定下了心神,担心的情绪不在了,甚至有些窃喜。
他直觉认为,惠帝这般反应,尽是因为,太子在他的强势逼问下,无力招架,露出了马脚的缘故。
他忍不住得意地想,这一次,他倒要看看,太子该怎么自圆其说,为自己,为他的心腹脱罪!
第五百七十一章:偏疼
带着一种近乎盲目的自信,大皇子整了整衣摆,准备再次开口,请惠帝派人前去四方馆取证。
他几乎认为,这一次,惠帝是一定会答应他的建议的。
因为,太子的反应已经足以引起惠帝的怀疑了。
可是,他带着满腹自信,才要开口,却被惠帝的怒斥给吓得几乎失声。
惠帝朝他发火的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又是这样了?
大皇子不解,又不甘,甚至,还有些怨恨。
为什么,都已经到了这般地步,父皇还是不肯相信他,反而还偏袒太子?
难道,就因为他是太子吗?
“父皇,您......”
“你闭嘴!”惠帝的怒火几乎要将大皇子整个人烧穿了,“你很好,真是越来越能耐了,你,你,你......”
惠帝指着大皇子,连说了三个你字,都没有将那句话说出来。
汪德蒲见情势不妙,忙跪地劝道:“皇上息怒,龙体要紧啊!”
随着他这一声劝阻,尚且在震惊中的百官们才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似的,纷纷跟着跪下,劝惠帝息怒。
群臣皆拜,太子也跪了下去,劝惠帝保重龙体。
大皇子纵然不愿,见状也只得跟着跪了下去,但却咬着牙没有开口。
反正下面人喊声震天,他开不开口,又有什么区别?
父皇如此偏袒太子,他就算劝他保重龙体,又能怎么样?
如今,父皇的心中只怕已经没有他这个儿子了!
思及此,大皇子不由一阵悲怆!
自己苦心安排了这场告状的戏码,现在看来,简直像是个傻子!
他还以为,有了证据,就能让太子栽个大跟头呢,可没想到,太子才是被父皇偏袒的那一个。
既如此,自己还争个什么劲儿?
没了君心和圣宠,又不是正统的太子,他难不成还能争来那个位置么?
他一直以为,父皇是偏袒他的,最宠爱的儿子,也是他,如今看来,不过是自己自欺欺人罢了!
众臣齐齐参拜劝阻,惠帝的气慢慢降了下来,虽说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但总算不那么吓人了。
惠帝今日的反应,确实与以往不同。
别说大皇子看不明白,就是百官们也少有看明白的。
没想到,让他们吃惊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惠帝怒气暂平之后,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命人将薛伟刘信拿下。
这道命令一出,傻眼的可不只有两个当事人,还有一群看客。
而大皇子,则几乎已经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他想,既然惠帝有心偏袒,他再做什么,也都是无用功,那做与不做,又有何分别?
大皇子的不作为,直接吓傻了薛伟刘信。
刘信被人扯着拖出去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朝大皇子大喊了起来:“殿下,大皇子殿下救命啊,小臣是无辜的啊!皇上,皇上饶命......”
然而,喊得再大声,他仍旧还是被人拖下去了。
可他被拖下去不要紧,他喊出的那句话,可是又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话的信息量,着实有些大。
人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本能地会向自己亲近的人求救,这朝堂上这么多人,刘信谁都不求,只求大皇子一个,这意味着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然后,众人便见惠帝刚刚好转了一些脸色,瞬间又变得阴沉得吓人。
就在众人以为惠帝又会发火的时候,惠帝竟然叫了退朝。
哎?
退朝!
就这么不清不楚地退朝了?
那四方馆那边怎么办?匈奴使者到底是在还是不在?这事难道不该有个说法吗?
不管众臣心内如何想法,惠帝叫了退朝,这朝势必就得退了。
不过,让众人在意的是,惠帝在叫了退朝之后,将太子跟大皇子留下了。
这是打算关起门来说自家话了?
看来惠帝也是有私心的么,事情牵扯到自己的儿子,惠帝不想别人过多参与,倒也能理解。
朝臣们大都精乖,见此便也不再坚持,山呼万岁后,齐齐退了出去。
惠帝带着太子跟大皇子到了御书房。
一进去,惠帝就随手抄起案上摆着的小香炉,朝大皇子砸了过去。
大皇子感知到危险,下意识地偏头一躲,躲过了那鎏金檀香炉。
看到香炉在自己身后骨碌骨碌地滚远了,大皇子眼底又是一暗。
这香炉是鎏金的,顶盖颇为尖锐,若真砸到他,怕是要见血的吧,父皇可真下得去手,难不成,还想要他的命不成!
惠帝发现自己朝大皇子扔了香炉,原本是后悔的,但是,一见大皇子偏头躲了过去,不由又是生气。
“逆子,你还敢躲!”惠帝指着大皇子怒骂道。
大皇子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也不说话,就垂首跪着,瞧那模样,倒像是在做无声的抗议。
太子也看了眼身后已经滚远了的香炉,回首劝道:“父皇喜怒,大皇兄定不是故意要躲开的,应该只是本能反应,人都知道趋利避害,这也是人之常情,还请父皇不要怪大皇兄了,再者,若真砸到了大皇兄,到时候心疼的还是父皇您,既没砸到大皇兄,还是好事,还请父皇不要再生气了。”
太子这话说的颇为顺耳,将惠帝的面子里子几乎都考虑到了,惠帝听了,面色稍缓。
“难为你这么懂事,”惠帝叹息一声,夸了太子一句,然后,转头又瞪了大皇子一眼,却没叫起。
也该叫这小子得些教训了,否则他就要无法无天了。
为了构陷自己的兄弟,竟然丝毫不顾大局,实在可气可恨!
但是,再可气可恨,这也是自己的儿子,惠帝到底舍不得真下狠手惩罚。
而且此事发现的及时,也并未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想来,只要小惩大诫,这孩子还是能改正的。
太子并未忽略惠帝眼中那一瞬间的心疼,他知道,这件事,怕是又达不到预期了。
他敛下眉眼,掩下满眼的失望。
似乎对于这位大皇兄,父皇总是有着超乎寻常的忍耐力和包容心。
太子有些嘲讽地想,到底还是最偏疼的啊,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舍不得的......
第五百七十二章:押送
最后的结果,同太子预想的差不多,大皇子被罚禁足一月,不许出门,亦不许他人探视拜访,至于朝堂之上,大皇子力荐派人清查四方馆的事情,惠帝并没有再提。
大皇子被惠帝赶回去禁足了,太子却没有走。
大皇子走后,惠帝才叹息了一声,对太子难得的和颜悦色,“你怪父皇吗?”
太子闻言,似乎有些惊讶,怔愣了一瞬后,才拱手答说:“父皇有苦衷,儿臣明白,儿臣又岂会怪父皇呢。”
这种时候,实话实说是毫无意义的,也是愚蠢透顶的,太子当然不可能老老实实地跟惠帝说,他心中是有怨的。
惠帝问他这句话,可能是真有些过意不去,也可能只是随口一问,所以,他自己不能当真。
惠帝听到太子的话,眉目更加缓和了一些,看着太子的目光,近乎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慈爱。
太子并未抬头,所以,也没有看到惠帝这般瞧着他。
惠帝自己看了一会儿,才对太子道:“这会儿又没有旁人,便别多礼了,你能明白父皇一番苦心,可见是个懂事的孩子,不愧为南诏之储君,有气度识大体,当得起你肩上这副担子。”
说着,惠帝又轻轻地叹了口气,尔后,才又接着道:“父皇知道这件事,是有人故意针对你,但是,父皇也有父皇的难处,所以,父皇只是叫你大皇兄禁了足,你能体谅父皇,最好不过了,你再坚持坚持,等陆文那边传回了消息,父皇必然亲自替你证这个名,定不叫人误会你。”
“多谢父皇。”除此之外,太子又能说什么呢?
说他觉得惠帝对大皇子处罚的太轻,还是指责惠帝故意偏袒大皇子?
若这话真说了,今日禁足的,怕就是他了吧!
这些道理他都明白,可是,到底还是会失望的啊......
惠帝又跟太子说了会儿话,才叫太子也退下了。
等太子也离开后,惠帝才彻底放松地靠进了御椅中。
半晌后,惠帝喃喃问道:“常亭,你说,朕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常公公闻言,不由暗暗心惊,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惠帝的表情,然后,才斟酌着回道:“皇上有皇上的考虑,您需要衡量的事情太多,您如此辛苦,想来不论是太子殿下,还是大皇子殿下,都会明白您的一番苦心的。”
这话似乎说到了惠帝的心坎里,他一下子从迷离中脱离了出来,轻轻哼了一声,笑骂道:“就你会说话,哪个也不得罪!”
常公公知道惠帝这是心里头舒坦了,胆子便也大了起来,笑嘻嘻地回道:“都是陛下您调教得好么,有您成天地调教着,奴才再不会说话,也学会了啊。”
惠帝闻言,哈哈大笑了几声,似乎心情已经完全好了。
......
惠帝这里舒坦了,大皇子那,可就不舒坦了。
惠帝勒令命其禁足,是真叫侍卫直接押着他回府去的。
虽说到底还顾忌着他的面子,让他坐了轿子,侍卫们只是随行,但是,也足够让大皇子恼火的了。
惠帝一片苦心,到了大皇子这里,完全没有领会到,只觉得惠帝这是故意羞辱他,心里恨得不行。
汪德蒲下了朝,一直没敢走,带着汪文正,就等在宫门口,想着待会儿能第一时间见到大皇子,好好问问方才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他注定是要失望了。
大皇子人倒是出来了,但是,却是被大内侍卫送出来的。
汪德蒲多老辣的一个人,一见猪这个架势,瞬间就明白了。
糟了,他在心中暗道。
汪文正一时间没领会到惠帝的真意,见大皇子的的轿子经过,还想去拦,却被汪德蒲先拦下了。
汪文正知道汪德蒲不会无缘无故拦下他,见状只好按捺住自己的焦急,眼睁睁地看着大皇子走远了,才小声问汪德蒲:“祖父,怎么回事?您为何拦着孙儿呢?您不是......”
汪德蒲不等汪文正说话,便低声道:“大皇子是被皇上安排人送出来的,说是送,实际上,应该说押送才对。”
“押送!”汪文正听了汪德蒲的话,不由惊讶。
大皇子坐着轿子出来的,怎么会是押送呢?
“就是押送,”汪德蒲却十分肯定,“你几时见到过,皇上派大内侍卫送大皇子回府了?别说大皇子没这份待遇,便是太子,也不见得有这种待遇吧?况且方才的事情,你还没看出不对来么?”
汪德蒲提及朝堂上的事情,汪文正稍加一想,便也明白了。
“祖父的意思是,大皇子打算通过四方馆的事情,打击太子的事,被皇上发现了。”
汪德蒲冷冷哼了一声,“发不发现不要紧,要紧的是,四方馆内,匈奴使者的事情,多半是皇上授意的,大皇子这次,算是撞到枪口上去了!”
“祖父的意思是,这件事是皇上嘱咐太子做的!”汪文正显然惊讶极了。
这有可能吗?
祖父这个猜测,是不是太过大胆了些?
匈奴使者来使,是为了两国友好邦交,这不是皇上一直所希望的么,难道皇上会自己出手破坏吗?
“皇上手中,可能掌握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重要情报,所以,皇上才会对匈奴使者下手,眼睛擦亮点儿吧,这件事,轻易不要插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定要及时跟我说,千万不要,不要像大皇子那样,自作主张!”
最后一句话,汪德蒲说的几乎是咬牙切齿,可见有多么生气。
“是,祖父,孙儿知道了。”汪文正一向对汪德蒲的话很是听从,闻言忙颔首应了下来。
汪德蒲见汪文正这样听话,心头的火气总算稍稍降下来些许。
“行了,你也先去忙吧,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家再说。”
“是,祖父。”汪文正颔首应了声是,然后,跟汪德蒲分别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汪德蒲祖孙俩一走,想要从他们这里得到消息的人,也知道打探消息无望了,便也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宫门口前,再次恢复了宁静,与肃穆。
第五百七十三章:一问三不知
大皇子回府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皇子府的下人们见状,无不噤若寒蝉,生怕自己一时不慎,惹恼了这位怒火中烧的主子,跟着遭了秧。
要说大皇子现在最恨的人,除了太子之外,就要属萧良了。
要不是萧良给他提供证据,他又怎会安排人去告状?
本来还打算构陷太子跟陆铮,结果自己倒是先摔了个大跟头!
“萧良,萧良,你敢耍我,你给我等着!还有陆铭!你们都给我等着!太子,陆铮,早晚有一天,我要你们好看!”在砸碎了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之后,大皇子终于有心情坐下来细数自己要报复的人了。
首先,害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萧良,他肯定是饶不了的。
还有那个陆铭!
一想到这个名字,大皇子就恨得牙根直痒痒。
他就说这小子怎么这么好心,忽然联系起了萧良这个蠢货,原来安的竟是这个心!
说什么恨陆铮抢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所以要害陆铮,都是狗屁!
他倒是兄弟情深啊!
为了自己的兄弟,不惜以身犯险,深入“敌营”,打入他们内部来,给自己挖坑下绊子,真是难为他了!
敢坑他,他必然要让陆铭知道,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还有太子跟陆铮,这两个人现在一定在背后嘲笑他的愚蠢吧?嘲笑他轻信他人,跳进了他们挖好的坑!
该死的,这两个人真是狡猾,早晚有一天,他一定要让他们尝尝,他今日所受的屈辱!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让萧良这个蠢货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思及此,大皇子忙召来管家,让他去德郡王府,将萧良喊过来。
可没想到,管家听了他的话,却一脸为难。
“殿下,皇上,皇上命您在府中禁足,说,说这期间,不许您外出,也不许别人来府上打搅您,您,您要不还是等些日子,再召德郡王世子过府来吧?”
大皇子听完管家的话,脸色瞬间难看极了,吓得管家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半晌后,在管家的惴惴不安中,大皇子挥手叫他离开了。
管家这才暗暗呼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退下了。
其实,就算是皇上允许别人来府上看大皇子,萧良此刻也是绝对来不了的,因为,他自己才刚刚从昏睡中,清醒过来。
......
德郡王府。
萧良紧闭的双眼终于慢慢睁开,德郡王妃的眼泪刷地一下,就落了满脸。
“良儿,良儿你怎么样了?你可真要吓死娘了啊!”德郡王妃哭得几乎快要不能自已。
萧良却显得有些糊涂,他头疼极了,听见德郡王妃的哭声,脑子都快要炸开了,于是,忙吸着气阻拦道:“娘,您能先别哭么,我头疼......”
德郡王妃一听儿子头疼,登时哭声就止住了,只有肩膀还习惯性地一耸一耸。
害怕儿子有什么问题,德郡王妃忙叫太医先给儿子看诊。
太医已经给萧良诊了数次脉了,甚至都有些不耐了,但是,德郡王妃坚持,他也不敢拒绝,只得又进行第五次诊脉。
结果还是一样,中了劣质的蒙汗药,又受了风寒,所以,才会头疼,问题不大,几服药下去,差不多就能好。
德郡王妃却不敢相信。
“真的没有别的问题了么?那个蒙汗药会不会有其他副作用啊,他头疼为什么这般严重呢?”
面对德郡王妃的逼问,太医耐着性子一一答了。
在从几名太医那里得到了相同的答案后,德郡王妃才放心,叫太医开了药方,才命人将他们送出去了。
太医们走后,萧良头痛的症状似乎好了一些,刚要问德郡王妃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德郡王妃痛心疾首地斥责道:“你这个死孩子,你是要吓死娘啊!你说说你,才回来多少日子,就跟那些人出去鬼混,你这次,可闯了大祸了啊,你知不知道!”
萧良被德郡王妃说的一愣一愣的,心说我怎么了,我就又闯大祸了!
“娘您这是怎么了,多大点儿事啊,您又大惊小怪的!”萧良毕竟是刚醒过来,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又加之头痛所以不想用脑,本能就以为德郡王妃又是在夸大其词吓唬他。
哪成想,这一次,德郡王妃没有像往常一样,被他气得笑出来,反而脸色更苦,泪意更是汹涌。
德郡王妃翻来覆去地说自己闯了大祸,萧良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对了,他想起来了,他昨夜准备回府的时候,被人给打晕了!
“娘,昨夜我被人劫持了!有人在西市打晕了我!您可要给我做主啊!这人恁的胆大,竟敢劫持我!您可一定要让人将这个胆大包天的贼人找出来,给儿子报仇!”
德郡王妃听见儿子说起昨夜的事情,也顾不得哭了,忙问:“你仔细说说,昨夜到底怎么回事?”
萧良仔细回想了一下,但是一用脑子,就觉得脑仁一抽一抽地疼,他龇牙咧嘴地想了半天,却一点儿有用的都没想出来。
“黑灯瞎火的,就那么一盏破灯,我哪能看得清是谁打晕了我啊,再说我也没瞧见他的脸,我就晕了啊,只知道应该是个男人,手劲特别大,下手特别狠!”一想到昨夜被人给下黑手揍了,萧良就恨得不行。
昨晚上那人下手可真狠,一拳就将他打晕了,手劲大的不得了,肯定是个男人!
儿子这里照样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问出来,德郡王妃不由有些泄气。
这可怎么办呢?
回来的几名侍卫,加上儿子的贴身侍从都是一问三不知,这事情可怎么往下查呢?
作案的人显然是经过周密计划的,下手几乎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就是德郡王妃想查,也不知道该从何查起。
何况,现在还有个比查清楚案子更重要的事情摆在面前,那就是,外面的闲言碎语。
德郡王妃知道现在外面一定已经谣言满天飞了,她只期望,封口令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至少,至少撑到王爷回府之前,给她个在王爷面前,替儿子解释脱罪的机会。
第五百七十四章:怒火冲天
德郡王妃到底还是失望了。
当下人报说,德郡王回来了,脸色还特别不好看的时候,德郡王妃就知道,她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果然,下一刻,就见德郡王带着滔天怒气,以疾风骤雨之势,冲进了萧良的卧房。
德郡王的怒气简直如有实质,萧良房间的门板都被他的大力推得,发出了不堪重撞的吱呀声。
那声音颇为瘆人,听得德郡王妃心头顿时一跳。
然后,她刚喊了一声“王爷”,甚至没来得及多说一句话,就见暴怒中的德郡王,一把将萧良从床上拖了下来。
“王爷,王爷您冷静点儿,您这是做什么啊,良儿他才刚刚醒过来,太医说他需要静养,王爷!啊,王爷!”
德郡王妃想要拦下德郡王,但是刚扑过去,便被德郡王一股蛮力推到了一边,顿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萧良整个人都懵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反应。
当然,德郡王也没给他反应的机会,重重地巴掌就呼上来了。
清脆的巴掌声响过,萧良的左半边脸立即火烧一般疼了起来,嘴里也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这时候,他终于有了反应。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看着德郡王,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严厉的父亲一般。
德郡王打了一巴掌,犹未消气,大声朝萧良吼道:“逆子,你给我跪下!”
萧良木愣愣的,被德郡王推搡着跪了下去。
德郡王妃见德郡王巴掌又要落下,忙飞身扑了过去,挡在了萧良面前。
“王爷,王爷您要打就打我吧,别打良儿了,他才刚醒过来,太医说他需要静养,他头还疼着呢,王爷您怎么忍心下手呢!”德郡王妃哭得那叫一个悲恸,简直是让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你躲开!”德郡王妃见德郡王妃拦在萧良面前,不由怒气更甚,指着德郡王妃骂道,“慈母多拜儿!都是你,若不是你一味纵容他,他如何会这样不争气?我这张老脸,都叫他丢尽了!我都无颜见人了,还有什么忍不忍心的!”
德郡王妃知道这次的事情不能轻轻揭过,面对德郡王的滔天怒火,也只能尽力想办法去阻止。
萧良此刻却犹自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因而面对德郡王的怒气,他竟然还有些不服气。
但是,因为长久以来惧服于的德郡王的淫威,他一时之间也没敢说什么,只是不甘不愿地跪着。
但他心里却委屈。
明明他被人劫持了,他爹不说帮他报仇,竟然还冲着他来了?
要不是对他娘有信心,他简直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他爹的种!
“王爷,王爷您先消消气,事已至此,您再生气也于事无补啊,您仔细想想,不觉得此事有问题吗?也许,不,良儿他一定是被人陷害了!王爷,这是有人故意针对咱们家,求王爷明查啊!”德郡王妃哭着哭着,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合理的理由,来全劝服德郡王。
对,只要她一口咬定儿子是被人陷害的,至少能转移一下王爷的怒气,暂时先保下儿子。
不管怎么说,也得先过了眼前这关。
要是王爷的怒气不能转移,儿子今日一定好不了!
事实证明,德郡王妃还是比较了解德郡王的,她的话一说出来,德郡王的怒气果真被转移了一些。
其实,也不能说是被转移,而是德郡王自己,原本就有那样的猜测。
萧良昨夜没有回府,但是护卫也没回来,这事本就透着蹊跷,德郡王不是没怀疑过。
但是,在一路上听见那些闲言碎语,再见到眼前这个不肖子后,他的怒火就压不住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不肖子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被带回来的,他就忍不住要吐血!
德郡王府的脸,这次算是丢了个彻底,家门不幸啊!
德郡王狠狠地抹了把脸,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你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路回来,听得都是市井上的闲言碎语,对于事情的真相,还是保留着观望态度的,这件事,还是要问过德郡王妃才能作准。
他相信,德郡王妃再护着萧良,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隐瞒他。
因为她不敢。
德郡王妃确实不敢隐瞒,听见德郡王问她事情的经过,她赶紧就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说完了今早去西市接儿子的经过后,德郡王妃又煽动道:“王爷您想啊,这件事是不是太过自然而然了?妾身派人查问过,但是不管是跟着良儿的护卫还是侍从,甚至包括良儿自己,都对昨夜的事情一无所知,若真如那木牌上所说,是因为那种原因,才报复良儿,会做到这种地步吗?您也知道,府里护卫们的身手,若非绝顶高手,怎么可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劫走良儿呢?”
德郡王闻言,不禁冷冷地哼了一声,心说人家不是悄无声息地劫走这个不肖子,人家是打晕了他们所有人,将所有人都劫走了的!
不过,德郡王妃这话虽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在,但也不能说完全不对。
这件事确实有些蹊跷。
德郡王妃有句话说得对,府里的护卫们都是什么身手,他是知道的,能悄无声息地打晕护卫,劫走萧良,这人功夫一定不错。
至少,在府内护卫们之上。
但京都里面藏龙卧虎,身手在他府上护卫之上的人,到底有多少,他也说不好,所以,这人到底是谁,他一时之间,还真不好判断。
他不像德郡王妃,完全凭个人喜好去猜测,虽说陆铮嫌疑确实比较大,但是,德郡王却不敢随意下定论。
今日早朝之上,大皇子闹得那一出,皇上显见是生了气的,此刻,若是他再闹点儿事出来,难保皇上不会迁怒。
大皇子那件事......等等,大皇子?他好像记得,萧良前些日子,突然跟大皇子走得比较近吧?
萧良,跟大皇子的事情,应该没有关系吧?
思及此,德郡王的眼皮,不知为何,突然剧烈地跳了一下。
最好,最好是他想多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意外发展
为了保险起见,德郡王还是问了萧良一句,“你跟大皇子,没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德郡王的问题跨度着实有些大,萧良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脸懵懵然地看着德郡王。
德郡王见他这样,反倒放下了心。
看儿子这副蠢样,也不像是有什么大事瞒着他的。
虽说承认自己的儿子蠢这并没有什么好高兴的,但只要儿子没跟大皇子牵扯到一起就好,否则事情只会更加复杂。
“我告诉你,你给我老老实实的,从今儿起,你再不要出门了,要是被我知道你再出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你大可试试,看我说得出,做不做得到!”
说罢,德郡王便重重地甩了下袖子,气哼哼地走了,再没多看萧良一眼。
德郡王妃见德郡王走了,忙叫人将萧良扶到床上去,然后匆匆安抚了萧良几句,便追着德郡王去了。
萧良被人扶着,重新回到了床上,脸色却难看得厉害。
屋子里伺候的下人们见他这般,均吓得不敢出声,亦不敢上前,生怕被迁怒。
......
护国公府。
护国公夫人林氏已经在房里等了快一个时辰了,但是,却仍然不见德郡王府来人。
林氏直挺挺地坐了那么久,腰背早就酸了,忍不住问扶冬:“前头还没动静吗?”
扶冬也挺纳闷,摇头答说:“还没呢,夫人,奴婢一直叫人盯着前头呢,一直没听说有人来了啊。”
“这样啊......”林氏闻言放松了些许,但是却又不敢完全放松,只略微向后靠了靠,“按道理,德郡王府不该还没派人来啊?就德郡王妃那个宠儿子不讲道理的性子,此刻应该已经上门来找麻烦了才对啊?”
“也许,是德郡王府出了什么事,所以德郡王妃抽不出空过来?”扶冬大胆猜测。
不是说德郡王世子出事了么,想来德郡王妃现在可能还在忙活呢,也就没空来她们府上找麻烦了。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不过......”
林氏的不过还没说完,便听丫头报说,陆铮回来了。
“铮儿回来了?”林氏听说儿子回来了,显然挺吃惊。
这也不怪她,主要是一早听儿子说了那番话,她还以为儿子今天得在外头忙上一阵子,才能回来呢,没成想,人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话间,陆铮就进来了。
“娘。”
“铮儿回来啦。”林氏朝儿子笑了笑,淡然的一点儿都看不出,方才还在无限的担忧之中。
扶冬知道林氏与陆铮肯定有要紧事要谈,便叫其他人先下去了,自己留在门口守着门。
人都退下去了,林氏才问陆铮:“到底怎么回事啊?德郡王府一直没派人来,你又回来的这样早,太子殿下那里没什么事情了?”
陆铮扶着林氏坐下,然后,一一替林氏解了惑。
林氏听完了陆铮的话,不禁有些唏嘘。
谁能想到,最后替他们家“拦下”这个祸事的,竟然会是大皇子。
虽然早知道大皇子会有所行动,但是,陆铮也没想到,大皇子会这样迫不及待。
今日才不过是皇上恢复早朝的第一日而已,大皇子便已经按捺不住了,看来太子派人送去的证据,很让大皇子心动。
母子二人正说着呢,扶冬忽然走了进来,报说:“夫人,世子,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可要现在叫进来?”
林氏想了想,又看了看陆铮,见儿子朝自己点了头,便对扶冬道:“叫进来吧。”
扶冬颔首应下,然后,又出去了。
片刻后,林氏身边的一个婆子随扶冬走了进来。
“奴婢见过夫人,见过世子。”婆子先向林氏跟陆铮行了礼。
“起来吧,不必多礼,说说外面的情况吧。”林氏叫了起。
婆子依言直起腰身来,回说:“回夫人,奴婢打听到,外面现在传的最凶的,是说德郡王世子是因为觊觎大皇子府上歌姬美貌,心怀不轨,言辞间不敬大皇子,才被大皇子暗中派人收拾了,说是要小惩大诫,让德郡王世子知道,不是什么人都是他能肖想的。”
林氏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个结果,不由看向儿子,意在问儿子,这也是你安排的?
陆铮朝林氏摇摇头。
这可不是他叫人传的,他跟胡大安排的,都写在那块木板上了,牵扯大皇子进来,他确实没想过。
不过,这话传的,怎么看,都对他极为有利。
有大皇子转移眼球,德郡王府的账,怕是更赖不到他头上来了。
陆铮能想到这些,林氏又怎么会想不到。
她摆摆手,先叫婆子退了下去。
“这个,真不是你叫人安排的?”林氏还是不放心,又问了儿子一遍。
“真不是儿子安排的,”陆铮斩钉截铁地摇头道,“若是儿子叫人做的,又岂会隐瞒母亲?”
这倒也是,陆铮一早就将自己做的事情都跟她说了,又怎么会瞒着这么重要的事。
可是,这事突然又扯到了大皇子,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母亲觉得这件事是巧合吗?”
“说实话,娘不信。”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虽说流言这种事情,向来没有特定的方向,但是,流言却是有导向性的,有心人利用百姓们的口风传导舆论风向,还是不难的。
市井八卦,向来传的神乎其神,越是离谱,百姓们就越喜欢乱传。
人云亦云可不是说说而已。
八卦流言这种东西,稍微一煽动,就可能朝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下去。
谁也没想到这件事又会牵扯出大皇子,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发展,对他们却是极为有利的。
至少,德郡王府在听到这样的流言之后,轻易不会再来他们府上找麻烦了。
怪不得呢,林氏心说,她就说要是没有变故,以德郡王妃那个性子,不该现在还没有出现,原来,真是被绊住了啊!
“这倒也也好,”林氏沉吟了片刻后,道,“有大皇子吸引视线,德郡王府也不会将目光全都放在你身上,至于他们若真敢来找麻烦,你也不用在意,自有娘挡着呢,他们是皇亲国戚,可咱们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第五百七十六章:心意相通
林氏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十分有气势,显然是做好了一切准备,并且对于替儿子挡下各种麻烦,有极大的信心。
但这其实与林氏寻常为人处事的习惯,并不太一样,陆铮了解自己的母亲,知道母亲今日这般强势,都是为了自己。
“儿子不孝,让您操心了。”陆铮面露愧色。
林氏一听陆铮这话,就乐了,故意拿话逗陆铮,“行了啊,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呢?你我是母子,哪里用得着说这种话,再说你这次也不是故意给娘找麻烦,谈不上什么操心不操心的,你能知道护着自己的媳妇,说实话,娘还挺高兴的。”
这话是林氏的真心话,并不是说来宽慰陆铮的。
相比于以前那个冷硬到几乎没什么其他感情的儿子,林氏反倒更希望看到现在这个。
现在的陆铮,才是个有血有肉的年轻人,而不是一个冷冰冰的,只知道打仗的杀器。
至于冲冠一怒为红颜什么的,林氏表示这并没有什么,这可是陆家男人的光荣传统呢,若硬说起来,陆铮也是学了他老子。
想到早逝的丈夫,林氏面上的笑容淡了些许,眉眼也染上了些许愁色,但却并不明显,至少陆铮并没有看出来。
林氏也没有允许自己想太久,短暂的一瞬间过后,她便又恢复如常了。
“安笙那里,可要叫人通个气?”林氏是怕德郡王妃怒极了胡乱攀咬,惹不起他们家,就去欺负安笙。
不过,陆铮倒是不担心这点。
“暂时先别说了,外面现在传的这样难听,德郡王妃就算是想要找谁的麻烦,怕是一时之间也腾不出空来,更何况,德郡王应该也不会允许她再闹什么了。”
“这倒也是,德郡王现在一定想这件事快点儿过去,流言快些平息下来,百姓们,也快些忘记萧良的‘风姿’!”说到后面,林氏不由有些嘲讽。
没想到德郡王自己端着藏着,谨慎了大半辈子,却没教好这唯一的嫡子,德郡王这些年积攒起来的好名声,如今怕是都被这个嫡子败光了。
可这又怪得了谁呢?
若是萧良自己留些口德,又岂会招来这无妄之灾!
陆铮的本意是暂时先不告诉安笙这件事,但是,它没想到,计划往往都赶不上变化,他不打算告诉安笙这事,却没想过,安笙早已经知道了。
不过很快,陆铮便也从胡大那里知道,安笙已经问过这件事了。
陆铮跟林氏说了会儿话,到底还是不放心,跟林氏说,自己得去胡大那一趟,看看他那边有没有变故。
在陆铮心目中,胡大是安笙的人,那就是他的人,既是他的人,他就有义务保证胡大一家的绝对安全。
虽说他们昨夜行事小心,计划周密,又小心清除过一切行动的痕迹,但是,陆铮还是觉得自己应该亲眼看过,才能放心。
陆铮要出去,林氏倒也没拦着。
陆铮现在表现得越大方,越显得跟萧良的事情没有关系。
不过,要陆铮大大方方地去西市,倒也不可能。
陆铮回房换了套不大起眼的装束,出发去了西市。
大白天偷偷跑进别人家院子里,显然挺有难度的,不过,这对陆铮倒也没那么难。
胡大家的后院比较僻静,当初为了让胡馨能安心养病,胡大特地选的这个位置,小小的后院幽静极了。
陆铮猫着腰跳进院子里的时候,胡馨正在葡萄架下面玩藤球。
好巧不巧的,陆铮跳下来的时候,胡馨手里的藤球脱手滚了出去,正好,就滚到了陆铮的脚下。
陆铮伸手握住了藤球,胡馨顺着藤球滚离的方向看过去,正好跟陆铮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胡馨眨了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陆铮,又看了看被陆铮抓在手里的球。
陆铮抬了抬手,轻声问:“你的球?”
胡馨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点了下头。
陆铮拿着球,慢慢地向胡馨走了过去。
胡馨也不知道躲,虽然有些害怕,但是,她感觉的出,这个大哥哥不会伤害她。
陆铮拿着球,走到了胡馨身边,然后蹲在了胡馨面前,将球递给了她。
胡馨正要伸手去接,便听陆铮道:“帮哥哥个忙好吗?”
胡馨闻言,似乎犹豫了一瞬,才轻轻点了点头。
陆铮将球放进她手里,道:“你悄悄跟你爹说,有朋友来找她,好吗?”
胡馨眨巴眨巴眼睛,糯糯地答应了一声“好”,便抱着球去了前面。
陆铮找了个地方先藏匿了身形。
片刻后,胡大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抱着胡馨,一脸戒备的娜宁。
陆铮赶紧走了出来。
看到是他,胡大跟娜宁的神情都放松了下来,不过,也有些意外。
胡大让娜宁先带着胡馨去玩,然后自己将陆铮带进了屋子里。
“将军怎么来了?”胡大给陆铮倒了杯茶,问说。
“来看看你们这边有没有问题,再者,也想问你件事。”陆铮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来意。
胡大闻言,倒茶的手微微一顿,接着,才又继续动作,“将军要问的,莫不是关于安笙小姐的?”
陆铮听了胡大这话,不禁有些吃惊,但随即便明白了。
“安笙来过?”
这几乎是一个肯定句,而非是疑问句。
早先在林氏那里听到下人说,外面传说萧良是被大皇子派人收拾了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但是却没敢确定。
市井八卦一向神乎其神,这个道理他懂,但是,一般人也不敢随便传皇家的八卦。
所以,一听到事情有牵扯到了大皇子,他就猜测,应该是有人故意放出的消息了。
可是,昨夜的事情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跟太子殿下说,又会是谁,敢往大皇子身上泼脏水,来帮他呢?
陆铮那时候就想过可能是安笙派人做的,但是,却没敢完全确定。
毕竟,这件事他也没跟安笙说,所以,除非安笙是与他心意相通,一听说萧良的事情,就猜到与他有关了,因而,才暗中帮他的。
心意相通……听起来可真是不错。
第五百七十七章:灯下美人
“你怎知我要问你安笙呢?”
虽然心里有了猜测,但是陆铮仍旧没敢完全确定。
而且,他对于胡大一下子就猜中了他心里的想法这一点,也表示有些......嗯,难以形容?
陆铮觉得,被一个粗狂的冷面汉子了解到了内心深处的想法,跟与自己的心上人心意相通,绝对是两码事。
胡大可不是真了解到陆铮内心深处去了,他能一下子猜中陆铮想问什么,完全是因为安笙才派人来过他这里,所以,他就顺理成章地推测陆铮来这里,也是为了安笙。
胡大脑子没那么多弯弯绕,在他心里,陆铮跟安笙是未婚夫妻,想着对方,也是很正常的。
同样的,胡大也并没有隐瞒陆铮。
“安笙小姐才派人来过。”
尽管安笙从来没有要求他对谁尽忠过,但是,胡大对安笙怀着一种报恩的心态,所以,恩人重视的人,他自然也重视。
再者,抛去自己曾经的经历不说,他对陆铮这个极为年轻的将军,还是很佩服并且认同的。
这无关年龄,而是一种单纯的对强者的欣赏。
陆铮听到湖大说,安笙方才派人来过,心里顿时哦了一声,心说果然如此。
他就知道,安笙与他是心意相通的,不过听到一点儿流言蜚语,就能知道这件事跟自己有关,然后,还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帮自己摆平麻烦,替自己转移视线,躲避祸事。
陆铮心里顿时充满了一种,“我媳妇真能干”的骄傲自豪感。
(醒醒吧,骚年,人家还不是你媳妇!)
陆铮(横眉冷对):闭嘴,马上就快是了!!!
“安笙来找你,都问了什么?”陆铮尽量让自己的脸色看上去跟平常一样。
而事实上,他表情也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唯一充斥着不太明显的喜悦的目光,胡大还没注意。
“安笙小姐就是问问昨夜的事情,这一点,我必须跟将军说声抱歉,”胡大的表情郑重了许多,“安笙小姐派人来问,我不能隐瞒,所以,便将昨夜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嗯,这不怪你,你做得对,”陆铮点点头,并没有生气,末了,似乎是还怕自己的话不够真诚似的,又加了一句,“你能对她忠诚,我很高兴,也很感谢你。”
要是别人,此刻兴许能理解到陆铮话里深藏的情意,但现在跟陆铮说话的人,偏偏是胡大,一个跟陆铮的不解风情程度不相上下的男人。
所以,他只是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将军过誉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陆铮也一脸郑重的点点头,似乎丝毫不觉得胡大的回答有什么问题。
带着胡馨在门口的石阶上玩藤球的娜宁,听见了里面那两个人的对话,抬头看了看天。
今日天气极好,万里晴空,不见一丝云彩,娜宁看了一会儿,忽然摇头笑了出来。
有些男人不解风情起来啊,可真是一模一样呢......
从胡大这里得到了想得到的答案,陆铮心满意足地走了。
再回到护国公府,正好快到午膳时候,林氏派人来请他,陆铮便去了林氏那里用午膳。
林氏饮食一向清淡,为了照顾儿子,特地叫人赶着做了两道荤菜。
母子俩吃完了午膳,坐在一处喝茶。
陆铮知道林氏叫自己来用午膳的用意,所以,不等林氏问话,便将什么都交代了。
林氏听完了儿子的话,也是十分吃惊。
“那些话竟是安笙派人传的?”
“嗯。”陆铮点了点头,又下意识地坐直了些身子,尽量让自己的自得意满,表现得不那么明显一点儿。
但他身上的变化,胡大察觉不到,林氏还能察觉不到吗?
林氏眼尾一扫,就看出儿子在得瑟了。
只不过,得瑟的比较不明显罢了。
林氏轻轻哼了一声,嗔笑道:“这话又不是你叫人传的,你美的什么啊?你做的事情,还得安笙给你善后,你还好意思自得呢!”
“她叫人传的,还不是为了我,这不是一样么?”陆铮一点儿都没有不好意思。
林氏听了他这话,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脸皮也不知到底随了谁,这般厚!”
“肯定不是娘您了,您面皮向来薄。”陆铮不怎么明显的拍了个马匹,哄得林氏笑个不停。
“去去去,少来气我,有这功夫,赶紧办正事去吧。”
陆铮被林氏“轰”走了,说是让他去办正事。
但是,离开了林氏那里,陆铮却发现,他有点儿办不进去正事啊,他现在,就想去看看安笙,跟她说说话。
哪怕不说话,就看看,也是可以的。
带着这种急迫的心情,陆铮忍到了入夜,再次偷偷摸进了安笙的小院。
陆铮到的时候,安笙房里并未熄灯,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摸到了房门前面。
结果,还不等他敲门呢,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接着,陆铮就见到,青葙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铮愣了愣,提步跨过了门槛,进了屋。
青葙从后面关上了房门,然后,小声道:“世子进去吧,小姐等您多时了。”
一听到青葙说安笙等着他呢,陆铮脚下就不由地轻快了起来。
带着“她等我呢,真好”这种兴奋感,陆铮进了内堂。
一进去,就见安笙坐在床边的软榻上,正在看书呢。
安笙一手支在小炕几上,轻托杏腮,一手执卷,葱白的指尖在晕黄的灯光下泛着一种莹润的光泽,乌黑的发丝半披在肩头,纤翘的羽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淡青色的影子,烛光打在她的半边脸上,如珠似玉,美到极致。
陆铮完全呆住了。
若在此之前,有人跟他说,将来会因为瞧着一名女子呆住了,他根本不会相信。
但事到如今却发现,有些事情,就是由不得你不信。
青葙见陆铮呆呆地看着安笙,也不知道往前走,偷偷抿唇笑了起来。
这时候,安笙转过头来,朝陆铮笑了:“将军深夜造访,想必是有要事要说,还请坐下说吧。”
说着,她便放下手中书卷,起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第五百七十八章:承诺
听到了安笙的声音,陆铮似乎终于恢复了正常,步履从容地向安笙走了过去。
至少,从表面上看,步履还是很从容的。
至于实际情况么......
陆大将军(威胁脸):实际上也从容!
正是,陆将军就是从里到外都十分从容,至于方才对着安笙发呆的那个人,大概并不是他吧?(大雾~)
“将军请坐。”安笙请陆铮在自己对面坐下,然后,又吩咐青葙看茶。
片刻后,青葙倒了茶上来,然后,便退到安笙身后站着去了。
茶香宜人,陆铮却没什么心思品。
安笙倒是没受什么影响,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才又问:“将军此来,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嗯,确实有件事要说......”陆铮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慢慢地开了口,“我去过胡大那里了。”
这句话说得有些没头没尾,但是安笙却听懂了。
“哦,将军去胡大那,是做什么?”安笙并未直接点出陆铮去胡大那里的目的,尽管她已经猜到了。
当然,陆铮也没想过要隐瞒她,“胡大跟我说,你派人去他那里打听昨夜的事情了,其实...我更想你直接派人去问我,若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可以问我,我一定不会瞒你的。”
安笙显然是没想到陆铮的话怎么会跳到这上面去的,一时之间也有些愣了。
若她没想错的话,他们现在不是应该谈谈萧良的事情吗?
可话题怎么转到,应该向谁打探消息上去了?
再说了,就算她要跟陆铮打探消息,也得打探得到吧,皇上今日恢复早朝,陆铮可能会不上朝吗?
她怎么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跟不上陆铮的思维方式了呢?
“你应该,再试着更多信任我一些......”陆铮这话说的颇为小心,一面说着,一面还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看安笙的反应。
安笙没想到陆铮纠结的是这个。
她有点儿无奈地笑了,“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今早那种情况,我不可能再等你上朝回来,再去问你,时间那么急,若此事真与你有关,我总要确保在最短的时间内,替你扫清后面的麻烦,尽管我做的可能并不多,但是,我会尽力去做的。”
她并没有吝惜解释。
在她看来,让陆铮因为这种原因心里有疙瘩,实在是非常没有必要的。
既然陆铮都误会了,她多说几句,解释解释,又能怎么样呢?
她做都做了,难道还不想陆铮知道不成?
而事实证明,她的做法,好像还是正确的。
因为,陆铮听了她的话之后,整个人明显比方才更加高兴了。
当然,他这种高兴表现的并不明显,大概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能感觉得到吧。
毕竟谁也不能要求,一个天生的面瘫去做出太大的表情,那也不符合陆大将军的气质,不是吗?
“你对我好,我都知道。”这大概已经是陆铮会说的,为数不多的漂亮话了。
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我记在心里,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
“将军知道就好。”安笙缓缓笑了。
紧接着,她的表情又正经了起来。
陆铮下意识地觉得安笙似乎有什么要紧事要说,不由地又挺直了些腰杆,竖起耳朵,做认真聆听状。
安笙看他这副样子,不由想笑,却还得竭力忍着,做严肃状,“不过,我还是要多嘴说一句,别人背后说我几句,对我并没有什么太大影响,若下次再碰到这种情况,我希望将军能率先考虑自己的安危,而不是替我出气。”
这番话说出来之前,安笙是有些犹豫的。
说实话,若双方身份调换过来,她觉得她也会做,跟陆铮昨夜一样的决定。
没有谁能容忍自己所爱之人被人侮辱,任何人,都不行。
但是从理智的角度出发,该说的话,她还是必须要说。
哪怕劝服陆铮的可能微乎其微,但她还是得试试。
因为,从她自己的角度来说,她并不希望陆铮为她去涉险,一点儿也不希望。
所以,这些话她必须得说。
当然,她也做好了陆铮不会听的准备。
而事实也并不出她所料。
陆铮并没有直接回绝,不过,他却在无声地拒绝自己。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
青葙看着二人说的好好地,忽然之间就都不说话了,未来姑爷脸色冷的也十分吓人,眉心便不由地紧紧地蹙了起来。
正想着自己能说点儿什么缓和下气氛呢,就听她们家小姐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然后,青葙就惊讶地发现,姑爷的脸,好像是变红了?
是变红了吧?青葙疑惑地想到,姑爷脸有点儿黑,不太好分辨啊?
“将军不回答我的话,是不愿呢,还是讨厌?”
“你误会了!”陆铮一听安笙这样问,顿时紧张了,“我没有讨厌你,不,我是说,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我......”
“可将军却不能答应我呢。”大概是看出了陆铮不知该如何解释,安笙出言打断了他。
“不,我不是不能答应你,是没办法答应。”陆铮一面说着,一面定睛看向安笙,他的目光认真极了,里面有让人无法忽视的坚定。
“我没办法任由别人出言侮辱你,却什么都不做,若是再来一次,我仍旧会如昨夜那般选择,我也从没后悔过自己的选择,没有人,能在我面前辱你分毫,任何人,都不可以。”
安笙闻言,便轻轻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陆铮会这样回答。
大概是早就想到了这个答案,所以,安笙并不吃惊。
青葙却觉得十分动容。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陆铮向安笙承诺,会护她周全,不许别人侮辱安笙。
青葙忍不住想,小姐这辈子能找到这样一个全心全意对她的人,真是值了。
青葙悄悄退出了内堂,去门口守着了。
她想,此时此刻,自己应该将空间让给未来姑爷,也许,姑爷还有更多的话,想要跟小姐说呢。
身为小姐身边最得力的丫鬟,青葙觉得自己有必要,为了小姐未来的幸福,出一份力!
第五百七十九章:急躁
安笙没有再提让陆铮保重自身的话,而是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陆铮见安笙不再揪着这话不放,也微微松了口气。
他没有直接回答安笙所问,却先说:“今日早朝,出了件大事。”
早朝上出了大事?
安笙沉吟了一下,大胆猜测:“将军说的大事,可是大皇子动手了这一件?”
“不错,正是这事。”陆铮颔首应道。
“大皇子,倒是挺着急的......”
“他手里捏着那么重要的证据,自然着急,不过,我倒也没想过,他会急成这样。”
是啊,今日不过才是皇上恢复早朝的第一日,大皇子就急不可耐地出手了,可不是够着急的么。
不过,看陆铮这般反应,似乎,大皇子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
果然,安笙刚刚这样猜测过,便听陆铮接着说道:“不过,大皇子太过着急,大概计划安排的不够周密,反而惹恼了皇上,自己被皇上罚了禁足。”
其实,不是大皇子的计划不够周密,而是从一开始,他就在太子的算计之中了。
“大皇子吃了这么大的亏,怕是轻易不会饶了萧良的,还有......”还有谁,安笙没有说。
陆铮却明白,安笙说的那个人是谁。
诚然,大皇子不会放过给他“假消息”的萧良,那么,难道会放过这个消息的初传者吗?
恐怕是不会的。
若没有陆铭私下联系萧良,萧良也不会有胆子私自联合大皇子。
所以,归根结底,这祸事的根儿,还在陆铭身上。
安笙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没办法在陆铮面前太过直白的评价陆铭。
这个人,跟陆铮毕竟关系匪浅,有些事情,陆铮心里也不可能没有数,所以,安笙不愿多说。
但是,不说归不说,她却要尽量确保,陆铮不会在这件事上犯糊涂。
“陆铭那......”陆铮提起陆铭的时候,眉心微微蹙了一下,显然是有些犹豫的,但是,紧着着,他便又恢复了冷肃的模样,“至于陆铭那里,我不会主动去害他,但是,也绝对不会再管他了。”
陆铭想要自己的命,陆铮不知道在确定这件事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已经回想不起来那一日,知道陆铭私下联系萧良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感觉了,应该是很复杂的吧?
毕竟,这是自己嫡亲的堂兄弟。
他想过陆铭可能会有不甘,但是,却没想过这个人会想要自己的命。
但是陆铮也不会说,既然陆铭想要自己的命,那他就将这条命给他这种蠢话。
他自问自己没有对不起陆铭的地方,自然也不需要向他赔命。
他这条命,属于爹娘,属于安笙,属于战场,但惟独不该属于陆铭。
他并不欠陆铭什么,所以,以后陆铭会怎么样,他也不会再管。
陆铭不是个小孩子了,他应该,也必须要为自己的选择而负责。
安笙听见陆铮说,不会再管陆铭,也就放心了。
陆铮不是个会随便做决定,下承诺的人,但是他一旦做了决定,便轻易不会更改。
......
护国公府。
在陆铮夜探永宁侯府的时候,陆铭,也派人去给德郡王府送了一封信。
可惜,他这封信送到了德郡王府,却犹如石沉大海,丝毫没有回音。
陆铭等了很久,直到二更的梆子敲响,他才确信,萧良那边,是真的没有消息传回来。
陆铭靠在房间里的躺椅上,脸色像是突然之间,就灰败了下去。
又过了很久之后,才听他哑声问宛筠:“那信,你确定送到德郡王府了?”
宛筠闻言,吓得忙答说:“大少爷,奴婢真的送进去了,德郡王府的人也接了,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啊,大少爷!”
“行了,我知道你不敢撒谎......”听见宛筠的哭腔,陆铭似乎有些不耐。
他知道宛筠不敢骗他,可是,德郡王府收到了自己的信,为什么却什么动作都没有呢?
难道,他们不相信?
不,陆铭觉得不会是这样。
照德郡王妃的性子,就算是对这封信保持怀疑,也不该什么动作都没有才对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
萧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怕是短时间内,都不能出门了,那么,谁能再帮他向大皇子递消息呢?
他筹谋了这么久,花了那么多心思,好不容易找出了陆铮身边的一点破绽,他实在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错过了这次,他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可他还能等得起吗?
陆铭难得有些焦躁,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又吩咐宛筠说:“明日一早,若德郡王府还没有动静,就再去送一封信!”
明日的信,他会写的更加明白,就不信德郡王跟德郡王妃见了,还不动心!
二更的梆子敲了几声后,陆铮悄悄回了护国公府。
不过,他却没有先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趁黑摸进了林氏的院子。
陆铮是从窗户进的林氏的房间,一进去,就见扶冬守在外堂。
听见动静,忙小声问:“是世子吗?”
“是我。”陆铮低声应道,然后,几步走到了扶冬面前。
借着微弱的月光,扶冬看出了陆铮的轮廓,暗暗呼了口气,小声说道:“夫人一直等着世子呢,世子快随奴婢进去吧。”
说着,扶冬便轻轻挑起珠帘,将陆铮迎进了林氏的卧房。
林氏大概也听见了外头的动静,等陆铮和扶冬进去的时候,已经下床坐着了。
见到陆铮走进来,林氏轻声问道:“去见安笙了?”
对于林氏一下子就猜中了自己的去向,陆铮并未觉得惊讶,而是直接点头应了。
林氏见儿子应话应的这么痛快,丝毫没有觉得不自在或者不好意思,不由嗔道:“这么晚了,你到安笙那里,万一被人知道了,该说成什么样子,你自己脸皮厚不怕什么,难道也不管安笙了?”
“娘您放心吧,我去的时候十分小心,没人发现。”
林氏几乎被儿子这话给气乐了。
她心说,这小子到底是真不明白她的意思,还是假装不明白呢?
她怎么总觉得,好像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呢?
第五百八十章:不安
“你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林氏嗔笑着说道,“娘的意思,你真不明白吗?娘是说你这个时辰去安笙那里,不合时宜,若真被人知道了,定要说安笙的闲话,往后可不许再这样了,你也不小了,不能凡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要多替安笙考虑。”
“儿子明白了,多谢娘教诲。”陆铮应得倒是听痛快。
林氏见他答应了,也不再多说。
陆铮一向有分寸,其实这些话林氏本也没打算说太多,因为明白儿子跟安笙都不是胡来的性子,所以她并不担心什么。
只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也就多嘴提点了几句。
林氏这么晚叫陆铮过来,自然不可能只是为了提醒陆铮这件事,她要跟陆铮说的,是陆铭。
“晚上你走之后,陆铭就派宛筠出去了,娘叫人跟着了,宛筠是被陆铭派出去,到德郡王府送信的。”一说到这事,林氏的表情便难看了起来。
从前有怀疑是一回事,但是真知道了大房有心害陆铮,林氏心里还是不好过。
总归是一家人,何至于就到了这个地步呢?
难道,权势名利真的比至亲家人,更加重要吗?
听林氏提起陆铭,陆铮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他略沉吟了一下,颔首答说:“我知道了,娘,这件事,太子一定会出手,若太子要对付陆铭,儿子......不会多管。”
陆铮指的是陆铭联合萧良,企图构陷他的事情。
若陆铭做的事情只是单纯的构陷陆铮,太子也许不会多加干预,但是,陆铭的手伸的太长了,长到关乎了国家机密,和太子的个人利益,所以,这件事,太子定不会轻轻揭过。
今日一早,陆铮已经就此事跟太子表过态了。
陆铭的事情,他不会干预,无论太子要做什么,他都不会替陆铭说话。
一个时刻琢磨着想要自己命的堂兄,陆铮宁愿不要。
他没那么伪善,也没那么愚蠢,这世上能让他毫无原则退让的人,不多,陆铭并不能算其中之一。
林氏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了句“那就这样吧”,算是应和了陆铮的话。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跟自家人反目。
可是,现在情势逼人,事关陆铮的安危,林氏绝对不能手软,更加不能心软。
......
次日早,陆铭一早醒了,便问宛筠,德郡王府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宛筠摇头答说没有,陆铭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大抵是夜里没睡好的缘故,他整张脸泛着一股奇异的青灰色,配着他此刻阴沉的表情,十分的骇人。
宛筠候在床边,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生怕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惹怒了陆铭。
好半晌过后,才听陆铭又道:“扶我起来。”
宛筠闻言,赶紧将陆铭扶了起来。
陆铭将腿拿到床下,示意宛筠穿鞋。
宛筠赶紧蹲下身去,将鞋子给陆铭穿好。
鞋一穿好,陆铭也顾不得更衣换装,便直接朝小书房里走去。
宛筠见状,赶紧拿着陆铭的外裳追了过去,在陆铭坐下之后,将外裳披到了陆铭的肩头。
陆铭没管宛筠的动作,自顾拿过一张纸,准备写信。
宛筠见了,也不待陆铭吩咐,忙替他磨墨。
很快,陆铭便写好了一封信,他小心吹干墨迹,装好之后,递给宛筠,吩咐道:“送去德郡王府。”
宛筠闻言,忙双手接过那封信,不过,却没立即动。
等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问说:“大少爷,您早膳还没用呢?若是待会儿夫人过来......”
郑氏看重儿子,每日必得来看过儿子才能放心。
若待会儿郑氏来了,见陆铭衣衫不整,早膳也没用,还不扒了她的皮!
“你走你的,不必管这里,我娘若来了,我自有法子打发她,不会让她责罚你的,你换身衣服,赶紧出门。”
一个日夜过去了,陆铭心里愈发地不踏实,恨不得现在马上就得到德郡王府的回音,最好,是得到萧良的回音。
当然,更好的是能与萧良见一面,但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怕是不太可能了。
他听说德郡王一向严厉,萧良昨日丢了那么大的人,德郡王肯定不会允许萧良出门。
这个当口上,让萧良偷偷出来见他,显然也不现实。
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消息了。
可是,等待真是太磨人了。
他与萧良断了联系,就等同于跟大皇子断了联系,陆文走了有些日子了,现在说不定到了哪里了,最怕是马上要回来了!
若陆文回来,那他所筹划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所以,他着急,他急于得到大皇子准确的回音,急于知道大皇子有能力对付得了陆铮。
只要陆铮倒了,就再没有人能阻挡他了。
三房虽然也有男丁,但是,护国公府绝对不会没落到,让一个庶子执掌家门。
他想要改变现状,改变曾经的“苦”,唯有这一条路可走。
他必须,成为护国公府唯一的当家人。
只有这样,他才能打破那种种的“噩梦”,走出曾经的藩篱。
宛筠换了身衣服,从偏门出门去了。
她走后,陆铭叫来其他的丫鬟,让她们伺候着自己梳洗更衣,正准备用早膳呢,郑氏来了。
郑氏一进门,先好好看了看自己的宝贝儿子,见儿子脸色似乎有些不好,当即就要发火。
陆铭一看郑氏眉毛扬起来了,就知道郑氏要训人,于是忙说:“娘您可用过早膳了?若还未用,能否陪儿子用些?”
听见儿子说话,郑氏的气陡然便散了,对着儿子那叫一个和颜悦色,“难得铭儿要娘陪着用早膳,娘就是吃过了,也能再吃一些呢。”
说着,郑氏便笑呵呵地坐到了陆铭的身边,打算陪儿子用早膳。
眼前这关暂时搪塞过去了,郑氏乐得照顾儿子,自己倒是没吃多少,几乎净顾着陆铭了。
陆铭也乐于配合,好借此转移郑氏的注意力。
母子俩和乐融融地用完了早膳。
不过很快,郑氏就发现宛筠不在陆铭身边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不成
“宛筠呢?怎么不在你身边伺候?”郑氏眉心紧紧地蹙了起来,瞧着又有要发火的趋势。
陆铭倒是不慌不忙的,闻言十分淡定地喝了口茶,然后,才状似随意地答说:“儿子想吃云华楼的点心,打发宛筠出去买了。”
郑氏倒是没怀疑陆铭这话,但是,却仍旧不赞同他的做法。
“买个点心,打发谁不能去,你这里人是不够用了吗,非要打发宛筠出去?宛筠是近身伺候你的,她不在,万一你有什么需要,其他人都办不了怎么办?若你的人实在不够用,娘再给你拨两个伶俐的丫鬟吧,好不好?”
“娘,我的人够用了,”陆铭摇头拒绝了郑氏的提议,“您也说宛筠是最了解儿子的人,所以,儿子才会派她出去买点心啊,只有她,才最了解儿子的口味,不是吗?您也知道的,儿子吃的东西,有些总不能跟常人一样。”
话说到这里,郑氏就舍不得再说儿子什么了。
儿子的身子,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没人比她更清楚,儿子的身子有多么虚弱,需要多么小心地照顾了。
如今还算好些了呢,这以前,别说吃外面做的东西了,就是府里自己做的,也不是都能吃的。
常年喝药,陆铭的脾胃早就喝坏了,比寻常人虚弱得很,所以,吃食上讲究也就多些。
难得他有想吃的东西,纵然郑氏想要劝一劝,说外面的东西要少吃,对他身子不好,但此刻,也是有些说不出口了。
可再说不出口,郑氏还是免不了要嘱咐几句,“好好好,娘不说了,不过,你也答应娘,等宛筠的点心买回来,你定不可多吃,省得午膳要吃不下了,再说待会儿还要喝药,那个才重要,若点心太甜,就先放放再吃吧,免得解了药性。”
这样的话,陆铭几乎每日都能听到,千篇一律地吃药,注意身子,陆铭从小听到大,几乎都已经麻木了。
最先的时候,还是有过感动的,但是,这份感动在长年累月的重复之下,也被慢慢地磨平了,最终,尽归于平淡,与麻木。
郑氏毕竟不能一直待在儿子这里,又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出去以后,郑氏还是将儿子身边的几个丫鬟,叫出去挨个儿问了一遍。
儿子面色明显不好,郑氏从儿子那里问不出什么,就只好从这些丫鬟们身上下手了。
但是,除了宛筠之外,这些丫鬟们没有一个知道,陆铭为何会脸色不好,又怎会给郑氏靠谱的回答呢?
郑氏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来,训斥了几个丫鬟一通,才将人赶回去了。
半个时辰后,宛筠回来了。
大概是走得太急,她额上全是细汗,进了陆铭的房间后,也没顾上擦,便忙去跟陆铭回话。
“大少爷,德郡王府没有收下您的信,他们见是奴婢,根本不听奴婢的话,也不接奴婢递去的信,直接将奴婢赶走了!”说着,宛筠将手中的信呈给陆铭看。
信已经皱了,也不知是宛筠自己弄的,还是跟德郡王府的人拉扯的时候弄的。
陆铭听见宛筠说,信被退回来了,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额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看起来分外可怖。
宛筠几乎觉得,下一刻,陆铭就要爆发出来了,但是,她却不敢躲。
一来,陆铭没有吩咐,所以她不能乱动;二来,她要说的话还没说完。
“大少爷,奴婢回来的路上,听到了些闲言碎语......”宛筠战战兢兢地开了口。
陆铭回了她一个“讲”字,宛筠忙接着说道:“奴婢在回来的路上,听到,听到外面都在传,德郡王世子之所以被人下了黑手,并非是那木牌上写的那样,是因为与有夫之妇有染,被看不过眼的人收拾,而是因为,觊觎大皇子府上歌姬的美貌,言辞狂放,不知收敛,所以,触怒了大皇子,才被大皇子派人暗中收拾了。”
陆铭显然对宛筠这番话很是重视,听了之后忙问:“这话是哪里传的?”
“回大少爷的话,都是些好看热闹的百姓传的,奴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市井传言向来是三分真七分假,谁也不能说,百姓们口中传出的流言,到底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况且,宛筠现在说的这个流言,真假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它可能会带来的影响。
流言这种东西,确实可信度并不高,但是,也并非是完全不可信的。
陆铭不敢说,德郡王府听到这样的传言,会不会当真,大皇子听到这样的传言,又会是什么反应。
可是,不管他们是什么反应,接下来的发展,对他都是极为不利的。
陆铭咬了咬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从得知萧良的事情后,他就认定背后下黑手的人,是陆铮,虽然他没有证据,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所以,他即刻派宛筠给德郡王府送信,告诉他们这件事乃是陆铮所为,让他们一定不要放过陆铮。
但是,信送进去了,德郡王府却一直没有动静。
从那时候开始,陆铭就隐隐觉得,事情可能要失控了。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并没有错。
有关大皇子的流言传出来,不管真假与否,都不会有人再关心别的了。
而德郡王府,只怕也是如此。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今早会拒绝宛筠送去的信的主要原因。
陆铭明白,自己在德郡王府那里,已经失去可信度了。
或许也是完全不被信任,只不过,怀疑已经大过了信任,他送再多的信进去,怕也没用了。
不仅没用,还很有可能会被当做别有目的,引起重大怀疑。
这个结果,绝对不是陆铭想要看到的。
一定是陆铮!
找人传大皇子流言的,一定是陆铮!
陆铭几乎是肯定地怀疑,这件事是陆铮所为。
这一招转移视线,玩的可够高明的,他输了!
带着满心的不甘,陆铭承认自己已经输了。
棋差一着,此刻再想补救,已是来不及了,他所谋之事,这一次,终是不成了!
第五百八十二章:暴怒
陆铭不甘地认了输,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所以为的输赢,还是太过简单了。
宛筠一早才同他说了外面在传大皇子与德郡王府的流言,不过一个时辰过后,这流言便已经衍生出了好几个版本。
无一例外的,都要比宛筠跟他说的那个,更加劲爆。
谣言是止不住了,陆铭暗恨陆铮的狡猾,但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办法。
同时,让他不解的是,为什么外面传的这样难听,大皇子府跟德郡王府,却都老老实实的,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他们这样身份的人,难道任由别人往自己脑袋上扣屎盆子,却毫无作为吗?
陆铭震惊之余,一种无力感也不可避免地涌上了心头。
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对大皇子的期望,过于高了。
有些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连他自己,都跟从前的那个自己不一样了,何况是别人?
陆铭大胆揣测,也许这一次,大皇子并没有办法如之前一样,打败太子......
不,不对,电光火石间,陆铭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之前,他并没有亲眼看到大皇子最终登顶,他还没来得及看到结果,就已经不行了,难道说,那个时候,大皇子并没有获得最终的胜利吗?
想到这个可能,陆铭的心瞬间狂跳了起来。
从那日突然醒来,这是第一次,他心跳的这样快,内心这般的不安。
原本以为会十拿九稳的事情,突然出了变故,陆铭也不免有些心慌。
但是,在一切还未盖棺定论之前,他仍旧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继续让宛筠出去打探消息。
到目前为止,陆铭仍旧不知道,大皇子被皇上罚了禁足的事情。
这件事,皇上不允许宫里的人乱传,有些官员甚至都不知道,何况是陆铭?
所以,陆铭仍旧寄希望于,大皇子能听信萧良的话,主动去对付陆铮。
可惜这一次,他注定要失望了。
大皇子确实派人对付陆铮跟太子了,该安排的都安排了,甚至找到了人证物证,但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白白演了一场戏给别人看,没达到目的不说,还将自己给搭进去了。
真是应了那句话,时也,命也!
......
德郡王府。
萧良昨夜发了高热,本是小小的伤寒,一下子就严重了起来。
德郡王再生气,见到儿子这样,也有些不忍再苛责了。
德郡王妃在萧良床前守了一夜,清早时候,萧良清醒过来,德郡王妃才支持不住,去睡了。
德郡王早起先看了眼儿子,确定人没什么大事了,才放心出门去上早朝。
临走之前,曾吩咐管家,若再有人送信来府上,一概不收,不管来的是谁,直接撵出去。
管家是德郡王的心腹,自然万事听德郡王的安排,所以,宛筠来送信的时候,才会被赶走。
德郡王一脸漠然地去上早朝,企图用冷若冰霜的脸来吓走一切好事者。
但是,这样做的效果,实在不够好。
比他品级低些的官员,自然不敢直白地表达嘲讽情绪,但是,却也都在偷偷地打量他。
这样的目光,已经足够让德郡王恼恨了。
当然,这还仅仅只是冰山一角,如果说,这些人的目光是隐晦的,不那么明显的,那么有些目光,就显得放肆多了。
那些如影随形的打量,让德郡王恨不得肋下生翅,从这里直接飞走!
但这明显是不可能的。
他又不是鸟,哪里会长翅膀飞走?
退一步说,哪怕他是鸟,若惠帝不让他飞走,他也是断断飞不走的。
忍过了早朝,德郡王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却被惠帝叫住了,他只好留下来,跟随惠帝去了御书房。
到了御书房,惠帝果真问了萧良的事情。
虽说惠帝的语气很平和,像是寻常聊家常一样,甚至只是稍稍提点了几句,但是,德郡王还是无比清楚地意识到,惠帝这是在敲打他,让他管教好自己的儿子,不要丢皇家的脸面。
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就算是旁系,德郡王到底还是姓萧,惠帝提醒他不要丢了皇家的脸面,并不奇怪。
但德郡王仍旧倍感屈辱。
忍受了一早的充满深意的打量,已经让他疲惫不堪,面上无光了,现在,又被惠帝拎到御书房,单独教训了一顿,可想而知,德郡王的心情,是多么的糟糕。
这种糟糕的心情,在回府的路上,听到街上的议论声后,到达了一个顶峰。
回到德郡王府,德郡王堪称平静地问了管家一句,府里一切可好。
管家回说一切都好。
德郡王又问,外面有什么消息没有。
管家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
德郡王冷冷地扫了管家一眼,沉声道:“怎么,有话需要瞒着本王?”
管家哪能听不出德郡王这是生气了,又岂敢隐瞒,于是忙将探到的所有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德郡王。
说完之后,管家甚至没敢去看德郡王的表情,只是提着一口气,静静等着。
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德郡王的暴怒反应。
事实证明,德郡王确实暴怒了,但是,他的这种暴怒,跟管家所以为的那种,还有些不一样。
管家原以为,德郡王听见大皇子的事情,应该会立即破口大骂萧良才对,但事实上,德郡王并没有这样。
他不仅没有破口大骂,而且,还表现出了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
平静?
管家心里没底极了,听到这种消息,德郡王怎么可能会平静呢?
还是说,这平静只是假象,是为了更大的爆发?
很快,管家就知道德郡王是属于哪一种了。
德郡王一路快步去了自己的书房,拿下挂在墙上的皮鞭,放在手里抻了抻,接着,便去了萧良的房间。
管家看见德郡王拿着鞭子出来了,眼皮立即狠狠地一跳。
德郡王手里的这条鞭子,是特制的,专门用来折磨人的,上头还有细小的倒刺,看着不明显,但几乎每打一下,都得带破皮肉,就萧良那个身板,怕是几鞭子下去,人就要半残废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鞭打
经过了短暂的天人交战后,管家还是咬牙吩咐自己的心腹,让他赶紧去通知德郡王妃。
心腹是管家一手培养起来的,一听这话,就明白管家是有心帮萧良一把,于是赶忙快跑了起来,去给德郡王妃送信儿了。
管家安排让心腹去找德郡王妃,自己则快步跟上了德郡王。
他跟着德郡王已经有些日子了,自问还算了解德郡王。
老话说得好,虎毒还不食子呢,何况德郡王?
管家知道,德郡王就是太生气了,一时有些控制不住脾气,但是要真说他想要萧良的命,肯定不至于。
所以,他派人去通知德郡王妃,让德郡王妃来救萧良,自己则紧跟上德郡王,以防情况有变,好及时作出应对。
德郡王怒气冲天,步子迈得又大又急,很快,就到了萧良的房间前面。
萧良院子里的侍女见了德郡王,忙都福身行礼问安,但是德郡王都没理会。
侍女们不明所以,只是也敏感地察觉到德郡王来者不善,不敢乱说话,均小心翼翼地偷偷去看管家。
然后,就见管家朝她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别多话,侍女们见了,赶紧垂下头去,不敢多言。
实际上,德郡王也并没有要问她们话的意思,他甚至都没有让侍女帮他开门,而是自己一脚踹开了萧良房间紧闭的房门。
雕花木门承受不住压力,撞到两旁,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侍女们见状,吓得全都跪了下去,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德郡王没理会她们,直接走进了萧良的房间。
房门口传来的巨大声响惊醒了萧良,只听他气急败坏地朝门口骂道:“要死了你们,都不想活了......”
刚骂了一句,萧良就突然噤了声。
片刻后,才又扎着胆子,抖着声音问德郡王:“爹,您,您怎么......”
来了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一声惨叫便从萧良的口中喊了出来。
德郡王的鞭子打在了萧良裸露在外的肩膀上,鞭子起落之间,带起了一片血珠,萧良的白绸里衣,顿时就被血珠晕红了。
萧良不耐疼,觉得肩膀上一片火烧火燎地疼,登时眼泪都喷出来了。
“爹,爹您要干什么!啊!”随着这一声提问之后,是萧良的第二声惨叫。
似乎是见了血的缘故,德郡王的眼底从微微发红,渐渐变成了一片赤红,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萧良烧穿。
可萧良此刻哪里能注意到这些,他疼得简直跟死了一次一样。
他不知道死了是什么感觉,但是他知道,自己此刻是真要疼死了。
德郡王两鞭子下去,萧良两边的肩膀,顿时红了一片。
白绸里衣的渗透性非常之好,几乎是立刻,血就浸湿了里衣。
萧良哭爹喊娘地叫着,除了叫喊,就只剩下疼得打哆嗦,甚至,再做不出多余的动作来。
德郡王这两鞭子没留力气,不光打破了萧良的肩膀,还将他身上盖着的锦被打破了。
上好的杭绸被面,几乎是指甲划过去,都能带的起了丝,何况是这样的鞭子打下去呢?
德郡王妃匆匆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个情形。
顿时,她眼前就黑了一片。
但很快,在德郡王第三鞭子打下去的时候,德郡王妃的双眼又恢复了清明。
在第三鞭即将落到萧良身上的时候,德郡王妃不顾一切一个飞扑,正好趴在了儿子的身上。
所以,这一鞭子下去,得到的,是德郡王妃尖利的惨叫声。
德郡王妃这一声叫的,可比萧良惨烈多了。
当然,她受的伤,也比萧良重多了。
萧良身上盖着被子,尚且能阻挡一部分鞭子下落的力道,可德郡王妃身上除了一套并不能算厚实的衣裙之外,就再没有可抵挡保护的东西了。
所以,这一鞭子下去,算是实打实地将德郡王妃打了个正着。
甚至,鞭尾还带到了德郡王妃的脸,几乎一瞬间,就在德郡王妃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德郡王妃抖着手想去捂脸,又奈何太疼,想要去捂脊背,又够不着,一时之间,哭得惨烈无比。
德郡王也没料到德郡王妃会突然冲出来,这一下实打实地打到了德郡王妃,德郡王也不免有些担心。
这鞭子是他的东西,他自然知道杀伤力有多大,壮年男子尚且难以承受,何况是德郡王妃?
不过,让在盛怒之中的德郡王向德郡王妃承认错误,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更别说德郡王妃还是为了替萧良挡鞭子,才会被打,德郡王的心情就更加恶劣了。
“你出来干什么!”德郡王怒声斥道。
德郡王妃知道德郡王正在气头上,也不敢计较自己挨的这一鞭子,闻言忙在侍女的搀扶下,转过身来,面向德郡王跪下了。
“王爷,”德郡王妃哀戚地开了口,“妾身知道王爷怒气难平,妾身也不敢奢求王爷即刻消气,更加不敢求王爷宽恕良儿,可是,妾身也求王爷怜惜妾身一片苦心,您与良儿,都是妾身最重要的人,妾身实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父子起龃龉啊,求王爷怜惜怜惜妾身吧......”
德郡王妃没有再替萧良求情。
在知道外面将事情传成了什么样之后,她就知道,求情已是没有用了。
她跟德郡王二十几年夫妻,怎会一点儿都不了解自己的枕边人?
德郡王这个人,看似淡然,其实比谁都看重面子,这次的事情,萧良实在理亏,德郡王妃求过几次情,已经不能再用这一招,让德郡王心软了。
所以,她只能再另寻他法。
替儿子挡鞭子,是下意识的举动,但是,挨了一鞭子之后,德郡王妃的心,反而更加坚定了。
她明白,此刻自己若是不能让德郡王消气,不能让德郡王心软,萧良今天就是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萧良是德郡王唯一的嫡子不假,可若是这个嫡子实在不争气,德郡王妃也不敢保证,德郡王不会培养其他庶子。
如果德郡王彻底放弃萧良,那德郡王妃这辈子,便也没什么指望了。
她们母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没有退路,唯有勇往直前!
第五百八十四章:坦白
德郡王妃在赌。
她赌德郡王对她还有怜惜,赌德郡王并非真的想要萧良的命。
而事实证明了,她赌对了。
德郡王的鞭子终究没有再落下来。
不管德郡王没有继续动手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德郡王妃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她求的不过是个结果而已。
好在,这个结果是她想要看到的。
德郡王放下了高高举起的手,德郡王妃才又感受到钻心一般的疼痛。
但是,她死命咬着牙,没敢叫出声来。
最后,还是德郡王看不过去,叫人扶她回去,又叫管家找府医过来。
德郡王妃受了这种伤,自然不能让太医或者不相熟的大夫来看,德郡王丢不起这个人,但是,显然也不能不给德郡王妃看伤,所以,府医是最好的选择。
德郡王没有提给萧良看伤的事情,德郡王妃隐忍地看了德郡王一眼,见德郡王面色不善,也没敢提,更没敢留着不走。
她清楚德郡王的底线在哪里,此时她若是不听德郡王的安排,才真是要害死萧良。
于是,德郡王妃只好给萧良递了个眼色,让他小心点儿看着德郡王的脸色说话,才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哆哆嗦嗦地走了。
萧良大概是没想到德郡王妃真的会“丢下他”先走,惊愕地瞪大了双眼,不能置信地看着德郡王妃。
德郡王转头一看萧良这副德行,就气不打一处来。
“孽子!”德郡王指着萧良大骂道,“你可知错!”
萧良听到德郡王的训斥,浑身下意识地一抖,眼中也闪过一瞬阴鸷,他紧紧地握住了放在被子底下的右手,才忍住了没朝德郡王口出不逊。
片刻后,萧良咬牙低声道:“我不明白,爹你的意思......”
他确实不明白德郡王的意思。
他糊里糊涂地烧了一夜,清早才刚刚清醒过来,那会儿德郡王还是个慈父,亲眼来看过他,说了两句话,才又离开,但是,转头不过一个多时辰,德郡王便拿出对待杀父仇人的态度,拎起鞭子对他下了毒手,他怎么可能明白?
他做错了什么,德郡王要对他下此毒手!
他被人劫持,扒了衣服扔在大街上,已经够丢脸的了,德郡王这个当爹的,不说找出凶手帮他报仇就算了,现在,竟然还不由分说地毒打他!!!
他长这么大,虽然也挨过打,但是,多数其实也就是德郡王吓唬吓唬他,德郡王妃一求情,结果就不了了之了。
这还是第一次,他被德郡王打的见了血。
关键是德郡王的表现。
德郡王方才的样子,让萧良毫不怀疑,他想要自己的命。
若不是,若不是他娘来的及时,他爹真会要了他的命的!
有了这个认知,萧良心中如何能不恨?
亲爹老子又如何?都打算要自己的命了,他还能把眼前这个人,当成自己的老子来敬重吗?
萧良满腹委屈,心怀怨恨,德郡王难道就好受了?
他想起自己几次询问萧良可有事情瞒着他,萧良都说没有,但事实证明,萧良果真又骗了他。
当然,萧良这种性子,小时候就撒谎成性,对于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谎话,他也懒得计较。
但是,当萧良的谎话已经威胁到了德郡王府的安危,威胁到了他的地位,便是他不能容忍的了。
“逆子,你还敢狡辩!你给我说,你几次去大皇子府,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外面传说萧良借着去大皇子府请安的机会,意图调戏大皇子府上歌姬,还说萧良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好色不要命,结果被大皇子收拾了。
这话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让德郡王不得不怀疑。
当然,他的本意也是不想承认自己的儿子,是外面人说的那种无耻之徒,但事实上,以德郡王对萧良的了解,他也觉得,外面的流言不只是流言,萧良,也许真的做得出那种事情。
德郡王不知道,到底是承认自己的儿子是个胆大包天的急色鬼,更让他生气,还是,承认自己的儿子是个没有脑子的蠢货,更让人气恼一些。
反正结果都是那么让人压不住火,所以,差别并不大。
德郡王此刻已经气到几乎失去自主思考的能力了,他实在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怎么会蠢到这种地步?
不管他觊觎大皇子的歌姬这件事真假与否,但现在外面已经这样传了,就算这事不是真的,也跟真的差不多了。
没听过那句话么,假话传的多了,便也成了真的。
萧良没想到德郡王生气的原因,是因为他去大皇子府。
可是,他去大皇子府,办的也是正事啊,德郡王何必这样生气呢?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隐瞒了他,所以,他才生气的?
可这样的原因,至于让他想要将自己打死么?
萧良一连在心里提出了几个疑问,面上的表情也变得疑惑不解了起来。
德郡王见萧良一直不回答,又皱眉做思索状,就以为萧良还要编瞎话来骗他,不由怒道:“说话!”
萧良被德郡王吼的浑身一抖,喉头哽了一瞬,自知隐瞒不下去了,所以就选择了老实交代。
“我去大皇子府,是有正经事的,我收到准确情报,得知陆文的离开,与匈奴使者有关,这里面涉及到太子跟陆铮的阴谋,我是给大皇子送情报去了,大皇子已经答应与我合作了,我就是想要做些事,让爹,让所有人知道我不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公子哥,我错了么!”
萧良越说越委屈,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德郡王听了他的话,先是不信,后来却是一怔。
萧良说,他得到了情报,去找大皇子,还要与大皇子合作,昨日的早朝......
德郡王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将目前所发生的事情,全部联系起来想了一遍,忽然惊觉,这一次,萧良可能真的没骗他......
德郡王知道,萧良不可能,也不敢说这种假话,他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拿大皇子当挡箭牌。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萧良说的这些事,全部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