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抬举(加更一)
寿安宫,太后寝殿。
安笙用了补气的丹药,身上力气渐渐恢复,虽面色仍是苍白,却也不至于坐立不住了。
忽然被请到太后宫中,尽管有太后交代,但安笙还是未敢造次,坚持同众人一起,在正殿内坐着,而不是听太子安排,到偏殿里面的软榻上去歇着。
她这么做,不是因为临走前徐氏的交代,而是未免有人借此指责她不懂规矩,打了陆铮和护国公府的脸。
陆铮虽心疼安笙勉力支持,但也知道宫里不比其他地方,不到万不得已,规矩还是要守的,因而,再心疼,也只能小心守在安笙身边,小心仔细照顾着,再其他的,却不好多做。
然心中仍在不住期盼,盼太后早些回来,早些将事情说完,早些放安笙回去。
许是太后真的听到了陆铮的心声,所以,回来的倒也很快。
见到太后,众人忙都起身行礼问安。
太后摆摆手,叫了起,然后,便嗔了太子一眼,后道:“哀家不是叫太子好好照顾顾二小姐么,却怎么还叫顾二小姐这般坐着,没瞧见这孩子脸色那般难看么?福嬷嬷,快,叫云霜她们将软榻收拾好,扶顾二小姐先去歇息,叫她们好生伺候着,若顾二小姐有什么不舒服的,仔细哀家问你们的罪!”
福嬷嬷听到太后的话,忙福身应道:“是,太后,奴婢这就去安排,您放心吧。”
太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转向安笙,笑的无比和蔼亲切,“好孩子,今儿多亏了你,在哀家这里,不必拘束,若是累了倦了,就在哀家这里睡也是一样的,什么时候歇够了,哀家派人送你回去,就不叫陆将军送你了,你看可好啊?”
安笙协助普云大师救了皇上的命,在太后心中,一下便挂上了号,再不是当初护国公府老夫人魏氏,进宫来求赐婚旨意的时候,那个只是用来收拢陆家忠心的棋子了。
现在的安笙,在太后心目中,算是有了实质性的地位。
能在太后心目中留得一席之地,可不件容易的事情。
陆铮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太后说要留安笙在宫里的时候,他并未说话。
这件事无论怎么看,对安笙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安笙也明白这个道理,她甚至明白,这应该就是师傅叫她进宫来,协助他给皇上解毒的主要原因。
但是,她却不能应下这话。
皇上身上的毒虽解了,但太后心里却未必完全放下心来了,所以,太后接下来几日,怕是要很忙。
太后留她在宫里,只能说是三分真心,七分客气,安笙自然不能当真。
若真要应下太后这话,她才是真傻了。
因而,安笙叫青葙搀扶着起了身,对太后微微一福,软声道:“太后娘娘爱惜,民女本不该辞,但民女斗胆猜测,皇上虽余毒已解,却也需好生照顾,太后娘娘一片慈母心重,定然担忧皇上龙体,故,民女斗胆回辞太后娘娘的好意,还请太后娘娘莫怪民女。”
安笙这一番话,虽有些恭维小心成分,但大都也是实事求是,太后听了,果然甚慰。
“好孩子,”太后拉过安笙的手,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难为你小小年纪,如此的识大体,解人意,实在难得,也好,往后日子还常,你才来,兴许还不习惯,往后常到哀家这里来坐坐,哀家瞧着你,倒是投缘,哀家年纪大了,常觉无聊,就想有个可心的姑娘陪着说说话,若你愿意,往后便常来陪陪哀家。”
安笙猜到太后会抬举她,但是,却也未曾想到,太后会抬举到如此地步。
一瞬的惊愣过后,安笙忙福身谢恩道:“若能给太后娘娘解闷,是民女的福气,只要太后娘娘不嫌弃民女愚钝,民女愿供太后娘娘驱策。”
“好,那哀家得了空,便叫你来坐坐。”说着,太后又朝福嬷嬷摆了下手。
福嬷嬷意会,忙去取了一个玉牌来,呈给了太后。
太后接过玉牌,然后,又给了安笙,“拿着这道玉牌,以后若有什么事情,尽可来找哀家。”
“谢太后娘娘恩典。”安笙伸出双手,恭敬接过了玉牌。
这道玉牌,显然是太后娘娘的私物,怕是不轻易与人,今日给了自己,真是天大的面子。
安笙接了玉牌,太后便叫福嬷嬷带人,先将她送到偏殿去歇着了。
太后这么安排,自然是有事要跟剩下的几个人说,安笙知趣,什么都没说,便带着青葙,跟福嬷嬷走了。
安笙走后,太后又叫其他人都坐下。
待众人都坐下后,太后先与普云大师笑道:“大师这徒弟收的好,这孩子一看便面善,哀家真是喜欢的不得了。”
普云大师双手合十,回道:“托太后洪福,能被太后看上,是小徒的福气。”
“大师客气了。”太后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视线一转,就见陆铮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口的方向,显然是心都跟着安笙飞走了大半。
见此情形,太后不由失笑,指着陆铮与普云大师跟太子调侃道:“大师跟太子快瞧瞧,哀家是不是该治他个失仪之罪啊,哀家还想同他说说话呢,可你们瞧瞧,他那心都飞到哪去了?”
太子听出太后并不是真的要怪罪陆铮的意思,也乐得说些俏皮话哄太后开心,于是便笑着说:“皇祖母最是慈心,看在陆将军也算一片真情可贵的份上,便饶了他这次吧,他能得这段美满良缘,可还是皇祖母您的照拂呢!”
好话谁都喜欢听,太后也不例外。
尽管知道太子这话多半是哄她开心,可这无伤大雅的“谎话”,太后听得心里熨帖,自不会生气。
“既然太子求情,那这回便饶了他吧。”
陆铮闻言,忙也起身谢恩。
太后笑着摆摆手,又叫他坐了。
玩笑过后,自然还是要绕回到正事上来的,若无要事商量,太后也不会将太子他们都叫到寿安宫来。
太后要说的事情,自然还是皇上中毒一事。
第五百一十一章:存疑(加更二)
说起了正事,太后面色顿时沉肃下来。
皇上突然中毒,虽说一切证据都指向昭妃,但是,在深宫中斗争了大半辈子的太后,仍然不相信事情只是这么单纯。
太后可不像皇上想的那么简单,真相得的实在太过顺利了,顺利到总有些刻意的感觉。
首先,太后并不认为,匈奴突然送了一个公主过来,真的会是想要对皇上不利。
这么大的一个把柄,除非匈奴人脑子被门夹了,否则,怎么可能这么蠢?
就算是真要暗害皇上,总也要做的隐秘些吧,难道就这么直愣愣的,将一切摊开在皇上面前么?
当然,如果匈奴就是打的要打仗的主意,才送公主来的,那么,公主意图弑君,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事实真的会是这样吗?
太后不是一般女子,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历经两代帝王,焉能缺少政治嗅觉?
在她看来,匈奴不可能会蠢到这种程度。
她心中存疑,事情又关乎惠帝性命,所以,太后才将太子跟陆铮,还有普云大师都叫了过来。
虽说后宫不得参政,但是,她只问问,一切以皇上龙体为主要出发点,也不是不行。
因对昭妃下毒谋害皇上的事情存了疑,因而,太后率先问了陆铮:“陆将军,哀家有一事想问问你,还请将军如实相告。”
陆铮闻言,忙颔首答道:“太后娘娘请说,但凡微臣知道的,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将军常在西北,又与匈奴交战多次,故哀家想问问,将军觉得匈奴近期,是否有可能再主动挑起战端?将军不需顾虑,哀家问这些,非是想要打探朝政,只是皇上此次中毒事发突然,又牵扯到昭妃,昭妃是什么来头,哀家不说,将军也是知道的,哀家之所以这么问,就是想要确定一下,昭妃存心谋害皇上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说白了,太后就是不相信这件事只是昭妃做的。
太后心中有怀疑的人选,但是,没有证据,即便心中存疑,却也不好直接说出来,故只好先问陆铮,匈奴近期可否会主动挑起战事。
就像她自己方才说的那样,陆铮常在西北,又与匈奴多次交战,最了解匈奴的人,非他莫属,所以,陆铮的判断,太后相信。
陆铮倒是不怀疑太后的用心,只是,太后问的亦非一般事情,陆铮一时也不好肯定回答,遂沉吟了片刻后,才给了太后回答。
“回禀太后娘娘,微臣以为,匈奴如今内乱未平,按理说,近期应该不会主动挑起大的战事,但匈奴野心勃勃,一场大战,终究难免,但却不是此时,等内乱平了,匈奴必然还是会发起战事的。”
陆铮是武将,又是镇北将军,最了解匈奴的,整个南诏,除了他,不作他人之想,这话,他早就跟皇上说过,自然不拘再与太后说一遍。
匈奴吞并南诏的野心从未停止,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谁来问,他都是这般意见,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太后心中原本就有些想法,如今听陆铮这么一说,便更加确定自己所思所想没错了。
既然匈奴近期内并没有主动挑起大战的想法,那么,说昭妃是受匈奴王的安排,要谋害惠帝的说法,也就立不住了。
除非,这些事情皆系昭妃个人行为,与匈奴无关。
但这可能吗?
反正太后觉得不大可能。
皇族出身的女人,心思再浅,也不可能连一点权衡之术都不懂。
若是自己这番推论成立的话,那么,昭妃便极有可能,是被陷害的。
就算不是被陷害,可能也是被利用了。
比如说,就算昭妃存了什么小心思,却也并未想过让皇上中毒这么严重。
因为,但凡有点儿心计的都该明白,她这么做的后果。
谋害南诏皇帝,匈奴王若说此事与自己毫无关系,谁会相信?
太后将这些想法整合了一下,然后,又问太子,“太子以为,皇上此次中毒,可有蹊跷?”
太后这话问的直接,太子一时之间,倒有些不好回答了。
说有吧,那便是心中存疑了,既然存疑,总要说出个怀疑的人选,即便说不出人选,最次也要说出个大致方向。
若说没有,可太后都明显有所怀疑了,太子要是说没有,岂不是与太后唱对台戏?
所以说,回答是与不是,都不太好。
但是不回答,却更加不好。
因而,太子沉吟了一会儿后,答说:“回皇祖母的话,孙儿以为,昭妃下毒一事,确实存在疑点。”
既然非要说,那就只能半真半假的说。
太子是知道昭妃下毒一事的真相的,但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再笃定的说法,也是主观臆断,做不得数。
身为一国储君,太子一言一行,皆非寻常,没有证据的怀疑,他轻易说不得。
所以,太子回答心中有疑,但是,也只是自己的想法跟猜测,具体真相到底如何,却不多说。
太后倒也没多想,太子这么回答,也属正常。
不过,只是个怀疑,依旧解决不了本质问题,因而,太后只好又问普云大师:“敢问大师,可知道皇上所中之毒,到底是什么吗?”
相比于御医,太后更加信任普云大师。
不过,让她发愁的是,普云大师的回答,却与御医昨夜的诊断,没有什么区别。
那看来,御医所说的,也是真的了。
这毒药出自西北边境,倒确实可能是匈奴人弄来的。
不过,要这么说的话,那这毒药本长在西北,所以,若是说出自南诏,也说得过去啊?
“陆将军常在西北,可曾听说过这种草药?”太后是想,陆铮在西北待了那么多年,兴许知道些关于这种毒药的传闻也不一定。
但是,让她失望的是,陆铮却从未听说过这种药。
不过,陆铮说的另一句话,倒也不无道理。
诚然,陆铮不了解这种毒药,但是,总不可能所有西北人全部都不了解,也许,祖辈生活在那里的人,便了解这种毒药,也不一定呢?
第五百一十二章:赏赐(加更三)
说起了正事,太后面色顿时沉肃下来。
皇上突然中毒,虽说一切证据都指向昭妃,但是,在深宫中斗争了大半辈子的太后,仍然不相信事情只是这么单纯。
太后可不像皇上想的那么简单,真相得的实在太过顺利了,顺利到总有些刻意的感觉。
首先,太后并不认为,匈奴突然送了一个公主过来,真的会是想要对皇上不利。
这么大的一个把柄,除非匈奴人脑子被门夹了,否则,怎么可能这么蠢?
就算是真要暗害皇上,总也要做的隐秘些吧,难道就这么直愣愣的,将一切摊开在皇上面前么?
当然,如果匈奴就是打的要打仗的主意,才送公主来的,那么,公主意图弑君,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事实真的会是这样吗?
太后不是一般女子,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历经两代帝王,焉能缺少政治嗅觉?
在她看来,匈奴不可能会蠢到这种程度。
她心中存疑,事情又关乎惠帝性命,所以,太后才将太子跟陆铮,还有普云大师都叫了过来。
虽说后宫不得参政,但是,她只问问,一切以皇上龙体为主要出发点,也不是不行。
因对昭妃下毒谋害皇上的事情存了疑,因而,太后率先问了陆铮:“陆将军,哀家有一事想问问你,还请将军如实相告。”
陆铮闻言,忙颔首答道:“太后娘娘请说,但凡微臣知道的,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将军常在西北,又与匈奴交战多次,故哀家想问问,将军觉得匈奴近期,是否有可能再主动挑起战端?将军不需顾虑,哀家问这些,非是想要打探朝政,只是皇上此次中毒事发突然,又牵扯到昭妃,昭妃是什么来头,哀家不说,将军也是知道的,哀家之所以这么问,就是想要确定一下,昭妃存心谋害皇上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说白了,太后就是不相信这件事只是昭妃做的。
太后心中有怀疑的人选,但是,没有证据,即便心中存疑,却也不好直接说出来,故只好先问陆铮,匈奴近期可否会主动挑起战事。
就像她自己方才说的那样,陆铮常在西北,又与匈奴多次交战,最了解匈奴的人,非他莫属,所以,陆铮的判断,太后相信。
陆铮倒是不怀疑太后的用心,只是,太后问的亦非一般事情,陆铮一时也不好肯定回答,遂沉吟了片刻后,才给了太后回答。
“回禀太后娘娘,微臣以为,匈奴如今内乱未平,按理说,近期应该不会主动挑起大的战事,但匈奴野心勃勃,一场大战,终究难免,但却不是此时,等内乱平了,匈奴必然还是会发起战事的。”
陆铮是武将,又是镇北将军,最了解匈奴的,整个南诏,除了他,不作他人之想,这话,他早就跟皇上说过,自然不拘再与太后说一遍。
匈奴吞并南诏的野心从未停止,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谁来问,他都是这般意见,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太后心中原本就有些想法,如今听陆铮这么一说,便更加确定自己所思所想没错了。
既然匈奴近期内并没有主动挑起大战的想法,那么,说昭妃是受匈奴王的安排,要谋害惠帝的说法,也就立不住了。
除非,这些事情皆系昭妃个人行为,与匈奴无关。
但这可能吗?
反正太后觉得不大可能。
皇族出身的女人,心思再浅,也不可能连一点权衡之术都不懂。
若是自己这番推论成立的话,那么,昭妃便极有可能,是被陷害的。
就算不是被陷害,可能也是被利用了。
比如说,就算昭妃存了什么小心思,却也并未想过让皇上中毒这么严重。
因为,但凡有点儿心计的都该明白,她这么做的后果。
谋害南诏皇帝,匈奴王若说此事与自己毫无关系,谁会相信?
太后将这些想法整合了一下,然后,又问太子,“太子以为,皇上此次中毒,可有蹊跷?”
太后这话问的直接,太子一时之间,倒有些不好回答了。
说有吧,那便是心中存疑了,既然存疑,总要说出个怀疑的人选,即便说不出人选,最次也要说出个大致方向。
若说没有,可太后都明显有所怀疑了,太子要是说没有,岂不是与太后唱对台戏?
所以说,回答是与不是,都不太好。
但是不回答,却更加不好。
因而,太子沉吟了一会儿后,答说:“回皇祖母的话,孙儿以为,昭妃下毒一事,确实存在疑点。”
既然非要说,那就只能半真半假的说。
太子是知道昭妃下毒一事的真相的,但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再笃定的说法,也是主观臆断,做不得数。
身为一国储君,太子一言一行,皆非寻常,没有证据的怀疑,他轻易说不得。
所以,太子回答心中有疑,但是,也只是自己的想法跟猜测,具体真相到底如何,却不多说。
太后倒也没多想,太子这么回答,也属正常。
不过,只是个怀疑,依旧解决不了本质问题,因而,太后只好又问普云大师:“敢问大师,可知道皇上所中之毒,到底是什么吗?”
相比于御医,太后更加信任普云大师。
不过,让她发愁的是,普云大师的回答,却与御医昨夜的诊断,没有什么区别。
那看来,御医所说的,也是真的了。
这毒药出自西北边境,倒确实可能是匈奴人弄来的。
不过,要这么说的话,那这毒药本长在西北,所以,若是说出自南诏,也说得过去啊?
“陆将军常在西北,可曾听说过这种草药?”太后是想,陆铮在西北待了那么多年,兴许知道些关于这种毒药的传闻也不一定。
但是,让她失望的是,陆铮却从未听说过这种药。
不过,陆铮说的另一句话,倒也不无道理。
诚然,陆铮不了解这种毒药,但是,总不可能所有西北人全部都不了解,也许,祖辈生活在那里的人,便了解这种毒药,也不一定呢?
第五百一十三章:包与不包
銮舆走的很慢,大概是受过太后的交代,所以宫人们都怕惊到安笙,并不敢走快,力图将銮舆抬的平缓稳健。
安笙坐在上面,几乎快要感觉不到自己在前行。
若不是周边景物一直在变化,她简直快要生出错觉,以为自己一直是待在原地的。
怪道天下间那么多女子,拼了命一样,想要进宫来。
若能做到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确实能享受到常人所享受不到的待遇。
即便是不能这样辉煌,比之一般人来说,宫里的女人们,权势也是有的。
比如前世之梁贵人,一个小小贵人,盛宠不丰,仍然能逼得自己必须嫁给梁无道。
权利啊,有时候真是个好东西,也不怪那么多人,终其一生,也对此不能释怀,放不开手。
哪怕拼尽所有,却仍然想要大权在握。
没有人不渴望权利,可是,若是为了权利,丧失本心,失了本性,那便不好了。
又再者,权利在握,却用来行不法之事,做迫人之行,那么,总有一日,会遭天报。
总的来说,人还是不能存恶念,恶念一起,便会做错事,错事有大有小,小些的也许还有挽回的机会,可一旦做了大错事,即便后来悔过,怕是也为时晚矣。
陆铮一路静静陪在安笙身边,几乎没说过话,面上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不过,这正是他平时在外的样子,倒也没人觉得奇怪。
太后宫中的宫女将安笙送到顾家的马车旁,便停下了,将太后赏赐的东西放进马车,宫女们便回去复命了。
待安笙和青葙上了马车,坐好之后,陆铮才跨上骏马,护送安笙回府。
马车走的很慢,顾家随从早已应陆铮吩咐,提前先回永宁侯府报信去了。
此刻,永宁侯府内,徐氏跟永宁侯母子二人,仍在就宫里的事情,揣测不休。
直到,顾家随从回来,带回了宫里的消息,二人紧锁的眉心,才舒展开来。
挥退随从,徐氏眼底闪过一道光芒,顿时连昏花的双眼,都亮了起来。
“安笙此子,境遇非是一般人能及,从前,是我们错看了她,这往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母亲所言极是。”永宁侯顾麟听了徐氏的话,也是深有感触。
谁又能想到,一个完全不受重视,当初甚至不受期待而降生的孩子,今时今日却要成为顾家起复的关键所在。
看来还是老话说得对,人之一生,境遇是最难说得清的事情,谁也说不明白,将来谁能是什么样子。
莫欺少年穷这话,于此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徐氏沉吟了片刻,又对顾麟说:“出身一事,如今已经是更改不得了,不过,安笙生母的事情,可万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一旦被人知道,她生母是那样的人,不光是她面上无光,顾家,只怕也要受到牵累。”
大概是没想到徐氏会突然提起安笙的生母,顾麟甚至微微怔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便又恢复了正常,垂首答说:“母亲所言极是,那依母亲之意,此事应当如何呢?”
徐氏闻言,眉心轻轻一锁,沉吟片刻,才道:“这有道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从前,安笙这样的出身,倒也没什么,便是她自己,也没法从别人口中问出什么来,可是,她如今与陆家定了亲,又是普云大师的得意弟子,更兼之又得了太后娘娘青眼,那么,她生母的事情,若是有心人想要查,就不可能什么都查不到,既然这件事可能会包不住,那么,咱们不如就不包。”
“不包?”顾麟有些惊讶,亦有些不解。
安笙的生母当年犯的可是不贞不洁之罪,一旦被人查出来,便是天大的丑事。
这种事情,藏着都来不及,可他听母亲的意思,怎么好像是说,要主动抖落出来?
“你没懂为娘的意思,”徐氏一看顾麟的表情,就知道顾麟没领会她话中的深意,便又解释道,“你看,这件事藏是藏不住了,所以,与其让有心人去查出来,为何就不能,是咱们自己让他们知道呢?至于怎么知道,知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还不是咱们说的算!如今谁都知道,安笙少时是养在老家庄子上的,若没点儿特殊原因,为何好好地姑娘,要单独养在庄子上呢?这事,总要有个合理的说法吧?”
“娘的意思是......”顾麟好像有点儿明白徐氏的意思了,但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到最关键的地方。
徐氏接着道:“你要知道,这人之所以好奇呢,不过是因为不知道真相如何罢了,可是,若叫他们知道了真相,那谁还会去查什么呢?费了半天的力气,查出来的东西跟原本知道的都一样,你说说,你还会再有查下去的兴趣了吗?”
顾麟闻言,终于恍然地点了点头。
不错。
人之所以有好奇心,盖因对一件事情不了解,为了想要将这件事情弄清楚,就得想办法去查,而任何事情,都不是完全无迹可寻的,安笙生母的事情虽年代已经久远,知道当年真相的也不过寥寥几人,但是,总归还是有的。
只要有人知道当年真相,那么,说不定就会被问出来。
而一旦那件事被问出来,顾家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好名声,可就要败的差不多了。
为了顾家的光明未来,也为了自己的前程,于公于私,顾麟都不能让这件事被捅出来。
而为了真正的掩藏真相,唯一的办法,就是给出一个几乎跟真的没有两样的“真相”,让大众知道。
“母亲心中,可有想法了?”顾麟一向信崇徐氏,所以,便先问了徐氏的意思。
主要也是因为,这件事虽然牵扯到了顾家的家声和前途,但是,却仍然属于内宅范畴,所以,顾麟自要重视徐氏的意见。
而徐氏,也确实已经有了打算。
照徐氏所说,既然藏不住,那就只能让大家都知道,由他们给出一个几乎为真的说法,来抵消其他人的好奇心。
第五百一十四章:安排
这世间很多事情,本来就真真假假,很多时候,根本没办法完全判定真伪。
徐氏正是认定了这一点,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打算。
若安笙还是之前那个安笙,那个从小被养在庄子上,什么都不懂,怯懦怕人,那徐氏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可是,安笙如今到底不一样了,徐氏隐隐感觉到,以后顾家的姑娘,再没人能比得过安笙了。
虽是庶女,却要比嫡女更加辉煌耀眼。
人之境遇,奇异难言,也许从普云大师收下安笙做俗家弟子的那一刻起,安笙的人生境遇,从此便不同寻常了。
又或许,是从给陆铭治病的那一次开始?
亦或给荣贵妃治病的那一次?
更甚者,是前些日子随太子南下淮安,平瘟疫的那一次?
如今想来,徐氏不由暗暗心惊,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安笙竟然已经跟这么多了不得的人,扯上了关系。
难道,她真的老了吗?
从前竟没看见这些?
这叫什么?这就叫做,有眼不识金镶玉啊!
徐氏此时暗暗后悔,觉得自己是被蒙了心智,才会今日才注意到,安笙的不凡。
不过,只要注意到了,那就不算晚。
观安笙寻常表现,对顾家,还是很有感情的,只要这份情不断,那往后,顾家一定会借上光。
她倒也不求太多,只要安笙能帮着顾家,跟贵人们牵牵线,多在贵人们面前提一提顾家众人,便足够了。
再者,有什么好事,能想到顾家,也是必要的。
这自古出嫁的女儿,靠的都是娘家,娘家能行,于安笙自己也有好处,以后在婆家也不会完全被人拿捏不是?
徐氏相信,安笙会懂得这些利害关系的。
“你记住,这往后,安笙的生母,就不是因为不贞被处置的了,乃是害了急病才去的,而安笙之所以被养在庄子上,皆因这孩子天生体弱,刚出生的时候,被一游方老道批命,说十三岁前,与邺京犯冲,需得养于邺京南面方位的地方,才能活下来,故而,咱们家才将安笙养在了老家的庄子上,但是,却命人小心仔细照看,也常去看望,这样的话,即便真有人去查这件事,也不会影响到顾家的家声。”
“一切,听母亲安排。”相比于不贞的小妾,顾麟自然还是对自己前程更为看重。
虽然,这小妾当年也是自己真心钟爱的,可是,一来她对不起自己,做了不贞之事,二来,她已经去了这么多年了,再想也是无益。
若死去的人能给活着的人带来些福报,那倒是她的福气了,也算是赎罪!
不过,其他人那里都好说,但是方氏......
“母亲,您看方氏那......”
“她你不必管,”徐氏一听顾麟提起方氏,眉眼骤然冷了下来,“方氏身为永宁侯府主母,她但凡还有一点儿荣辱与共的心思,就不会乱说话,她那里,我自会去说,你不必管了,你是爷们,永宁侯府的门庭,终究是要靠你顶着的,你只管忙外头的事情,朝事上母亲也帮不上忙,还需你操劳,家里的事情,你就不用费心了,母亲会帮你扫清一切障碍的,我儿便只等着飞黄腾达,带领顾家再攀高峰就是了。”
飞黄腾达,带领顾家再攀高峰,一直是徐氏对儿子最高的期望。
可惜,这么多年以来,顾麟一直都没有做到。
如今,竟然还要靠原本根本不重视的女儿来帮忙,也不知顾麟心中,对此可曾介怀。
不过,介怀与否,现在并不是徐氏跟顾麟母子关心的,他们母子心中,有的只是顾家的荣耀与辉煌。
虽然,这荣耀与辉煌,仍旧是他们幻想出来的。
但生之为人,怎能一点儿幻想都没有呢?
幻想变成现实,虽然难了一些,但却也不能说,是完全不可能的啊。
只要有可能,他们就愿意试一试!
谁知道,哪一回便试成了呢!
商量妥了安笙生母之事,徐氏跟顾麟母子,便忙着待会儿招待陆铮的事宜。
陆铮身份特殊,显而易见,是太子的人,顾家想要飞黄腾达,站队是不可避免的,如今安笙既然跟陆铮定了亲,那么,他们家便算是太子党了,总也要摆出个态度来,才行。
等了半个时辰左右,终于听到门房来报,说安笙跟陆铮,回来了。
徐氏跟顾麟忙亲自出去相迎。
按说陆铮虽然官阶较高,但在徐氏跟顾麟面前,却也算是小辈,按理来说,是不该叫徐氏跟顾麟出去迎接的。
但是,徐氏跟顾麟为了表现对陆铮和安笙的重视,便决定亲自出去相迎。
此举,也算是表明态度的第一手。
......
就在陆铮跟安笙回到永宁侯府的时候,皇后娘娘,也去了寿安宫。
皇上这毒中的突然,不光太后觉得不简单,皇后亦有此想法。
与太后不同的是,皇后不只是怀疑,而是确定,这件事情跟荣贵妃脱不开关系。
可是,没找到确准的证据,皇后也没办法在太后面前告荣贵妃的状。
不仅荣贵妃的状没法告,就连抓到的那名匈奴内应,也让皇后有些犯难。
在这个敏感时期,匈奴内应的存在,很有可能,反而会为荣贵妃脱了罪。
皇后自然是不愿看到这个结果的。
但是,方才皇上的一句话,让皇后打消了心中的犹豫。
皇后应太后吩咐,送皇上回临华殿后,并未立即离开,而是留在临华殿,伺候皇上安然睡下后,才离开。
皇上睡着之前,跟皇后提到了匈奴。
当时皇上那恨意难平的样子,让皇后不免心惊。
惊过之后,皇后明白,匈奴内应的事,她绝对不能瞒下来。
一旦皇上从别处知道了这个人的存在,她反倒要说不清,与其因此惹来皇上太后的怀疑,还不如现在就坦白一切,将事情交给太后来决定。
当然,完全的坦白,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内应,皇后是打定主意,不能留着了。
这个人,必须要交给太后来“审”才行,而她,也只能说抓到了一个形迹可疑之人,怀疑其与皇上中毒一事有关。
第五百一十五章:审问(加更)
皇后来寿安宫时,太子还未离开。
太后听说皇后来了,忙叫人请。
太后留下太子,无非还是要与太子说说皇上的事,还未说完,皇后便来了,正好太后还有事情交代皇后,便忙让将人请进来。
皇后进来后,先向太后娘娘福身问了安,又受了太子的礼,方跟太后回话,说了皇上已经睡下,一切皆好,请太后放心。
太后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指着椅子让皇后坐下,“皇后办事,哀家放心,此时也只有你照顾皇上,哀家心里才能安定,如此便要你受累了。”
皇后闻言,忙福身回道:“太后折煞臣妾了,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若臣妾能照顾好皇上,也是臣妾的福气,臣妾只恐自己粗苯,不能完全叫皇上舒心,亦愧对太后期望。”
“你啊...”太后笑着叹了一声,“多少年了,你还是这般谦逊的性子,不似有些人,年岁越长,反倒越发活回去了,张扬得厉害!这些年,也苦了你了。”
荣贵妃势大,盛宠不衰,有时候,甚至对皇后都不够恭敬。
太后看在眼里,也提点过皇上几次,但是,总不好直接做皇上的主。
所以,太后说这些年苦了皇后这话,倒是并不夸张。
皇后听了太后的话,柔柔一笑,如春风拂面,让人观之可亲。
“有太后这话,臣妾便不觉苦累。”
太后又叹了一声,道:“唉,若这后宫里的女人,都能像皇后这般识大体,就好了。”
皇后仍旧笑着:“有太后做表率,会的。”
“你啊,便跟太子一样,惯会说好听的来哄我。”说着,太后便轻笑一声,嗔道。
皇后闻言,忙说自己此言皆出自真心,非是故意说来,哄太后开心的。
太子亦从旁插科打诨,全然不若在外面那副庄肃持重的模样,不过,却哄得太后展颜笑了。
天家亲情缘薄,像皇后跟太子这样,与常人之家一样跟太后说话的时候,亦是不多的。
有舍便有得,天家享受着无上的尊荣的同时,势必是要舍弃一些东西的。
这些,皇族中人,大都明白。
说了会儿闲话,皇后渐渐转入了正题。
其实,从刚才皇后一走进来,太后就看出,皇后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跟自己说。
不过,那会儿说起了皇上,这话便也岔过去了。
如今,观皇后面色,显然是准备说了。
果然,皇后肃容起身,朝太后福身行了一礼,道:“臣妾此来,还有一件事,想请示太后。”
太后闻言,便说:“皇后有事,便说吧,此处也没有外人。”
“是,母后,”皇后颔首答道,“是这样,昨儿夜里,突然出了昭妃那件事,皇上受了惊吓,后来便去荣贵妃宫里歇着了,臣妾则留下来,做些善后事宜,事毕后,在回宫的路上,臣妾身边的内侍官吴福禄,注意到有个宫女在临华殿附近探头探脑,行踪颇为鬼祟,故,臣妾便命人将那宫女先抓了回去,本想今日一早,报过皇上之后,再行审问,可没想到,皇上会突然中毒,臣妾思来想去,总觉得这宫女有些问题,故不敢私自做主,特来请示母后,该如何处置这名宫女?”
皇后这话,隐意便是要问,应如何审问这宫女。
宫里审人有内刑房,若犯事的乃自己的人,那一宫之主亦有处置权,而皇后为后宫之主,按说,是有权利处置任何犯错的宫人的。
但现在的问题就是,这名宫人,还不知道到底犯了什么错。
未经审问,便是皇后,也不好随意给人定罪。
当然,这些都是表面上按规矩来的。
若不按规矩,私下处决一个奴婢,也不是不可以。
但皇后不会那样做。
这匈奴的内应,应该发挥最大的作用,否则的话,抓到这人也没什么太大意义。
皇后是知道太后的手段的,这些年,太后不过是不大管后宫诸事罢了,若太后想管,这后宫里的事,能有多少躲过太后的眼睛去?
别看太后不大管事,但是,她却未必喜欢人故意瞒着她。
相反,从一开始就对她特别坦白的,她也喜欢。
这也是皇后为何决定将人交给太后的又一个原因。
太后喜欢她不假,但这种喜欢,在皇上面前,依然无法相提并论。
皇后倒不是想要跟皇上争夺太后的宠爱,只是,想要给自己对付荣贵妃,再增加一层助力罢了。
太后未必就看不明白这些,但是,皇后此举并无什么不对,太后自然也不会连这一点儿私心,都苛责皇后。
“皇后说昨夜在临华殿抓到一个人,行踪鬼祟得很?”太后语气沉肃,显然是也觉得,此人目的不单纯。
“正是,”皇后颔首应道,“臣妾怀疑此人可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心中实在不安,这才特来请示太后,该如何处置。”
太后轻轻嗯了一声,沉吟了片刻后,道:“既如此,皇后便将这人交给哀家,哀家来查。”
“是,太后,臣妾这便命人将那宫女送到太后宫中来。”
说罢,皇后便要叫人去带人过来。
刚要说话,便被太后先拦下了,“等等,叫福嬷嬷跟吴福禄一起去,此事尚且不明,不宜张扬。”
“还是太后思虑周全。”皇后点头,同意了太后的话,然后,招过吴福禄,让他带着福嬷嬷一起回去带人。
吴福禄跟福嬷嬷应声而去,过不多时候,便到了凤仪宫。
他们一行动作迅速,且刻意低调,因而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
但是,想要毫无人注意到,却也是不可能的。
这一点,太后跟皇后也早就料到了。
所以,太后只命福嬷嬷去拿人,叫动静小些,却并未刻意避讳。
有些事情,越是藏着掖着,反而越容易引起别人好奇,反倒你大大方方的,别人却没有多大兴趣了。
太后拿人,宫人们也只会以为是这名宫女犯了什么错,再多的,一时却也联想不到。
很快,吴福禄跟福嬷嬷,便押着那名被抓的宫女,回到了寿安宫。
第五百一十六章:请人
永乐街尽头里巷,便是永宁侯府。
深巷幽长,常日无人往来时,甚为僻静。
可今日,永宁侯府门前,却热闹得很。
正门大开,永宁侯府老夫人徐氏,与永宁侯府当家永宁侯顾麟,一同出现在府门口,声势弄得颇为浩大。
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这是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或是为了迎接什么身份贵重特殊的客人。
然则,其实就是为了迎接永宁侯府二小姐,与其未婚夫二人。
听到此处,不晓内情的人怕是又要奇怪,说这二小姐和未婚夫,如何能劳动老祖母跟大老爷亲自迎接?
徐氏跟顾麟奇怪的举动,不免引起众人猜测。
不过,大抵是受了主家交代,因而,但凡知道内情的侯府下人们,皆被勒令不许外传此事。
但外面不传,家里头,难道也能一点儿都不乱传吗?
外面人好奇徐氏跟顾麟此举,难道家里头的人,就不好奇吗?
自是好奇的。
既然好奇,就势必要想办法弄清楚事情真相。
外面人问不出,永宁侯府的主子们,总有自己的办法,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方氏虽被禁足,然消息却不算闭塞不通,她毕竟在侯府经营了这么多年,若是打定主意想要知道什么事情,总不会一点儿都不知道。
何况,自安笙与陆铮定亲以来,她就颇为“关切”安笙。
当然,此“关切”非彼关切,方氏关注的重点,乃是安笙何时会被陆铮“克死”。
原本,前些日子听说陆铮身陷淮安,安笙亦重病不起,方氏本以为,安笙跟陆铮都躲不过这一次去了。
哪成想,这二人,一个安全从淮安回来,得了天家嘉奖,一个病的都快死了,却仍旧顽强地支撑过来了!
方氏听说安笙大好了之后,是既生气,又可惜。
但不论她心中怎样想,安笙毕竟还是好了。
不仅好了,听说今日还被太后请进宫去了......
方氏坐在房中,想到安笙的机遇,眼前一阵阵发黑,立即打发方妈妈,出去打探消息。
过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方妈妈才带着消息回来。
只不过,这消息,显然非是方氏想要听到的。
方妈妈战战兢兢地进了屋,方氏一见方妈妈这副模样,就知道事情怕是不如自己的意。
她沉着脸,眉眼冷肃,对方妈妈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方妈妈小心地看了方氏一眼,见方氏脸色这般难看,便犹豫着是否要说实话。
正犹豫着呢,方氏陡然拍响了桌面,力气之大,震得桌上放着的青花茶盏都跟着抖了几抖,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方妈妈见状,再不敢隐瞒,忙垂首答说:“回夫人的话,奴婢只打听出来,二小姐进宫后,似乎得了太后青眼,去了个把时辰方归,宫里面到底是何情形,奴婢便不知道了?就连老夫人派去的人,都没打听出宫里的事,只知道,二小姐回来的时候,带着许多赏赐,听说,都是太后娘娘赏的,只是,不知为何,二小姐好像虚弱得很,回来之后,几乎没朝外露面,就被软轿抬着,送回玉笙居去了,那陆家世子,还亲自跟过去了呢!最让人意外的是,老爷跟老夫人,是亲自去前院门口接的人,开的可是正门,没走角门,奴婢......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奴婢胡说八道,奴婢嘴臭,胡说八道的!老爷跟老夫人能有多抬举二小姐,还不是看着陆家世子的面子,夫人您......奴婢不会说话,求夫人莫怪!”
方氏脸色实在太难看,说到后面,方妈妈几乎就已经不敢再说下去了。
自从被禁足,方氏脾气越来越坏,动不动就发火,就算是方妈妈,有时候都惧怕方氏突如其来的怒气。
方妈妈敛眉低目,跪在地上,不敢再说话。
但是,奇异的是,方氏这一次,竟然没有勃然大怒,这实在叫方妈妈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她此刻垂头跪在地上,也不知方氏表情如何,若她此时抬起头来,便会知道,方氏的脸色,是怎样一种难看的模样,
有时候,人在气极之时,并不只有大喊大叫,勃然大怒一种表现,还有很多时候,越生气,反而看起来好像越平静似的。
但其实,越是这样的时候,生起气来,才越可怕。
方氏好像忽然陷入了沉默。
房内陡然间安静下来,方妈妈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快过一下,急促而又强烈。
窗外忽而传来鸟雀扑腾之声,惊的方妈妈心头一骇,竟险些跳了起来。
方妈妈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担心害怕,可是,她心里总是觉得不安。
上一次她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前了,久到,几乎要追溯到十几年前......
那一次,二小姐的生母,被发现与人私通,接着,就被沉了塘,而这一次,方氏又会打算做什么呢?
方妈妈不敢想下去,但她明白,无论方氏想要做什么,她都逃不开,因为,她早已经是局中人,如今想要脱身,已是不可能了。
过了好半晌,方妈妈才听到方氏重新开口。
不过,方氏这边话才说了半句,便听门外袭香的声音传进来,仔细一听,方知是徐嬷嬷来了。
徐嬷嬷过来,一定是受了徐氏的交代,方氏不敢让徐嬷嬷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于是忙叫方妈妈起来。
方妈妈闻言,忙快速爬起来,走到方氏身后去站着了。
刚一站定,徐嬷嬷便进来了。
“奴婢见过大夫人,”徐嬷嬷一进来,便向方氏行了一礼,然后,也不等方氏搭话,便又接着说,“老夫人命奴婢请大夫人过去一趟,说是有些话想要与大夫人说,奴婢是特来请大夫人的。”
“老夫人叫我去说话?”方氏一听徐嬷嬷这话,眼中便是一闪,接着,笑着问道,“敢问嬷嬷,老夫人叫我去,是要说什么事啊?”
“这奴婢可不知道,大夫人去了,老夫人自会跟大夫人说的,您请吧。”说着,徐嬷嬷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五百一十七章:隐秘之伤
其实,方氏自己也明白,徐嬷嬷即便知道徐氏要跟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告诉自己。
徐嬷嬷跟在徐氏身边已久,待人接物那一套,深得徐氏真传,心眼多着呢,且她又对徐氏忠心,故而,若没有徐氏交代,徐嬷嬷不可能跟自己透露一个字。
方氏明白这一点,所以,没再问下去,便跟徐嬷嬷一起走了。
方氏配合,徐嬷嬷也乐得轻松,亦不再多话,转身与方氏一道出了门。
今日天气极好,金秋景盛,耀眼的日光自天边而来,直照在方氏的脸上。
方氏许久未曾出屋,突然被这隆盛的日光一照,瞬间便花了眼,几乎要站立不住,她忙伸出手,遮住了眉眼。
徐嬷嬷一见方氏的反应,就知道方氏为何这样,也没有说话,亦未曾催促,倒也耐心等着。
片刻后,晕眩的感觉消褪,方氏才慢慢放下双手,然后,微微眯起双眼,看向远方的天空。
暖风轻送,带来丹桂香气,幽微而缥缈,却好像是暌违已久的自由气息。
方氏不禁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一刻,她才有种感觉,自己好像还是个活着的人......
虽然推开窗,也能看见满园的花草,可看得见,却出不去,也摸不着,反而比压根看不见,更加叫人难受。
方氏心里一阵恍惚,几乎要分不清楚今时今日,是梦是真。
突然之间,她便觉得,一切就好像是梦一样,似乎昨日,她还是永宁侯府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的当家夫人,可今日,她却忽然变成谨小慎微,大气不敢多出的受罚之人。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安笙跟宋氏,她发誓,不管怎么样,自己一定不会放过这二人,总有一日,她会将自己所受的屈辱,尽数还给这两个人的!
一定!
......
玉笙居。
郑妈妈匆匆进到安笙的房间,朝安笙福身行了一礼,后道:“小姐,老夫人将大夫人叫过去了。”
方才安笙一回来,就让她盯着松鹤堂那头的动静,郑妈妈原还未曾想到什么,此刻,却忽然明白了。
她想,小姐定是料到了老夫人会叫大夫人过去,所以,才叫她盯着那头的动静。
“我知道了,辛苦妈妈了,没什么事了,妈妈去忙吧。”安笙点点头,道。
“是,小姐。”郑妈妈没有多问,颔首应下后,便出去了。
郑妈妈走后,青葙心里却疑惑:“小姐,您不再叫郑妈妈盯着老夫人那边了吗?”
“不盯了,”安笙摇摇头,“再盯下去,也没什么用,若我猜的不错,老夫人叫大夫人过去,定是要说我的事情,老夫人为人谨慎,说这些话的时候,必然背人,她若刻意背人,郑妈妈又如何能听得到?再说她们要说的事情,我也多半能猜到,之所以方才让郑妈妈看着那边,不过是想确定一下自己的猜想罢了。”
若安笙猜的不错,徐氏叫方氏过去,一定是要说她的事,或许,还有她娘的事......
尽管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当年真相,但是,此刻却不是好时机。
徐氏不会给人偷听的机会,徐氏院里,是内院防备最深的地方,能打听出些外围消息,却不见得能将徐氏房中之事,尽在掌握。
与其冒险被徐氏防备,倒不如什么都不做。
当年的事情,她前世已从方氏口中得知一些,只要朝着这个大致的方向查下去,终有一日,一定会查清楚的。
总之,此生她必要查清楚当年事,替娘亲雪冤正名!
当年陷害她娘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小姐......”青葙见到安笙面色竟似有些阴沉,不由心惊。
“我没事。”面色的变化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安笙面上便又恢复了暖融平静。
青葙怔了怔,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一开口却发现不知该怎么说,想了又想,只好还是重新合上双唇,没有再说下去。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会觉得,小姐像是有几分陌生似的。
眼前的人,好像突然之间,变得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
可是,那种感觉来的快,去的却也快,甚至是小姐面色的变化,都让她觉得,是自己心生恍惚了......
这实在太奇怪了,青葙心想。
可若是非要让她将这奇怪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又好像不知从何说起。
安笙知道青葙心里有疑惑,不过,这一次,她却没有解释什么。
人这一生,总有那么一两个秘密,是对任何人都无法宣之于口的,重生之事,母亲当年的事情,便是安笙最大的秘密。
亲密如青葙,这两件事情,也是安笙无法对她坦白的。
不过,方才她确实有些失态,她已经许久不曾这样过了。
她原以为,自己能等,只要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事,她都能忍,能等,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原来有些事情,不是想忍,就能完全忍得了的。
母亲,便是她心内最隐秘的,最无法容忍的伤。
虽然经年久远,自己甚至都未曾见过那个女人,可是,每每想起这个人,她心里总是静不下来。
尤其是,在明知方氏与徐氏皆知当年真相如何,却还拼了命的粉饰太平的时候,她心里就止不住恨。
原来,她也会这般恶毒的去诅咒一个人,希望那个人将来不得善终,她总以为,自己是积德厚重,才有了重生这样奇妙的际遇。
却原来,她内心竟也是有这样阴暗的想法的。
诵再多的佛经,又如何能抵消她心中罪恶的念头呢?
又呆坐了片刻,安笙起身,往床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对青葙吩咐道:“我累了,想歇会儿,若有人来,便说我睡下了。”
“那,若是老夫人那里来人呢?”青葙大概也察觉出安笙情绪不高,所以问话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安笙闻她如此问题,回首轻笑,道:“无论谁来,都一样。”
“是,小姐,奴婢知道了。”青葙颔首应了一声,然后,伺候安笙上了绣床,等安笙躺好之后,帮她掖了被角,才悄悄退出内室。
第五百一十八章:拿主意
安笙本意只是想要合眼歇歇,不想,却真睡着了。
只这一觉睡得不甚安稳,好像总在做梦,但是,醒来却又什么都记不清楚,是以颇为头疼。
在她睡觉的这段时间里,宫中,也出了件大事。
太后年轻时候,驭下其实颇为严厉,手段自是不凡,从皇后宫里拿来人后,便命福嬷嬷带着人去审问。
宫里的老嬷嬷们,都有些审问人的手段,福嬷嬷跟着太后大风大雨闯了这么多年,手段自然非比寻常。
这边厢,皇后陪着太后坐了个把时辰的工夫,那边厢,审问便有了结果。
结果一出,参与审问的人皆是骇然,福嬷嬷当场便命几人闭紧嘴巴,不许胡说,然后,自己则匆匆去前殿,向太后报告审问的结果。
太后一听,亦是大骇。
匈奴的内应?
这还了得!
宫里都出了匈奴的内应了,匈奴人想要做什么!
皇后也是吓了一跳:“母后,这...这可要知会皇上?”
宫里出了匈奴的内应,此事非同小可,上升到国本的大事,谁敢隐瞒皇上?
纵然是太后,也必得要如实告知皇上,出了什么事的。
除非,太后想要干政专权。
可太后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思。
只是,皇上如今刚刚解了毒,身子还未恢复好,是以,太后担心,皇上再知道匈奴内应的事情,会更加生气,急火攻心,又引起病来。
皇后看出太后犹豫了,却并未出声。
这件事,太后来说,没有什么要紧,可若是她来说,问题便多了。
既然她已经打定主意将人交给太后处置,便要万事听太后吩咐,否则的话,反而要引来太后跟皇上的猜忌,倒要得不偿失。
而她素日是知道太后手底下的人的手段的,所以,对于将人交给太后,是千万个放心。
原本这内应,皇后也不是存心要用来与荣贵妃为难的。
她跟荣贵妃不一样,荣贵妃想的多是眼前小事,所以,可以毫无顾忌地给匈奴公主下那样重的药。
可皇后却不同,她是太子生母,太子有些事情也不瞒她,皇后本就知道寒铁一事,又焉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只用匈奴内应来陷害荣贵妃?
女人的私斗之上,还有国祚天下,匈奴一直对南诏虎视眈眈,将来这天下若无意外,必得是太子的,皇后又如何会不愿南诏江山永固?
所以,将匈奴内应交给太后来审,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而太后也果真未叫皇后失望,手段很是雷霆,个把时辰的工夫,就已经将内应的嘴,给撬开了。
当然,这其中是否有这内应嘴巴不够紧,意志不够坚的缘故,皇后就不好说了。
抓到了匈奴内应,是大事,权衡再三,太后还是决定,得尽快跟皇上说才行。
虽然太后不知道寒铁的事情,但是,这并不耽误她做出正确的判断。
虽说她心中并不相信,昭妃下毒谋害皇上一事如表面那样单纯,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相信昭妃是无辜的。
一个突然出现在南诏的匈奴公主,太后本就不喜欢,若非要说的话,甚至是有些厌恶的。
可是,皇上决定将人留下,太后也不能说什么。
但如今这公主自己将自己作死了,太后却也乐见其成。
匈奴这些年对南诏虎视眈眈,多次滋扰边境,意图侵吞南诏国土,太后虽为一介妇人,心却刚硬,始终认为,南诏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不容侵犯的!
匈奴不过是一群未开化的野蛮人,竟也意图侵犯南诏的万里江山,简直是在做梦!
太后其实一直是主站的,先帝是马背上得来的天下,太后也曾随着先帝南征北战过,不是一般闺阁女子。
别人欺负到自己家门口了,用先帝的话来说,就该用力打回去才对!
可惜,先帝去的早,如今的皇上是个不喜欢征战的,却又是自己的儿子,太后虽有想法,却不想为此与儿子失了和气,伤了母子情分。
在太后眼中,始终是未曾瞧得起匈奴的。
所以,太后以为,早些晚些打仗,倒也耽误不了什么。
可如今机会送到眼前了,若是还不把握,那就是傻子了!
这匈奴突然送公主来和亲,接着匈奴公主便下毒谋害皇上,然后,便抓到了匈奴内应,且还从这内应口中问出了她与匈奴使者联系的方法,还有匈奴使者让她刺探的军情。
这几件放在一起,太后敢说,匈奴人立马就得老实!
若能一举收服匈奴,将其变成南诏的属国,年年纳贡,那便是最好的了。
而这一切,都需要皇上派人去运作,太后能给皇上提醒,却不能越过皇上直接做主。
短短一会儿,太后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
她冲皇后招了招手,吩咐道:“你同哀家一道去趟临华殿,太子如今不是正在那里侍疾么,此事非比寻常,太子也大了,朝事上亦可跟着参详参详,也是替皇上分忧,这件事,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皇后闻言,忙福身应道:“是,太后思虑周全,臣妾受教了。”
太后微微颔首,算作应声,然后,带着皇后一道去了临华殿。
......
而此时的临华殿,太子正在此侍疾,并兼之帮惠帝处理一些非机要政务,其实也就是帮着惠帝将奏折什么的分分类,若是遇上十分要紧的折子,太子便会观惠帝的精神头,酌情问询,再等待惠帝御笔朱批。
普云大师所言果真不假,惠帝余毒一解,精气神立时便好了大半,尤其是喝过普云大师给开的药后,也不再昏昏欲睡了。
惠帝精神头好了,自然就有力气处理一些要紧的政务,原本他还想问问荣贵妃跟大皇子怎么样了,可是,面前坐着太子,惠帝这话也实在有些问不出口。
原本惠帝是想着,太后顶多训斥荣贵妃几句,也不会做什么太过分的,等自己好了,再召荣贵妃过来,也是一样的,便没有再多想。
倒是太子,今日格外乖顺,让惠帝心里欢喜了不少,一时之间,对太子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第五百一十九章:决断
惠帝虽精神头恢复了些许,但到底还是容易疲倦,所以听太子读了会儿折子,便叫停了。
话音刚落,便听外面人报,说太后跟皇后来了。
惠帝一听太后跟皇后都来了,倒也没多想,只以为是放心不下他,所以过来瞧瞧。
正想着呢,太后跟皇后便进来了。
太子起身行了礼,问了安,便将太后扶到惠帝床边坐下了。
惠帝不知道太后跟皇后此行的目的,但是,太子却猜到了七八分。
方才他离开寿安宫的时候,太后刚将匈奴内应带过去,如今这时候又来了临华殿,要是他猜的没错,多半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事实也果真不出太子所料。
身为皇上的亲娘,太后跟皇上说话,还是不比别人那样顾忌的,因而,问了几句惠帝的身子,看了看惠帝的脸色,瞧着还不错,便直接道明了来意。
福嬷嬷派人审问匈奴内应,得出重要信息有二,一是内应与匈奴使者暗中传信,二是内应替匈奴使者跟公主做传声筒,交换消息。
不过,这内应却只得了一个吩咐,为的就是一件事,那就是,要想办法弄清楚南诏兵力部署的详细情况。
具体点儿说,是匈奴使者想让匈奴公主打探出这些情况,再通过内应传到宫外去,这样,匈奴使者此行的主要目的,就达到了,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就可以动身回匈奴了。
可谁能想到,偏偏这时候,公主那边却出了乱子。
匈奴内应对公主下毒谋害惠帝一事,坚决不承认,说此事绝非是王上交代,亦非匈奴使者自作主张,至于公主到底为什么这样做,她就不知道了,她所说的,已经是她所知道的,所有的事情了。
太后对内应的话倒是挺相信的,福嬷嬷那些人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审起人来,手段不比内刑房的人差,用尽心思想要撬开一个人的嘴,并不难。
而且,内应吐出来的消息,也合乎太后此前所想,太后对此自然相信。
但惠帝关注的重点,显然跟太后不一样。
太后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冷静理智地分析这件事,而惠帝,则是作为“受害者”,用深恶痛绝的态度面对内应的存在。
此时此刻,在惠帝心中,昭妃就是故意谋害她,有了内应,这件事就更加可信了!
他身为南诏的帝王,一旦他出了什么事,南诏宫廷必乱,这时候,匈奴人趁机捞点儿好处,还是不难的。
原来这些野蛮人真的不是真心实意想要讲和的,说是讲和,不过是麻痹他的一种手段罢了,这后面,还有更大的阴谋等着自己!
可叹,他此前还“天真”以为,匈奴人说话算话,是真心要讲和的!
如今看来,果真是自己太乐观了!
想着想着,惠帝便又想到了昭妃那张骇人的怪脸,脸色不由更加难看起来。
知子莫若母。
一见惠帝如此反应,太后便知惠帝在想什么。
到底担心惠帝会因为一时意气,想错了,太后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按说朝局大事,哀家本不该插言,但是,匈奴意图动摇南诏国本,哀家实在是坐立难安,故而,特来劝谏皇上,此事,当慎重为计,这内应和匈奴公主运用得好了,亦不失为钳制匈奴的好棋子啊!”
这话倒不假。
惠帝听了太后所言,即将失去的理智,好歹算是稍稍回过一些来。
当时是,太子及时进言:“父皇,儿臣以为,皇祖母所言甚是,若此事运作得当,倒是可解父皇日前担忧,父皇以为呢?”
太子这话说的隐晦,似乎是有什么秘密,连太后跟皇后都需要避忌似的。
他这般态度,却叫惠帝甚为满意。
身为天子,哪有真不忌讳后宫前朝有所牵扯的?前朝便是为此失了江山,惠帝虽中庸,忌讳却是不少。
有些话,他能说,却不见得会喜欢太子越过他,直接跟太后跟皇后多说什么。
是以,太子此番表现,惠帝十分满意。
太后或许不明白太子所言深意何在,但惠帝却是明白的。
是了,方才他一时气急,倒忘了一件大事。
寒铁矿藏!
日前,惠帝曾派人秘密前往西北,打算收回陆铮他们探寻到的,但是已经被匈奴私占许久的寒铁矿藏。
原本,惠帝一直担忧,这件事会引起战端,每每想起,心中总是烦忧。
如今倒好,匈奴那边竟上赶着给他送了个借口过来!
这就好比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当真是合适又合宜!
如此想来,惠帝竟隐隐觉得,昨夜之事,倒要“感谢”昭妃了!
若是没有昭妃下毒,皇后也不会偶然发现宫女有异,不发现宫女有异,也就不会将人交给太后审理,不交给太后审理,也就不会问出这么“有用”的信息了!
“太子此言有理!”
太后虽然不知道寒铁矿藏,但是一听皇上这话,便知道皇上是想明白了。
既然皇上想明白了,那太后此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朝政大事,皇上自有决断,哀家也不多言,凡事皇上自己拿捏就是,哀家也相信,皇上会有英明决断的。”
太后一直是个很有分寸的人,皇上心里也明白,闻听此言,便颔首应道:“多谢母后提点,朕定会好生决断的。”
“那就好,哀家知道皇上是有分寸的,那这人哀家回去便叫她们给皇上送来,该怎么用,就让皇上做主吧。”得了惠帝的准话,太后放心多了。
她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所以,她知道惠帝在某一些事情上面,总是缺乏决断。
但是,她也相信惠帝不会糊涂到连国之大事都不顾的地步。
而事实证明,惠帝也果真未叫她失望。
说完了内应一事,太后跟皇后又在临华殿略坐了会儿,便离开了。
太后跟皇后走后,惠帝面色陡然沉了下来,片刻后,惠帝吩咐太子,让太子叫人传唤陆铮,来临华殿议事。
惠帝能叫陆铮进宫议事,说明心中应该已经有了决断,且还是跟太子期望的方向差不多,太子也不由安心,转身应惠帝吩咐,派人出宫传话去了。
第五百二十章:安排
陆铮很快进了宫。
一日之间,惠帝数次召见,直叫其他人看糊涂了。
莫不是有什么紧急军情,所以皇上才多次召见陆铮?
陆铮是镇北将军,守西北边界门户,难道说,是西北那边出事了?
可匈奴使者不是还在南诏么,再说了,不是来何谈的么,还送了个公主过来,皇上才封了昭妃,怎么这就又要打仗了?
不说外面如何猜测,陆铮此刻,却是已到临华殿了。
惠帝召陆铮进宫,无非是为了商讨西北形势。
原本,因为要收回寒铁矿藏一事,惠帝心中诸多担忧,如今抓到了西北内应,又出了昭妃下毒谋害自己的事情,惠帝心里,可算是放松了。
太子有句话说得对,此事若运作得当,反倒是他们拿捏匈奴的良好条件。
惠帝的意思是,只要寒铁矿藏收回顺利,消息传回邺京,那就将内应和昭妃下毒的事情,如实告诉匈奴使者,让匈奴使者回去传话,他料想,有了这几件事,匈奴王也不敢提寒铁的事情。
惠帝精神头略好了些,但到底不比寻常时候,说了会儿话,人便倦了。
说过了自己的意思,惠帝问陆铮:“朕想听听爱卿对此事的看法。”
陆铮抱拳颔首答道:“是,陛下,臣以为,陛下的安排甚为妥当。”
陆铮不是善于阿谀奉承之人,平日里也不会一味顺着惠帝的意思说话,但是,一旦他顺着说了,那这话必然十分悦耳。
惠帝闻言,心怀甚慰:“既然爱卿也觉得此计可行,那这件事,就交给太子跟爱卿去办吧。”
寒铁的事情还尚属秘密,不好叫其他人知道,否则的话,惠帝也不会将所有事情都交给太子跟陆铮。
这几年,太子年岁渐长,惠帝有时候便忍不住有些忌讳,心里一有了忌讳,便想要压制太子一些,所以,很多时候,他不想让太子太过出彩。
尽管,惠帝心中明知道太子能干。
大概真是君心难测,正因为知道太子能干,所以,惠帝才诸多忌讳。
早些年,太子为此也曾觉得不甘,心里渴望,可如今年岁大了,早就过了渴望得到父亲肯定关怀的年纪,太子便也不在乎这些了。
皇家亲情缘一向淡薄,身在这个位置,该有的取舍,太子明白。
就像这次,惠帝将匈奴内应的事情都交给他来处理,太子心中却十分平静,并不如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欣喜。
甚至,还有些急于证明自己。
说过了此事,惠帝就让太子跟陆铮先去忙了。
陆铮自是要离开的,但太子,却坚持留下侍疾。
最后,还是惠帝坚持说不要这样,太子才同陆铮一起离开。
抓到的内应,太后回宫之后,就让人给惠帝送来了,现在惠帝将这件事交给了太子,那么这人,自然也是要交给太子了。
太子将人直接带到了东宫,同行的,还有陆铮。
东宫是太子的地盘,入了东宫,太子跟陆铮说话,就没那么顾忌了。
惠帝方才所说,倒是也没什么不对,但是具体运作起来,却没那么简单。
首先,内应一事,匈奴使者未必就会承认,而昭妃的事情,匈奴使者若坚持不肯承认,总归也不能强迫。
牛不喝水强按头可行不通,所以,势必要让这件事证据完全确凿,匈奴使者无从抵赖,不得不承认才行。
这就有难度了。
这么大一个屎盆子,任谁也不会愿意被扣下。
可是,太子跟陆铮却是打定主意,非要让匈奴使者认下的,是以,便需要好好安排才行。
太子的意思是,匈奴使者那边,得让他无可辩驳才行,否则的话,他不可能认下这罪名,既要无可辩驳,那最好就是抓他个现行。
陆铮亦觉此计可行。
“内应审问过后,可让她与匈奴使者联系,再抓现行即可。”太子手下有些人,专司审问职能,陆铮知道,这些人手段非比寻常,让一个人听话,倒是不难。
果然,一听他这样说,太子便道:“此事孤来办,匈奴使者那头,你多费心些。”
“殿下放心。”陆铮颔首应道。
“对了,忙着说这些事,还忘了问你,你那宝贝未婚妻,怎么样了?可还要紧?”
陆铮听到这话,眉心微微动了动,似乎是为了太子话中的那句宝贝,又许是为了别的。
不过,这变化转瞬即逝,很快,陆铮便又恢复如常,一脸平静地道:“劳殿下费心,安笙就是累着了,她身子骨一向不算强健,日前在淮安劳累那一番,还未曾休整过来,今日再使这飞云针法,到底耗费心血,需得好生将养才行。”
“这话倒也是,折腾这么一趟,是得好好养养才行,孤这里还有些上好的补气血的药材,待会儿你一并带回去,给她吧。”
陆铮倒也没跟太子客气,闻言便拱手应了,“那臣便先代安笙,谢过殿下了。”
“难为你这么客气。”太子轻哼了一声,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么一本正经的道谢,倒是陆铮的作风。
不过,为了个女孩子,可还是头回呢。
当然,太子也不得不承认,安笙这样的女孩子,也确实值得陆铮如此。
商量妥当了正事,陆铮也没在东宫多待,赶着就离开了。
很多事情需要安排,他可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
陆铮离开之前,太子履行诺言,给陆铮拿了许多补气血的药材,让陆铮带着,改日给安笙送去。
至于陆铮打算怎么送,何时去送,太子可就不管了。
离开东宫后,陆铮并未急着去永宁侯府,而是先回了护国公府。
他突然被召入宫,外面多双眼睛盯着他,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所以,现在并不是行动的好时机。
事实也果真不出陆铮所料,他从宫里出来后,直接回了府,之后便什么动静都没有了,直叫不少人都看不明白。
看不明白,就容易心生猜测,可猜来猜去,也猜不出什么结果,陆铮又是出了名的打听不出消息的,是以,没多少时候,许多人便失了兴致。
第五百二十一章:风起时
陆铮回府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好像被召入宫,根本没有什么要紧事一样。
他这般表现,大部分人倒也信了,可是,有些人却始终不肯相信。
比如陆铭,又比如,汪德蒲。
陆铭不信陆铮被召入宫,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但是,却苦于没有办法打听。
终究还是手里能用的人太少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陆铭叹息一声,望着窗外,暗暗决定还是要尽快培植自己的力量才行。
身为陆家人的陆铭都打听不出来什么,汪德蒲便更加打听不出来了。
护国公府守卫森严,尤其是陆铮的院落,防守更是重中之重,想要到陆铮的院子里打听消息,可不容易。
尤其是,听说陆铮院子里还养着两只猛禽,一见生人,立即会发出尖锐的叫声。
动物的听觉一向敏锐,再好的探子,躲得过人的眼睛,却未必能躲得过那两只畜生的耳朵跟眼睛。
所以,汪德蒲着急,却不敢随意派人去打探消息。
宫里就更是形势不明了,大皇子回府后,便生气不肯见人,汪德蒲派人请了两次,都给驳回来了,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再派第三次了。
他到底也是大皇子的外公,虽说皇家一向是先论君臣,再论姻亲,可大皇子如今,不还不是君么......
还不是君,便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他日若真筹谋成了大计......
汪德蒲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了。
世事无常,还是早作打算才好,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可不能再将汪家的家业,都败光了。
很快,天色便转暗了。
入了夜,东南风乍起,空气中带着湿润润的水汽,好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陆铮在自己房里待了几个时辰,原本还拿着兵书看得入神,可风一起,却好像忽然间看不进去了似的。
夜风突起,司契来问陆铮可要关窗,以防下雨,谁知,陆铮却愣愣地看着窗口出神,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
司契不由纳闷,想了想,又小声问了陆铮一句:“爷,可要关窗?”
话音刚落,原本还在发呆的陆铮,忽然站了起来,斩钉截铁地道了一个字:“关!”
司契被陆铮吓了一跳,愣愣地点头哦了一声,然后,赶忙小跑着去将窗子关上了。
待他关好了窗,便又听陆铮说:“我要睡了,你也去歇着吧,我这里不必留人了。”
陆铮往常也会这样,他房里一向不留人守夜,从无这样的习惯,所以司契并为因此觉得奇怪。
只是,才戌时刚到就睡觉,照陆铮往日的起居时辰,是不是略早了些?
心中虽有些疑惑,但司契也并未多问,点头应了一声之后,便退下去了。
主子的事情,他一向不多问,这才是忠心的好奴才该做的。
要不是他能做到这一点,也不可能在主子身边留这么久。
司契离开后没一会儿,陆铮便灭了房里的灯,霎时间,房内便暗了下来。
今夜无月,天上星辉亦不多,又因来了大风,所以,外面瞧着颇有些阴沉。
陆铮灭灯后,却没有回床上躺着,而是在黑暗的房内静静坐了一刻钟的工夫,才动。
不过,他仍旧没有回床上去睡下,反而走到窗边,确定外面没有什么动静后,才推窗闪身而出。
夜里风大,天又昏暗,他动作迅疾,几乎只有一道黑影闪过,其他的,什么也看不清。
跳窗离开后,陆铮脚步未停,赶着便离府而去。
路途中发现在自家周围安插的暗桩数人,陆铮并未理会,而是全心隐着身形,往自己此行的目的地而去。
约摸着两刻钟的工夫,陆铮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永宁侯府。
看着面前的高墙,陆铮顿了一顺,飞身而上,行容迅速而隐秘地,摸进了安笙所在的玉笙居。
玉笙居正房里还亮着灯,证明安笙还未曾安睡,陆铮放心了些,调整了一下原本也没有乱过的吐息,准备偷溜进正房。
倒座房那边灯也未灭,陆铮甚至还能隐隐听到里面低低的交谈声。
不过,如今院子里都是安笙自己的人,所以,陆铮就没将这些人弄晕。
当然,这也是因为想到了,凭着自己的身手,不可能会被几个丫鬟婆子发现行踪,所以,他才没动手。
哪成想,料定了丫鬟婆子们发现不了自己,却没料到,正房这边,会有什么不一样。
陆铮快速闪身到正房门前,双手蓄力,便去推门。
结果,一推之下,竟没有推开。
陆铮以为自己没用上力呢,再一用力,房门仍旧纹丝不动。
这是插上了?
陆铮想,莫不是安笙已经睡了?
那自己还进去么?
好像也不是非有什么要紧事,要跟安笙说......
可就这么回去,总觉得少点什么似的......
正犹豫呢,忽听里面传来开锁的声音,接着,房门便开了,青葙的脸出现在房门口。
青葙直勾勾地看了陆铮两眼,然后,轻轻打开门,无声朝陆铮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铮忍着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莫名尴尬,故作从容地迈步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见安笙坐在椅子里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身后,是青葙关上房门的声音。
片刻后,陆铮就见,青葙手里拿着个黄铜锁,走到了安笙身边。
陆铮:“......”好像忽然间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
青葙手里拿的是锁头吧?是吧?
这锁头,是方才青葙从门上解下来的,没错吧?
看着那把一看上去就十分坚固的铜锁,陆铮脑海中灵光一现,好像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错觉......
正想着呢,便听安笙道:“将军漏液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安笙觉得,这句话,自己好像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有一种几乎不必多想的诡异熟悉感。
陆铮这夜里爬墙的习惯,可真是......
陆铮顿了一顺,随即颔首道:“确实有件大事,要与你商量,此刻前来,实在扰你歇息,日后......”
日后怎么着,想了想,陆铮还是没有明着说出来。
第五百二十二章:消息传回
日后该如何的话,陆铮没有接着说下去,安笙便也装作不知,只请陆铮坐下,并叫青葙奉茶。
陆铮此番前来,倒也确实没什么一定要说的事情,主要还是说宫里还有西北的事情。
内应一事,安笙已经知道了,但是惠帝将内应交给太子和陆铮的事,安笙却不知道,陆铮今夜前来,便是要说这件事的。
“皇上的意思是,让我跟太子殿下安排这人该如何利用,我与太子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抓匈奴使者的现行才好,这样的事情,总归是抓到现行,才无从抵赖的,你觉得呢?”
安笙听了陆铮的话,沉吟了片刻,点头应道:“确实如此,证据确凿才无从抵赖,这事若成了,寒铁一事倒好说了。”
“不错,我与太子殿下,正是这个意思。”陆铮点着头,眼睛有些亮。
他就知道,这些事情根本不必跟安笙说的太过明了,只要稍稍透露一些,安笙便能想明白。
这么聪明的姑娘,可是自己的未婚妻呢,陆铮想着想着,心里不由地涌现出一股自豪的情绪。
但紧接着,陆铮忽然又有些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是好了。
房里静了片刻,陆铮忽然想起,自己带来的东西,还没有给安笙,于是赶紧将东西拿出来,递给安笙。
“对了,太子殿下叫我给你带些药材过来,我瞧着,都是些补气血的好药材,你身子本就弱,今日又耗费不少心血,要好好补一补才行。”
陆铮说着,眼中微光轻闪,眼底蕴满柔情。
此时屋内烛光不算太亮,暖黄的火光打在陆铮脸上,将他稍显冷硬的侧脸,也照得柔和了许多,他眼下被烛火投出一片青影,竟也有几分眉眼如画的温柔隽永之感。
安笙心里忽然就软了下来,颔首轻声应道:“多谢将军关心,我会好好吃药的。”
这段时日,她确实不曾好好歇过,但是也没有陆铮想的那般严重。
不过,在陆铮眼中,自己大概就是那种稍稍累些就受不住的,安笙知道,陆铮是担心她,却常常不知如何表现,便只能叮嘱自己要注意吃药进补。
可不管怎么说,陆铮待她之心,确实是一心一意的。
想来人这一辈子,浮华半生,若能碰上个真心相待之人,倒也不容易,若遇见了,自该好生珍惜才是。
陆铮在安笙房间的外堂坐着喝了一杯茶,便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陆铮看着青葙手拿铜锁送他出门,心里便止不住一阵纠结。
最后,想了再想,还是什么都没说,暗叹一声,飞身离开了。
青葙重新关门落锁,锁门的时候,忽然笑出了声音。
安笙不由奇怪,问她怎么了。
青葙忍笑回过头来,看了看安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什么事,你只说罢。”安笙其实多少猜到些青葙要说什么。
要是她没料错,青葙要说的,多半就是那铜锁一事。
而事实果真不出安笙所料。
“小姐您瞧见没有,世子方才离开的时候,朝奴婢手里瞧了好几眼,估摸是看这铜锁呢,世子这定是后悔当初提醒那一句了,没想到奴婢竟真准备了。”说着,青葙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安笙听了青葙的话,回想了下陆铮方才离去时纠结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笑了几声后,她才又说:“不许打趣世子,仔细世子知道了责你。”
“世子才不会呢,”青葙闻言,娇声笑道,“世子看在小姐您的面子上,也不会责罚奴婢,不过小姐说得对,奴婢再不敢私下打趣世子了。”
安笙好笑地哼了一声,嗔了青葙一眼,道:“什么话都叫你说了去,我还说什么?”
“是小姐不嫌弃奴婢笨嘴拙舌罢了。”青葙笑眯眯地接了话。
与此同时,青葙心底终于暗暗吁了口气。
小姐总算是恢复过来了,今儿从宫里回来,小姐怏怏不乐的,吓坏她了,好在,这会儿又转好了。
还是姑爷有办法,姑爷一来,小姐就高兴了。
次日早,惠帝仍然未曾临朝,太子监理国事,大皇子辅助,四方馆官员上报,匈奴使者请其代为向惠帝陈情上表,表明想近日打道回匈奴去。
太子以惠帝龙体欠安为由,将这申请先打回去了,只叫四方馆官员通知匈奴使者,稍安勿躁,且再安心等上几日,并叫四方馆官员好生陪同匈奴使者于邺京游玩,不叫怠慢了使者。
四方馆官员得了太子吩咐,回去将这话如实回报给匈奴使者,态度之客气友好,叫匈奴使者一时间也找不到理由回绝。
且太子也说了,惠帝龙体欠安,让他稍等几日,待惠帝龙体康健后,再摆宴送他离开,匈奴使者又如何能拒绝?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公主那边仍旧没有传出消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匈奴使者也确实没办法离开。
可总这么干等着,每日好酒好菜,好吃好喝好玩的,也不是回事啊,时日拖得越久,匈奴使者便越着急。
着急了,就得想法子。
如此又过了三日,匈奴使者终于按捺不住了,决定想办法与宫里的内应再见一面。
就在匈奴使者想办法联系宫中内应的时候,一条令太子等颇为振奋的消息,也从西北秘密传回。
寒铁矿藏,已被南诏收回,应惠帝吩咐,守在寒铁矿的一干匈奴兵士,悉数斩杀,一个不留。
消息传回邺京,太子大喜,即刻秘密召见陆铮议事。
为了掩人耳目,太子将约见陆铮的地方,定在了文国公府,就在文韬的水砚堂,至于对外么,则还是叫文韬给陆铮传信,便说友人相邀,小聚一番。
陆铮一接到文韬的邀约,便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也没耽搁,立即动身去了文府。
一到水砚堂,果真见太子也在。
陆铮与太子和文韬互相问了好,三人便一同坐下说话。
太子将西北的那边消息一说,陆铮便知,动手的时机到了。
当初他们决定的就是,等西北消息一传回来,便立即着手安排,让内应与匈奴使者在他们监视之下见面。
第五百二十三章:大集会
其实事情也好安排。
太子已经得到消息,匈奴使者日前试图联系过宫中内应,现在,正在等内应出宫与之见面。
从内应口中,太子得知,她与匈奴使者皆是单线联系,二人通过隐晦的图标,在固定地点取得联系,并见面。
内应买通采买内监,每半月随其出宫采买,此时,便是她与匈奴那边的人取得联系并见面的时候。
若是在指定的地点看到标记,内应便会去固定的地方见留下标记的人。
这些事,太子已经全部从内应那里得知了。
昨日,太子手下的人在内应所述之地见到了匈奴使者留下的标记,上报太子,今日,西北消息也传了回来,太子便知,到了动手的时候了。
太子将内应所说的,如何与匈奴使者见面的方法,跟陆铮说了。
“两日后,便是匈奴使者与内应约定见面的时间,我出行不便,这件事,就交给衍之你了,我会带人在暗处埋伏,等你这边抓住了人,我便带人出现,届时……便做偶遇吧。”
“偶遇?”文韬听了太子的话,不由咋舌,“殿下这偶遇,是不是也太巧合了些?”
太子轻笑了一声,神情颇自信,“巧合又怎样?作假又怎样?等抓了他们的现行,审出要紧的事情来,便是匈奴王,也二话不敢再有。”
文韬咂摸了下太子这话,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道:“这话倒也是。”
“不过,这些都要看衍之能否在最恰当的时机抓到人。”说着,太子笑着看向了陆铮。
这话其实就是玩笑,陆铮什么能耐,太子又如何不知。
陆铮自然也不会当真,但是,却仍是正经其事地答应道:“殿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你呀......”太子见陆铮答应得这么正经,不由失笑,“你这人,真是一点玩笑都开不得,你与我们是这样,难道以后与顾家二小姐,也这般没趣么。”
“劳殿下记挂,到那时,臣自然不会那样。”
太子跟陆铮一问一答说的自然无比,然文韬听见他二人提起安笙,心里还是闪过了一瞬的不自在。
不过,这不自在的感觉,到底只有一瞬,这之后,文韬竟然觉得,自己心中竟好像十分平静似的。
思及此,他不禁有些自嘲,原来,当初觉得到死也放不开的事情,竟然这么快,就放开了?
文韬忍不住想,人心真是善变,他自以为自己情深似海,到头来才发现,也不过如此。
这简直比从一开始就没有这样认为过,更加讽刺。
最最讽刺的还是,这些事情,已经不容许他再去想了。
他其实明白,太子提起这事,绝对不是偶然,一则是真为了调侃陆铮,而另外一个原因,怕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了。
思及此,文韬收敛了心神,抬手执壶,替太子跟陆铮分别斟了一杯酒。
陆铮巳时到文府,午时末离开,人已微醺。
至少从外面看起来,是有些醺醺然的。
这倒也并不奇怪,他应文韬之邀,来文府宴饮,若是周身一点酒气都没有,倒让人觉得奇怪。
而陆铮一向自持,从未有人见他醉酒过,所以,微醺之境,刚刚好。
离开文府之后,陆铮便直接回护国公府了。
陆文今日休沐,也在府里未曾出门,陆铮回去后,没去午睡,却叫陆文出来练了一回枪。
众人都道,陆铮这是在文府喝的兴起了,所以回来之后,人都亢奋了。
练了一会儿枪,陆铮跟陆文收手,将长枪放好,走到校场一边擦汗。
陆铮不是多话的性子,所以就只沉默地擦着汗,陆文似乎累的够呛,也没什么说话的兴致。
二人沉默地擦完了汗,便分别回去沐浴更衣了。
待沐浴更衣过后,陆文才又去了陆铮的房间。
陆文来了,陆铮便叫司契出去守门,自己在房里跟陆文说话。
将太子的安排跟陆文说了一下,陆铮吩咐道:“两日后,你跟我一道出门,务必在匈奴使者与内应说到关键之处,按住他们,待会儿跟周应他们交代一下,挑几个好手出来,跟我一道去。”
“是,将军。”陆文颔首应道。
“这两日京郊那边你便别去了,若有人问起,就说我派你出去了。”
“属下明白了。”
“行了,再没什么了,你先回去吧。”
......
很快,时间便到了两日后。
这日是大集会,邺京城几条主街道上都十分热闹,尤其是朝市上,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
卯时正,宫里采买的内监准时出现在宫门口,准备出宫去采买。
虽说宫里也有固定送食材的,但每过半月的大集会,宫里管采买的内监,还是会出门去采买些各宫主子们点名要的食材。
在马上要出宫门的时候,从南面宫道处,匆匆跑来一名身着粉色宫装的宫女,气喘吁吁地朝宫门口这边跑了过来。
许是因为跑得太急,宫女双颊上都泛起了潮红。
待她停下,管采买的内监便啧了一声,小声斥道:“怎么这样慢,下次再这样,咱家可不等你了!”
小宫女闻言,忙给那内监作揖,“公公莫怪,今早活计有些多,方才刚刚做完,就怕误了公公时辰,拼命跑了来,下次再也不会了,公公这次便饶了奴婢吧。”
听了这话,那内监才哼了一声,翘着兰花指转朝宫门口处走了。
小宫女见状,赶紧跟在他身后的队伍里,随着他们一道出去。
守门的禁卫知道这些人每逢半月大集会都会出宫,检查了一下,便放行了。
待出了宫门,走了一段路之后,方才那名最后赶来的小宫女,便与采买内监等人分道扬镳,去了别处。
与她一样的,还有一名小太监,和另外一名小宫女。
这些人,都是有家人在京里的,寻常出宫一趟不易,所以便贿赂采买内监,趁着大集会的日子出宫来,去见见家人。
往常也常有这样的事情,所以,也不会有人觉得这些人有什么奇怪的,只当是想家想的厉害,所以才想尽办法出宫来与家人团聚。
第五百二十四章:跟踪
匈奴内应随同采买的内监,从右安门出宫,直上永乐街,然后,与其他人分开,一路疾行,直南城奔铁甲巷而去。
刚进铁甲巷,便见巷子一边的一块青砖上,用炭笔画着几个圆圈,微微重合在一起。
若是常人见了,兴许只会以为这是谁家的孩子调皮,在青砖上乱画的,却不会以为,这是传递消息的暗号。
内应的视线在青砖上停留了片刻,原本潮红的脸色,忽而变得惨白。
她顿了顿,然后,目光又慢慢转向自己的身后,只见,本就白的厉害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那样子,就好像身后有厉鬼在追她一样。
但实际上,她身后根本什么人也没有。
至少表面上看,是没有人的。
但是内应自己却知道,从她离开东宫的那一刻起,她的身后,就一直有人跟着,只不过,寻常人发现不了罢了。
但是她自己却知道。
想到那些人的手段,内应不禁又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忙加快脚步往巷子里面走去。
今儿是大集会,几条主街道上都有朝市,且十分热闹,大部分人家一早起了,就都去逛朝市了,住在这铁甲巷内的几户人家,大都房门都紧闭着,有几家门外还上着锁,显然屋主并不在家。
这巷弄十分幽长,整条巷子里静悄悄的,此刻除了内应的呼吸声,好像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内应越走心跳就越快。
但是后面好像有什么在催促着她,让她丝毫不敢放慢脚步。
走了足足有一刻钟左右,才到了巷子的尽头。
这巷子虽幽长,但两头是相通的,并不是条死胡同,所以走到了尽头,仍可拐到别处去。
从这巷子尽头出去,便到了长春街,只不是主街道上,所以街面上并没有多少人,大概也是因为大集会的原因,所以原本还算热闹的街道上,也显得十分安静。
内应从铁甲巷尽头拐出,脚步不停,很快,又进了右手边的一条窄巷。
又走了有半刻钟的样子,她终于停了下来。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处非常普通的民居。
大门略窄,上头两个铜环黄光溜溜的,并无多余装饰。
内应站到门前,深深呼了口气,然后,才下定了决心一般,伸手轻轻敲响了房门。
虽是敲门,但却也不是胡乱地敲,而是三短两长的敲了两下。
敲完之后,内应便放下了手,然后,又不安地朝身后看了一眼。
身后仍旧静悄悄的,余声不闻。
很快,里面便有人来应门了。
木门打开,从里面探出来一名,长相与南诏人有些迥异的男人。
那男人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然后,谨慎地朝外面看了又看,确定无人跟踪,才全部打开房门,将女子迎了进去。
房门很快又关紧了。
埋伏在周围的陆铮看到那男子的脸,便确定内应并没有骗他。
方才来开门的,正是匈奴使者身边的随从,匈奴使团来的人不多,且长相又迥异于南诏人,又跟常在邺京走商的胡人还有不同,所以很好辨认。
待内应进去之后,陆铮便朝身边的周应摆了摆手,示意周应前去探查。
周应颔首表示明白,然后,纵身提气,小心地绕到了后面,摸进了院子。
不多时候,周应回来了。
“启禀将军,”周应抱拳低声报说,“里面有六名守卫,分别在院中四周警戒,并无暗桩,六人内功都不高,但外家功夫应该不错。”
陆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内功不好,这就好办了,至于外家功夫好,这对他们这样的高手来说,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陆铮思索了片刻,迅速安排道:“陆文,周应随我进去,其他人散开守于四周,等候信号,记住,不许放任何人出这院子!”
“是,将军。”众人皆抱拳轻声应道。
话音刚落,就见陆铮、陆文还有周应飞身绕到了后面。
三人动作迅疾,又刻意收敛的声息,别说里面的匈奴人没察觉到,就是陆铮这些亲卫队的手下,都几乎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
内家功夫到了一定程度,收敛吐息确实可以做到,但是,能做到这一点的,还是很少。
陆铮三人是从后面摸进院子里的。
一进去,三人便迅速放倒了后院守卫的三名匈奴卫兵,至于前面的那三人,暂时还不必管他们。
这些匈奴人的警觉性并不算十分高,也许是这样见面的时候多了,却从未出过什么事,所以他们渐渐放松了警惕,总之,并没有十分警醒地来回巡视。
这样倒是方便了陆铮他们行事,若是此刻便与外面的卫兵对上,于大计到底无益。
放倒了三名卫兵,陆铮便朝陆文和周应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二人在下面警戒,注意前院动静,自己则飞身上了面向后院这一面的屋檐。
这座民居的挑檐十分宽大,陆铮扒在上面,整个人伏在上头,犹如一只大猫,轻巧而灵活。
他找的地方,正在内应与匈奴使者谈话的房间上方,稍稍留意,便能听见里头的动静。
许是因为对自己人的身手很有信心,又或许是依仗什么,所以有恃无恐,匈奴使者与内应交谈的声音,并不算很小,至少陆铮扒着挑檐,侧耳听过去,听得十分清楚。
也不知是否说到了激动之处,里面突然传来茶盏碎裂的响声。
紧接着,陆铮便听一道音色有些奇怪的男声怒喊道:“你不要忘了自己的家人在谁的手里,你要是不听我的,帮助公主拿到南诏军部的部署信息,我就叫人将他们全都杀了!”
后面还有几句意义不明的咒骂,都是用匈奴话骂的,因为语速太快,陆铮没太听懂,但也能猜到,大意是辱骂诅咒内应一家的。
这些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并不重要,于今日要做的事情也没有直接关系,想要听的话已然听到,陆铮也不再耽搁,抬手吹响呼哨,然后,人便一滑,从挑檐上滑了下来,整个人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冲入了下面的窗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