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帮忙
永宁侯府。
安笙早起给徐氏请安过后,便回了自己的玉笙居。
闲来无事,她本想坐着看会儿书,可书拿起来半晌,都没有看进去一个字。
无奈,她只好又将书册放下,转而去喝茶。
谁知端起茶杯正要喝呢,却忽然失手将茶水洒在了裙子上。
安笙赶紧起身拎着裙子抖了两下。
青葙也忙跑过来,蹲下去,拿出帕子替安笙擦拭裙子。
“小姐,您先换一条裙子吧?”将裙子擦了个半干,青葙建议道。
这裙子虽说擦得半干,但是那块茶水渍却擦不掉了。
安笙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然后点点头,随青葙换裙子去了。
主仆俩进了卧房里头,青葙从柜子里找出另一条裙子来,陪安笙去了湘竹屏风后面,将裙子换了下来。
换好了裙子,安笙跟青葙便又出来了。
出来后,安笙回去坐着,青葙则去将脏裙子送洗。
走之前,青葙看了看坐在窗边发呆的安笙,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什么,转头先出了门。
她总觉得,安笙自从昨夜开始,就一直怪怪的。
安笙很少会这样的,好像做什么都不大有兴致,精神头也不集中。
就这一早到现在,她已经失手打翻了两杯茶了。
还有,刚才拿着那本书,看了半天都没翻过页。
可她问了几次,安笙都说没什么事。
她想,安笙要么是不想说,要么,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才没有再问。
可是,安笙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青葙将裙子送到浣洗房后,便赶着回来了。
她惦记安笙,不放心。
虽说安笙并没有说什么,但是青葙还是敏感地察觉到,安笙心中一定有什么事。
她想,就算自己不能替小姐解惑,但最起码,她可以一直陪在小姐身边啊。
青葙回去以后,果然就见安笙静静地坐在窗前,人似乎有些呆。
青葙眉心皱了皱,正要说话,就见安笙转过头来,看向自己。
“小姐......”
青葙刚张口,便听安笙道:“你随我出趟门吧,我心里不安,我要上山去见一见师傅。”
“是,小姐。”青葙闻言,赶紧应下。
小姐出去见一见大师也好,大师那么厉害,一定能解了小姐心中的困惑的。
怎么着都得比现在强。
主仆俩收拾了一番,跟徐氏和方氏分别说了一声,然后出门去了弘济寺。
赶车的仍旧是吕婆子,到了紫霞山脚下,安笙便放她回小儿子家去了。
吕婆子千恩万谢地走了,安笙带着青葙上山去。
因心中有事,安笙也无心留意周围风景,带着青葙疾步往山上而去。
到了半山腰的石阶拐角处,安笙跟青葙才稍稍放慢了些脚步。
一来是因为连续疾走气息有些不稳,想要缓缓气,二来,则是因为这处拐角视线受阻,地方又有些窄,她们怕山上忽然下来人,导致两方对面相碰,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可谁知,即便这般小心,却还是撞上了人。
青葙感觉到自己头顶刮过一阵风的时候,下意识地将安笙推向了另一边。
而安笙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但还是晚了些。
幸而从上面迎面冲下来的那个人见到了她们俩,也及时收势,所以双方堪堪擦过肩胛,然后齐齐向两旁一转,小心稳住了身形。
站稳之后,青葙便回过头去,想看看差点儿撞上的人是谁。
结果这一看,发现还是个熟人。
青葙赶紧拽了拽安笙,小声道:“小姐,是胡大!”
安笙闻言,立即回首看去,视线正好跟回望过来的胡大对了个正着。
胡大见到安笙主仆,也惊了一瞬,但随即,他便敛了神色,恢复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安笙见他仔细地看了看周围,然后对她道了一句,“有事在身,恕在下先行离开,改日有机会,再同姑娘赔罪。”
安笙见胡大这般,便知他有事情要忙,也没留他,点了点头,让他别客气。
却不想,她这话刚说完,便听上头传来了有些凌乱的脚步声。
那声音虽然急促,但似乎还有些距离,若非安笙有些功夫底子,还真听不见。
胡大自然也听见了,脸色立即就变了。
安笙一见他这样,便知这些人一定是找胡大的。
观胡大面色,兴许还有可能是正在被人追。
“找你的。”安笙口气几乎已经肯定了。
“是,”胡大也没隐瞒,利索地点了点头,然后抱拳道,“在下被人追击,就不跟姑娘多聊了,先走一步。”
说罢,便转身欲走。
谁知安笙去叫住了他。
胡大听到安笙喊他,虽然着急,但还是回了头,看向安笙。
他再不走,可就真来不及了,这群人追了他一刻钟多了,若是真被他们追上,就糟了。
幸亏今日出门前,刻意乔装了一下,否则被人认出真实身份,岂非要给家里带去麻烦!
“你现在跑,怕是也来不及了,这周围并无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安笙看着胡大,沉声道。
这里虽然也在山上,但毕竟只是半山腰,不像山上林子密实,容易藏人,若胡大顺着这一条石阶路跑下去,被追到是迟早的事情。
“我知道,可总得试一试吧,姑娘既知我有麻烦,就该装作不认识我。”胡大低声道。
“可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朋友有难,却袖手旁观。”安笙说完这话,便立即解下了自己的披风,又将纱帽也拿了下来,然后都抛给了胡大。
“披上,然后将纱帽也带上,我带你上山去。”
胡大愣愣地看着手里那件葱绿色的披风,和绞纱帽。
“别再犹豫了,你再犹豫下去,他们可就下来了,你我都有麻烦。”安笙催促道。
胡大看了看安笙,又听了听上面的动静,咬牙将纱帽罩在了头上,又将披风披了上去。
安笙的披风和纱帽,胡大用着自然是不够大的。
而且,他穿的也不规整。
青葙见胡大帽子戴的歪歪的,赶紧过去帮他整了一下。
胡大低声道了声谢,青葙叫他别客气。
青葙帮胡大整理了纱帽,又帮他将披风的带子系好,然后将披风往前拢了拢,尽量盖住了胡大的衣服。
“你蹲着在我和青葙中间走,我们俩会扶着你,你切记,千万别露出鞋子和衣服,手也尽量缩到袖子里去,待会儿无论什么情况,你都不要出声,我自会应付,不到万不得已,你千万别冲动。”安笙郑重交代道。
“姑娘大恩,我胡大无以为报,今日在此立誓,若姑娘将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胡大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别说这些了,咱们赶紧走吧。”
说罢,安笙便跟青葙一左一右,将胡大扶住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传染病”
胡大被安笙和青葙扶在中间,屈膝迈上台阶,只觉分外憋屈。
想将他高大的身形藏在安笙的披风中,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为了尽量不露出破绽,胡大可谓费尽了心思。
他若是会那江湖上盛传的缩骨神功还好些,可他并不会,所以,就很是着难。
这平时都大步走路,乍然之间,别说迈大步了,连鞋子都不能露出披风。
胡大艰难地走了几步,好容易找到了些感觉,尽量将步子缩小了。
若是就他一人,还好些,他主要不想连累安笙主仆。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种连累朋友的事情,他胡大不愿做。
安笙跟青葙为了照顾胡大,迈的步子都极小,走得也很是缓慢。
很快,头上的脚步声便近了。
青葙不由紧张,心跳得飞快,紧紧地抓着了胡大的手臂。
胡大感觉到青葙抓紧了自己的小臂,却不敢说话,只能暗暗忍着。
他此时不禁有些后悔答应安笙,跟她们主仆一起走了。
万一待会儿被那些人发现了不对,连累安笙和青葙出事,他如何过意得去呢!
正值乱想之际,便听安笙低声道:“别慌。”
她的声音低低的,甚至带着一点儿小姑娘说话时的软糯感,但却奇迹般的,叫胡大跟青葙都心安了下来。
他们三人慢慢地向上挪着走。
刚一转过拐角处的石壁,就见从上面石阶上跑下来七八个人。
这些人清一色着褚色衣衫,系同款软革腰带,手中持统一佩刀。
他们下行的速度很快,一阵风似的,便从安笙他们身边跑过去了。
这些人从他们身边跑过去的时候,安笙留意看了一眼,就见他们袖口处,都用丝线纹着一个汪字。
若她猜的没错,这些人,应该是汪姓人家的府卫。
青葙见那些人直接跑过去了,也没拦下他们,正要松口气呢,便听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等等。”
青葙一听见这声音,顿时吓得僵住了,然后紧张地扫了安笙一眼。
只见安笙递给她个安抚的眼神,然后转过身去,垂首小声问:“几位大哥,可是在叫我们?”
“正是,”那为首的男子点点头,向安笙她们走了过来,“我问你,可曾见到一身着青灰短打的庄稼汉,从这里下去了?”
“庄稼汉?”安笙疑惑地想了想,然后道,“我们一路从山下走上来,并没有看到什么庄稼汉啊?”
那男子似乎也不怎么相信安笙,闻言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定睛看着安笙。
安笙似乎被他瞧得有些害怕,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那男子见状,眼角微微眯了眯,又去打量青葙跟胡大。
片刻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带着纱帽的胡大身上,问:“她怎么带着帽子,摘下来,叫我们瞧瞧。”
青葙闻言,眼中不由地闪过一丝惊慌。
便听安笙大叫道:“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那男子听到安笙反驳,口气更加强硬,“实话与你们说,我方才说的那人,乃是我们追击的一名逃犯,若是你们耽搁了我们抓捕他,或是有心帮忙掩藏......”
说着,那男子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胡大,又接着道,“若是你们有心帮他,那么,就以同罪论处!”
这么嚣张?
安笙暗暗挑眉。
这些人明显不是正规官府的卫兵,何以敢言辞如此嚣张?
这可是帝京的地界,竟是说要抓人,就要抓人?
“这位大哥可别吓唬我们了,我们哪里敢帮助贼人呢,”安笙做出一副非常害怕地样子,摆了摆手,道,“我不让这位大哥看我家小姐,实在是为了您好啊。”
“什么意思?”那男子见安笙不像是在作假,神情不由有几分松动。
主要是,他并没有想到,安笙一个小姑娘,会敢当着他的面,睁着眼睛说瞎话骗他。
“大哥有所不知,我家小姐其实是得了怪病,”安生一脸愁苦道,“我们此行,乃是为了上山去求普云大师,替我家小姐瞧病的,可普云大师,一般不见外客,我家夫人无法,只得想了这个法子,叫我们两个贴身侍女,陪着小姐徒步上山去,以示诚心,想要以此打动大师,答应帮小姐治病,实不相瞒,我家小姐得的,乃是传染的病症,所以,我才叫大哥万不能掀开小姐的纱帽啊,这病可凶险了,我伺候小姐已是诸多小心,但还是不幸被传染上了,您瞧,我这手上的红斑,就是小姐传染的啊!”
说罢,安笙便将手伸到那男子眼前去,叫他看。
那男子闻言,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就见安笙白生生的手背和腕间,果然都是大大小小的红斑,瞧着甚是骇人。
那男子吓得登时后退了几步。
他身后的人,见状也纷纷后退。
“大哥放心,我这病轻一些,只要没有身体接触,是不会传染的,而我家小姐这,只要隔着纱帽,不跟她气息交流,也是无妨的,可是,若这纱帽一摘,各位要是与小姐气息交融了,可就说不准了啊,若今日碰上的是旁人,非要掀小姐的纱帽,我必不会多说,可是各位官爷要看,我必得提醒各位啊,我家夫人常说,各位差爷每日抓捕贼人,甚是辛苦,若是再不小心染上了怪病,我家夫人回去一定会打死我的。”
安笙两手绞着袖子,脸上神情不安忧急,就像是如她所说的那样,既担心对面的这些人,又担心她自己似的。
那男子脸色变了又变,又后退了两步,瞪着安笙她们三人看了良久,最后还是一咬牙,道:“既是得了病,就别出来晃悠,若是我等真因为你们主仆染了病,必不会放过你们!”
“是,官爷教训得极是!”安笙赶紧点头。
“你们家住何处!”那男子本来已经打算要走,但是想来还是不放心,又问道。
“这......”安笙闻言,不由犹豫。
“快说!胆敢隐瞒,立即将你们送去法办。”那男子威胁道。
“是是是,我说,我说!”安笙忙点点头,然后说了一处地址和府名。
第二百五十八章:打哑谜
接着,安笙跟交代自己祖宗八代似的,又说了府上老爷姓名,和自己的姓名,才怯生生地去看那男子。
那样子似乎在问:这样回答,官爷觉得可还满意?
安笙说自己叫良宵,青葙叫美景,是何府大小姐的贴身奴婢。
至于大小姐的名讳,那自然是不好告诉外男的,这一点,对面的男子大概也明白,并没有追问。
看来,是相信她了。
安笙暗暗哼了一声。
便听见男子威胁道:“我且记下你说的了,若是我们有什么不对,看我不带人去你府上算账!”
安笙闻言,赶紧诺诺点头答应下来,满脸的惧怕。
那男子见安笙吓成这样,自觉威胁够了,这才带着人快步往山下跑去了。
安笙听到,他们一边跑,一边还在说,“明明就见他往这里来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安笙看着那些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微微眯了下眼睛,转身扶上胡大,低声道:“小姐,咱们走吧。”
胡大闻言,浑身顿时一僵,但随即便放松下来,跟着安笙和青葙一起走了。
青葙忍了忍,到底没忍住,抿着唇偷偷笑了一下。
三人转过石壁,又向上走了走,观周围应该再没有追击的人了,这才加快了脚步,往弘济寺方向走了。
一直到了弘济寺山门前,安笙她们都不敢放松,胡大也没有换装,而是直接跟着安笙一起去了普云大师的禅院。
亏得普云大师最近并没有出门云游,一直在寺里清修,否则安笙这么突然上山来,能不能见到师傅,还两说呢。
慧通听说安笙来了,亲自过来接的人。
一见安笙身边还有个身形有些诡异的女子,慧通不由疑惑。
不过,他也没问安笙这人是谁,只是用眼神询问了安笙。
安笙回给他一个“待会儿再说”的目光,慧通便不再看了,专心引着他们去普云大师的禅院。
一直到进了大师禅院,安笙才敢放松下来,然后赶紧叫慧通关上门。
普云大师坐在蒲团上,静静看着徒弟,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
安笙见慧通关好了房门,才叫青葙帮胡大将披风跟纱帽解下来。
“委屈你了。”安笙对卸下伪装的胡大道。
“是姑娘委屈了,都是胡大的错。”胡大抱拳道。
方才安笙隐忍做戏,与那些人周旋,还不都是为了他,这个人情,他必须得铭记于心。
“既是朋友,便不必说这些。”安笙淡淡地一笑,然后才转向普云大师,行了个佛礼,唤道,“师傅。”
普云大师淡淡地嗯了一声,缓缓点了头。
胡大不是第一次见到普云大师了,但这般近距离的见到真人,还是头一回,没想到,竟是沾了安笙的光。
“见过大师。”胡大赶紧也冲普云大师行了个佛礼。
“施主不必客气,相逢既是有缘,请坐下喝杯茶吧。”
“多谢大师,”胡大赶紧回礼,然后看了看安笙,道,“大师留胡大喝茶,本不该推辞,只是,胡大沾惹了些麻烦,为了不打扰大师清静,胡大还是先告辞了。”
说罢,便转身要走。
“你急什么,”安笙却叫住了他,“师傅普度众生,最不怕的,就是麻烦了,若是真怕麻烦,刚才师傅就不会让慧通带你进来,师傅既然留你喝茶,你就坐下喝一杯吧,师傅这里的茶,可不是谁想喝,都能喝得到的。”
“小徒所言甚是,施主不必客气,走了许久的山路,也该渴了,坐下喝杯茶,不妨事的。”普云大师也道。
胡大听到这里,想了想,也不再坚持,矮身坐到了普云大师对面。
“多谢大师,”胡大坐下后,便冲普云大师弯腰行了个佛礼,然后,又冲安笙跟青葙道,“今日多谢安笙姑娘和青葙姑娘帮忙。”
安笙跟青葙闻言,皆摆手叫他不要客气。
然后,二人也在他旁边的蒲团上坐了下去。
慧通将热茶摆上来,然后便端着托盘,站在一旁,小脸上尽是掩不住的好奇。
一杯热茶下了肚,安笙她们的心,终于彻底平静了下来。
这静心了,才有心思说别的事情。
安笙将方才的事情,简单地跟普云大师说了一下。
她将人带到师傅这里来,总不能让师傅连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更何况,她也有些怀疑,想要问胡大。
“我明明见到,那些人衣服袖口上都绣着一个汪字,明显是汪姓人家的府卫,缘何口气会那般嚣张,充当官府的人呢?”安笙将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
她并不想打探胡大到底为什么被追,那是胡大的阴私,愿不愿意说,全看胡大。
她只是不明白那些人为何态度那般嚣张,所以才问一问。
胡大听到安笙的话,脸色沉了沉,看了看安笙,道:“这些人,确实不是官府的人,但是,却未必没有官府那么大的能耐。”
安笙闻言,眉心顿时一皱。
听胡大这意思,是说这些人,不是官府的人,但权力竟然比官府还大?
汪姓人家的府卫,态度嚣张强硬,不知收敛......
安笙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就是你猜的那样。”胡大见安笙面上闪过一丝恍然,便道。
安笙听了他这话,便了然了。
怪道那些人会如此无畏,原来是那家人的府卫,怪不得态度那般嚣张,张口闭口,就要将她们送去法办,言辞间尽是威胁之意。
“小姐,您跟胡大打什么哑谜呢?您想的是哪样啊?”青葙一脸的不解,“还有还有,您刚才吓唬那个小头目,手上的红斑,是怎么回事啊?您手上怎么会忽然有红斑呢,不会真有什么事吧?”
说着,青葙不由紧张地抓过安笙的手,想要查看。
安笙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没什么,那不过是我急中生智,想的一个障眼法罢了,也是那些人忽然听我那样说,有些害怕,才没有仔细看,否则的话,定要发现不对,你瞧,这到底是什么?”
说着,安笙便将手伸到青葙面前,叫她自己去看。
第二百五十九章:石榴娇
青葙闻言,便捧起安笙的手腕,低头仔细去看。
“小姐,这不是......”青葙看了一会儿,瞪大眼睛看向安笙。
安笙缓缓一笑,“看出来了吧。”
“嗯,看出来了,”青葙用力点点头,“这不是铺子里新摆上的石榴娇么!”
“对,就是那个。”安笙笑着点点头。
“小姐您可真厉害,那种情况下,还能想到那种办法呢?”青葙赞叹道。
“这石榴娇,是什么?”胡大显然没听明白安笙主仆的话。
让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了解邺京城里流行的胭脂种类,显然不大现实。
安笙便解释说:“这石榴娇,是个胭脂名,我今日袖袋里正装着这个,也是赶巧了,就怕那些人会不信我的话,所以才偷偷抹在了手背和手腕上,但是因为看不见,所以擦得不匀称,反倒叫他们信了。”
“姑娘真是大才。”胡大听了,愣了愣,随即想到方才的情形,也忍不住笑了。
他说这话,还真不是因为安笙救了他,他便虚言恭维,而是出自真心赞叹。
在那种紧急的情况下,安笙还能急中生智,想出这种法子替自己脱困,可不是大才。
若非才思敏捷,如何能想得到这些,只怕光顾着害怕了。
“胡先生谬赞了。”安笙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在下说的俱是实话,姑娘万别妄自菲薄。”
安笙听了这话,无奈一笑,道:“好,那我便不同先生客气了,否则我们这样客气来客气去的,反倒外道。”
胡大闻言,微微愣了一瞬,随即道:“姑娘所言甚是,是在下着相了。”
“不如喝茶吧,师傅这里的茶,可都是上好的,先生别听师傅客气,说他这里都是粗茶。”安笙笑着招呼胡大喝茶。
胡大见安笙这样说,普云大师非但不生气,还笑眯眯的,不由暗暗惊奇。
人人都道普云大师乃得道高僧,善名远扬,但真正能跟大师面对面坐着喝茶的人,怕是不多吧。
可看安笙这样,明显是跟普云大师极为熟悉。
正因普云大师是高僧,所以,在万千信众心目中,才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可是在安笙面前的普云大师,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慈眉善目的长辈而已。
哪里有高僧高高在上的模样呢?
正想着呢,普云大师竟然亲自倒了杯茶给自己。
这可叫胡大吓了一跳。
赶紧双手接过,郑重谢道:“多谢大师。”
“施主不必客气。”普云大师看胡大拘谨,倒了杯茶后,便不再理他了。
胡大这才觉得好了一些。
安笙见他似乎不自在,便道:“你再待一会儿,待会儿换身衣裳,将脸上的伪装去除了,再下山去,想来以你的能耐,不会再叫他们发现了。”
胡大愣了一下,随即颔首道:“还是姑娘想的周道,只是叨扰大师清静了。”
“无妨。”普云大师摇摇头,轻轻捻动了手里的佛珠,目光无波。
“馨儿最近如何了?”安笙似不经意地问道。
胡大闻言,赶紧答说:“托姑娘的福,有了姑娘帮忙诊治,馨儿已经好多了,现在,每日都能跟她娘去院子里玩一阵呢,如今天气越发好了,她越来越喜欢待在外面了,只是娜宁还担心,怕她吹风久了不好,所以每日也不许她在外待太久。”
一说起胡馨,胡大的话明显多了起来,人也自在多了。
“那就好,”安笙欣慰地笑了,“馨儿的病症,吹风多了确实不是很好,不过你们也别急,她久病初愈,还需好生调养,今日也是你赶得机会好,我便将方子写给师傅瞧瞧,让师傅着意帮着改一改,你再带回去,给馨儿用,假以时日,馨儿一定会彻底好起来的。”
“这......”胡大一听安笙这话,便难掩激动。
若是能得普云大师开方,那自然是极好的。
可是,安笙这样不跟大师商量,就说让大师帮着改方子,大师会不会生气啊?
思及此,胡大又有些紧张地看向普云大师。
只见普云大师轻轻掀开眼皮,淡淡地瞥了安笙一眼,没说话。
安笙却笑嘻嘻的,仿佛没看见大师的目光,自顾自地招呼慧通去取纸笔过来。
那唤慧通的小和尚也非常听安笙的话,没有得到普云大师的吩咐,就直接去取纸笔去了。
“姑娘,这会不会......”胡大欲言又止。
想要问安笙大师会不会生气,但当着大师的面,这话又有些说不出口。
还在纠结呢,慧通便将笔墨等拿过来了。
慧通将放着笔墨纸张等的托盘放到他们面前的矮几上,胡大便见,安笙一脸贼兮兮的摸了慧通的小光头一把,然后一脸舒爽的笑了。
这......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沉着冷静,处变不惊的安笙吗?
胡大暗暗惊奇。
慧通被安笙“偷袭”,满脸通红地躲到了一旁,一副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羞的模样。
安笙摸到了心心念念的小光头,心满意足地拿过一张纸,刷刷几下,就将当初开给胡馨的方子写了下来。
“师傅,这便是我当初开给胡馨的方子,您给掌眼瞧瞧。”说着,安笙便将手中的纸张递给普云大师。
胡大忍不住一脸紧张地盯着普云大师。
他这会儿大脑一片空白,也想不到,若是普云大师不接这纸,他们该怎么办了。
只是愣愣地,盯着大师看而已。
然后,就见大师接过了安笙递去的纸张,然后用手中的佛珠,轻轻敲了下安笙的额心。
安笙被打,也不叫痛,揉着额头眯眼笑着,分外讨喜。
普云大师却没再理会她,低下头去专心看方子了。
片刻后,大师伸手,安笙意会,赶紧拿起笔,蘸好了墨汁,放到了大师手上。
大师头也未抬,接过毫笔,揽住僧袍的袖子,刷刷写了几笔。
然后,停笔,轻轻抖了抖手中的纸张,待墨迹半干,便交给了胡大。
“按着这个方子,给那孩子用药吧。”
胡大如获至宝一般地将纸张接过来,然后,郑重地向普云大师行了个佛礼。
“多谢大师。”
第二百六十章:夹子谷
“施主不必客气。”普云大师淡淡颔首,神色平常。
胡大见普云大师如此,也不再道谢了,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方子收起来,揣进了怀里。
安笙笑眯眯地看着他的动作,并没说话。
胡大收好了方子,抬头看了看普云大师,又看了看安笙,面上似有些欲言又止。
安笙跟普云大师都看见他一脸犹豫了,但是谁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喝茶。
片刻后,胡大微微吸了口气,似下定决心了一般,对二人道:“今日追击我的,乃是汪尚书府上的人。”
这话虽说的有些突然,但安笙跟普云大师都听明白了。
这邺京城中,汪尚书的大名,还是少有人不知的。
汪家出了个贵妃娘娘,又出了个大皇子妃,一家深受皇恩,在邺京的权贵圈子里,地位非比寻常。
结合胡大所说,再联系方才那些人嚣张跋扈的态度,安笙几乎不用多想,也可以确定,胡大口中的汪尚书是谁。
不过,胡大怎会被尚书府的府卫追击?
难道,是有人托他打听尚书府什么事了?
安笙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胡大的隐秘“职业”。
正想着呢,便听胡大接着又问:“我听说,大师给陆将军做了保命的药,安笙姑娘也帮忙了,可有这事?”
安笙跟普云大师听罢,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都点头应了。
这事在邺京也算不得什么大秘密了,当然知道安笙跟着普云大师制药给陆铮的,还是少数,但是大部分家里有些门道的,都知道普云大师确实在陆铮出征之前,给了他一些秘药。
普云大师的医术,大家即便没亲眼见识过,也听说过,既是普云大师给的秘药,那就一定是保命的好药了。
大家伙几乎都这么以为的,所以胡大这么问,其实也没错。
而且这也算是事实,自然没什么好反驳的。
只是,胡大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安笙跟普云大师便不由地多想了。
胡大说他被汪家人追击,然后,便问了师傅给陆铮制药的事情,要说这两件事没有关系,安笙不信。
“先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想先生既然开了口,想来也是信任我与师傅的。”安笙直言道。
胡大点点头,然后,才又接着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打探一件事,这事,还得从之前说起......”
胡大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跟安笙和普云大师说了一遍。
原来,前些日子,有人曾找到胡大,托他打探京中异动。
这种活,胡大常常会接到,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没怎么犹豫,接了定金,便去打探消息去了。
他也确实打探到了一些异动。
德郡王的一个姬妾的哥哥,大批收购麸皮稻糠等物,最后却送到了德郡王名下的庄子上去了,然后,这些麸皮跟稻糠,在某个深夜,被运到了京郊驻军地,驻地里的粮草官接收了这批东西,连夜带人将东西混入了粮草中去,结果第二日,这个粮草官便被皇上下令处死了。
之后,德郡王就将姬妾的哥哥送到了乡下,但是,却暗中派人将他截杀了。
这样,陆铮他们查下去之后,最终还是死无对证。
这事后来也不了了之了。
胡大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邺京城里,这种事情多了去了,他当年在军中的时候,就亲眼见过,对这些事情,他心冷了,管不了,也不想管。
当年有官职在身尚且力不从心,何况如今一介贫民布衣呢?
所以胡大将消息送给跟自己买消息的人,拿了剩下的钱,就打算放开这事了。
可说来也是巧了,偏偏他打算放开这事的时候,他就不偏不倚地碰见德郡王鬼鬼祟祟地出了门。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这东西,真不是你说想要放下,就能放下的。
德郡王再不受宠,大小也是个皇亲,出个门,何至于躲躲闪闪的?
胡大很快便想到了自己探到的那些消息。
于是,他便跟上了德郡王。
结果,就见德郡王行踪这般鬼祟,均是因为,要去见一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汪尚书的长子,大皇子的岳丈,汪昌平。
原来是这两个人勾结到一起了,那就不怪乎,有人敢在大军粮草上动手脚了。
要是跟德郡王勾结的,是旁人,胡大兴许也就转身走了。
反正朝廷的事,轮不到他关心!
可是,这人偏偏是汪昌平。
胡大跟汪昌平,那可是有仇的。
这事又是一桩陈年旧闻,说起来又要费一番口舌,这里先暂且不提。
只说胡大跟汪昌平,那可是刻骨的深仇大恨,所以一见到德郡王来见汪昌平,胡大立即就决定不走了。
不仅不走了,他还想要将粮草的事情彻底弄清楚。
谁知道,粮草的事情还没弄清楚呢,就先听见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你是说,他们打算在夹子谷这个地方埋伏,让陆将军行军不利?”安笙听了胡大的话,眉心不由紧紧地皱起。
“这夹子谷,在哪里?怎么这般厉害么?”听胡大之言,这夹子谷好像很有地势优势,那陆铮现在岂非危险?
安笙没出过门,自然不知道夹子谷是何地。
胡大见安笙面上有担忧之意,便微微愣了一下。
但随即,他便回过神来,给安笙解释说:“这夹子谷,又名夹道沟,是邺京通往明州的必经之地,这个地方,光听名字,也能听出些门道来,它是典型的两山夹一谷地貌,若是有人在此埋伏,陆将军没有准备,必要麻烦。”
安笙一听胡大的解释,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若按胡大所说,这个地方有此优势,那即便陆铮有了准备,怕也不好办啊?
还真是麻烦了......
胡大看着安笙,微微有些不解。
安笙倒是没注意胡大在看她,她现在正在担心陆铮那头呢。
“师傅,您说陆将军他们这会儿,会不会已经过了夹子谷了?”安笙想了一会儿,忽然问普云大师。
虽是问话,但她一脸希冀,明显是希望普云大师回答她,已经过了,且是安然无恙地过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梦由心生
不过,很显然,普云大师要让安笙失望了。
“为师也不知陆将军他们此时是否已经过了夹子谷,又或者是否安全。”
出家人不打诳语,普云大师也只是就事论事。
可安笙心里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跟焦躁。
“师傅,我这两日连续做了个梦。”安笙顾不上胡大还在,便道。
普云大师闻言,眉心微微动了动,问:“是何梦?”
“我梦见,陆将军中箭了。”安笙低声道。
胡大听到安笙的话,眉头不由皱的更紧,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他倒是没往别的地方想,他只是觉得有点儿奇怪。
总觉得,安笙对陆将军的事情,好像格外在意?
会不会是他的错觉。
安笙怎么会跟陆将军有关系?
正想着,便听普云大师道:“梦由心生,夫奇异之梦,多有收而少无为者矣,你白日思虑过重了,陆将军吉人天相,又有你做的软甲护持,一定不会有事的。”
安笙听了普云大师的话,愣了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
胡大听得不甚明白,但是他没有多问。
安笙跟普云大师没有避讳他,但他却不好多嘴。
须知有时候,你一句无心之言,却会叫别人为难。
安笙是他的大恩人,他不想让安笙为难。
至于今日在普云大师这里听到的话,出了门,他自会当做从没有听到过。
普云大师说安笙替陆将军做了件护身的软甲,这话里头,意思可多了,但是这件事却没有别人知道,说明,并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
所以,他绝对不会多嘴。
他已经打定主意了,这件事,就是娜宁跟胡馨,他也不能说。
梦的事情,普云大师明显不想安笙再多问下去,聪慧如安笙,怎能不明白师傅的意思。
正因明白,她才更不解。
这还是师傅第一次,对她问的事情,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语焉不详。
师傅有所保留,不想她再问,安笙自然也不好再多问了。
不过,梦的事情不能说,那胡大说的事情,可得商量商量吧。
“我冒昧地问先生一句,若是照先生之见,陆将军他们现在,可能到了夹子谷?”胡大曾在军中任职,对行军打仗的事情,想来应该不陌生,所以安笙便问了他。
她自己所知的一切,不过都是纸上谈兵,兵书看的再多,她也从未亲眼见过大战,从没有上过战场。
而师傅虽也博学仁善,但也没有亲上过战场,所以应该跟她差不多,并不了解这些。
所以,还不如问胡大来的实际。
胡大许是没想到安笙会直接问他,微微愣了一下。
但很快,他便又恢复如常,想了想之后,郑重答道:“既然姑娘问我,我就托大猜上一猜了,若是我估算得不错,陆将军他们现在,必然还未到夹子谷,那些人说要在夹子谷埋伏,还说什么三日后动手,我估摸着,应该是知道大军行进的动向的。”
胡大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根据。
一来他曾经也在西北打过仗,对行军去西北的路途,比较熟悉,二来,他对汪昌平的身家背景,可谓知之甚深。
汪昌平此人可能不值一提,可他老子,可是兵部尚书。
前线的战报,汪德蒲自然是知道的。
他知道了,他儿子自然也不可能一点儿都不知道。
若非因为这样,汪昌平怎敢用那般笃定的口气,吩咐自己的儿子安排人去给陆铮设伏。
所以,胡大才敢如此分析。
“胡施主此言有理。”普云大师也表示赞同。
安笙也觉得胡大说的很有道理。
她虽然对汪昌平这个人不了解,但是对于汪昌平的家世,还是知道的。
毕竟,他父亲汪德蒲,可是永宁侯顾麟的顶头上司。
她就算不了解政事,但是也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陆铮是太子的人,太子跟大皇子不合,少有人不知,陆铮此次出征,又是太子举荐,那么汪家此次给陆铮设伏,原因就很值得深究了。
他们是否是受大皇子的授意?
这些都说不好。
不过,眼下这个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陆铮现在有危险。
也不知怎么回事,陆铮出征前夕,安笙还没有这种感觉。
可是自从他走了以后,她心里想起他,总是有些发慌,没成想,这会儿还真要出事。
这可怎办才好?
要不现在请师傅帮忙联系太子,将这事告诉太子?
“师傅,您说若是将这事告诉太子殿下,殿下会不会来得及派人帮陆将军呢?”或者送个信儿,让陆铮有个准备也行啊。
普云大师闻言,没有立即回答安笙,却问胡大:“胡施主以为,这样可来得及去通知陆将军?”
胡大想了想,皱眉摇摇头:“恕我直言,从邺京赶到夹子谷附近,最快也要后日凌晨,等到了夹子谷,再到大军驻地,还不知是否会浪费时间,这样一来,陆将军他们再准备应对伏击,怕是不好说。”
行军打仗,局势瞬息万变,他其实也说不好。
“那怎么办?”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
他们明知道有人要害陆铮,却送不去消息,这叫什么事?
胡大见安笙着急,赶紧又道:“姑娘稍安勿躁,我倒是有个想法,我听说,有些武将世家,私下都会驯养苍鹰之类的,用于传递消息,若是有苍鹰传信,那么时间上一定会节省许多,依我之见,姑娘不如做两手准备,一面让大师将消息告知太子殿下,看太子殿下如何安排,另一面,再与陆将军家人联系一下,兴许陆将军家里,还真有传消息的苍鹰呢?”
这法子倒是不错。
安笙看看普云大师,就见普云大师点点头,道:“胡施主的想法甚好,不如就这么办吧。”
“那......”
安笙刚张口,便听普云大师道:“太子那里,自有为师联系,不过陆家那,就要你走一趟了,你有信心,能说服护国公夫人吗?”
安笙一愣,心道师傅怎么叫她去陆家?
还叫她说服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会不会见她,怕是还不好说呢?
第二百六十二章:送福袋
安笙正疑惑不解呢,便听普云大师又道:“你亲自去护国公府,护国公夫人,定会见你,至于能不能说服夫人相信,就要看你自己了。”
安笙闻言,不禁不解。
为何要这样麻烦?
若是师傅给国公夫人送信,国公夫人必会欣然前往的,且若是由师傅来说,国公夫人也必不会怀疑。
既如此,师傅为何又叫她去说。
这样一来,若是国公夫人不信任她,岂非浪费时间?
似乎是看出了安笙的疑惑,普云大师解释道:“若为师现在送信给护国公夫人,她们收拾了再上山来,动静太大惹人怀疑不说,一来一往的,更加浪费时间,倒不如你与为师分开行动,为师联系太子殿下,你则去给国公夫人送信,你与为师的关系,国公夫人知晓,想来也会容易相信你的。”
听师傅这么说来,好像也有点儿道理。
“那行,那徒儿这就下山去,直接去拜会国公夫人,希望国公夫人看在师傅您的面子上,不会拒不见我。”
“不会的,你只说是我叫你去给国公夫人送东西的,国公夫人必然见你。”普云大师说的笃定。
这话说罢,普云大师又提笔写了几个字,然后让安笙带着,嘱咐到万不得已之时,再将手信拿出来。
安笙见普云大师安排这般周全,也不再纠结了。
“那徒儿就先下山去了,胡先生这里,就请师傅帮忙,助他安全下山了。”安笙说着,便站起身,朝普云大师和胡大分别福身,道了声辞。
普云大师跟胡大皆让她不必管这里,只管下山去就是。
安笙带着青葙匆匆走了。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话着实不错。
本来方才上山的时候,安笙跟青葙走的就有些快,但也不至于觉得费力,可这会儿再接连运气疾步下山,她们俩,就都有些吃不消了。
走到一多半的时候,二人实在受不住了,只好渐渐放慢了些脚步。
好在缓了一会儿,也就缓过来了。
再坚持走一会儿,就要到山脚下了。
胜利在望,安笙跟青葙微微提了口气,快步向山下走去。
到了山脚下,就见吕婆子已经回来了。
安笙微微松了口气,幸亏吕婆子回来了,否则她还愁着怎么去护国公府呢。
为怕吕婆子怀疑,安笙故意将,从普云大师房中拿来的福袋拿了出来。
“这是护国公夫人请师傅帮忙祈福的福袋,师傅弄好了,正打算给护国公夫人送去,正巧我要下山,师傅便叫我替他跑一趟,将东西给护国公夫人送去了,这东西据说是按吉时摆上的,耽搁了时辰,福气也要打折,所以咱们得快着点儿走,就劳烦吕妈妈将车子赶得快些了。”
吕婆子一听安笙这话,当即觉得与有荣焉,因而立即颔首应道:“二小姐您放心吧,奴婢保证将车赶得又快又稳!”
这可是给护国公夫人送东西,一般人,能讨上这差事么?
那可是护国公府,南诏外姓权贵第一家。
能给他们府上送东西,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啊。
这差事,就算是没有赏,她都得蹦着高接下。
求都求不来呢,这也就跟着二小姐,才有这样的好事落到了她头上,她可得把握住机会!
吕婆子兴冲冲地将马车赶了出去。
果真如她所说,她赶车的技术,那是又快又好。
可即便是这样,安笙还是觉得马车走的慢了。
若是能骑马就好了,一定比这样快得多。
更何况,马车再稳当,也还是颠簸的,安笙一个庶女出门,府里自然不会给安排多么华贵的马车,因而,行车速度一快,这车里就颠簸得厉害。
尽管吕婆子已经尽量挑着路面平整的地方走了,却还是免不得有坑坑洼洼之处。
安笙跟青葙都有功夫底子在身,还好一些,但是到了护国公府门前时,仍然被颠得七荤八素。
吕婆子将马车停在护国公府门前不远处,然后小心翼翼地跟安笙说:“二小姐,咱们到护国公府了。”
片刻后,里面传来一声有些弱气的回答,“我知道了。”
吕婆子听到这声音,才反应过来。
她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二小姐方才是叫她将车赶得快一些,可是,她却忘了,二小姐娇贵,可能会受不住车子颠簸。
太大意了。
吕婆子暗暗啐了自己一口。
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还为了一点事,就得意忘形呢!
赏赐荣光固然重要,可也得有命受啊,要是二小姐因此出了什么事,她还能落着好?
吕婆子越想越担心,忍不住抻长了脖子往马车里头瞧。
正瞧着呢,马车帘子被挑开了。
吕婆子见到脸色发白的青葙,吓得赶紧往里面去瞧。
“小姐要下车了,妈妈是不是帮我将脚凳放下来。”青葙见吕婆子只顾往马车里头瞧,故小声提醒道。
这里是在护国公府门前,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可不能丢了小姐的脸面。
吕婆子听到青葙的话,赶紧将脚凳放下,然后先将青葙扶了下来。
“二小姐没事吧?都是奴婢糊涂,将车赶得太快了。”吕婆子一边搓着手,一边不安地问青葙。
她的话音刚落,便见安笙下来了。
安笙冲吕婆子笑了笑,安抚道:“吕妈妈多虑了,是我吩咐你快些赶车的,你别多想。”
吕婆子闻言,赶紧躬身道:“二小姐宽和,都是奴婢疏忽了。”
“妈妈别这么说,没有误了吉时,都是妈妈的功劳,待会儿回府去,我一定要跟祖母给妈妈请功。”安笙笑了笑。
“这,二小姐折煞奴婢了,奴婢不敢当。”吕婆子一听安笙的话,双眼明显亮了一瞬,不过还是客气地推拒了。
“妈妈不必客气,”安笙摆摆手,笑道,“还劳烦妈妈在这里略等一等,我先将福袋给护国公夫人送进去。”
“二小姐请便,奴婢就在这里等您,二小姐别着急,别着急。”吕婆子赶紧说。
安笙闻言,也不再跟吕婆子客气,笑着颔首过后,便带着青葙去了护国公府门前。
第二百六十三章:态度亲热
护国公府的大门,十分气派。
朱红色的大门,上面悬着黑色的金丝楠木匾额,黑底金字,御笔亲题,“敕造护国公府”几个大字龙飞凤舞,在日光底下,泛着金光,耀目非常。
安笙跟青葙却无心欣赏这气派,赶紧敲响了门上的兽头环。
三声响后,一旁的角门被人打开,一个身穿青衣的门房探出头来。
看见安笙跟青葙,门房小厮愣了一下,眼珠微微一转,打开角门走了出来。
“不知二位是......”因摸不准安笙和青葙的身份,门房也没乱说话。
安笙跟青葙也无心寒暄。
只见青葙福身道:“小哥见谅,我家小姐乃永宁侯府二小姐,因受弘济寺普云大师之托,前来给护国公夫人送祈福的福袋,还劳烦小哥帮忙通禀一声。”
那门房虽未见过安笙跟青葙,但见她们主仆行止有度,也不像是骗人的,又听说是受了普云大师之托,想了想,便颔首应了。
“那,请二位先稍后片刻,待小人回去通禀一声。”
“应该的,劳烦小哥了。”青葙立即福身道。
那门房转身又回去了,还谨慎地关了角门。
他这样做,倒也没什么不对。
安笙跟青葙突然前来,又无名帖,哪个规矩森严周全的人家,都不会轻易请她们进去。
这护国公府的门房态度还算好的呢,没多为难,就答应替她们传话去了。
若是碰上那跋扈势力的人,不给传话还是小,说不得,还要给安笙主仆脸子看呢。
安笙等了一会儿,心里多少有些没底。
她跟护国公夫人又不熟悉,尽管说是替师傅来送东西的,但也没有个能够证明身份的物件,还不知护国公夫人会不会相信,愿不愿意见她呢?
这般想着,安笙便忍不住,在大门两旁的石狮子边上,来回走了几步。
青葙心里也惴惴的,见安笙这样,不由更加没底。
她还头回见小姐这般呢。
主仆俩又等了一会儿,那朱红色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
里面走出两个人来。
打头的那个,正是方才见过的门房小厮,他身后还有一个着湖蓝色对襟褙子,举止端庄大方的丫鬟。
青葙打眼一看,倒是见过,正是护国公夫人林氏身边的扶冬。
扶冬提着裙摆迈出了门槛,见到安笙主仆,立即笑脸迎了下来。
“奴婢见过顾二小姐,”扶冬笑盈盈地福了福身,“夫人听说顾二小姐来了,特遣奴婢来接您进去,顾二小姐可是稀客,您快这边请。”
说着,便要请安笙从正门进去。
这扶冬态度亲热是亲热,但却不会叫人觉得不自在,或是不喜欢,反而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可是,安笙却觉得奇怪。
扶冬对她的态度,是不是过于亲热客气了?
她是帮陆家大公子治过病,可是,陆家大公子,好像不是现在的护国公夫人生的吧?
她一个庶出的小姐,即便出身侯门,可这门第也不算高,扶冬竟然从正门接她进去。
这礼,是不是重了些?
这可是敕造护国公府,一般人,能从正门进去吗?
不过,眼下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扶冬能接她进去,说明林氏是愿意见她的,这就好。
安笙带着青葙,跟扶冬进府去了。
她们走后,门房小心地关了正门。
安笙是坐着软轿进的内院。
到了内院垂花门前,扶冬命抬轿的婆子小心将软轿放下,然后亲自挑帘,请安笙下来。
抬轿的婆子见扶冬态度如此客气,都不免惊奇,暗暗揣测这轿子里的人是谁,能让扶冬这般小心对待?
不过,扶冬没有说,她们自然是不敢乱问的。
安笙主仆跟着扶冬,上了抄手游廊,一路上,扶冬话不多,只专心带路,但却不会叫安笙觉得受到怠慢。
护国公府的家教,确实不是永宁侯府可比的。
林氏的留樨院,并不在内院正中位置,那正经的主院,郑氏占着呢。
林氏不愿为此跟郑氏争讲,老夫人魏氏又一直没发话,所以,林氏就在偏一些的留樨院住着。
留樨院在国公府内院东南方向,因为郑氏喜静,所以林氏特命人多辟了一条小路,可直接通往留樨院,如今倒是方便的安笙她们。
走这条小路,速度可快多了。
走了约摸一刻钟左右,扶冬笑着说地方到了。
安笙也没乱看,莞尔颔首跟着扶冬进了面前的院门。
扶冬直接将安笙主仆引到了小花厅,请安笙坐下。
“还请顾二小姐略坐坐,奴婢这就去请夫人过来。”扶冬含笑福身道。
说罢,又吩咐花厅里伺候的丫鬟们,赶紧摆上香茗果品给安笙用。
吩咐好了这些,扶冬便先离开了。
扶冬走后不久,便另有粉衣美婢端着香茗果品上来,放到安笙手边后,又立即退了下去。
安笙无心喝茶,但是又怕林氏会觉得她不通规矩,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刚喝了几口茶,便听门口有脚步声传来。
安笙放下茶盏,抬首望去,便见是林氏来了。
林氏面上带笑,天生一副慈和温柔面相,观之可亲。
安笙赶紧站起来,福身见礼。
林氏笑着快走几步,将安笙扶了起来,“顾二小姐不必客气,快坐着说话吧。”
说话间,便带着安笙又坐了回去。
“我听扶冬说,顾二小姐是替普云大师给我送福袋来了?”林氏端着茶杯,笑眯眯地问道。
“师傅确实让我给夫人送福袋来,不过,师傅还有另外一件事,交代我跟夫人说,夫人看......”安笙说着,便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周围。
林氏见状,立即意会,冲扶冬摆了摆手,示意扶冬将花厅里伺候的丫鬟都带出去。
扶冬将人都叫出去了,安笙才道:“请夫人恕我冒昧,只是,我要说的这件事,实在非比寻常,因而我多嘴问一句,夫人这里说话,可绝对安全?”
不怪安笙要这样小心。
概因陆铮那里情况不明,她为了怕走漏消息,反而害了陆铮,所以,不敢不小心。
林氏一听安笙这样说,目光便闪了一瞬,面色也变得凝重了一些。
第二百六十四章:幼鹰
林氏暗暗看了安笙一眼。
她在估量,安笙这话的真实性和用意。
不过看了一眼,林氏便放心大半。
安笙口气虽略有些急,但眼神清澈,眼中有水光微微闪动,那目光很真诚,隐含着焦急。
林氏思量片刻,对安笙道:“顾二小姐放心,我这里,说话是不妨事的。”
她若是连自己院里的事情都弄不明白,这国公夫人,也就做到头了。
郑氏日日虎视眈眈,她自然得防备着。
安笙听了林氏的话,略略放心了一些,然后,又道:“请夫人容我近前说话。”
林氏闻言,眉心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但随即,还是点头应了安笙。
安笙见林氏点了头,便直接站起来,去了林氏身边。
“请夫人莫怪我唐突。”说罢,安笙便俯下身去,将夹子谷的事情,跟林氏说了一遍。
不过,她并没有说这消息是从胡大那得来的。
只说是普云大师听到的消息,为怕通知林氏上山去,会耽搁通知陆铮的最佳时间,所以,才叫她过来走一趟。
她思来想去,师傅的话,总比自己要值得信任许多。
这件事非比寻常,护国公夫人即便怀疑,也是应该的,所以,为了避免她怀疑起来浪费时间,不如一开始就说是师傅得到的消息。
这样一来,护国公夫人必然要信了多半。
但是,就算这样,安笙也不敢说护国公夫人会完全信任她。
所以,她直接就将师傅的手信,交给了护国公夫人。
“这是师傅写的手信,夫人请过目。”
林氏接过安笙递来的信笺,打开一看,目光顿时变了。
安笙并不知信上写了什么,但是她估摸着,应该就是告诉护国公夫人,自己说的话,是可以信任之类的。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师傅还会说什么了。
不过,她总觉得,护国公夫人看完了信,看她的目光,好像有些奇怪?
还不待安笙细想,便见林氏将普云大师的手信折好收进了怀中,然后道:“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不瞒姑娘说,陆家手中,还真有用来传私信的苍鹰。”
“那太好了!”安笙闻言,面上顿时闪过喜色,“那还请夫人即刻修书一封,给陆将军送去吧。”
没先到还真叫胡大给说着了,陆家竟然真有传信用的苍鹰,这可实在是太好了!
可安笙刚高兴了没一会儿,就见林氏脸色微苦。
“可不巧的是,这苍鹰前些日子正去给犬子送信了,这会儿还未回来呢。”
什么?
苍鹰还没回来?
安笙有些傻眼。
从云端跌落谷底,怕也就是她此刻的感觉了吧?
这可如何是好?
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太子殿下了......
“不过,犬子院中,倒是还有一只幼鹰,只是,这幼鹰除了犬子,谁的指令也不听,我也没把握能叫它去给犬子送信。”林氏说着,也不由着急。
这可是关乎陆铮行军打仗的大事,她这个做娘的,哪能不着急。
可是,她说的也都是实话。
这苍鹰是陆铮自己驯化的,除了他,几乎谁的命令也不听。
那只成年的苍鹰,还是陆铮带着自己训练了许久,才听自己命令的,如今留下一只幼鹰,她是真没把握能指派得动啊?
而且,幼鹰虽经过了陆铮的训化,但却并没有单独出去送过消息,能不能将信儿送到,还不好说呢。
安笙听了林氏的话,一时间也有些着难。
听林氏的意思,是说那苍鹰只听陆铮一个人的指令,其他人的命令,它几乎不会听。
那这样,有它也没用啊。
“姑娘费心将消息送来,我却没用上,实在愧对姑娘一番奔波。”林氏说着,面色不由有几分凄苦。
若是可以,她恨不得现在就赶紧让苍鹰将消息给儿子送过去,可是,她实在没把握啊。
安笙本来还想说,只能看师傅和太子殿下那里如何安排了,可是一见林氏的表情,这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她从前倒是在书上看到过驯养鹰隼的办法,可毕竟只是见过,却从未自己试过。
苍鹰这种动物,向来凶猛难训,而且极其认主,一般认了主的苍鹰,别人确实很难再去命令了。
所以林氏的顾虑,确实不只是顾虑而已。
可是,陆铮既然驯养苍鹰用以传信,那么,也不至于连林氏也不认吧?
要不,死马当成活马医?
思及此,安笙向林氏投去了希冀的目光。
巧的是,她这样看林氏的时候,林氏正巧也在看她。
林氏愣了愣,问安笙:“要不…我先试试?”
安笙点点头,“夫人试试也好。”
总比这么干坐着着急要好吧,万一那苍鹰今日就高兴了,也听林氏命令了呢......
虽然这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她们总得先试试吧?
林氏招过扶冬,吩咐她道:“你去一趟大少爷院里,让司契将大少爷养的那只苍鹰带过来,记得,要悄悄的,别叫别人看见。”
“是,夫人。”扶冬颔首听命而去。
她虽然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但是能让夫人这般郑重的,必然不是小事,而且她听着,应该还是与大少爷有关,所以,就更加不敢耽搁了。
扶冬走了约摸有两刻钟多的时候,才回来。
她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个机灵的小厮,手中提着一个罩着黑布的笼子。
二人身上都有些狼狈,仔细瞧,扶冬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也有些散乱,衣服也皱了一些。
司契的情况就更严重了,不光头发和衣服乱,脸上还带着三道抓痕,正沁着血珠。
安笙看了一眼,便知这二人身上的狼狈情况,应该是在抓那只苍鹰的时候造成的。
看来这只苍鹰颇为凶悍啊。
思及此,安笙的心不由有些沉。
“夫人,逐月带来了。”司契提着笼子,对林氏行礼道。
他不认得安笙,所以并未贸然行礼问安。
林氏点点头,让司契将笼子放下,却没让他走,而是指着安笙对他道:“这是永宁侯府顾二小姐,你见一下。”
司契闻言,心内微微一惊,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转身,恭敬地向安笙行礼问安。
“奴才见过顾二小姐。”
第二百六十五章:野性难驯
安笙轻轻颔首,受了司契的礼。
司契行礼过后,便退到一旁,垂首站着了。
林氏没发话,他自然不好说什么,所以,即便对林氏让他将陆铮养的鹰隼带过来的行为不解,他也没有多话。
当然,他心中还有比这个更大的疑惑,只不过更加没办法问出来而已。
陆铮养鹰隼这件事,在陆家虽算不上什么大秘密,但是,也不是人人都知道的。
至少除了他们几个绝对亲近的人,再没有人知道这鹰隼的真正用处,只当陆铮是养来玩的。
外人就更加不知道了。
可是,今日林氏竟在安笙在场的时候,让他将逐月带了过来。
逐月是追风的幼崽,按照鹰隼的年纪算,如今还只能算作幼年期,陆铮走之前,可是特地嘱咐过,让司契小心照看逐月。
逐月因在幼年期,还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所以野性反倒更重,陆铮吩咐司契小心照看逐月,就是怕它出来伤人,也怕别人伤害它。
自从陆铮带兵出征以后,司契一直不敢将逐月放出来,只敢让它在涵青堂里,为它跟追风专门打造的小园子里活动。
为了怕逐月贪玩自己跑出去,那小园子上面都用网子圈了起来,所以平日里,它只能在园中活动,却出不去。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苍鹰凶猛,陆铮养的这两只,更是漠北一带最凶悍的品种,陆铮在家时还好,平日里带它们“母子”二人出门狩猎放风,它们都十分听话。
可是一离开陆铮,这一大一小两只猛禽就不受控制了。
逐月现在尚且年幼,而追风又正值盛年,所以陆铮并没有急着训练逐月用来传递消息。
本来他是想着,这次从西北回来,再带着追风训练逐月,谁承想,会突然出了这样的事。
其实陆铮会想到训练苍鹰用来传信,还真不是一时兴起。
胡大有句话说的在理,但又不全对。
他说很多武将世家,都会训练苍鹰用来传递消息,这话其实只说对了一半。
不只是武将世家,是几乎过半的大家族里,都会训练不同的人,或是动物,用来传递暗信。
陆家以前也有用来传递暗信的人。
没错,是人,非是苍鹰。
但自从有一次暗探被人收买,险些将陆铮的父亲陆鸿文害死在战场上后,陆铮便开始着意寻找合适驯养的苍鹰。
说实话,人有些时候,当真不如某些动物忠诚。
很多动物,若是被驯养后,一生,当真只认一主的。
它不会因为一些外力的诱惑和干扰,又或者威胁,就背叛你。
陆铮花了三年时间,不惜屡次深入漠北,终于亲手捕到了一只刚刚成年的苍鹰。
那一年,陆铮刚刚十四岁。
别的十四岁的少年这时候在做什么,陆铮不知道,但是他清楚自己肩上所要背负的责任,所以,他义无反顾地,不顾母亲与祖母的阻拦,只带着陆文,便去了漠北。
虽然这不是他们俩第一次去漠北了,但是林氏跟魏氏还是不免担心。
不过,虽说埋怨,但是当追风被陆铮训练好之后,林氏跟魏氏第一次见识到它的能耐后,都暗暗称叹。
不愧是漠北深处最凶猛的鹰隼,追风不但性情凶悍,轻易不叫人近身之外,飞行速度也非一般鹰隼可比。
有了追风以后,陆铮再上战场,林氏跟魏氏再不用担心,一两个月都收不到消息了。
而且,京里有什么动静,也能直接通知陆铮,省去不少麻烦。
追风年前离开了一段时间,林氏跟魏氏问陆铮追风哪去了,陆铮没有说。
直到追风再回来,身边带着个缩小版的苍鹰逐月后,林氏跟魏氏才隐隐明白了什么。
原来,追风是去生小苍鹰了。
这逐月生下来,几乎就是在护国公府长大的,可是,远离丛林山间的它,非但没有被磨平野性,反倒更加难驯。
追风因被陆铮训练久了,所以他身边这几个亲近的人,还是能够近身的。
像林氏,还可以在陆铮不在的时候,让追风帮忙给陆铮送消息。
可逐月就不行了。
它还未经过系统的训练,就只认陆铮和其母追风的命令,其他人一概不理。
遇上人家心情不好的时候,其他人连近身都不行。
最近几日,由于不能出门,只能待在小园子里活动,且追风和陆铮又都不在,它的脾气就很不好。
除了隔两日往园中投放活食跟换水的司契,再没人能接近它分毫。
就连进入它专属的小园子都不行。
可司契即便能接近它,但也只比其他人强了一点儿,所以刚才扶冬说林氏让它将逐月带过去的时候,司契才犯难。
可犯难也没办法,林氏的命令,他不敢不听。
因而,就有了方才安笙见到他时,他脸上带伤,行容狼狈那一幕。
好在逐月脾气是凶了点儿,但也不会无故伤人,对于经常给它送食物的司契,它还算是友好了。
否则的话,司契就不只是脸上被抓出几道血痕,就将它带进笼子里那么简单了。
怕是不死也要致残。
这逐月平时可是陆铮的宝贝,陆铮不上战场打仗,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带着追风跟逐月出去放风了。
毕竟它们原本都是野生的苍鹰,陆铮并不想将它们的野性都磨掉,所以一向采取散养的方式。
像追风如今,经常不在府中,常常一出去,就是几天几夜都不回家,可陆铮也不着急,也不找它。
因为他知道,追风总会自己找回来的。
事实证明,他的认知并没有错。
追风确实会自己回家,也会自己在野外觅食,从不需要担心。
可是逐月现在毕竟还小,所以司契可不敢在陆铮不在家的时候,放它出去。
刚才扶冬说林氏命他将逐月带到留樨院的时候,他便十分不解。
如今见到留樨院中还有一个外人的时候,这不解的情绪,便更重了。
除了不解,他还有些担心。
追风和逐月的作用,可是秘中之秘,非绝对可以信任的人,都不知道,司契生怕,林氏会在安笙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第二百六十六章:鹰隼利目
这话虽说有些大逆不道,但司契还是忍不住这样想。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儿多余。
林氏总不可能会害陆铮的吧?
林氏有多关心,多在乎陆铮,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奴才,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若说林氏会害陆铮,那司契真不知道,这个家里,还有谁可以信任了。
这般想着,他心里的担忧情绪,终于散了一些。
谁知才放松不过片刻,便听林氏对扶冬道:“你去将门关上,再在门口安排两个得力的人守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再靠近这里。”
扶冬听命而去。
司契更加不解。
观林氏的模样,显然是有极其重要,极其私隐的事情要说。
可是,顾家二小姐还在这里呢?
还有,逐月也在呢。
到了这里,他要是再看不出,林氏要说的事情,可能跟逐月有关系,他就是傻子了。
但司契可不傻。
他能做到陆铮最得力,最信任的贴身小厮,自然是很机灵的。
这顾二小姐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能让夫人如此信任?
思及此,司契忍不住偷偷瞧了安笙一眼。
这一眼,倒是没瞧出什么不对来。
安笙垂首坐着,侧颜虽美,但也没到惊为天人的地步,只是整个人看着很是娴雅,气质温和动人。
难道,夫人是又动了,想给世子爷找媳妇的念头了?
可是,自从世子爷死了三个未婚妻后,这事不是都不再提了吗?
但若不是想给世子爷找媳妇,司契实在想不明白,还有什么理由,能让林氏如此信任礼遇安笙了。
等等,他好像听说过,这位顾二小姐,曾经给大少爷治过病。
莫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们夫人对这位顾二小姐格才外客气信任?
不对,这理由好像牵强了一些。
夫人跟大夫人的关系到底如何,别人不清楚,他们这些亲近的奴才,难道还不清楚吗?
所以他想,夫人是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对顾二小姐格外信任的。
那就是这顾二小姐有什么过人之处了......
正在司契怀疑之际,便听林氏又对他道:“将布罩拿下去吧。”
司契闻言,心里微微一惊,双眼不自觉地瞪大了些许。
他没有立即动作,像是在思索到底要不要听从林氏这个吩咐。
林氏见他犹疑,非但没恼,还安抚地笑了笑,“放心吧,这里没有旁人,都是值得信任的。”
这句话,无疑是在对司契解释,安笙存在的理由。
值得信任,这几个字,信息量可大了去了。
司契闻言,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疑惑,又纷纷冒了头。
不过,这一次,他倒是再没犹豫,立即动手除去了笼子上头的布罩。
既然林氏已经亲口解释了,他自然不会再去怀疑林氏的话,即便他心中再多不解,但是只要林氏有吩咐,他便会听从。
这是陆铮离开前,特地交代他的。
府里的事情,拿不定主意,那就听林氏的安排。
如今林氏安排了,他自要听从。
反正他相信,夫人这么做,自然有夫人的道理。
那布罩一被拿下,安笙和青葙便看见了一只神气活现的半大苍鹰,站在那笼子里的木架子上。
那铁笼着实挺大的,大概有成年男子手臂那么高,有双臂环绕那么粗。
那只林氏口中的幼年苍鹰,体型也着实不算小了。
安笙跟青葙只有从前在庄子上的时候,在天上看过远远飞过的鹰隼,要么就是在书上见到的图样,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还是头一着,不免都有些好奇。
安笙定睛看着逐月,就见逐月也瞪着两只鹰目看着它。
那双眼睛真是又亮又精神,隐隐能感觉到里面所透出来的锐利光芒。
以前常听夸人说,好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可如今真见到了鹰隼的眸子,安笙才觉得,哪里有人的双眼,能真利得过眼前这只苍鹰呢?
如今只是在笼子里,就可见其威武模样,若翱翔天际,还不知是何等的威风呢。
想到这苍鹰翱翔中天的模样,安笙不由地双眼微微发亮。
林氏看见安笙见到逐月,没有如一般小姑娘一样,发出惧怕的惊叫声,反而是很欣赏很喜欢的模样,不由暗暗满意。
她心道,不愧是普云大师批命的姑娘,就是跟别的姑娘不一样。
怕也只有这样的姑娘,会不怕儿子那......
“小姐当心!”
林氏正出神呢,忽然听到司契一声低喊,忙回过神来。
就见,原本安安静静站在木架子上的逐月,不知为何,忽然一下冲向了笼子边缘,那方向,正冲着安笙所在的那一面。
逐月的爪子十分有力,抓在铁笼上面,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林氏回过神来,见了这一幕,也吓了一跳,忙问安笙:“怎么样,没事吧?”
逐月野性难训,除了陆铮以外,几乎谁的面子都不甩,别说对安笙一个陌生人了。
虽说安笙好像并不害怕逐月,但现在,怕是另当别论了吧。
逐月凶起来,可是十分吓人的。
思及此,林氏不无担忧地看着安笙。
就见安笙冲她微微一笑,“我没事,夫人不必担心。”
林氏仔细打量了安笙一眼,见她面上笑容自然不似作伪,又放心了一些,解释说:“逐月野性太大,平日里除了犬子,几乎不许别人近身,就连我,在它不高兴的时候,都不敢凑上前去呢。”
“苍鹰是猛禽,野性难训,也是正常的,不过正因如此,用它们来传递消息,才更加安全可靠。”安笙认真地道。
林氏见安笙非但不害怕,反而还一脸认真的跟她解释,心内不由大慰。
安笙如此关心陆铮,会不会......
想到那个可能,林氏心里忍不住乐开了花。
不过,高兴了一会儿,林氏又犯了愁。
逐月今日看起来脾气不小,这样,自己能命令得了它,去给陆铮送信吗?
安笙似乎看出了林氏的顾虑,皱眉想了想,还是问道:“陆将军平日驯服这些猛禽的时候,夫人可曾见过,他都是如何跟它们下命令的吗?”
第二百六十七章:怀疑
栖霞苑。
郑氏正在房里,给儿子抄经祈福,芳翠在一旁伺候着。
黄花梨木双头案子上放着三足镂空黄铜香炉,里面燃着龟甲香,丝丝缕缕的香气袅袅腾空,最后散在了房间里的各个角落。
芳翠似乎被这香味熏得有些困顿,愣愣地站在郑氏身后,强忍着不敢打盹。
就在芳翠挣扎着不敢走神的时候,门口守门的谷冬忽然悄悄走了进来,然后站在了内外相隔的帘子后头,冲芳翠轻轻招了招手。
芳翠低头看了郑氏一眼,见她写的正认真,便轻手轻脚地向谷冬走了过去。
二人避身帘后,芳翠才小声问:“怎么了?”
只见谷冬附到她耳边,小声跟她说了几句话。
芳翠听后,微微点了点头,眼珠转了一下,对谷冬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这就跟夫人说。”
谷冬闻言,听命退了出去。
芳翠又转身回去了。
刚转过帘子,便听郑氏悠悠道:“出什么事了?”
芳翠见郑氏声音轻缓,头也未抬起,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便快步走了过去,然后站到了案前,福身道:“启禀夫人,谷冬说,顾家二小姐来拜会二夫人了。”
在郑氏面前,芳翠她们向来不敢称呼林氏为国公夫人。
以前有个丫头就是因为叫错了称呼,被郑氏一怒之下叫人给打死了,自那以后,芳翠她们就再不会在郑氏面前叫错了。
郑氏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称呼林氏为国公夫人,总觉得那是抢了她的名头。
但是,在外面,她也是不能任意妄为的,可是在家里,她总还是能做主的。
尤其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自然是她说什么,这些奴才就得听什么。
郑氏听说安笙来了,还是来拜会林氏的,便有些不高兴。
她搁下笔,挑眉看了芳翠一眼,“她们俩什么时候有了来往?”
顾家丫头救的可是她的儿子,她就不信,林氏会这么好心,因为这个,对顾家丫头高看一眼!
从前可没听说过她们二人有什么来往,那今儿怎么突然上门来拜会了?
再说这顾家丫头也够不懂规矩的,到别人家里拜会,也不说提前差人送个帖子来,就这么直不愣登地来了,难道不怕人家不方便,或是借口不见么?
可见确实是个心大没有眼色的。
得亏当初先叫张天师帮着批命合八字,没有冲动之下直接去永宁侯府求亲,不然的话,这么没规矩的儿媳妇娶进门,她还不操心死!
“你去安排人打听一下,看那丫头到底为什么来的。”郑氏吩咐芳翠。
她是想,就算安笙是个不懂规矩的,但是顾家总不至于全都不懂规矩,哪能让她就这么突然来护国公府拜会呢,总得有个理由吧。
安笙这么突然来的,林氏却见了,她着实好奇,是什么理由,打动了林氏。
“是,夫人,奴婢这就去。”芳翠福身应罢,然后转身出去,安排人打听消息去了。
与此同时,见山楼里,陆铭也同样接到了丫头送来的消息,知道安笙来了。
跟其母郑氏一样,陆铭也十分怀疑安笙来的动机,所以也吩咐宛筠,安排人去打听消息。
......
留樨院。
林氏听完安笙的问话,便愣了一下。
但随即,她便回过神来,留心想了想,说:“犬子训练这苍鹰的时候,我所见不多,所以他到底是怎么驯养的,我知道的还真不算清楚,不过,犬子倒是教过我,该怎么命令它们送信去。”
“那夫人是否可以照着那个方法,试一试呢?”安笙闻言,心内不由一喜,还好还好,林氏总算不是一无所知。
可高兴不过一瞬,便听林氏又道:“可是那是对追风,哦,就是如今在犬子身边的那只苍鹰,却不是眼前的这只啊,眼前这只苍鹰幼崽,并未接受过训练,所以,我怕它不听我的命令啊,姑娘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若逐月没有及时将消息送到犬子手中,又或是出了意外,被别人截住了消息,那可就糟了。”
林氏的顾虑确实有道理。
“夫人所言极是,是我躁进了。”
“不是姑娘躁进,姑娘也是急着给犬子送消息么。”
司契从林氏和安笙一来一往的交谈中,大概听出了一些信息。
看来果真如他所想,夫人是要用逐月给世子爷送信儿。
逐月虽然还未开始用于传信,但是,世子爷总要训练它用来传信的,夫人不会不知道这是多么重要的秘密,可如今,竟然对顾家二小姐毫无保留,这......
司契心里念头一转,心道,夫人这真不是在给世子爷找媳妇么?
如果不是未来媳妇,夫人怎么会这般信任顾二小姐?
思及此,司契又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安笙几眼。
越看,就越觉得,这姑娘跟他们家世子爷,般配得很。
男才女貌,男俊女靓,关键是,这顾二小姐瞧着还极讨夫人欢心,可不是世子爷未来媳妇的大好人选么!
就是,关于他们世子爷那个谣传,不知这顾二小姐介不介意?
想想也是,哪能不介意啊。
那可是克妻!
而且还实打实地克死了三个未婚妻,抵赖都抵赖不了。
这样的情况,人家顾二小姐能愿意嫁过来么?
想到这,司契不由地又苦了脸,看着安笙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遗憾。
青葙看着司契很久了,从他时不时地偷看她们家小姐开始,她就注意到了。
没想到,这堂堂护国公府的小厮,竟然这么没有规矩!
一个小厮,竟敢偷偷打量小姐,还有没有规矩了!
在司契再一次偷望向安笙的时候,青葙愤然站到了安笙身边,挡住了司契的视线。
司契见眼前的人换了,便抬头去看。
这一瞧不要紧,就见青葙狠狠地瞪着他,美目几欲喷火。
司契吓了一跳,知道自己偷看被抓了包,赶紧收回了目光。
他心道,完了,世子爷媳妇还没娶进来,他好像就先得罪了未来世子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这可如何是好?
司契正愁眉苦脸的想这事呢,也就没听见林氏唤他。
第二百六十八章:循味
林氏叫了司契两声,见人都没有反应,不由奇怪。
怕安笙误会国公府奴才不通规矩,林氏忙解释说:“他平日最是机灵,是犬子身边最得力的小厮,今儿可能有什么事,所以人有些迟钝。”
安笙虽不明白林氏为何特地这样跟她解释,但还是笑着还礼道:“无妨,夫人不必顾忌我。”
她想,林氏兴许是怕她认为司契不懂规矩,进而以为,国公府上的奴才,多是如此。
其实,林氏多想了。
说白了,国公府规矩如何,她一个外人,又有什么置喙的权利?
再说了,这事跟她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啊......
“司契,世子在府上的时候,你跟着世子的时间最多,且这追风和逐月,平日也多是你在照顾,你可记得,世子可有什么特殊的训练方式,教它们传递消息的?”
林氏不是随意发怒的人,尽管司契忽视了她的问话,按说就是即刻拉出去重罚,也是应该的,但林氏并未这样做,她只是郑重地又问了一遍。
她没有惩罚司契,有几点原因。
一是因为本性就不是易怒之人,对手下仆从并不随意苛待。
二么,则是不想让安笙以为,她是个脾气不好的人,从而影响自己在安笙心目中的形象。
这三来,是不想安笙以为司契没有规矩,进而以为儿子驭下不严。
故此三点原因,林氏并未处罚司契,胆敢忽视自己之过。
但是,她口气却比方才严厉了些许,也算是对司契暗暗警告了。
司契这回可是听清林氏的话了,闻言忙垂首答说:“夫人恕罪,奴才虽平日里给追风和逐月投食换水,但是,世子爷如何训练它们,奴才当真不知道啊!世子爷带着它们出门打猎,多是带文少爷出去,奴才也不跟着,不过,奴才倒是见过世子爷带着追风,玩过一种游戏?不知道算不算是训练的一种,反正奴才觉得,每次世子爷带追风玩过那个游戏之后,追风抓东西的速度,就又快了些许。”
“哦,是什么?”林氏听罢忙问。
司契想了想,答说:“具体是什么,奴才也不好说,不过奴才看着,倒像是投壶一类的游戏。”
“投壶?”林氏忍不住皱眉,难道苍鹰还有这种雅兴?
“只是像,跟夫人们玩得投壶,却不一样的。”司契见林氏皱眉,便知她想歪了,因而忙解释。
“是这样啊。”林氏听了司契的解释,恍然点点头,然后又问,“那你觉得,用这法子来命令逐月去给世子送消息,能行么?”
“这......奴才,奴才不知。”司契看了林氏一眼,为难答道。
林氏也知道司契不敢撒谎,他这样说,就是真不知道了,因而不免有些丧气。
要是逐月不能去送信,那安笙费心送来的消息,又有何用呢?
“小女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安笙见林氏面上失落,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姑娘有话不妨直说。”林氏听到安笙开口,于是忙道。
安笙看了看林氏,又看了看那只苍鹰逐月,道:“小女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苍鹰驯养的最佳时候,便是幼年期,据说要在未曾食肉的时候驯养,才最好,听夫人的意思,是说这只苍鹰已经认了陆将军为主,那小女斗胆猜测,这只苍鹰即便没有学过送信的本事,是不是也能够找得到陆将军呢?只要他能找到陆将军,那消息不就也送过去了吗?”
林氏一听安笙这话,目光不由地又亮了起来。
“姑娘言之有理啊,是我着相了,想的太多,反而将事情想复杂了,姑娘说得没错,逐月确实已经认定犬子是主人了,它自小就在犬子身边长大,跟犬子感情颇深,想来即便没有经过训练,也一定能找到犬子的,对,就这么办,那我即刻亲自修书,让逐月给犬子带过去。”
安笙闻言,正要说,确可一试。
却听司契惊道:“万万不可啊,夫人!”
林氏被司契忽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忙捂着胸口退后了一步。
司契见自己将林氏吓着了,吓得忙跪了下去,“夫人恕罪,逐月年岁尚小,还未经过世子爷训练,虽认了世子为主,但是世子爷现在离它太远,它即便出去了,也很难找到世子爷的,说不定,还会找不回来。”
安笙一听司契这话,顿时愣住了。
她太着急了,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对啊,若是真这般容易,陆铮何必又要花大心思去训练这两只苍鹰呢?
是她太肤浅了。
就算苍鹰认了陆铮为主,但是,也不代表它就会传信啊。
“姑娘......”
“夫人恕罪,是小女躁进了!”安笙自责道。
“唉,这怎能怪你,你也是关心犬子才会这样着急么。”林氏忙安抚道。
司契本来还怕自己说了那番话,安笙会生气呢,没想到,安笙非但没生气,反而十分谦逊地认了错,不由对她好感大增。
看来这未来世子夫人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如此一来,可是他们世子爷的福气呢。
不过就算是世子爷的福气,他说的那番话,也不会改变。
他虽不知该如何训练苍鹰传信,但是,还是听世子爷说过的,要想让苍鹰自己飞行千里传信,必须要经过一番训练。
虽说动物都有灵性,许多动物也能通过气味等分辨寻找自己的主人,但是,那都是有一定限制的。
虽然他不知道世子爷现在走到哪里了,但是必定已经出了邺京地界。
这么远的距离,即便有世子爷的随身物品做引,逐月也很难找得到世子爷的正确方位。
除非,世子爷身上有什么东西,能一直指引着逐月跟过去。
可是,这可能吗?
什么东西能有那么大的味道啊?
要是真有这种东西,世子爷会不告诉夫人吗?
可看夫人这样,明显是不知道的啊。
思及此,司契也不由发愁。
他虽不知林氏要送什么消息去给陆铮,但是见林氏着急的样子,也明白必是要紧的消息。
可是,逐月去不了,这消息岂非就送不成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再送信
“送福袋?”陆铭靠在床上,听了宛筠的话,眉心轻轻一蹙。
“对,送福袋,”宛筠颔首答道,“派去打听消息的人说,顾家二小姐是应普云大师的嘱托,来帮二夫人送福袋的,那福袋……”
宛筠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见陆铭眼角微眯,忙道:“那福袋,据说是二夫人请普云大师帮忙,给世子做的。”
“给他的……”陆铭闻言,喃喃道,“二婶是怕他出事么。”
陆铭这话好像只是在喃喃自语,并非刻意问的,所以宛筠也没敢随意搭话,兀自垂首站着。
过了一会儿,才听陆铭吩咐道:“扶我下床。”
“是,大少爷。”宛筠忙垂首应了一声,然后快步上了脚踏,小心地将陆铭扶下了床。
陆铭身上穿着亵衣,因而一离开温暖的床铺,便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宛筠正蹲在他脚边替他穿鞋,闻声吓得赶紧站了起来,将厚披风拿了出来,将陆铭裹严实了。
做好了这一切,她才敢继续蹲下去替陆铭穿鞋。
因为蹲下了身子,所以宛筠也没看到,她替陆铭披上披风那一瞬,陆铭骤然间阴沉的脸色。
这个不中用的身子……
陆铭恨极了。
不过是下个床,没穿厚衣裳,就忍不住咳嗽,
可现在明明已经四月天了,就连爱美的姑娘家,都穿上单裙了,他却连下个床,都得穿夹棉的披风。
真是不中用!
宛筠替陆铭穿好了鞋子,站起身来,想要将陆铭扶起来。
“大少爷,要不奴婢还是将炭盆点上吧?这几日有些变天,阴晴不定的,这样的天气,您最容易不舒服,奴婢……”
宛筠说到这里,才后知后觉的看见陆铭脸色不对,吓得忙停了口。
该死,她怎么老改不了这个毛病,又多嘴了。
自从三年前,大少爷大病一场醒来之后,人就变得很奇怪,是愈发不好相处了。
以前大少爷对她的话,还是很能听得进去的,可自从三年前大病以后,就很不喜欢她多嘴多舌。
而且,还总是吩咐她做些奇奇怪怪的事……
“扶我去案前。”陆铭冷声道。
听见他的吩咐,宛筠忙收起满腹心思,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到了书案前头。
宛筠伺候陆铭已久,对陆铭的一些心思,还是很了解的,她明白陆铭这是打算写什么,于是赶紧动手伺候好。
陆铭对于宛筠的有眼色还是很满意的,接过宛筠递过来的笔,提笔运袖写了一封信。
陆铭的字,跟他弱质的外表可不大一样,他的字很锋利,但是因为手腕没多少力气的缘故,所以少了几分气势。
都说字如其人,看过陆铭之字的人,一般都会觉得,这是个有野心抱负的人。
也正因如此,当初他联系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才会选择跟他合作。
当两个人有相同的目标的时候,很容易,就会达成合作意向。
哪怕,这合作的一方,在你看来,可能并不值得你去支配。
陆铭写好了信,装进信封中,用蜜蜡封好,交给了宛筠。
“送到老地方。”
“是,大少爷。”
……
栖霞苑。
郑氏听完了芳翠的话,便不屑的哼了一声。
“我还以为她搞什么鬼呢,原来不过是个福袋!”
这话莫名有些酸气,芳翠乖觉的没有说话。
郑氏说完了那句莫名有些酸气的话,就再没说别的了。
看来是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现在惦记的,是浴房里头的那个符咒,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
“芳翠,咱们还得拜几日来着?”郑氏觉得自己最近好像记性不大好,很多事情,一转眼的工夫,就忘了。
就好比这个问题,今早起了,焚香拜过那符咒之后,她已经问了芳翠一遍了,没想到这会儿又问了。
芳翠也暗暗心惊,但还是又回答了一遍。
若说旁的事,郑氏不上心,容易忘记,也是有的,可这可是陆铭的事情,郑氏怎么这么容易就忘了?
这实在是不像郑氏的性子。
但是,这话芳翠是不敢乱说的。
她总不能提醒郑氏,说她刚才问的问题,早上已经问过一遍了吧?
郑氏是主,她是奴,主子问话,做奴婢的,不就该好好回答么。
思及此,芳翠不再多想,专心的伺候郑氏了。
……
留樨院。
安笙跟林氏正在对着逐月发愁。
房间里一时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逐月维持着抓在笼子上盯着安笙的动作,已经差不多有一刻钟了,一直都没有变化过,也没有动过。
安笙一直在想事情,也就没注意。
不过,司契倒是注意到逐月不寻常的动作了。
他虽然不知道怎么训练逐月,但是,也是除了陆铮和陆文以外,跟追风和逐月接触最多的人,所以自然不可能一点儿都不了解它们。
这逐月平日里可很少会对哪个人这么感兴趣,这都盯着安笙有一刻钟了。
莫不是,因为觉得安笙身上的香粉味道好闻?
思及此,司契不由地又往安笙那边偷偷看了过去。
谁知,才看了一眼,又被青葙给抓了个正着。
司契看见青葙的冷眼,赶紧缩着脖子低下了头。
青葙是真有些生气了。
她心道,这个司契是怎么回事,怎么老是这样没规矩的盯着小姐?
而这时候,他们俩私下的眉眼官司,安笙总算是注意到了。
林氏也注意到了。
看青葙一脸不悦,林氏不由皱眉。
她也觉得奇怪。
司契平日里不是这样的,可今儿是怎么了?
没事盯着人家安笙做什么,怎的如此没有规矩!
思及此,林氏不由有几分气闷,指着司契厉声呵斥道:“你这小子,怎的如此没有规矩,顾二小姐是你能随意打量的吗?世子平日就是这般教你的么,我就是这般教你的么?”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司契既然坏了规矩,林氏也不会遮掩。
若是安笙真为此怪罪司契,她也绝对不会替司契求情的。
安笙没想到林氏会忽然发怒。
说实话,司契打量她的时候,她也不是毫无所觉,但是,因为感觉到了司契并无恶意,所以她倒是没放在心上。
第二百七十章:气味
虽然跟林氏接触不多,但观其言谈举止,安笙以为,林氏并不是个动辄发怒的人。
既如此,还为了她厉声呵斥下人,想来,应是怕她误会吧。
眼下这种情况,若闹出误会确实不大好。
思及此,安笙忙上前一步,笑着对林氏道:“夫人莫急,贵府向来规矩周全,这小女是知道的,小女想,司契之所以打量小女,应该也是心中有何疑虑不解,而非是有意冒犯的,还请夫人不要介怀。”
林氏听见安笙这话,心下稍安。
还好安笙是个好性儿不爱计较的,这要是碰上个跋扈的,司契这样做,怕是少不得一通教训。
如今安笙非但没生气,还反过来劝她,可见确实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好姑娘啊。
司契听到安笙帮他说话,也不由感动。
他是陆铮的贴身小厮,出了门,其实身份还算高的,所以并没有受过太多委屈。
可做人奴才的,哪能一点儿委屈都没受过呢?
就算陆铮有意护着他们,可有些时候,还是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司契有一次,可是实打实地受过一位千金小姐的为难。
那千金小姐不是别人,正是陆铮的第二任未婚妻,不过现在,她怕是已经转世投胎去了。
司契从那个时候对这些世家千金就有些没好感,觉得她们人前人后两张脸,而且不拿奴才当回事。
虽说他们为奴为婢的,确实没什么地位可言,但是,他们世子,还有他们夫人,可是从来不会随意苛待奴才们的!
不过,像他们家世子爷跟夫人这样的主子,毕竟不多见。
可没想到,现在新的未来世子夫人,也是个温柔又和善的人,看起来,对奴才也不错。
这可是大好事啊!
果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要问他怎么看出来的?
这其实很简单啊。
做他们这行的,没点儿眼色可不行。
这位顾二小姐从进门开始,对她的侍女,吩咐不超过两次。
一些小事,自己就做了,并未要那侍女去做。
这本是极其细微的小细节,但越是这样,才越显真实。
还有那侍女对顾二小姐维护的样子,看着就不是作假。
若非顾二小姐待她真心,她又怎会如此维护顾二小姐。
真心还是假意,同为奴才,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因为有了这些考量,司契回话的时候,也就大胆了一些。
他知道夫人为何生气,也觉得夫人这气没有错。
要是这么好的未来世子夫人,因为自己的缘故,给作没了,他可实在对不起世子爷。
“夫人恕罪,顾二小姐恕罪,”司契躬身请罪道,“奴才并非故意冒犯顾二小姐,实在是因为,逐月今日有些反常,所以奴才才多看了顾二小姐一眼,实在不是有意冒犯,还请顾二小姐恕罪。”
“逐月怎么了?”林氏听到这个,不免在意。
司契闻言,赶紧答说:“是这样的,奴才虽不知如何训练逐月,但是,对逐月的一些习性,还是比较了解的,逐月平日对除了世子爷,还有出门打猎以外的事情,兴趣向来不大,不过,从刚刚开始,它目不转睛的盯着顾二小姐,已有一刻钟那么久了,逐月对气味比较敏感,所以,奴才便斗胆猜测,是不是顾二小姐身上的香粉味道,吸引了逐月的注意,故才多看了一眼。”
气味?
安笙听到司契的解释,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对呀,她怎么忘了呢!
苍鹰对气味的感知,可是很敏锐的。
“夫人,我想我有办法了!”安笙高兴地对林氏道。
“当真!”林氏听了安笙的话,也不由高兴。
若是安笙真有办法,那可真是太好了!
“嗯,当真,”安笙面带喜色地点点头,“说来还要感谢司契提醒了我,他说逐月对气味比较敏感,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让他找到陆将军。”
司契听到安笙的话,也很高兴。
不过刚高兴了一瞬,他就回过神来了。
“可是,逐月现在年岁尚小,它并不大会利用自己这项能力,世子爷他们出发已有几日了,现在大军必然已经出了邺京地界,就算逐月对气味敏感,怕是也追不上世子爷了啊?”
这话确实有道理。
听到这,林氏高兴的情绪,又淡了些许。
“我有办法,让它找得到陆将军!”安笙却胸有成竹地笑了。
林氏跟司契见安笙这样有把握,不由地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请夫人帮我准备一样,陆将军平日常用的东西,最好是,他的气息留存比较浓的。”这话着实有些不合规矩,不过为了救人,安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林氏倒是真没多想。
别说安笙这话还没什么,就是真有什么,她只怕也会照做。
安笙可是要救她儿子呢,不配合怎么行。
所以当即,林氏就命司契赶紧去取一样陆铮常用的东西过来。
有林氏的命令,司契自然痛快,匆匆行了一礼之后,便立即跑了。
司契走后,安笙便跟林氏说,她需要一个绝对安全又安静的地方,准备点东西。
林氏一听,最安全最安静的地方,莫过于自己房里了,所以当下便带着安笙主仆去了自己房里。
到了林氏房里,安笙又要了几样药材,林氏一听,都不是什么奇怪难寻的,她自己房里就有,于是赶紧让扶冬给安笙拿过来。
此前因为担心陆铮,安笙有些乱了方寸,一时间竟忘了陆铮身上穿着一件特制的药藤软甲这回事了。
方才听司契之言,忽然想到了这个,她才想到了该如何让逐月找到陆铮的方法。
做软甲的药藤,是用特别的药水浸泡过的,那药水的味道,若是人闻起来,可能觉得不显眼,但是若是对气味十分敏感的动物,却会被无限放大。
安笙正是想要利用这一点,来让逐月去送信。
当然,这么远的距离,即便药水的味道再大,没有别的外力辅助,逐月也不可能闻得到。
不过幸好,安笙是知道,如何辅助逐月,循着气味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