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奇怪的命令
扶冬很快便将安笙要的那几样药材拿过来了。
然后,将药材交给青葙后,她便退到了林氏身边。
但却难掩好奇地看着安笙主仆的动作。
因为时常研制药物和各种香粉脂膏的缘故,安笙的身上,总带着一些小瓶子。
这些小瓶子里装的,都是她精心研究的那些“宝贝”。
多数是用来配制各种香粉脂膏的美容药粉,少数的,则是一些特殊的伤药。
还有几样,是解毒制毒,还有一些特殊作用的药粉。
因为这种药粉很难制作,数量不多,所以安笙一直随身带着,就怕落入别人手中引起麻烦。
而正巧,这里面正有她今日要用的,那一种。
万千世界,无奇不有,很多东西,你可能觉得听起来就很奇怪,但它就是有你意想不到的作用。
林氏听安笙说,有药能加深特有东西的气味时,着实有些难以置信。
但是她没有怀疑安笙。
既然安笙说的这般笃定,那就一定是有的。
自己不知道,没听过的东西多了,不能因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就否定别人。
而林氏信任的态度,也让安笙放心不少。
说实话,若是可以的话,她也不想在林氏面前弄这东西。
这可是她看家的本事,说是秘密中的秘密,也不为过,如今却要在林氏面前毫不保留的展示出来,若非无奈,她也是不想的。
她可就这么点儿能耐忽悠人,哦不,傍身了。
司契去而复返,带着东西进到林氏房中的时候,连连喘了好几口气,才将话说利索了。
他额上带着汗珠,说话的时候喘息不止,可见是来回跑着的。
不过东西倒是拿回来了。
“夫人,顾二小姐,奴才斗胆,带了三样东西过来,世子爷的东西,平日不大喜欢我们碰,很多都是自己收拾的,不过奴才身为世子爷贴身伺候的小厮,还是替世子爷收着不少东西的,顾二小姐请看看,奴才带来的这几样,可行?这都是世子出正前还用过的。”
安笙闻言,便去看司契放在桌上那三样东西。
只见分别是,短匕一把、手帕一块,还有剑套一个。
安笙暗暗点头,心道这司契还算能干。
她指着这三样东西,道:“若是不需要远距离飞行,那这三样东西应该都可以,不过,考虑到逐月可能需要飞很远,所以还是手帕更适合一些?我多嘴问一句,这帕子,你们世子用过之后,可曾清洗了?”
要是洗过了,那作用可就小了,她的把握也要小上许多。
司契听了安笙的话,赶紧摇了摇头,“这帕子并没有清洗,世子走之前跟奴才说过,这帕子只在身上带着了,没用过,所以不许洗,只叫奴才收起来了,奴才也是刚从世子爷房里取出来的,顾二小姐您看,这样可行么?”
司契说完,便不怎么好意思地看着安笙,眼神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说实话,他当初接到世子爷这个吩咐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
虽说世子爷说这帕子没用过,可毕竟已经带在身上了,这不用了,自是要清洗干净收起来的,可世子爷却特意嘱咐他,不许别人碰这帕子。
而且,为了怕别人不知情况乱动,还叫他收起来了。
不过,眼下看来,世子爷这略显奇怪的吩咐,倒好像派上用场了。
莫不是,他们世子爷未卜先知,知道自己的帕子别有用处,所以才不叫他们清洗的?
司契有些囧地想着。
安笙却没注意这些。
对现在的她来说,陆铮的帕子没洗过才好呢。
别说是没用过没洗的,就是用过的没洗,也不要紧啊。
现在可是就怕陆铮留下的气息不够浓呢!
为了怕自己身上的气味会干扰逐月,所以安笙便道:“夫人,我需要净手。”
林氏一听,忙命扶冬亲自打水来伺候安笙净手。
扶冬刚要应声,便听安笙又道:“还请扶冬姐姐一定帮我准备清水。”
扶冬闻言,顿时愣了一下,然后随即颔首应是,准备清水去了。
她一面向外走,一面还奇怪,是不是安笙知道她要准备香花水,所以才特地又那样吩咐的?
扶冬取了清水过来,安笙仔细地用清水洗了手,擦干净后,拿起了陆铮的那块帕子。
帕子拿到手上,安笙忽觉好像有些眼熟?
手上是一方新制的湖绸帕子,轻软柔滑,触手生温,是难得的好料子。
可是,总觉得,这种软塌塌的帕子,并不像是陆铮会用的啊?
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没什么好想的。
安笙暗暗收回心神,然后拿着帕子去了笼子旁。
“姑娘,逐月性情颇为凶悍,你……”林氏见安笙直接走到了笼子旁,不由担心。
若是逐月伤了安笙,可怎么好?
“夫人放心,”安笙笑着安抚林氏,“我有分寸的。”
“这……”林氏还想再说什么,但见安笙笃定坚持,不知怎么的,心里的担忧就淡了许多。
安笙既敢这样说,怕就是真有把握的吧?
再说逐月还在笼子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安笙拿着帕子又靠近了铁笼几许。
其他人都紧张地看着她的动作,生怕有什么不对。
只见,安笙半蹲下身体,将自己的视线调整到跟逐月齐平,然后,将那块白绸帕子举到了逐月的眼前,轻轻晃了几下。
所有人都不由地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一幕。
忽然间,逐月动了一下。
众人忍不住暗暗吸了一口气,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只见,逐月动了动浅褐色的头,然后,眨了眨锐利的双眸,好似打量一般,歪着头,看了看安笙。
竟然没发火!
司契奇道。
这几日因为世子出征的原因,只能将逐月关在园子里,它脾气可是大得很,对自己这个投食的人,都不怎么友好。
刚才自己拿网兜抓它过来的时候,可是被狠狠地挠了一把呢。
虽然,他知道逐月已经算是爪下留情了,可是,那一下也着实不轻啊。
可现在怎么着?
他怎么看着,逐月对顾二小姐,好像格外友好似的?
难道是他的错觉吗?
第二百七十二章:亲和力
不过很快,司契就知道,眼前的一幕,不是自己的错觉了。
因为他眼睁睁地看见,平日里对着自己“不假辞色”,除了吃东西喝水的时候,不愿意让自己多碰一下的逐月,竟然自己低下头去,蹭了蹭安笙的手背。
司契惊了。
这难道就是差别待遇么……
他果然跟未来世子夫人不是一个等级的……
突然好心酸怎么回事?
再看林氏,就更惊奇了。
老实说,她虽然可以在儿子不在的时候,命令追风去给儿子送信,但其实从心底里来说,她还是很惧怕追风这种猛禽的。
毕竟不是谁,都可以在面对那样凶猛的天空之主的时候,还能淡定如常。
但是,为了儿子,她可以将这种惧怕藏在心底。
只要能保护儿子,她可以不顾自己的惧怕。
但也仅限于此了。
要说让她像儿子一样,打从心眼里喜欢追风和逐月,那是不可能的。
她能保持不害怕,冷静地下达命令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现在她看见了什么?
她竟然好像在安笙的身上,看到了儿子的影子?
这是在太奇怪了?
可是看逐月的样子,分明就是只有在面对儿子的时候,才会有的亲密表现啊!
难道说,这就是命定有缘人的魅力?
一定是了!
否则还有什么能解释,眼前的这一幕。
思及此,林氏不由暗暗高兴。
要说眼下比较淡定的人,除了安笙自己,就要属青葙了。
她在看到逐月对安笙表现出亲密之意的时候,除了放了心之外,还觉得理应如此。
看来小姐对动物的亲和力,还是没有减退。
以前在庄子上,她就亲眼见过小姐亲手驯服过草原上来的烈马。
那本来狂躁不安,野性难驯的烈马到了小姐面前,不知怎么的,就忽然乖了起来,像是跟小姐很亲密似的。
后来小姐替那贩马的老爷子治好了多年顽疾,老爷子为了感谢小姐,就将那匹烈马送给小姐了,还告诉小姐说,她大概就是传说中受真神庇佑的那种人,天生就对动物们有种亲和力,能吸引它们亲近自己。
那老爷子还说让小姐小心守着这项技能,说不定哪一日,这项技能,还能派上大用场呢。
看来还真叫那老爷子说着了。
今儿不就算派上用场了么!
其实,安笙在靠近逐月的时候,一开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是,事到如今,也只有试一试才能知道,到底行不行了。
青葙记着那位老爷子的话,安笙自然也记得。
她在赌,赌那老爷子说的到底对不对。
不过如今看来,她赌对了。
逐月还在用自己的小脑袋蹭着安笙的手背。
它的羽毛才算刚刚长成,所以头顶还有些毛茸茸的感觉,那柔软的触感,简直要将安笙的心给柔化了。
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抚了抚逐月头顶的羽毛。
就见,逐月立即仰起头,做出一副分外享受的样子。
司契看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平日里它给逐月洗澡,那头可是禁地,碰都不给碰一下的,可今儿它竟然让安笙摸了。
摸了就摸了吧,竟然还发出了十分舒适的呼噜声。
他没听错吧?
那是那只一叫起来,恨不得吓得涵青堂里的丫头们,腿都软了的苍鹰逐月吧?
他一直以为,能发出呼噜声的,只有岳老夫人养的那只卷毛小犬呢……
感情不是啊!
不说其他人等如何惊奇,安笙抚了逐月两下之后,便站了起来。
她一站起来,逐月就将头伸出了笼子,紧紧地盯着安笙。
众人瞧着,那双圆圆的眼睛里,似乎还有几分不舍。
这怎么可能!
安笙也发现了。
铁笼的栏杆间隙毕竟不大,逐月这样用力探着头,必定不舒服。
安笙看的心疼,想了想,问林氏:“夫人,我能将它先放出来吗?”
反正一会儿也是要放逐月出来的,所以早一会儿晚一会儿,其实都一样。
就是怕林氏会不高兴,不愿意。
想到这里,安笙不由有些惴惴。
林氏确实有些犹豫。
但倒不是因为安笙说的话不高兴,而是怕逐月放出来以后会伤了人。
不过,就如安笙所想,林氏也明白,即便现在不放,待会儿依然要放逐月出来的。
所以犹豫了一会儿,林氏终究还是在安笙希冀的目光下点了头。
她想,逐月对安笙这般亲近友好,想来应该不会伤害安笙才是。
也许,这也是安笙跟儿子之间缘分的一种体现,也说不定呢?
见林氏点头同意了,安笙便高兴了打开了笼子,将逐月放了出来。
让林氏等更加吃惊的事,逐月出来以后,便一改常态,十分温顺的站到了安笙的胳膊上,还收起了自己尖利的爪子。
安笙摸了摸它的头,冲它赞许的笑了笑。
逐月就发出一声享受的呼噜声。
安笙直接带着它去配制药水泡手帕了。
青葙过来打下手。
让林氏他们意外的是,逐月虽然对青葙不像对安笙那般友好,但是也没有做出伤人举动。
要知道,动物大多领地意识都很强的。
而青葙此时站的位置,其实已经算是进入到逐月的领地范围了,不过大概因为她常跟安笙在一起,所以身上不免有安笙的气息,因而逐月并未攻击她。
安笙跟青葙捣鼓了一会儿,成功的调配好了要用的药水,然后,便将陆铮的帕子放进去了。
等到帕子完全浸湿以后,又过了一刻钟,安笙才将那帕子捞出来,轻轻拧去多余水份,然后,将那被药水浸泡过的帕子,再次放到了逐月眼前。
逐月看着忽然放到眼前的帕子,歪着头,看了看。
然后,过了一会儿,它忽然探出头去,嗅了嗅那帕子。
安笙静静地举着帕子,任逐月自己辨认。
其他人看着这一幕,均是大气也不敢多出一下,就怕自己忽然出声,会干扰逐月辨认气味。
逐月嗅闻了一会儿,重新抬起头来,看着安笙,目光似有些疑惑。
“你要记得这个味道,跟着这个味道,去找你的主人,你会做到的,对吧?”安笙笑着问它。
第二百七十三章:特制药水
众人见到安笙对逐月说话的时候,不知为何,都觉得那画面既温馨,又有些好笑。
想想也是。
这逐月再通灵性,却也只是只动物,哪有动物能听得懂人话的呢?
若动物真的听得懂人说话,那何必被人类所驯养,大可以反过来驯养人类,指使人类替他们劳作了。
看来安笙还是年纪小,尚有童心,因而还会像小孩子一样,喜欢跟动物说话。
哪知林氏等才这般想过一瞬,就被眼前的一幕,齐齐惊呆了。
若他们没看错的话,方才逐月,是冲安笙点了下头吧?
“我没眼花吧?”林氏拽着扶冬,喃喃问道。
扶冬听到林氏的话,眼睛仍然不错珠地盯着安笙。
她先是小心地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才不大确定地对林氏道:“夫人想来,应是没有眼花。”
司契在一旁听得忍不住低叫一声:“夫人当然没有眼花,奴才也看见了,逐月点头了!”
扶冬闻言,才大梦初醒一般,不住地点头道:“对,奴婢也瞧见了。”
那就是没错了!
若只林氏一人看见,还能说是眼花,可若是大家伙都看见了,那可就是真的了。
“没想到,逐月竟然通晓人语?”林氏惊叹般地摇了摇头。
“不是它通晓人语,”安笙回过头来,对众人解释道,“它只是对陆将军留下的气息比较敏感,因为我将陆将军身上的气息做了加重和调整,让它重新辨认,它只是恰巧在我问话的时候,做了那个动作而已。而那个动作,跟我们点头应声的意义也并不完全相同,而是它在表达,对熟悉的气味辨认后的一种承认动作,这些都是我在师傅那里的藏书中看到的,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应用到实际中来,也不知到底对不对,还请夫人别怪我自作主张。”
众人听了安笙一番解释,这才恍然。
原来是这样。
“姑娘多虑了,今日多亏了姑娘,又是帮忙送消息,又是帮忙让逐月辨认气味,若没有姑娘在,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呢,不管怎么说,姑娘都是我们家铮儿的救命恩人,待铮儿得胜归来,我定会让他亲自好好谢谢姑娘的。”林氏笑得格外亲切慈祥。
安笙却觉得,林氏这话听着有些怪异。
但具体哪里怪异,她又说不上来。
又因为急着让逐月去送信,所以也就没再多想,先将这疑惑抛之脑后了。
等到后来再次想起今日之疑惑,才不得不感叹一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护国公夫人,就已经将她划拉到自家人的圈子里去了。
可惜她那个时候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还尽心尽力的帮陆铮扫清障碍,破除危机。
而她的尽心尽力落入林氏眼中,那自是满意到不能再满意了。
作为当娘的,还有什么比知道,未来儿媳妇对自己儿子全心全意,更叫她欣慰的呢?
逐月成功地辨认了气味,接下来,就可以放他出去循味寻人了。
不过,还有一点比较重要。
“逐月现在自己能够觅食吗?”安笙看向司契。
若是逐月不能自己觅食,那出去可不行。
她不能确定逐月需要飞多久才能找到陆铮,万一它饿了,却吃不上东西,出了什么事,陆铮回来还不埋怨死她?
即便陆铮不埋怨她,她自己也过意不去啊。
这小东西还挺合她脾气的,她可舍不得它出事。
“小姐请放心,逐月现在已经可以自己猎食了,世子在京时,常带它们出门打猎的,它都是自己猎食吃的。”
陆铮为了尽量保有追风和逐月的野性,都让它们吃活食,即便是在府中,也不会给它们吃处理好的肉食,而多是往它们生活的园子里,投放鸡鸭兔子之类的小动物。
这样,能最大限度的保留它们捕猎的习性。
陆铮养它们,是出于无奈,因而并不想将它们的野性都驯化了,作为宠物。
不过也正因如此,追风和逐月与陆铮的感情格外的好,简直可以说亲密非常。
安笙听到司契说逐月可以自己捕食,就放心了。
“还请夫人修书一封,让逐月将信给陆将军送去吧,多耽搁一刻,大军就多一分危险。”
“好,我这就写。”林氏闻言,也郑重地点点头。
不必林氏吩咐,扶冬立刻准备好了笔墨纸砚,伺候林氏写信。
林氏出身书香世家,其父乃当今太傅林归远,其兄现任内阁大学士,虽没有太多实权,但林老爷子学生众多,有出息者也不少,因而也不容小觑。
林氏自小家学渊源,因而写的一手好字。
那蝇头小楷娟娟秀美,一看便知出自大家,自小便勤学苦练的。
不过,安笙此时是没心情欣赏林氏的字了,她现在正在想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假设说如果,她是说如果。
如果逐月半路被截,消息泄露,该怎么办?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即便消息落入别人手中,仍然毫无用处呢?
青葙见安笙眉头紧皱地盯着逐月,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遂小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安笙听到青葙的声音,回过神来,将自己的担心跟她说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未避讳其他人,所以林氏等自然也听到了。
而林氏听到她的话,心里不由对她更加满意。
她就知道,这孩子心里眼里都是铮儿,所以才会事无巨细,力求方方面面都考虑到,好待万无一失。
“姑娘不必担心,这个我自有办法,扶冬。”林氏说着,便对扶冬招了招手。
扶冬意会,福了下身子之后,立即去了林氏的卧房里面。
片刻后,扶冬出来了,手上拿着一个小瓶子。
只见她将那小瓶子打开后,将里面的药粉倒出些许,溶于杯中。
那药粉遇水则溶,很快便混入杯中清水里了,无色无味。
扶冬将装着药水的杯子交给林氏,然后又取过一支干净的毛笔,也递给林氏。
只见,林氏将笔放进了水杯中,待笔吸满水份,便取出来,轻轻地刷在了方才她写好的信件上。
第二百七十四章:鹰击长空
接下来,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方才还布满娟秀字迹的信纸上,顷刻间,竟然又空无一字了。
安笙跟青葙也知道隐藏字迹的方法,但是,却跟林氏用的这种不大一样。
她们是直接用特制的药水写字,而林氏则是用药水掩盖字迹。
二者虽方法略有不同,但纵观本义,其实都是万变不离其宗。
青葙倒是觉得挺惊奇的。
毕竟是亲眼看见了这样神奇的一幕,任是谁,都会觉得惊奇。
不过安笙这会儿却顾不得惊奇了。
她总觉得,隐隐有些发愁。
她怎么总感觉,今日一不小心,知道了护国公府太多秘密。
话说,这护国公夫人,怎么好像非常信任她似的?信任到都能将这种家族秘辛,毫无保留地展示给她看了。
知道别人太多秘密,可不见得是好事啊……
她会有心里负担的。
“姑娘且看,这是铮儿找人研制出来的特制药水,只有他跟我手里才有,这样传信,即便不小心落入旁人手中,一般也不会有事的。”林氏说着,像是怕安笙看的不够清楚似的,还亲自举着那封信,放到了安笙眼前。
安笙心想,她要是现在闭上眼睛,说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不知道国公夫人会不会相信她……
当然,这想法显然是不怎么现实的。
即便她现在闭眼不看,好像也晚了点儿。
“夫人思虑周全,这样定然不会有事了。”安笙扯着嘴角笑了笑。
“那我现在将信放好,是不是就可以让逐月去送信了?”林氏很是信服地盯着安笙。
安笙在林氏这样的目光下,颇感压力,但还是点了点头,说可以。
林氏闻言,终于露出了放心的笑容,然后赶紧将自己的手信卷成一个小卷,放进了扶冬拿过来的铜制小信筒中。
然后,将信筒交给了安笙。
那全然信任,又一脸期待的模样,看的安笙顿觉压力更大。
她僵着胳膊从林氏手中接过信筒,小心的打开活扣机关,轻轻地扣在了逐月的左腿上。
然后紧接着,又将陆铮的那条帕子,也系了上去。
逐月似乎对安笙绑在自己腿上的东西很是好奇,不停地伸着头去看。
如果按照人类的年龄算,它现在,顶多算是几岁的幼儿,所以自然也是贪玩,又正是对外界事物抱有无限好奇心的时候。
所以有此行为,也不奇怪。
此时的它,倒不像是翱翔天际的天空之主,更像是只温顺而又憨态可掬的小雀鸟。
当然不是指它的外形,而是指给人的感觉。
不过安笙知道,这只是一时假象罢了。
苍鹰就是苍鹰,再如何温顺,也变不成雀鸟。
待它展翅高飞时,就会让人见识到,它的霸气无匹。
“就在府里放它出去,会不会叫人怀疑?”安笙摸了摸逐月毛茸茸的头,问林氏。
“无妨,我的院子本就偏一些,这院里的人也多可信任,姑娘直接放逐月出去就行,即便府里的人看到了,也只会以为是司契放逐月去放风的。”
安笙听了林氏的话,这才放心。
然后,她低下头,轻声对逐月道:“逐月,你要记住这个味道,一定要跟着这个味道,尽快找到你的主人,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到的。”
说着,安笙便将右手臂放到了逐月面前。
逐月看了看安笙,又看了看她的右臂,停了一会儿,一下跳了上去。
林氏跟司契还是头回见到逐月这般听话。
尽管安笙说了,逐月并不是能听得懂她说话,只是因为通过自己辨认来做出相应的动作,但是看到这一幕的他们,仍然觉得,也许逐月真能听得懂安笙说话,也不一定呢?
若非如此,它怎会对一个才见过面的小姑娘,这般友好温顺,又能自己辨认她的指令呢?
想当初林氏为了能命令追风去给陆铮送信,可是跟追风一起训练了许久,才让追风认同了她的命令呢。
可今日,不过才刚见面,逐月就对安笙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友好跟认同。
苍鹰这种动物,凶猛难驯,它们有多傲气,林氏可是知道的。
看来这回儿子真是碰见宝了,这命定的有缘人就是不一样!
不说林氏这里如何暗自欣喜,且说安笙带着逐月小心出了林氏房间。
林氏院里伺候的人不多,但大都是心腹。
不能完全信任的人,她也不敢让近身伺候。
本来,她是没有这么小心的。
不过,在吃过数次暗亏之后,她也学会防备人心了。
这就是豪门府第里的悲哀,大家各有心思,很多时候,你不去害人,却要防备别人来害你。
门口留着林氏身边的两个二等丫鬟,雪兰和南琴,其余人等,皆被扶冬叫出去了,就是怕走漏风声。
她二人见到林氏等出来,忙要行礼问安,却见林氏抬手阻止,又见扶冬朝她们做噤声的动作,便只福身下去,却并未出声。
她们自然也见到了,在安笙手臂上站着的逐月了,虽觉心惊,但是也都没有发出声音,并且都低下头去,并不乱看。
安笙见了,心道护国公府当真好家教,连下人们规矩都十分周全,且并不会大惊小怪,可见是有见识的。
再想想永宁侯府,安笙就知道,这就是真正的豪门,和装出来的豪门之间的区别。
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再能装,也有露怯的时候。
就好比这教养。
同为一府女主人,林氏跟方氏,不说容貌家世等外在因素,单从气度上比,就不是一个层面的。
而气度这种东西,可不是贵重的金银珠宝,就能堆砌出来的。
方氏这辈子,就算站到多高的位置上,怕是也比不上林氏的。
“去吧,去找你的主人,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安笙轻轻摸了摸逐月背上的羽毛,然后抬高了手臂,让它离开。
逐月似乎真的听懂了安笙的话,只见它低下头,亲昵的蹭了蹭安笙的手背,然后,双爪微微用力,如利箭离弦般,冲向了天空。
紧接着,只见它双翼平展,如一把大扇直直冲入了云霄,然后,在众人头顶正上方盘旋了片刻后,展翅飞向了远方。
第二百七十五章:许诺与底线
雄鹰展翅,无疑是激荡人心的。
那一刻,众人心中都莫名地被激起了几分豪情。
不过,随着逐月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众人也都渐渐恢复如常。
“希望逐月能尽快将消息给铮儿送过去。”林氏仰头望天,希冀道。
“会的,夫人放心,陆将军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安笙收回望天的目光,转而看向林氏,宽慰道。
她的口气十分笃定,既宽慰了林氏,也宽了自己的心。
她想,陆铮一定不会有事的,既然师傅曾在他临行前替他卜卦,说他上了战场才会有一劫难,那么,陆铮这次就一定不会有事。
况且,不光她们这边给陆铮送信儿了,太子殿下那头,一定也会安排下去的。
她们做不了什么,太子殿下,总能护陆铮周全吧?
再退一步说,陆铮也不像是需要别人护佑,才能保护自己的人,他也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定然对行军布阵之类的事情,非常熟悉,所以,即便不收到他们的消息,想来也会猜到夹子谷那里,可能有问题才对。
只不过,若是能事先接到消息,知道敌人是如何设伏的,陆铮他们的胜算自然更大一些,伤亡也会小一些。
幸运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没有将士折损呢!
“我佛慈悲,借姑娘吉言,铮儿一定会没事的,”林氏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今日之事,多谢姑娘仗义相助,姑娘的恩情,我定会铭记于心的,我今日在此承诺,若他日姑娘有任何需要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我定会全力以赴,帮姑娘达成所愿。”
“夫人太客气了,您这样说,可叫我汗颜,我不过是替师傅来给夫人送个信,实在当不起夫人如此重诺。”安笙似有些拘谨,并不接受林氏的许诺。
林氏本还想再说什么,但见安笙面露拘谨,想了想,还是临时改了口。
“也好,这话先不说了,待姑娘有需要的时候,咱们再说就是。”
安笙忙颔首称是。
又说了两句话,安笙便委婉地提出告辞。
林氏虽有心留她说会儿话,但又念及她快马加鞭来给自己送信,怕是累得很了,便颔首应了。
“扶冬,你送姑娘出去。”
“是,夫人。”扶冬福身应是。
“那小女便先告辞了,夫人请留步。”
安笙福身拜别林氏,然后带着青葙,跟随扶冬离开了留樨院,往护国公府正门方向去了。
林氏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直到看不见她们的影子了,才转身回房。
司契知道林氏定然还有话要交代,因而便也跟着进去了。
林氏确实有话要交代司契。
“世子接到逐月送去的消息后,定会尽快叫它回来,说不定,还要带着追风,这几日,你小心一点,尽量别叫别人知道逐月不在府中,以免走漏了消息,白忙一场。”
“是,夫人,奴才明白了。”司契闻言,忙垂首应是。
林氏这才挥挥手,叫他下去了。
……
扶冬将安笙主仆送出了门,亲眼看着她们的马车安全驶出去,才敢转身回府。
门房见扶冬这郑重的模样,不由更加好奇。
他趁着扶冬转身回府的工夫,大着胆子笑问:“扶冬姐姐,看来这顾二小姐,深得咱们国公夫人喜欢啊?”
扶冬听到门房的话,脚步微微一顿,然后,才装作不经意地迈过门槛。
“这话怎么说的?”扶冬侧首笑问那小厮。
她人长得漂亮,性子又和气温柔,又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纪,因是林氏身边的大丫鬟,自是得脸,所以打扮得也比一般丫鬟更好,这般笑着侧头看人的时候,恁的是叫人忍不住受她吸引。
那小厮也不过十六七岁年纪,正是少年慕艾的时候,怎能受得了美人这莞尔一笑?
因而也顾不上藏什么心思了,一股脑地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若非是国公夫人在意,怎会叫姐姐亲自出来相迎相送?观姐姐态度,似乎格外恭敬,所以奴才才斗胆猜测,国公夫人是否特别喜欢这位顾二小姐。”
这话刚一说完,门房就惊觉不对。
“姐姐恕罪,奴才并非……”
门房脸色一变,正要解释,却听扶冬柔声道:“我知道你不过随口一说,不过这话只叫我听见也就罢了,可万不能再叫别人听去了,你说是吧?”
“对对对,就是这样,姐姐所言甚有道理。”门房不住地点头应道。
扶冬这才含笑走了。
她转身走后,那门房小厮在后头,庆幸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小声嘟囔道:“得亏今日遇上的是扶冬,如若是大夫人身边的芳翠,还不扒了我的皮,这张嘴啊,真是的,怎么就这么欠呢!”
门房说着,又抽了自己嘴巴一下,转身关门去了。
他自以为碰上了温柔如水的扶冬就躲过了一劫,却不想,扶冬回了留樨院,就将他的事情说了。
扶冬跟林氏回话的时候,可没那么温柔和气。
“夫人,今日当值的门房小厮,怕是已经被大夫人的人收买了去了,方才奴婢送顾二小姐出门的时候,那奴才明里暗里向奴婢打听顾二小姐跟夫人的关系,想来,是受了大夫人的示意。”
“她难道还想打安笙的主意不成?”林氏素手一拍桌面,冷声道,“有我在,绝对不会再让她打安笙的主意的,若是真有意求娶,自当拿出诚意才是,只会背地里搞那些阴私算计的手段,如何会真心待人!何况,如今安笙可是铮儿命定的有缘人,若她再敢背地里打安笙的主意,我必不会退让的!”
诚如陆铭是郑氏的命根子,而陆铮,自然也是林氏的底线。
郑氏争啊斗啊什么的,林氏都能忍,但若是危害到陆铮了,她可绝对不能忍!
扶冬听完林氏的话,不由一愣。
“夫人是说,顾二小姐乃咱们世子爷的命定有缘人?”扶冬讶然。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她就说呢,这逐月平日那般不好接触,怎么看见顾二小姐第一眼,就乖的像只豢养的金丝雀似的,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第二百七十六章:态度陡转
“普云大师亲自批的命格,如何有假。”说起这事,林氏终忍不住,又重现了笑颜。
“既是大师批命,那必定是真的了,奴婢恭喜夫人,贺喜夫人,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奴婢早就说过,咱们世子爷,那可是有大福气的人,如今可不就应验了奴婢的话了。”扶冬也十分高兴。
这些年来,要说林氏心心念念放不下的愁闷事,陆铮的婚事,绝对要占第一样。
而身为林氏身边的得力大丫鬟,她自是急林氏所急,忧林氏所忧的。
再说,她也是真心忧心陆铮的婚事,因而听到林氏说陆铮的有缘人终于找到了,自然也是高兴万分。
总算老天有眼,没有叫她们世子爷孤独终生啊!
扶冬默默想到。
“这件事暂且先不要说出去,大师说了,时机还未成熟,不可张扬。”
“是,夫人,您放心吧,奴婢省得了,”扶冬颔首称是,然后想了想,又问林氏,“那老太君那里,也不说吗?”
林氏闻言,略作思索,道:“暂且先不说了,等铮儿打了胜仗,安全回来,我再亲自同老太君说吧。”
“夫人思虑周全,合该这样。”扶冬明白林氏为何这般小心。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陆铮现在就要上战场了,若是此时传出他找到命定之人的消息,对他绝对算不上一件好事。
就府里的形势来看,不光陆铮会有危险,说不定连安笙,都会受牵连。
也许正因如此,普云大师才会跟林氏说,现在时机尚未成熟,不宜宣扬。
“今日当值那个门房,你叫林妈妈寻个由头,将他打发了吧,这样的人留下,终究是个祸患。”说完了高兴事,自然也得安排不高兴的。
林氏本来极为厌烦这些内宅阴私,可是,自从知道儿子的“克妻”名声到底怎么来的后,她就不断地逼迫自己,去学习这些,掌握这些。
有时候,你不去害人,却无法让别人也不害你。
这高门大院里头,想要活得下去,心软天真是最要不得的。
林氏刚嫁进护国公府那几年,也曾天真烂漫过,一心只想过小夫妻的恩爱日子。
可是转眼间,陆家男人接连战死,国公头衔几番易主,一切就都变了。
林氏不愿回想曾经那些日子,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
扶冬知道林氏一向不喜这些内宅手段,所以便道:“奴婢瞧夫人脸色不怎么好,想来定是方才忧思过重,累着了,要不奴婢扶您回房歇歇吧。”
“也好。”林氏点点头,应了扶冬的话。
虽然她此时并无心休息,更想即刻动身去弘济寺,问问大师,太子殿下那里是如何安排的。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去。
若此时上山,被有心人知道,引起怀疑可就糟了。
她不能让安笙的努力白费,也不能拿儿子的性命,和数万将士们的性命做儿戏。
她得忍住才行。
她要相信安笙,相信儿子,相信逐月,相信大师,相信太子殿下,也相信她自己。
安笙也说了,儿子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
永宁侯府,顾家。
安笙回府后,没有先回自己院子,而是去了徐氏的松鹤堂。
临近午时,松鹤堂已经在摆午膳了,徐氏听说安笙过来了,便叫盼夏带安笙先去膳厅。
这是要留饭?
安笙估摸着,徐氏今儿心情应该不错,否则怎么又要留饭了?
明明前几日看见自己,还满心不待见呢。
安笙跟着盼夏去了膳厅。
松鹤堂的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的,正在摆午膳。
林氏晚年为了养生,吃的颇清淡,不过倒是很精致。
大概是厨子怕日日清淡,徐氏会觉得寡淡无味,所以就在其他地方下功夫。
毕竟是小厨房里做出来的东西,又都是按照徐氏的口味做的,所以自然讨徐氏欢心。
安笙粗粗扫了一眼菜色,便知道,徐氏这一桌子清淡的午膳,可比外头大厨房做的那些大鱼大肉精贵多了。
不是说,徐氏秉承太后娘娘慈谕,克己奉俭么,这午膳吃的可够精细的啊。
看来有些话说说就是,旁人却不必当真。
菜刚摆好,徐氏便也过来了。
安笙见了她,忙福身行礼问安。
“孙女见过祖母。”
徐氏慈爱一笑,然后快走几步,亲手扶起了她。
“好孩子,别多礼了,祖母就猜着你这会儿要回来,所以特地叫她们将午膳做的精细些,怎么样,你就在祖母这里用午膳吧?”
这话够客气的。
留个饭竟然还跟自己商量。
这是又要让自己帮着做什么?
“祖母爱惜赐饭,那孙女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祖母。”安笙福身谢道。
“好孩子。”徐氏笑着又扶了安笙一把。
安笙顺势站起来,然后扶着徐氏落座。
本想意思一下,先伺候徐氏用膳,谁知才不过表现了那么点意思,徐氏就笑着否了。
“快别忙活了,你在山上待了一上午了,早该累了,这里只你我祖孙二人,又无旁人,你只管安心用膳就是,祖母这里,自有盼夏她们伺候呢。”
既然徐氏自己都这么说了,安笙自然也不坚持,便顺势应了,自用起了午膳。
“孙女其实并非在山上待到现在才回来,其实,孙女早就下山来了,乃是应师傅所托,到护国公府,给护国公夫人送福袋去了,不过连着坐了许久的马车,所以倒是真有些累,还是祖母心疼孙女,知孙女早就饿了,那孙女就不跟祖母客气了。”安笙说着,便冲徐氏笑了笑。
她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半大女孩子特有的天真,又因人有些瘦弱,所以看起来倒像是比实际年龄更小一些。
瞧着,特别的,无害。
徐氏态度忽然转变,不得不防,她现在不知道徐氏到底要做什么,最好的应对之法,便是装糊涂了。
徐氏认定她无害,才会在她面前少做修饰,行事更加不做遮掩。
果然,听了她那番话之后,徐氏目光陡然变了变。
不过到底是老江湖了,所以很快,徐氏便又恢复了平常模样。
第二百七十七章:深意
不过,只那一点变化,也足够让安笙确定,徐氏打的什么主意了。
怕是要套话。
若只是为这个,她倒不怕。
真正让她在意的是,观徐氏反应,明显是之前就知道,自己去过护国公府了。
可是,徐氏是何时知道的,又是通过何种途径,或是何人之口知道的呢?
她离开永宁侯府的时候,可以确定并无人跟踪。
同样的,上山去弘济寺的时候,也可以确定没有人跟踪。
难道,是有人跟踪了,但她却没察觉到?
可想想也不对啊,若是徐氏真派人跟踪她了,那她在半途救了胡大的事情,徐氏不可能不知道。
若是知道自己救了个陌生男子,徐氏会这般淡定如常吗?
可若不是跟踪,那么,就是她身边的人的问题了。
她出门的时候,身边只带了青葙一个。
青葙自然是不可能有问题的。
那么,就是吕婆子了……
安笙心定了定,若吕婆子是徐氏的人,她倒没那么担心。
因为毕竟,吕婆子什么都不知道。
可若是徐氏真派出“高手”跟踪她,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但想想也有些不至于。
徐氏再想掌握她的行踪,也不至于找个“武林高手”跟踪她吧?
不过,至不至于的,且得试徐氏一试。
思及此,安笙便道:“祖母您不知道,今日可真是好险,原来师傅给护国公夫人的福袋,是有特定时辰的,若耽搁了吉时,那福袋就没用了,所以孙女为了快些到达护国公府,特命吕妈妈将马车赶得快一些,要说这吕妈妈赶车还真是一把好手,当真是又快又好,最后孙女赶在吉时前将福袋送到了护国公夫人手中,吕妈妈可谓功不可没呢!”
安笙说这番话的时候,一直留心观察徐氏的反应。
只见徐氏听了她的话,眼角微微眯了一下,嘴角也几不可见地向上挑了一下。
“依你所言,那吕妈妈可当真是功不可没,你这丫头,莫不是来替她讨赏的?”徐氏说话的时候,虽然面上带笑,但眼中却并无惊奇之色。
看来,徐氏的消息,确是从吕婆子口中得知无疑了。
到底是永宁侯府一手遮天的人。
安笙不禁感叹。
想她下了马车,一刻都没多耽搁,就来了这里,徐氏却还是在她“坦白”之前,就清楚地“掌握”了她的动向。
不得不说,真是好手段啊。
还有吕婆子,看来还是更忠于徐氏的。
“祖母怎么知道孙女要做什么?”安笙歪着头,难掩惊奇地看着徐氏。
她这副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做派,倒是将徐氏逗开心了。
徐氏哈哈笑了两声,玩笑般道:“祖母猜的么。”
“祖母真厉害,猜的都这般准?”安笙继续惊奇不已。
徐氏笑着端起羹碗,却不再说了。
安笙想了想,双手攀在桌边,希冀地问徐氏,“那祖母,您会赏赐吕妈妈吗?孙女,孙女方才都跟她夸了海口了……”
安笙越说越小声,神情里带着几分惊惶,几分小心,几分羞赧。
徐氏见她这样,定睛看了她几眼,才嗔道:“既然你都应了她,祖母怎能不帮你全了这个面子。”
说着,便对盼夏吩咐道:“我记得今儿炖了上品的燕窝,去给吕妈妈端一碗吧,就说我赏她办事得力。”
“是,老夫人。”盼夏福身应是,然后转身出了膳厅,似乎是照徐氏吩咐行事去了。
“祖母这样做,你可满意?”盼夏走后,徐氏笑眯眯地问安笙。
安笙闻言,忙连连点头,“祖母的安排孙女自然满意,还是祖母处事周全得当。”
安笙放松一般地偷偷吁了口气。
她这个“小动作”,自是没逃过徐氏的法眼。
徐氏见状,暗暗点了点头。
待用罢午膳,安笙亲手伺候着徐氏盥手漱口,期间徐氏仿若闲谈一般,三言两语便将安笙在护国公府的一言一行,套了个清楚明白。
都问清楚了,才放安笙走了。
安笙走后不久,徐氏才问盼夏:“东西送去了?”
盼夏垂首道:“送去了,送了一碗甜汤,吕妈妈让奴婢代她谢过老夫人赏赐。”
“嗯,做得好。”徐氏闻言,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赞了盼夏一句。
盼夏并不居功,只道:“都是老夫人教的好。”
徐氏闻言,不由更加满意盼夏的知进退,懂她心意。
“是你自己机灵,你若是个愚的,我纵费再多心思,也教不会你伶俐。”
盼夏柔声应是,“奴婢伺候老夫人回去小憩一会儿吧,您身子尚未好利索,不可太过操劳的。”
徐氏闻言,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由着盼夏扶自己回去了。
盼夏扶着徐氏,微微垂下的白玉芙蓉面上,是淡淡的得意。
她就知道,老夫人还是看重她的。
而她,也确实是最懂老夫人心意的。
今儿松鹤堂小厨房是做了血燕窝不假,可是只有那么一点儿,老夫人自己用,也只是勉强够用,如何会真赏给个奴才?
而且这奴才还不足为重。
所以,她在听到老夫人那个吩咐时,就明白,老夫人不过是在哄二小姐呢,否则的话,老夫人也不会特意指派她去送赏了。
这赏东西给底下人,那可是大有讲究的。
就好比今日这个吕婆子吧,按说,老夫人是不会叫她去给吕婆子送赏的,因为吕婆子的身份不配。
可是,若叫别人去,那些丫头拙笨,必不能领会老夫人深意,故而,老夫人才叫她去的。
而果然,她将老夫人的心思猜对了。
所以说,她才是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人,也最信任的人,至于二小姐,不过是看她还有利用价值,所以老夫人才哄着她而已。
不过这二小姐也真是走运,出门上个香,都能代替普云大师给护国公夫人送福袋。
这样的善事,护国公夫人必然记二小姐的好了吧?
那可是护国公府,多少人一辈子也不见得有几乎走进去,二小姐就这么被护国公夫人请进去了,听说,还受到了不小的礼遇。
这二小姐命怎么就这么好呢?
这么多好事,都叫她摊上了,真是气死人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贪睡
安笙带着青葙回了玉笙居。
因先前徐氏派人传话过来,告诉郑妈妈,安笙留在松鹤堂用午膳了,因而郑妈妈并未叫人准备安笙的午膳。
不过,安笙在松鹤堂吃了饭,青葙却没吃,因而安笙便问郑妈妈,厨房里可还留着吃的。
因此时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所以小厨房里也没什么正经的,现成吃食了。
不过,叫青葙饿着肚子,显然不是安笙等人能允许的。
好在现成的吃食虽没有,各种食材却是不缺的。
因而郑妈妈便道:“奴婢叫她们煮碗面吧,这个最快,食材都是现成的,过不多会儿就能好。”
“要不别麻烦了吧,奴婢吃点儿点心垫一下,很快就晚上了,晚膳再吃,也一样的。”青葙怕这时候动火,别人说安笙闲话,因而就不想让郑妈妈叫人下面。
安笙哪能不了解她的心思,因而便道:“就算你不吃,我也是要吃的,我刚才光顾着防备老夫人了,根本就没吃饱,你若不吃,我倒没借口叫她们做了,你就当为了我,吃一点儿吧。”
说罢,便吩咐郑妈妈去叫人煮面。
郑妈妈明白安笙这话半真半假,于是福身应了一声,便去小厨房了。
青葙也知道安笙之所以那样说,多是心疼她的缘故,心内自是感动。
不过,她也明白,安笙说没吃饱,也不全是哄她的。
想到方才松鹤堂的情形,青葙小声问安笙:“小姐,这吕婆子,是老夫人的人吧?”
观老夫人方才的模样,分明是在小姐“坦白”之前,就已经知道小姐去过护国公府了,那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引着小姐,将在护国公府发生的一切都说出来。
她们出门的时候,再三确认过,并无人跟踪。
既如此,老夫人还是提前一步知道了小姐的行踪,这消息是谁透露给老夫人的,不言而喻。
枉费小姐每次上山的时候,都顾念吕婆子在山下等的辛苦,叫她去小儿子家歇脚,可吕婆子就是这么回报小姐的!
转头就将她们卖了个干净!
“其实,这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安笙见青葙面露愤慨,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你想想,没了吕婆子,还可能有王婆子,李婆子,总归,她们是不可能放心叫我独自出门的,至少现在不行,而这吕婆子虽将我们的行踪报告给了老夫人,却也说的不多,你也听到老夫人的话了,吕婆子并没有事无巨细的,什么都说出来,她这样做,要么是做事不够谨慎,要么,就是还算记着我的情,不管哪一样,与我们来说,都还算有好处,你气吕婆子出卖我,可同样的,我也并没有拿出真心待她啊,这样一想,是不是觉得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青葙听了安笙一番话,歪头思索了一会儿,点头应道:“小姐言之有理,奴婢明白了。”
正说着呢,郑妈妈亲自端着一大海碗面过来了。
因说是做给青葙吃的,所以并没有太费心,但是厨娘手艺到底不错,简单的打卤面,也做的有滋有味。
安笙方才确实只吃了半饱,所以便跟青葙一起,又用了一小碗面。
待吃完了面,青葙将碗筷送回厨房去,郑妈妈则叫紫竹她们打水端茶,伺候安笙盥手漱口。
待一切收拾完毕,郑妈妈跟青葙随着安笙进了内室,伺候安笙午睡。
“时辰有些晚了,小姐还是稍稍睡会儿吧,奴婢瞧着,您眼下都有乌青了。”郑妈妈看着安笙眼下淡淡的青影,心疼道。
虽然她很想问问安笙此行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去了护国公府,但见安笙明显精神不佳,便想让她先好好歇歇。
应大师之托,帮忙送福袋这种借口,骗的了老夫人她们,却骗不过她。
若没有其他原因,大师怎会突然让小姐去护国公府,帮忙送什么福袋?
若是不了解大师为人的人,倒也不会怀疑什么,只是郑妈妈因是安笙心腹的原因,常有机会见到普云大师不同于在世人面前的模样,所以,才不相信这话。
安笙其实睡不着,但又确实觉得有些精神不济,因而,便应了郑妈妈的话,回床上歇着去了。
该做的她都已经做了,现在,就只能等消息了。
她想,若是陆铮接到护国公夫人手信,为怕家中母亲担忧他的安危,定然会即刻安排人,或是追风和逐月传信回来的。
而她估摸着,陆铮多半应该会让追风和逐月一起回来送信。
因为他肯定明白京中形势不明,所以,不会让追风和逐月的真正作用,暴露出来。
而这就需要,让追风带着逐月尽快返回邺京才行。
相信有追风带路,逐月应该会很快回来的。
它头回出门送信,也不知会不会有危险,但愿,它此行一切顺利。
若逐月出了什么事,她想,不必别人埋怨,她自己首先就没法原谅自己……
安笙侧躺在床上,想着这些事情,本以为会睡不着的,谁知最后,竟然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再醒来,已经快到申时了。
这么晚了,安笙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暗恼自己贪睡。
许是起来的时候,动作有些猛了,她顿觉眼前一黑,脑子晕了一下。
她忙扶住头。
可是已经晚了,头部两侧太阳穴上,顿时传来钝痛感。
她用手压了两下,觉得指下跳动的幅度有些大,知道是没睡好,方才又起猛了的缘故,因而便静静坐在床上,不再动作。
这时候,青葙撩开帘子进来了。
见安笙捂着头坐在床上,骇了一跳,忙快步走了过去。
“小姐,您怎么了,可是头疼了?”青葙忧心忡忡地弯下腰去,看着安笙。
安笙听到青葙的声音,放下手来,对她道:“无妨,许是没睡好,方才起身的时候又有些猛了,没什么大事,应该缓一缓就好了。”
“这头疼可大可小,小姐别轻忽啊,要不奴婢叫大夫来给您看看吧?”
“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安笙听了青葙的话,失笑摇了摇头。
第二百七十九章:夜风
青葙听完安笙的话,顿时一愣。
对呀,她怎么忘了,小姐自己就是大夫,自然能替自己瞧病了。
从前在庄子上,小姐也是自己给自己开药,调养身子的。
结果调养了三年,果真大好。
这都是小姐医术精湛高明,用药精准的缘故。
“那小姐,您真没事吗?”
“不妨,就是有些没睡好,你替我将清心丸拿来,我吃一颗,就没事了。”
青葙闻言,便点点头,应安笙的吩咐,拿清心丸去了。
片刻后,青葙去而复返,服侍安笙用了清心丸。
吃下丸药后,安笙觉得自己头部胀痛的感觉好了不少,便要下床。
青葙见她起气色好转,也就没有劝说。
快要传晚膳了,小姐起身也好,省得待会儿晚膳吃不下了。
......
是夜,喧闹了一日的邺京城渐渐归于沉寂。
多数街道上的商铺,都关了店门,灭了烛火。
北华街亦然。
北华街不兴夜市,因而到了晚间,便很是幽静。
长街的尽头,便是北城门,当日,陆铮的大军,便是从此地出征离开邺京城的。
南诏虽一月中有数日不行宵禁,但是,到了晚上,各大城门,还是都要封上的。
任你是要进还是要出,今儿没赶上,那对不起了,明儿您赶早。
若夜闯城门,没有绝对拿得出手的理由者,可是要被守城士兵当成贼人看待的。
到时候,或死或伤,可就一概不论了。
是以,每逢到了城门封禁的时辰,南诏的百姓,都没有人会胡乱靠近城门口的。
今夜,亦然......
四月底的天,夜里的风,似乎还是有些寒气的,而今夜的风,似乎格外的凉。
两名守城的士兵站在城门口,不时地小声交谈着。
“哎,你觉不觉得,今儿这天儿,好像比昨日冷了些?”一名卫兵小声对身旁的同伴道。
那同伴闻言,亦低声回他,“可说呢,要说咱俩也倒霉,怎么一赶上咱俩执勤,天儿就好像变了呢?这都四月底了,还刮这小阴风,吹死老子了!”
“嗨,”另一名卫兵听了这话,不由暗啐了一声,“这天儿,要是能窝在家里喝口热酒,那才叫爽呢,可现在别说酒了,只有寒风,你说,这不会是要下雨吧?”
“你个乌鸦嘴,快别说话了,老子可不想在这里吹着冷风淋雨!”
“你以为我想啊,我就那么一说么!”
“说也不行!”
“哎,你......”
两名卫兵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互不相让地斗嘴,忽觉一阵疾风扫过,不觉齐齐打了个寒噤。
然后,都住了口。
......
良久后,站在城门左侧的那个卫兵,才问站在右侧的卫兵。
“方才...是刮风吧?”
右侧的卫兵本来也觉得有点儿奇怪,但是一见同伴那畏缩样子,就不由地充起了胆大。
“我说你这胆子也忒小了,这深更半夜的,不是刮风,难不成还见鬼啊!”
“你放屁!”左侧站着的卫兵素来胆小,最忌鬼神之说,因而立即呵斥,“看你的门吧,少胡说八道!”
“你......”
右侧那卫兵被骂,刚要回嘴,忽闻头上传来长官的呵斥声:“好好看着城门,不许交头接耳。”
二人闻言,立即站直了身子,目视前方,做出一副精神样子。
而此时,北城门外,正有几名蒙面黑衣人,快速疾行着。
这些人个个身手了得,身轻如燕,不过一晃神的功夫,似乎就已经离城门口很远了。
......
太子寝宫。
太子的贴身护卫蒋琰快步进了太子寝宫,行至太子面前,单膝跪下,道:“太子,他们已经出发了。”
“嗯,很好,”太子萧景熠满意地点点头,“汪家那边,什么动静。”
“回禀太子殿下,汪德蒲他们很是小心,他们的人,只比我们早出发一刻,这一路,我已经叫暗一留一部分人跟着他们,另外一部分人,快马加鞭去找陆将军了。”
“你做的很好,那个胡大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都在这上面。”说罢,蒋琰便起身,将手中的小册子呈给萧景熠。
萧景熠接过看了一遍,面露微惊,“他是军人。”
“不错,”蒋琰颔首道,“他以前曾在军中效力,但因上司不喜他太过能干,锋芒太盛,于是,便勾结朝中重臣,设计陷害了他,他自觉对朝廷失望,便离开军营,隐姓埋名的生活了,属下去看过了,他如今在西市开了一家胡饼店,妻儿双全,倒也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有话直说。”
“是,太子殿下,不过,属下打听出来的消息说,他的女儿,据说久病缠身,那胡大为了他女儿,这些年没少遍寻名医,可属下去他们家里看过了,他女儿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像外界传言那样,瞧着身子是比一般小姑娘弱些,但也不像重病的样子,还有胡大的那个外族妻子,属下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瞧着倒有些面善。”
萧景熠听了蒋琰的话,忽然笑了一声,语带调侃道:“本宫叫你去查人家老底,你倒好,看起人家妻子来了,怎么着,是不是见到人家异族女子,觉得漂亮,便动了杂念了,你若有这想法,只管跟本宫说,本宫别的不敢应承你,替你寻个异族的漂亮媳妇,还是能做到的。”
蒋琰无奈地看着萧景熠。
这都什么时候了,太子殿下还有心情开玩笑。
“殿下,汪德蒲这次派出他的得意长孙汪文正,可见对这件事的重视,您难道就不担心陆将军那里吗?”
“担心,本宫怎么不担心,不过,不是早有顾家那个丫头,将消息送去国公府了么,你当陆铮养的那只苍鹰,真是用来玩的啊!有它出马,最迟两日,陆铮必然接到消息,再说了,暗一他们是吃干饭的?要是这点儿事都办不好,本宫养着他们做什么,你就别瞎操心了,有这功夫,不如再去打听打听,胡大那名异族妻子的事情。”萧景熠理神态自若,口气理所当然地笃定。
“是,太子殿下。”蒋琰闻言,立即颔首应是。
第二百八十章:暗查
萧景熠当然不会真的以为,蒋琰是看上了娜宁的美貌。
其实蒋琰不说这件事,他心里也有些怀疑。
普云大师请他上山的时候,并未隐瞒事情的真相,而是直接告诉他,这个消息是胡大听来的,至于要不要相信胡大,决定权在他。
大师是什么样的为人,他自是清楚的。
所以,他选择了相信胡大。
而且,这胡大给他的感觉,并不像是奸邪小人,反倒有一种正气凛然之感。
萧景熠长这么大,阿谀奉承的人,见得多了,处在他这个位置上,想要找阿谀奉承的人,不难,但是不卑不亢,不惧于他身份,但又不过分自傲的人,可不多。
可以说,胡大给他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直觉告诉他,这是个有故事的人。
所以,一离开弘济寺,他便让蒋琰派人去查胡大。
这一查,倒是真查出点儿有用的来。
不过,还不够。
萧景熠知道,这并非是胡大全部的故事。
其他的,他并不在意,但是,胡大跟汪家的关系,却让他不得不在意。
汪家跟他是死对头,这在朝中,是不必公开的秘密,举凡在朝为官,能接近政治权利中心的,都知道。
虽说胡大不是朝廷中人,但是,观他通身气度,也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平头百姓。
所以,他必须得将胡大跟汪家的关系,弄明白了。
更何况,事情还涉及了陆铮,他心里,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
陆铮此行前,普云大师曾替他卜卦,说他此行有劫。
陆铮是他推举出征的,若真出了事,他可如何能安心,他又拿何颜面去面对护国公夫人,面对几位好兄弟呢!
汪德蒲,汪文正,既然你们不仁,便也别怪他心狠了。
这一次,别叫他抓住什么要紧的把柄还好,可若是叫他抓住了,必要他们好看!
最恨这些背后算计战场上将士的人了。
国朝将士,哪怕是死,也该背朝国门,因护国护民,死在疆场之上,焉能丧于这些卑鄙小人的阴私算计当中!
......
次日早,晨光微露,安笙自睡梦中醒来。
梳洗过罢,便带着青葙去松鹤堂给徐氏请安。
一早上的松鹤堂,总是最热闹的。
各房各院的都赶过来给老夫人请安,难得全都凑在一起,能不热闹么?
不过,让安笙意外的是,永宁侯顾麟,还有世子顾琮,竟然也在松鹤堂。
难得见到老爹跟哥哥,安笙赶紧福身见礼问安。
顾琮还是老样子,人闷闷的,见了诸位姐妹,也是一样的客气,并没有因为谁的身份不为自己母亲所喜,便刻意针对。
但是,也不会多亲近就是了。
说白了,更像是漠不关心。
倒是永宁侯顾麟,今日难得跟安笙多说了一句话。
“听说你昨日去了护国公府?”
这话一出,满堂皆静,大家都暗暗看着安笙,听她怎么回答。
安笙昨日回来以后,就直接来了松鹤堂,回去之后,就闭门不出,说是累的睡着了,直睡到晚膳时分,才醒过来。
都那把时辰了,就算谁好奇想要找她问话,也不好叫人,所以,就都没问。
不过,自然都是好奇的。
当然也有生气的,好比方氏。
安笙得脸了,她心里总归是不痛快的。
安笙想到众人对她昨日的行程都会好奇,但是,也只以为是内宅里这些女人们会好奇想打听这个,倒是没想到,永宁侯会问。
因而便愣了一下。
“你父亲问话,你不好生回答,发生么愣,还有没有规矩!”方氏冷声斥责道。
安笙听到方氏的声音,立即回过神来。
她抬眼扫了方氏一眼,福身柔声道:“母亲教训的极是,是我短规矩了。”
她这般恭敬守礼,倒叫方氏不好在说什么了,因而冷哼了一声,转头不再理会安笙了。
安笙这才面向永宁侯顾麟,又福身行礼,道:“回父亲的话,女儿昨日是去了护国公府。”
“你......”
顾麟刚要再说什么,便听徐氏笑呵呵地插了话:“是有这么回事,这丫头昨儿一回来,就跟我说了,这陆家世子不是带兵出征了么,护国公夫人托普云大师给做了福袋,正巧安笙昨日上山,大师就将叫她帮着,将那福袋给护国公夫人带下去了,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没跟你们说,这按说啊,咱们安笙,对他们护国公府,那还是有些恩情的,这些年,咱们跟护国公府走动得也不大多了,但是到底旧日里还有些情分在的,安笙跟护国公夫人有了走动,也没什么不好。”
“母亲说的极是。”徐氏都这样说了,顾麟自然不会再问什么。
况且他也不是真要问出个什么,只不过是因为今日正好来了这里,见到安笙,所以才随口一问罢了。
他今日来,也不是为了安笙来的。
虽说今日不是大朝会,他不必上早朝去,但是,一般也不会挑在这时候,跟一群女人孩子挤过来给徐氏请安的。
他来,自有他来的道理。
顾凝薇已经被徐氏关在祠堂有些日子了,想来,徐氏的气,也该消了。
顾琮大婚的日子眼见近了,嫡亲的妹妹却被关在祠堂里,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方氏昨儿哭了一晚上,求他跟老太太开个口,将顾凝薇放出来。
他实在耐不住方氏的眼泪攻势,只得应了。
他知道老太太爱面子,当着大家伙的面提起这事,老太太必然不好拒绝。
思及此,顾麟也不再搭理安笙,转而对徐氏笑道:“母亲所言极是,孩儿今日来,除了跟母亲请早安,其实还有件事,想要跟母亲商量。”
难得今天人全和,徐氏心里高兴,听了儿子的话,便说:“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咱们母子之间,哪需客气。”
“母亲所言甚是,”顾麟也笑,“按说这件事呢,儿子不该操心,但是,为了不影响顾家的家声,儿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得来请示母亲一下,母亲您看,琮儿大婚的日子,就要到了,这薇儿作为他的嫡亲妹妹,是不是,也该出来帮着忙上一忙?”
第二百八十一章:疑惑
这话说的讨巧。
倒像是,放顾凝薇出来,不是为了他顾麟的面子,是为了整个家族的面子,徐氏这人最看重这些,哪能不答应。
不过,答应归答应,徐氏心里却有些不大舒服。
废话,她儿子都跑到她跟前儿来“算计”她了,她能舒服么!
徐氏轻轻笑了一声,视线却转向了方氏。
方氏察觉到徐氏的目光,暗暗将头又垂下去一些。
她这个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徐氏的法眼。
徐氏暗哼一声。
她就知道,她儿子不会无故跑来“算计”她,想来都是受了方氏的挑唆。
这女人,好大的胆子,算计人,都算计到她头上来了!
顾琮大婚,那还有三个月呢,哪里是明日就急着成婚,急的不行了,府里缺人手,非得顾凝薇回来帮忙。
再说顾凝薇一个千金小姐,能帮什么大忙?
她不添乱就不错了!
经过上一次的事情,徐氏现在算是将顾凝薇看透了,那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外面瞧着精明光鲜,腹内其实全是草莽!
不过,到底是顾麟亲自开口了,徐氏自然不能不卖儿子这个面子。
即便心里头有些不舒服,也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儿子难堪。
因而,徐氏便笑了笑,顺着顾麟的话,应了。
“多谢母亲。”顾麟见徐氏应了,赶紧行礼谢道。
徐氏勾唇笑了一声,让顾麟不必多礼。
母子之间,一派祥和。
又闲言了几句,徐氏似乎乏了,冲大家摆摆手,道:“行了,我也累了,你们都回去吧,芳兰,你待会儿亲自走一趟,跟家祠里的长辈们说一声,将薇儿接回来吧。”
众人齐声应是,然后一一离开了松鹤堂。
因今日有顾麟和顾琮在,方氏和宋氏倒是难得的没斗嘴,相安无事地各自回了各自院子。
顾麟和顾琮自不能跟这些女人在一起,招呼一声之后,便回前院去了。
方氏急着准备去接女儿,所以也没空管别人,头回连声冷嘲热讽都没留下,就带着人呼呼啦啦地走了。
安笙缀在后头,一直都是那么不起眼的样子。
直到人都走了,才带着青葙,慢慢地回了自己的玉笙居。
回去以后,安笙也没待着,略收拾一下,便带着青葙出门了。
仍旧是叫吕婆子赶车。
吕婆子因昨日向徐氏“告密”,所以今日见了安笙,还略略有些不自在。
不过,安笙倒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仍旧那样温温和和,客客气气的。
吕婆子见安笙这样,心里倒是生出了几分羞愧来。
不过,这羞愧之意,也不过转瞬即逝罢了。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既收了老夫人的好处,自是要听命老夫人的。
不过,二小姐待她倒也真是不错。
这自古情理难两全,她也只能以后在报告二小姐行踪的时候,偶尔在不甚重要的事情上,稍稍替二小姐遮掩一下,也算是还二小姐,许她职中回家看望儿子的情了。
安笙跟青葙上了马车,吕婆子将车驾了出去。
到了弘济寺山脚下,安笙照旧让吕婆子先去小儿子家里歇歇脚。
吕婆子开始还客气推拒了一番。
但是听到安笙说要上山给徐氏求福袋,需要的时间可能比较长,因而便应了。
吕婆子赶车走了,安笙和青葙上了山。
今日倒是没碰见什么事,一路顺利得很。
见到大师以后,安笙也不客气,直接就问大师,昨日的事情,太子殿下可有安排。
她这样,倒也不是有意打探,只因这件事牵扯了许多人之故。
普云大师自然明白徒弟心事,也没瞒她,将太子殿下如何安排的,皆同她说了。
安笙听完师傅的话,总算放心不少。
“太子殿下虑事周全,想来,陆将军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普云大师缓缓点头,尔后又道:“你那位朋友,应是引起了太子殿下的怀疑,太子殿下派人查他的身份呢。”
安笙闻言,看了师傅一眼,倒是并不惊奇。
这一点,她昨日已经猜到了。
太子身为储君,对这些谋策之事,最是擅长,为人又谨慎,见了胡大,不可能不怀疑,只是......
“你不必太过担心,太子不是暴戾小气之人,不会随便为难别人的。”
“是,师傅,徒儿知道了。”
安笙话音刚落,便听慧通道:“师傅,护国公夫人求见。”
普云大师闻言,略一思索,然后对慧通道:“请夫人进来。”
“是,师傅。”慧通转身请人去了。
普云大师看了看安笙,道:“为师准备配制一种药,但还差些东西没准备好,你去药房,帮为师将东西先准备准备吧,如何做,方法就在药柜旁边,你自行去看便知。”
安笙愣了一下,随即颔首答说:“是,师傅。”
“去吧。”普云大师挥挥手,安笙便带着青葙去了药房。
主仆俩到了大师禅院中的小药房里,果然见药柜旁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普云大师要配制的药的做法,和所需药材。
安笙看了看,见只剩下几味药材没有处理好了,便不多说,兀自动起手来。
不过,她心里倒是别有一番计较。
她总觉得,师傅好像故意将她支开似的?
可是为什么呢?
护国公夫人来了,她又有什么不能相见的,难道,是为了掩人耳目?
不至于吧。
又或者,师傅其实并不想让她跟护国公夫人有太多的接触,昨日只是事出无奈,才会叫她去给国公夫人送信儿?
这个说法倒是靠谱一些。
“小姐,这个应该怎么弄啊?”青葙却不知道安笙心里想的这些,正拿着一味药材,问安笙该如何处理呢。
她毕竟不是专门学这些的,虽跟着安笙,见识过不少药材和诊病手法,但毕竟少有实践机会,多数并不会用。
而安笙被青葙这么一打岔,也就将心里的那点儿疑惑,抛之脑后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自然不必多费脑筋,反正师傅又不会害她。
将青葙手中的药材处理方法教给她之后,安笙便专心收拾自己手中的药材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懂心意
再说这边厢,护国公夫人由慧通引着,到了普云大师的禅房。
一进门,便先对大师行了个大大的佛礼。
“请大师受我一拜。”
“阿弥陀佛,”普云大师还了个佛礼,“夫人何必如此客气,贫僧实在愧不敢当,慧通,快将夫人扶起来。”
慧通闻言,忙走上前去,跟扶冬一起,将林氏扶了起来。
“夫人请这边坐。”普云大师将林氏让到了地炕上去。
二人分坐在方几两头,慧通下去沏茶。
“大师,”林氏满脸都是止不住的感激,“昨日若非大师请安笙小姐来帮忙送信,我还不知道,有人要害铮儿,大师是铮儿的大恩人,我们实在无以为报啊。”
“夫人太客气了,先喝杯茶吧。”普云大师让道。
慧通将沏好的茶水放到方几上,然后拿着托盘站到一旁,也不说话。
林氏喝了口茶,激动的情绪稍有缓解。
普云大师这才道:“夫人其实不必这样挂心此事,陆将军吉人天相,这都是他自己命里的造化,非是贫僧之故。”
“承大师吉言,铮儿能有今日,多亏了大师诸多照拂,我们心里都明白,大师您是方外之人,我们也不敢用些世俗之物来玷污大师之德行,但是,心里到底是承大师的情的。”
普云大师知道,这是林氏心里最后的坚持,再说下去,也辩不明白什么,所幸就不劝了。
林氏今日来,除了感谢普云大师之外,自然还想问问,太子殿下那里的安排,也好安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普云大师受太子之托,自然不会隐瞒,遂就将太子的安排,一一同林氏说了。
林氏听罢,同安笙一样,总算是放了心。
有逐月先去送消息,又有太子殿下殿后护航,陆铮那里,确实不必担心了。
这件事既说完了,那么,就该说说林氏同样关心的,另一件“大事”了。
“大师,您说安笙小姐乃是铮儿命里注定的有缘人,这事,可是真的吗?”
不是林氏怀疑普云大师的话,实在是,这些年,被陆铮的亲事折腾的够呛,才不敢轻易相信。
原以为,陆铮这辈子,都要跟着个“克妻”的恶名,娶不到好媳妇了,哪成想,如今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就到了眼前,林氏如何能不激动?
这一激动,就更加害怕,到了最后,一切又是空欢喜一场。
“出家人不打诳语,夫人放心就是,缘分到了,便是想挡,也挡不住。”
“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老天有眼,佛祖保佑,佛祖保佑。”林氏闻言,喜得当场对着老天拜了几拜。
然后,又对普云大师拜了拜,“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普云大师这次没有劝说林氏,默默受了这礼。
林氏这些年,为了陆铮的婚事,可谓是操碎了心。
如今得知陆铮的亲事终于有望,自是心内诸多感慨。
没有因为狂喜失了分寸,已是不易了。
佛家虽讲究七情六欲断绝,但普云大师明白,生而为人,哪有什么真正的灭欲,不过都是看自己的心罢了。
爱恨贪嗔痴,往往不过一念间,管得住自己的心,又何必非得绝情灭欲?
同样的,满口仁义道德,佛法高深,可心若蛇蝎,佛口蛇心,纵使再做出绝情灭欲,与世无争的样子来,终归不过骗自己罢了。
一切的一切,唯心而已......
林氏没有在普云大师这里留太久,怕在这个关键时刻,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坏了大事,因而略坐了坐,问清楚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便去前殿上香去了。
林氏走后不久,普云大师去了药房。
安笙和青葙已经将药材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见普云大师来了,二人皆停手与大师打招呼。
普云大师摆摆手,走过去,跟她们一起处理药材。
等将药材都处理好了,安笙帮着大师一起配药,青葙跟慧通在一旁帮着递递东西,倒也有条理。
等帮着大师配完了药,安笙便辞别大师,带着青葙下山去了。
吕婆子等在山下的茶棚旁边,见安笙和青葙下来了,赶紧笑着行礼。
安笙在青葙的搀扶下,先上了马车。
青葙却对吕婆子道:“劳烦吕妈妈,咱们回去换一条路走吧,小姐想吃西市的胡饼了。”
“是是是,姑娘放心就是。”吕婆子忙笑着应下,然后将青葙也搀上了马车,收起脚凳,将马车赶走了。
既然安笙想吃西市里卖的胡饼,那回去确实得换一条路走。
不过也不当什么事。
吕婆子明白,她出来,怎么说,也是给安笙赶车的,安笙若有想去的地方,只要不太违规的,她自然得送着去。
何况,去西市买些胡饼而已,也耽误不了什么功夫,徐氏又没交代,叫她们必须得什么时辰回去,吕婆子自然不好忤逆安笙的意思。
马车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停下来。
只听吕婆子在外头道:“二小姐,胡家饼店到了。”
这胡家饼店,在西市还算小有名气,不少人都知道,若要来西市吃胡饼,那定然是胡家饼店最为正宗。
所以,虽说青葙并未刻意提说要去哪家买胡饼,但吕婆子还是乖觉地将车停到了胡家饼店门前。
她的话音刚落不久,车帘便被挑开了。
吕婆子见青葙探出头来,立即将脚凳放了下来。
青葙就着吕婆子的搀扶,踩着脚凳下了马车,笑说:“还是吕妈妈有心,才刚我自己都忘了跟您老说,小姐要吃哪一家的胡饼,没想到吕妈妈这般明白小姐心意,车停得竟刚刚好。”
“哎呦,姑娘谬赞,”吕婆子被青葙夸奖,明明高兴,嘴里却客气道,“老奴不过瞎猜的,赶巧就碰上了,不过啊,这胡家饼店老奴可是也知道的,那胡饼做的最为地道,老奴想着,二小姐既然想吃,那必得吃最正宗的才是,所以才自作主张,将车停了过来,二小姐不怪奴婢多事就好。”
“自然是不怪的,妈妈这般明白小姐心意,小姐高兴还来不及呢。”青葙又笑了笑,“妈妈且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说吧,青葙便转身进了胡家饼店。
第二百八十三章:定亲
此时已近巳时,所以胡家饼店里头,已经没多少客人了。
青葙进去的时候,只有一桌客人还未吃完。
娜宁在一旁收拾桌椅等物,胡大却不见踪影。
青葙轻轻咳了一声,提醒娜宁注意。
娜宁听到咳嗽声,抬起头来,见是青葙,眼中微微一闪,赶紧放下手中的活,笑着迎了过来。
娜宁仍是操着一口异域风情的南诏官话,不过她人长得漂亮,面上又带着笑,因而十分可亲。
“姑娘,请问您要些什么?不过,现在只有胡饼还有剩了,您要是想吃别的,怕是得明天赶早了。”
青葙闻言,立即便道:“有胡饼就好,我家主子就想要吃胡饼,才打发我来的。”
“这样,那姑娘稍后片刻,我去后头催一下我们当家的,这是最后一炉胡饼了,应该马上要出炉了,”说罢,娜宁便转身去了后头。
青葙找了一处空桌,自己坐了,看似在等娜宁替她装胡饼。
旁边桌的客人一面吃饼一面闲聊,说的都是些市井小事,不过一个热闹,并没有什么要紧的。
青葙本来也没放在心上,不过在听到那句,“文国公府二少爷,就要定亲了”的时候,整个人却愣住了。
要说从前,她自是不知,这文国公府二少爷乃何许人也,不过如今,她却知道,这位文二少爷,正是她认识的那位云公子。
云公子要定亲了?
青葙愣了。
那小姐怎么办?
她一直以为,云公子对小姐有意,将来会托人,去侯府求娶小姐的?
正发着愣呢,娜宁出来了。
“姑娘,这是你要的胡饼。”娜宁说着,将包好的胡饼递给青葙。
青葙却犹自愣着,似乎根本没听见娜宁说话一样,也不知道去接。
娜宁见青葙这样,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不由忧心,又提高些声调,唤道:“姑娘……”
青葙这才回过神来。
见到娜宁眼中暗含担忧,青葙忙站起身,将胡饼接过来,道:“多谢老板娘,这是胡饼钱,您收好,我家主子还在等着我呢,我就先走了。”
说罢,青葙便转身匆匆出了店门。
娜宁虽然担心,但也没敢追着出去,且又怕别人看出她情绪不对,只得赶紧又去了后面。
胡大见娜宁这么快又回来了,不由奇怪,遂问她:“怎么了吗?”
“当家的……”娜宁赶紧走到胡大身边,将自己的忧虑,跟胡大说了。
胡大听罢,沉吟了片刻,安抚道:“你先别急,晚间安笙姑娘要过来,到时候,咱们再好好问问她就是。”
娜宁听了胡大的话,也道只能如此了。
......
青葙拿着胡饼,出了胡大家的饼店,少不得面色有变。
不过,在看到站在马车边上的吕婆子后,青葙立即收敛了神色,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姑娘回来啦,胡饼买着了?”吕婆子说着,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青葙手中的油纸包上。
“买着了,”青葙勾唇笑了一声,“得亏咱们来的及时,若再晚一会儿,怕就买不上了呢,老板娘说,这是今日最后一炉胡饼了,说来,还是亏得妈妈车赶得好,咱们才正好赶过来了。”
“姑娘客气了,呵呵,买着了就好,也算没白来一趟呢。”吕婆子叫青葙夸了,心中自是得意,嘿嘿笑了一声,神情愈发自得。
“谁说不是呢,那妈妈,咱们这就回去吧,倘或出来太久,老夫人和夫人也要惦记的。”
“姑娘说得是,那姑娘快些上车吧。”说着,吕婆子便拿下脚凳,请青葙上去。
青葙道了声谢,便上了马车,吕婆子这才又将马车架走了。
马车辘辘而去,青葙坐在车中,几番欲言又止,安笙看在眼中,也没多问,只示意她稍安勿躁,有什么事,待回府再说。
青葙当然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否则方才一上车,她就将什么都跟安笙说了。
安笙此时倒是真不知道,青葙要跟她说的,是什么事,她还只当,是胡大那里有什么事,想让青葙转达给她呢。
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对。
她之所以绕路来买胡饼,不就是想让青葙告诉胡大,她晚间会来么,胡大应该不至于不明白青葙的暗示啊,既明白,那怎会急于这一时,跟她说什么呢?
莫不是,这事急得很?
思及此,安笙眉心微微蹙起。
可再着急,该办的事,却不得不办利索了。
回了永宁侯府,安笙照旧先去了徐氏的松鹤堂,将自己祈福求来的福袋,送给了徐氏,得了徐氏一通夸,这才回自己院子去。
一回去,郑妈妈就说,顾凝薇已经被方氏从家祠接回来了。
安笙听罢微惊,方氏这动作可够快的啊!
“大夫人说了,大小姐此番受了不小的劳累,近日就不见客了,让小姐不必过去探望,等大小姐休养几日,再叙姐妹情就是。”郑妈妈又将方氏的吩咐转达给安笙。
“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安笙不解。
郑妈妈回说:“听说是三夫人带人上门去看大小姐,当着丫鬟婆子们的面,说了句大小姐都瘦脱相了,将大小姐气哭了,大夫人这才下令,让大小姐闭门静养,概不见客,已经回过老夫人了,老夫人那也允了。”
“这样啊,行,我知道了。”安笙点点头,表示明白。
怪道她刚才去松鹤堂的时候,徐氏也没叫她去看看顾凝薇。
原来是这样。
这宋氏也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怪能折腾人的,方氏近来被宋氏闹得,早已无暇他顾了。
这倒是件好事。
她正好不想去看顾凝薇呢。
叙姐妹情,也得真有情才能叙,只怕她去了,姐妹情没叙上,倒要看方氏母女一通好脸色。
给些脸子也就罢了,她自可以当做没看见,怕只怕,方氏会将她闺女受苦的气,撒在她头上,那就不美了。
如今这样正好,她们两个自去闹去,她也不掺和。
如今回了自己的地方,她得先问问青葙方才要跟她说什么才行。
别是胡大出了什么事,叫她给自己送消息才好。
第二百八十四章:误会
“说吧,胡大叫你跟我说什么。”安笙问道。
“啊?”青葙听到安笙的话,却愣了。
“你这丫头,今日是怎么了?你方才不是还有话跟我说么,难道不是胡大叫你给我带话么?”
青葙这才听出不对来。
“哎呦,不是的,小姐,”青葙明白安笙这是误会了,于是忙道,“胡大并没有叫奴婢给您带话,您不是今晚要去他那里么,娜宁都告诉胡大了,胡大哪会这时候叫奴婢带什么话啊,那店里还有别人在呢,奴婢要跟您说的,不是这事。”
“那是什么事,叫你脸色也变了。”
“这......”
本来方才自胡家饼店出来后,青葙是想着马上就要将这事跟安笙说的,但是这会儿临到要说了,却犹豫了。
“多大的事,值得你在我面前犹犹豫豫。”安笙只说了一句话,青葙立即将心里话脱口而出。
“其实,是奴婢在胡大家的店里,听到别的客人在谈论,说云公子,要定亲了。”
她口中的云公子指的是谁,安笙自然明白。
虽然她们如今知道了云亭的真实身份,但是这个称呼,已经叫了许久,早已习惯了,因而便也没有改。
且云亭也喜欢她们这样称呼他,说显得格外亲近,故而更不叫改了。
这称呼便也一直沿用了下来。
不过,青葙说什么?
云亭要定亲了?
“可知道定的是哪家小姐?”安笙沉吟了一会儿,问道。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那些客人也只作听说,好像并不知太过具体的事情。”青葙忧心地看着安笙。
看吧,她就说,小姐知道了这事,定然着急,如今看来吗,果真是吧。
这可怎么好?早知道,她就不说了,都怪她多嘴,害小姐着急伤心!
青葙暗恼自己多嘴,却不知道,安笙到底在想些什么。
安笙听到这个消息,是着急不假,但却不是像青葙想的那样,在伤心。
而是实打实地着急。
她总算想到自己一直忽略的一个问题了。
前世,文韬的妻子,不是别人,正是顾凝薇。
她重生回来,与文韬相交了那么久,竟然一直都忘了这件事了,实在不该!
她一直觉得奇怪。
以文家的家世,若要给文韬娶个身份贵重的媳妇,完全不费力气,护国公夫人也是这样做的,可最后,怎么倒选了家世并不显赫的顾凝薇呢?
顾凝薇的性子,她不说了解的十成十,也要了解七八分。
别看她外表娇柔无害,但其实内里,跟她母亲方氏一样,十分小气,不能容人。
若她嫁的,是别的王侯公孙,自己倒也不会说什么,只会祝她嫁得好。
可是,她若嫁的是文韬......
想到那个一身白衣,笑容明朗,气质温和的年轻男子,安笙便忍不住担忧。
文韬的性子,当娶一名蕙质兰心,温文尔雅的女子,方能匹配,也能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可若是顾凝薇,怕是不大合适呀。
“小姐,您别担心,也许这还只是坊间谣传呢,奴婢听说,云公子的亲事,每年都要被人提起几次,但是一直都没有定下来过,兴许这一回,还只是大家杜撰谣传的呢。”青葙宽慰道。
“但愿如此吧。”安笙听了青葙的话,也觉有些道理,“这样吧,正好咱们今晚不是要去见胡大么,到时候问问他,就清楚了,若是云大哥真的定亲了,这么大的事情,胡大一定知道。”
“小姐所言甚是。”青葙听到安笙的话,不禁眼前一亮。
对呀,她怎么把这点忘了呢。
不过,从这一点上来看,小姐也确实对云公子的亲事甚是看重啊。
看来她的担忧果真不是没有道理的。
现在只盼,这件事当真只是坊间流传,而非是真的吧。
否则的话,小姐该伤心了。
青葙自觉猜中了安笙的心事,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安笙正想事情呢,也就没注意到青葙的小动作。
主仆两个虽说在想着同一件事,但想法却大相径庭,且因为都没有将自己心中的忧虑说出来,也就导致误会更加深了。
过后青葙知道安笙心里惦记的另有其人,安笙知道青葙一早竟想着将她同文韬凑成对,不由都觉失笑。
看来,这世间所有的误会,都源自于少了沟通,和理所当然的臆测。
至晚间,待丫鬟婆子们都去睡了,郑妈妈和青葙在倒座房外头熏了香后,安笙和青葙便换装出了门。
仍旧是走那条老路。
安笙从矮洞中挪出去的时候,忽然想起,那日在这碰见了陆铮的情形。
想到当时那个情景,她不知怎么的,就没忍住,笑了一声。
“小姐,您怎么了?”青葙在后头听见动静,忙小声问道。
“没什么。”安笙摇摇头,加快动作出了矮洞,然后就着蹲身的动作,将青葙也扶了出来。
主仆二人出来后,便顺着长街快步向前走着。
今夜天无朗月,但却缀满繁星,因而长街两旁虽无灯火,却也不算暗不见路。
安笙跟青葙快步走着,出了长街,便径自挑着从前走过的小路而去。
因走过几次,所以这条路算是很熟悉了。
自那次碰见意外后,她们俩出门,身上都带着防身的匕首,一直在手中握着,以备不时不之需。
好在今夜不是宵禁的日子,街上人虽不多,但是也有些人。
待快到西市的时候,远远的,就能看见西市里的灯火辉煌,热闹纷呈了。
夜里的西市,总是那么热闹的。
一路顺利,到了胡家饼店,还不待青葙叩门,门便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开门的自是胡大。
见了她们主仆,立即将她们迎了进去。
然后,又谨慎的关好了房门。
“二位姑娘里面请。”胡大让道。
今日青葙进来买胡饼,对娜宁打了个他们曾经约定过的手势,告诉他们今夜会来,所以,他们夫妻两个,早就准备着呢。
“馨儿可睡了?”安笙边走便问。
她今日过来,除了要问胡大些事情,还想替胡馨看看身子的。
“知道姑娘要来,闹着不肯睡呢。”提起女儿,胡大总是满心宠溺。
第二百八十五章:真心相交
胡大话音刚落,一个粉嫩嫩的小团子,就从里面冲出来了。
伴随而来的,还有娜宁小声的惊呼。
“馨儿,馨儿你慢点儿。”
安笙反应极快,一下子接住了向她飞奔而来的粉团子。
“安笙姐姐!”馨儿特有的软糯童音,听得安笙心里一阵软过一阵。
“馨儿近来乖不乖呀。”安笙爱怜地摸了摸胡馨的头,笑问道。
“馨儿很乖的。”胡馨闻言,立即从安笙怀中抬起头来,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信誓旦旦地看着安笙。
娜宁追上来,听见女儿这话,无奈地笑了,“你是真乖呢,还是在你安笙姐姐面前装乖啊,安笙姐姐说过,不让你跑太快,你听了吗?”
胡馨闻言,小脸立即红了半边,偷偷地低下头,吐了吐舌头,不敢再看安笙了。
“她呀,如今是愈发淘气了,只有姑娘治得了她了,平常我说她的时候,她十次里,有九次要不听。”虽然说着埋怨的话,但娜宁的语气,分明是满满的宠溺跟开怀。
她又哪里是真的埋怨胡馨调皮?
胡馨现在这样,能跑能跳,最高兴的,莫过于她跟胡大夫妻俩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天下间的父母,总归多半都是盼着自己的孩子,越来越好的。
至于那极少数的异类,不提也罢......
一行人进了客堂,安笙让胡馨坐到椅子上,替她诊脉。
片刻后,安笙收回手,含笑道:“养的不错,可见你们是用心照顾她的,再照着师傅给的方子吃上一段时日,馨儿应该就不必再日日吃药了。”
“真的吗?”娜宁一听这话,当即就激动地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
然后,又反应过来,自己这话倒像是不相信安笙和普云大师似的,忙红着脸解释说:“不,我不是不相信姑娘和大师,我只是......”
“夫人只是太高兴了,我懂的,夫人不必在意。”安笙笑着宽慰道。
娜宁闻言,拼命地点点头,“姑娘人可真好,又漂亮,性子也好,心又善,将来也不知哪个男子,能有幸娶到姑娘呢。”
异族女子,于婚嫁之事上,要比南诏女子更加放得开。
且又因此处没有旁人,所以娜宁说这话的时候,也就没顾忌。
不过说出来以后,才觉得自己唐突,因而忙又急着解释,“姑娘别生气,我不会说话,还望姑娘万别介意。”
真是的,她总是一高兴就乱说话,就算安笙性子好,却也不代表自己能对她的事情指手画脚啊,更何况,还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呢。
就算她出身异族,可也明白,这嫁娶之事,对姑娘家,是多么重要。
而且,她在南诏生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明白,南诏这里,毕竟不比她的家乡,这里对女子的名节一事,看得还是比较重要的。
“无妨,我知道夫人没有别的意思。”安笙笑了笑,并未介意娜宁的话。
她知道娜宁并非故意,倒也不至于因此就生气恼了。
她今天来,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他们夫妻俩说,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自然也不会在意。
“胡先生,”安笙再开口,语气郑重了不少,“今日我上山去,师傅跟我说,太子殿下似乎怀疑你了,若我猜的不错,太子殿下很有可能,已经在派人查你了,是我连累先生了。”
这话若硬说起来,倒有些言过其实。
胡大虽是被安笙救了,带上山去的,但说出汪家那件事,也是他自己的意愿。
所以,其实并不存在谁连累谁一说。
但是,安笙心中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说到底,胡大会说这事,多少也是看了她的面子,若是胡大不说这事,也就不会被太子怀疑,不被太子怀疑,自然也就不会被查。
这就好比是因果循环,到底是说不清的。
“姑娘万别说这样的话。”胡大却不认同安笙所言。
“若依姑娘所言,倒是我先连累的姑娘,追究下去,竟是你我都有过错了?姑娘本是好心救我,我说了那件事,也是自己愿意的,何况,在说出那件事之前,我就已经想到这些了,我做的那些事,若真有贵人有心去查,总能查到些什么的,何况是太子殿下?姑娘于我一家是有大恩德的,我此生报恩都报不完,又哪里说得上叫姑娘连累?姑娘可再别说这样的话了,岂不叫我惭愧?”
胡大并不是个善谈言辞之人,如今说出这一番话来,可是句句肺腑。
他既出自真心,安笙又怎能感受不到。
也罢,倒是她着相了。
“先生以友待我,我亦愿同心回报先生之情,既如此,客气见外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原当如此。”胡大闻言,这才嘴角轻轻上扬,笑了。
安笙亦回以一笑。
这世上,因利相交的人不在少数,但真心相待的朋友却不多,若有幸遇上了,自然也要真心待之。
虽然,安笙与胡大夫妻相识于一场交易,但是,他们最终皆以真心相待,这就足够了。
“安笙姐姐,前几日,我娘教我打花毡了,我刚打了一块儿小的,想要送你,你等我拿来给你看看。”说着,胡馨便跳下椅子,跑到后面去了。
胡大和娜宁看着活泼好动的女儿,都爱怜地笑了。
瞧了女儿一会儿,娜宁转过头来,对安笙玩笑道:“从前她身子不好,吃药都吃不过来,我也不敢教她这些,现如今她好了,那日见我打花毡,便嚷着要学,我拗不过她,便教了,本来我还以为,她这花毡打完,是要送给我跟她爹的,后来才知道,原是送给姑娘的,不过她刚学会这个,手艺可不怎么好,姑娘待会儿见了,可别嫌弃她。”
“怎么会呢,能收到馨儿的礼物,可是我的荣幸,连夫人跟先生也没有的,我可要珍藏起来才行。”虽然娜宁的口气带着醋意,但是安笙知道,她确实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对娜宁跟胡大来说,怕是没有什么,比女儿身体康健更重要的吧。
正说着,便见胡馨捧着一小块儿色彩鲜艳的,似毯非毯的东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