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实心眼(加更一)
方氏话音刚落,盼夏便附言道:“正是,二小姐还是快些进去吧,老夫人可还等着您瞧病呢。”
盼夏这话一说完,众人看着安笙的目光,就更加不善了。
安笙眼神微微动了一瞬,然后,向方氏等人福身道:“那,安笙就先替老夫人瞧瞧,还请母亲与二位婶母恕安笙先行离开之罪。”
方氏等闻言,皆说安笙何罪之有,让她赶紧去给老夫人瞧病要紧。
该说的话也说了,至于方氏等人如何想,安笙其实并不在意,所以便跟着盼夏进去了。
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因为“家人”一句话,便难过许久的小姑娘了。
早就对这些人不抱希望了,所以,也无所谓失望不失望。
安笙跟着盼夏,一路进了内室。
一进去,就见徐氏双眼紧闭,仰躺在床上,头上缠着一条深棕的寿纹抹额。
老太太的眉头紧紧锁着,瞧着一副十分难受的样子。
盼夏快步走到徐氏床边,弯下腰,轻声道:“老夫人,二小姐来了,您快叫二小姐看看吧,二小姐那么厉害,看了您就不难受了。”
盼夏的话完说了,徐氏却仍旧没有反应,双眼还是紧紧地闭着。
盼夏直起腰身,转过头,满面忧色地对安笙道:“二小姐您瞧瞧,老夫人这是难受得紧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安笙闻言,赶紧快走几步,也到了床边,然后弯下腰去,轻声道:“祖母,孙女来看您了,让孙女先替您诊脉,可好?”
这话说完,徐氏仍旧一动不动。
安笙见状,目光微微动了动,然后,直接直起了腰身。
盼夏见安笙直起身子了,正要问她如何是好,便听安笙道:“祖母这种情况,还是先诊脉吧,诊了脉,才能知道病症所在,也好对症下药。”
“这......”盼夏面上闪过一丝犹豫,“可老夫人没发话,奴婢......”
盼夏正要说,她不敢私自做主,床上躺着一直紧闭着双眼,毫无反应的徐氏,却忽然动了。
徐氏咳嗽了一声,缓缓地张开了双眼,目光动了动,然后转过头来,有气无力地对安笙道:“安笙来了。”
安笙心道,不是你叫我来的么。
如今她来了,却做出这副样子。
这是忘了刚才是如何吩咐盼夏的,还是盼夏私传命令了?
心中虽这样想,但安笙却不能表现出来,而是立即做出一副很是忧心的样子。
“盼夏姐姐说祖母头疼病犯了,叫孙女来看看,孙女不敢耽搁,即刻就跟进来了,祖母现在觉得如何?要不,还是让孙女先替您把把脉吧。”
徐氏闻言,便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才道:“都是老毛病了,看了也还是那样,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这就是昨夜没睡好,才会这样。”
说着,又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安笙听了徐氏这话,更加确定,方才的猜测没错。
她在想,要是她这时候,不顺着徐氏的话说下去,徐氏会如何?
八成要真被她“气病”了吧!
这么不孝的事情,她还是别做了。
到时候真将徐氏气病了,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因而,安笙便顺着徐氏的话头,故作担忧地问道:“祖母昨夜怎会没睡好呢?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了?”
徐氏闻言,嘴角便微微下压了一下,然后,才又叹息道:“这人老了,夜里睡得总是不好,可是,自你上次替我治过这头疼之后,我夜里睡得可好多了,谁知,昨夜就睡不好了,大概,是心中有事吧,唉,瞧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安笙看徐氏说完话之后,明显意有所指地看了自己一眼,赶紧接道:“祖母心里有烦心事,正该跟我们说说,就算孙女等愚钝,不能替您分忧,兴许还能开解开解您呢。”
“你这孩子,嘴巴就是甜。”
“孙女说的都是真心话,可不是甜言蜜语,哄您呢。”
“你这丫头。”徐氏说着,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面上也带出了几分笑意。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祖母昨夜忽然想起,咱们送上山的那些药材和药品,也不知道派没派给前线的将士们,听说,今日大军就要出征了,这古话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一旦打仗了,粮草和药品可都是重中之重啊。”
“祖母是担心这事?”安笙故作惊讶地问道。
“可不就是这事,”徐氏点点头,煞有介事地道,“祖母老了,就是爱瞎想,可祖母就怕啊,咱们这药材和药品,没用在当用的地方呢。”
“怎么会呢?这些东西,不是都交给师傅了吗?每逢战时,弘济寺都会捐赠药品和药材的。”
徐氏听见安笙这话,不由地轻哼了一声,然后,淡淡地瞥了安笙一眼,“可我怎么听说,普云大师捐赠的药品,并没有跟弘济寺的一起呢?听说大师单独配了药品,只给护国公世子了?”
安笙闻言,便愣了一下,随后才点点头,道:“师傅做的药,好像是交给陆将军了,这有什么不对吗?”
“祖母并不是说这样不对!你这孩子,怎么......”徐氏说着,口气便有些变了。
看着竟像是生气了。
安笙见徐氏这样,立即一脸无措,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
徐氏见安笙这般反应,不由更加气闷。
她原以为,安笙也算是个通透的,今日一看,也是个愚不可及的!
怎么就不明白她的心思呢!
她的话说的还不够白么,这丫头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祖母让你带药材上山的时候,是怎么安排你的!”徐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安笙。
安笙愣愣地看着徐氏,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祖母说,将东西都交给师傅,凭师傅安排。”
这可是徐氏的原话,她可没胡说八道。
徐氏这时候拿这话压她,怕是不好用了。
徐氏听完安笙的回答,整个人便愣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安笙的心眼,能实到这种地步,她那不过是句客气话,这丫头怎么就当了真了呢!
第二百二十七章:气闷(加更二)
安笙这话,堵得徐氏有气也发不出来了。
不是她不想发,而是不能发。
话确实是她自己说的,安笙回的并没有错。
既没错,无故责怪孩子,传出去必要被人说她这个祖母不慈。
这种自打嘴巴,自下脸面的事,她徐氏绝对不能做。
没的叫人笑话!
可若是不冲安笙撒气,她心里又不舒服。
早知道这死丫头心眼这么实诚,她还不如自己舍了脸,将东西送到弘济寺去了呢。
让这丫头送,不就是指望她,能帮着家里抱上普云大师这课大树么!
可现在,这丫头什么也没做成!
“祖母,是不是安笙做错什么了......”安笙脸色发白,双手不由地绞紧了袖子。
她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落到徐氏眼中,不由更加气闷。
这会儿,徐氏是觉得自己真的头疼了......
“祖母,您是不是又头疼了,孙女先替您把脉吧?”安笙见徐氏捂着额头,赶紧凑上去道。
徐氏见安笙靠了过来,下意识地挥了下手,正好打在了安笙的肩上。
安笙被打,吓得忙后退了几步,一脸惶恐地看着徐氏。
徐氏见安笙吓成这样,脸色也有几分难看。
但她毕竟浸淫内宅多年,最是善于隐藏情绪,见状,便硬是将心中的不快收了回去。
“祖母忽然觉得,也没那么难受了,你且先回去吧,我睡上一会儿,应该就好了。”徐氏面色平静地冲安笙摆了摆手。
话毕,也不待安笙回答,便又对盼夏道:“你送二小姐出去吧。”
盼夏闻言,赶紧走上来,对安笙福身道:“二小姐,奴婢送您出去吧。”
“祖母不用孙女看看了吗?”安笙不安道。
“不用了,你回去吧,我睡一会儿,就该好了。”徐氏语气缓和了不少,面色也不若方才那般难看,瞧着好像真的好了不少似的。
安笙见状,也“不敢”再坚持,赶紧冲徐氏福了福身,然后跟着盼夏一起出去了。
方氏等一直没有离开,见安笙跟盼夏出来了,赶紧迎了上去,连声问徐氏情况如何。
安笙乍然被这么多人围着,脸上紧张之色不由更重,似乎连话也回不利索了。
盼夏冷眼看了一会儿,才冲方氏等福身道:“老夫人说,劳几位夫人记挂了,她就是夜里没睡好,才会害了头疼,并无大事,几位夫人且放心吧。”
“不是说,叫二小姐帮着瞧病了么,瞧得怎么样啊?”宋氏说这话的时候,虽做出一副担忧不已的样子,但眼神却似有所指地瞥向了方氏。
方氏见状,面色不由一僵。
宋氏肯定不会无缘无故问这话,若她猜得没错,八成是想借机给她挖坑呢,她可得小心以对才行。
“老夫人觉得还行,就没劳烦二小姐帮着瞧病了,老夫人好容易有了睡意,奴婢也不敢打扰啊,要不,几位夫人就先回去吧?”盼夏跟方氏等商量道。
她是徐氏身边的大丫头,十分得脸,是除了徐嬷嬷之外,徐氏最信任的人了,因而,在府中说话,一向很有分量。
况且,方氏等都明白,盼夏所说的话,一般都是老夫人的意思。
既是老夫人的意思,她们自不好违拗。
方氏正要应声,却被宋氏抢了先,“本以为,二小姐进去了,能将娘的头疼病给治好了,没想到......”
说到这里,宋氏又停了一下,微微叹了一口气,才接着道:“既然娘想要歇着了,我等自不敢打搅,不过,娘病了,我等心中实在不安,还劳烦盼夏姑娘,若娘醒了,给我们送个信儿,也好叫我们知道,娘的身子如何了,姑娘看这样可使得?”
宋氏这话说的客气又好听,盼夏再得脸,也还是丫头,怎么好不应。
因而,便笑着颔首道:“三夫人所言甚是,奴婢省得了,若老夫人醒了,奴婢定会给几位夫人送信儿去的,几位夫人看,这样可好?”
“好好好,姑娘这样安排,甚是妥当,那,我等就不打搅娘休息了,先回去了。”宋氏忙笑着应道。
沈氏见状,也附和了宋氏之言,说就这样办了。
方氏接连被宋氏抢了话,十分不快。
但是,这会儿众人都在看她,她又不好表现出来,因而只能竭力忍着,皮笑肉不笑地应道:“这样安排,确实妥当,那就这样吧,我们就先回去了,就劳烦姑娘好生照顾娘了。”
“夫人折煞奴婢了,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盼夏闻言,忙躬身道。
方氏笑着摆摆手,让盼夏别多礼。
她们这边一来一往说的热闹,倒是没人理会安笙了,好像,都忽略了她这个人似的。
这样倒是正合安笙心意,她也不出声,就安安静静地垂首站着,等着这些人虚情假意地互相试探。
商量妥当了,几位夫人便带着自己房里的人,离开了松鹤堂。
盼夏将人送到院门口,才回去。
刚一出松鹤堂院门,宋氏就拿帕子掩着樱唇,故作不解地冲方氏道:“本以为,这老夫人单叫了二小姐进去,会好好瞧了病的,哪成想,竟然没看,就出来了,这倒叫人看不明白了,大嫂,你说娘是怎么想的啊?”
徐氏怎么想的,她怎么知道,宋氏这个女人,逮着点儿事,还揪着不放了!
徐氏为什么将安笙叫进去,又不叫看病,宋氏当真一点儿不明白么!
顾家送上山的药材和药品,并没有归在普云大师名下,送到军中,宋氏会不知道?
既知道,还故意这样问来问去的,不就是变着法儿的,想寒碜她么!
做梦!
她是那么好寒碜的么?
宋氏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这般跟她争,还能讨到好处是怎么?别忘了,她才是永宁侯府,正正经经的女主人。
宋氏一个庶出的媳妇,留在这府里,已经是老夫人仁慈了,还敢处处与她为难!
真将她惹急了,也别以为她是好欺负的!
“三弟妹要是真这么想知道,娘怎么想的,最好还是亲自去问娘,我是不敢随意揣测娘的心思。”方氏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
第二百二十八章:请帖(加更三)
宋氏一听沈氏这话,顿时被激起了火气,但又有些不敢发作,只能眯着眼睛看着方氏。
方氏低头理了理发鬓,并不跟宋氏的视线对上。
她这样,宋氏纵有天大的火气,也得压着,因而脸色就不怎么好看。
“大嫂口齿还是这般伶俐呢,我不过问一问,哪里又敢揣测娘的心思呢,菱儿身子不好,既然娘现在不叫进去,那我就先走了,大嫂二嫂,恕我先行一步。”
宋氏说着,便冲方氏和沈氏微微福了下身,然后带着自己身边的人,转身走了。
沈氏见宋氏走了,也跟方氏说了一声,回自己院子去了。
二房和三房的人都走了,松鹤堂院门外,就只剩下大房的人了。
顾安雅带着丫头,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大气也不多出。
安笙带着青葙,也垂着头,站在一旁,双手紧紧地绞着帕子。
方氏斜楞了一眼这两个庶女,眼底有些微微发冷。
片刻后,才淡淡地道:“既然老夫人不见人,那就都回去吧,人家都走了,只你们杵在这儿,做什么。”
“是,母亲。”安笙跟顾安雅闻言,皆垂首恭声应是。
方氏心气儿不顺,又不好朝她们俩发火,见状,便甩着帕子带着人先走了。
安笙跟顾安雅互相对视一眼,都快步跟在了后头。
她们刚走不久后,出去打听具体消息的徐嬷嬷,便回来了。
徐嬷嬷回来后,直接去了徐氏的房间。
徐氏靠在床上,盼夏正在伺候她吃茶。
这会儿,徐氏的脸色,已经不若方才,安笙见到她时那般难看了。
说是病了,原来果真是装的。
徐氏看了徐嬷嬷一眼,问:“现在外头情形如何了?”
徐嬷嬷知道徐氏将这事看得重,自然不敢耽搁,闻言,赶紧走过去,冲徐氏福了福身,道:“回老夫人的话,奴婢打听清楚了,咱们送上山的东西,是走着弘济寺捐赠的路子,送到军中的,普云大师将东西交给善堂的僧人后,特地提了一嘴,是咱们家送的东西,善堂的僧人,记功德簿的时候,便将顾家记在前头了,现在外面已经有了风声了,都说咱们侯爷忠君仁善,老夫人治家有方呢。”
“当真!”徐氏听了徐嬷嬷这话,眼神便不由地亮了起来。
徐氏接过帖子,打开一看,眼底笑意不由更浓。
“当真,”徐嬷嬷笑着点点头,“奴婢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这光顾着说话了,奴婢还忘了呢,方才奴婢回来时,顾管家接了份帖子,正要派人送来给您,正巧碰上了奴婢,就交给奴婢了,老夫人请看,是左相夫人的帖子。”
“周氏的帖子?”徐氏眼底有些喜色,一面说着,一面朝徐嬷嬷伸出了手。
徐嬷嬷见状,忙将帖子递到了徐氏手中。
徐嬷嬷见徐氏眼中带上了笑意,便问:“老夫人快说说,左相夫人请您去做什么呢?瞧您高兴的,快跟奴婢们说说,也叫奴婢们跟着沾沾喜气吧。”
徐氏听了徐嬷嬷的话,便笑着嗔了徐嬷嬷一眼,“你这人,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跟年轻时候一样,有点儿高兴事,就这般不深沉。”
“老夫人教训的极是,奴婢就是学不会老夫人那样,宠辱不惊么,所以还要跟着老夫人好好学呢。”徐嬷嬷知道,徐氏并非真的训斥她,所以,自然明白,该挑着徐氏爱听的话去说。
果然,徐氏闻言,面上笑意不由更深。
这会儿,她是头也不疼了,气也不生了,心里头都敞亮了。
这心里一敞亮,面上自然就透了出来。
盼夏从昨晚开始,就没见过徐氏的笑脸,如今见徐氏笑了,也是偷偷松了口气。
虽说徐氏没有朝她撒气,但是,见天儿地看着徐氏的冷脸,她也是颇觉压力啊。
这会儿见徐氏终于露了笑模样,盼夏心里总算也松快了。
“徐妈妈说得对,老夫人您就行行好,快跟奴婢等说说吧,也叫奴婢等跟着高兴高兴,沾沾喜气呀。”盼夏人美嘴甜,音色娇俏,又是刻意恭维,徐氏自然受用。
“你们两个啊,”徐氏笑着指了指徐嬷嬷和盼夏,“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每年这个时候,左相夫人,不是都会请各大世家的夫人们,去听戏么,她这是邀请我去听戏呢。”
左相夫人周氏,十分好听戏,府中常年养着两个戏班,在邺京城中,颇为有名。
每年四月中旬和冬月里,左相夫人都会请人去听戏,不过请的都是这京都里头,最有头有脸的世家夫人。
徐氏已经几年没去左相府听过戏了,如今终于收到这帖子,自然高兴。
“奴婢听说,左相府上的戏班子,唱戏最好听了,老夫人可要有耳福了。”徐嬷嬷听了徐氏的话,也十分高兴。
她是徐氏的陪嫁丫鬟,跟着徐氏,一路在永宁侯府中浮沉到如今,她所有的指望,都在徐氏身上。
徐氏过得好了,她自然就好,徐氏体面了,她自然也体面,所以,她是真替徐氏高兴。
盼夏也跟徐嬷嬷差不多的想法。
她一直都明白,自己的体面,是徐氏给的,所以,她对徐氏一向忠心。
她伺候徐氏这么多年,早也已经摸清了徐氏的心思。
徐氏最在乎的,莫过于永宁侯府的脸面,可是,最近几年,永宁侯府的声势越来越差,在邺京城一圈贵裔之家中,早已排不上名号了。
说白了,永宁侯府如今,不过是空有个侯爵的名头罢了。
徐氏这些年,一直致力于,想要恢复永宁侯府的声望。
可惜,子孙后代出息的没有几个,顾家在朝中没有实权,也就意味着,没有说话的权利,所以,徐氏一直是有心无力。
即便徐氏能舍下脸面,自己出去走动,可是,也得能打进那个圈子才行。
进不去最顶级的那个圈子,就算是走动了,也没什么大用处。
左相在朝中也并没有什么实权,但是,人家的位置摆在那里,总不是一点儿话语权都没有的。
所以,左相夫人请人听戏,才能请得动。
第二百二十九章:两极
徐氏盼着走进那个圈子,已经很久了。
如今终于有了机会,自然高兴。
这一高兴,心里头的气,也就散了不少。
虽说,若是安笙能将这些药材,托在普云大师的名下,送到军中,那么顾家得到的好处,远不止现在这样。
但是,徐氏自己也明白,这事也并没有那么容易。
普云大师一旦破例,这往后,求到他门下的人,便要多了。
所以,徐氏自己也明白,普云大师很难会为了顾家,破这个例。
安笙不过是普云大师一个俗家弟子而已,就算普云大师还算待见她,也不见得有这么大的面子。
徐氏方才跟安笙那般,也不过是没得到确切消息,怕最后做了无用功,所以撒邪火而已。
如今见到了成效,得到了确切的好处,她自然也就不生气了。
贪多嚼不烂。
恢复家声这件事,也得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来,徐氏自己也明白。
“盼夏,待会儿你派人去给各房传个话,就说我没什么大事了。”徐氏视线落到面带甜笑,一脸喜色的盼夏面上,不由更加满意。
这丫头是个好的,有眼色,又听话,办事还牢靠,这个年纪能有这番作为,已是难得了。
不过,这也都是自己调教得好。
思及此,徐氏心中不由划过一丝得意。
“老夫人放心,奴婢待会儿就差人去送信儿。”盼夏福身应道。
徐氏想了想,又吩咐道:“待会儿你再亲自去一趟玉笙居,将那个赤金石榴镯子,给二小姐送去吧,今早我没睡好,脾气有些急,别叫二小姐多想。”
“奴婢省得了,老夫人放心,奴婢过会儿就亲自过去。”
盼夏应完了徐氏的吩咐,漆黑的眸子一转,提醒道:“老夫人光惦记别人,也该惦记惦记自己不是,您要出门去听戏,是不是要新做一套衣裳呢?奴婢看着,前几日收进来的那几块料子,都不错,颜色花样都极衬老夫人。”
徐嬷嬷听见盼夏这样说,也点头附和道:“盼夏说得对,老夫人是该做几套新衣裳了,您见天儿地惦记别人,也该惦记惦记自己呀,前几日诸位小姐们做新衣裳,奴婢就说,您也该做几套,您嫌麻烦,偏不依,可您看看,如今还是要做吧。”
“好,就听你们的,做两套新衣裳,给你们俩也都做两套,挑些好料子,从老身的私库里出。”徐氏笑呵呵地道。
徐嬷嬷和盼夏闻言,都笑着福身应了。
松鹤堂里气氛一派欢乐,方氏的听雪堂里,却人人自危。
方氏攒了一肚子气回来的,脸色极为难看,听雪堂里的丫鬟仆妇们,都不敢在方氏面前晃悠,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迁怒了。
方氏这气,大部分都是宋氏挑起来的。
自从顾菱那件事出了之后,宋氏就一直明里暗里,拿些细小的事情恶心她。
但是,一等她攒足力气,准备回击,宋氏却又缩回去了。
可就是这样,才更加叫她气闷。
若宋氏不管不顾地闹起来,她反而好回击,可宋氏这样,状似不疼不痒的,她也不好下死力气去弄。
今儿就是这样。
宋氏也知道,在徐氏跟前闹起来,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就一直拿些不轻不重地话刺激她。
真是够让人厌烦的。
方氏重重叹了口气,眉头紧锁地坐在椅子上,手指不自觉地拨动腕间的玉镯,一副极为烦躁的样子。
方妈妈见方氏这样,想了想,走上前去,劝道:“夫人还是莫要为这些小事生气了,没的气坏了您自己的身子,岂不更叫亲者痛,仇者快?那些人,就是想要见您这样,才那般说话,您心思最是通透,怎么会想不明白这点子事呢?”
别人能躲,她却不能躲。
她跟方氏是荣辱与共的,她在这府里的地位,都是依着方氏带来的,所以,方氏犯了糊涂,别人能躲,她却不能。
她得时时刻刻提醒着方氏,帮着方氏,就是帮她自己。
好在,方氏还算能听得进去她的话,所以,方妈妈才敢在方氏怒时,上前去劝。
果然,方氏听了方妈妈的话,脸色便稍稍缓和了一些。
“妈妈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就是气不过,你说宋氏一个商户女,怎敢与我这般说话!她一个没头没脸的低贱商女,凭的什么!”
方氏说到生气的地方,口气也不由地拔高了。
“夫人慎言,”方妈妈听见方氏这话,吓得忙用帕子遮住了方氏的嘴巴,“奴婢知道夫人生气,也知道夫人说得没错,可您也该知道,在这府里头,很多心里明白的事,却不能说出来,您也说了,她身份不配,您又何必跟她生气呢,没的自降身份不是?”
方氏听见方妈妈这话,心头气稍渐歇。
又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方氏勉强将心里的怒气压了下去,“妈妈说的,我都明白,你放心吧,我也不过在你面前,念叨几句罢了,还不是被那个没脸的,气得狠了。”
“奴婢知道,夫人一向有分寸,都是那些个眼皮子浅的,气着您了。”方妈妈见方氏脸色缓和了,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也是有你在我身边,才能在我失了方寸时,用心规劝,否则的话,我也可能做出后悔的事情来。”方氏叹息一声,打从心眼里往外,觉得方妈妈顶用。
“奴婢是夫人的人,心自然是向着夫人的,这种外道的话,夫人可千万不必说了,没的折煞奴婢啊。”
“你是好的,我都知道。”方氏闻言,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拍了方妈妈一下。
方妈妈见方氏笑了,这才也露出了笑模样。
有了方妈妈这一苦心规劝,方氏的气,终于算是渐渐消了下来。听雪堂的气氛,也终于不那么紧张了。
院里的仆妇丫鬟们,知道方氏不生气了,这才敢各自忙各自的去。
待到一个时辰后,松鹤堂里送出消息来,说徐氏没事了,各房各院,才终于都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阵风总算是刮过去了。
第二百三十章:安抚
盼夏应徐氏的吩咐,带着那只赤金石榴镯子,去了玉笙居。
听说盼夏来了,青葙赶紧放下手里的事,亲自迎了出去。
“盼夏姐姐来了。”
青葙笑得一双杏眼微微眯着,显得很是可亲。
盼夏也笑得分外亲热,拍了拍手中的锦帕,道:“老夫人差我送点儿东西给二小姐,二小姐这会儿忙吗?”
“小姐不忙,刚听说老夫人身子好了,小姐喜得说,要去向佛祖还愿呢,方才小姐一回来,就跟佛祖许了愿,说若是老夫人能好,愿茹素三日。”青葙音色清亮,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点儿微微邀功的意味,不明显,但是也不至于叫人轻易忽略。
盼夏是徐氏身边的大丫鬟,带在身边调教了那么久,最会听话听音。
自然不会忽略青葙语气中,那点点邀功的感觉。
她心想,到底是从庄子上来的,规矩就是短了些,做了一点子事,就惦记着叫人知道,实在是有些浅薄。
不过,心里这样想,盼夏却没表现出来,而是十分配合地做出感动的样子,“二小姐有心了。”
“小姐说,只要老夫人好了,就行了。”青葙说着,有些羞赧地笑了笑,“姐姐快里面请,小姐正在里头等着你呢。”
盼夏含笑点点头,跟青葙一起进了小堂厅。
一进去,就见安笙坐在桌边。
盼夏忙快步走过去,赶在安笙站起来之前,福身问安道:“奴婢见过二小姐。”
“快别客气,坐下喝杯茶吧,青葙,快看茶。”
青葙闻言,忙脆声应了一声,然后给盼夏倒了杯茶,又给安笙添了茶。
“盼夏姐姐坐下喝杯茶吧。”青葙让道。
盼夏接过茶杯,谢了一声,浅浅饮了一口后,又放回了桌上。
她并没有坐下,而是将手中的锦帕打开,露出了里面的赤金石榴镯子,给安笙看。
“这是老夫人命奴婢给二小姐送来的,老夫人说,今早她起了,身子不爽,脾气有些急,倘或哪里说话说得重了,叫二小姐别在意。”
安笙闻言,立即站了起来,满面惶恐地摆摆手,“这可如何使得?别说祖母没怎么着,就是怎么着了,也是应该的啊,我一个小辈,如何能在意呢?虽说长者赐,不敢辞,可这东西,我却不能收,只要祖母好了,那就行了,我真的没什么的。”
“二小姐就别客气了,您孝顺老夫人,老夫人也爱惜您啊,这东西是老夫人叫奴婢送来的,若再这么拿回去,老夫人定要责怪奴婢办事不利,二小姐行行好,就当心疼奴婢,快收下吧。”
“这......”安笙一脸为难。
盼夏见状,忙将镯子一把塞进安笙手中,笑说:“二小姐最是心善,奴婢知道,这就当您心疼奴婢了。”
“既然姐姐这样说,我也不敢再推辞了,还请姐姐替我传个话给祖母,待晚些时候,我再去谢恩。”
“二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将话给您带到的。”
“姐姐办事,我自然放心。”安笙笑着点点头。
“那,东西既然送到了,奴婢就先回去了,老夫人那里还要人伺候。”盼夏说着,便冲安笙福了福身。
“既如此,我就不留姐姐了,青葙,快替我送送。”
“是,小姐,”青葙福身应道,然后,转身面向盼夏,“盼夏姐姐,奴婢送你出去吧。”
盼夏笑着点点头,跟青葙一起出去了。
将盼夏送到了院门口,看着人走远了,青葙才转身回去。
一回去,就见安笙手中把玩着那个赤金石榴镯,面上带着淡淡地笑。
见青葙回来,安笙才将手里的镯子放下,吩咐道:“去厨房里头传个话,就说我要茹素三日,叫她们做菜的时候注意些。”
“是,小姐。”青葙颔首应下,然后转身去了玉笙居的小厨房。
......
盼夏回了松鹤堂,将玉笙居里的情况说给徐氏听。
虽然她心中瞧不起青葙邀功的小家子气举动,但是,却不会隐瞒。
她之所以能做到徐氏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凭的可不光是一张巧嘴。
最重要的是,她拎得清。
她从不自作主张,隐瞒下面的事,不叫徐氏知道。
但凡她知道的,她都会说给徐氏听,到时候,该怎么办,自有徐氏自己拿主意。
怎么说,安笙也是主子,按规矩来说,安笙的事情,自然轮不到她做主。
徐氏听完了盼夏的话,便轻轻地点了点头,面上也带出了几分满意,“还算她是个有孝心的,总归不是一无是处。”
盼夏也不多话,静静地垂首站着,等候徐氏吩咐。
片刻后,便听徐氏道:“我记得,今儿的晚膳,应该有道素鸡,你记着,待会儿厨房里做好了之后,差人给玉笙居送过去一份。”
“奴婢省得了。”盼夏颔首应是。
“外头起风了,老夫人可要再睡会儿?奴婢将窗子放下来吧?”
今日天气本来极好,可午后,却忽然起了风,徐氏昨夜没睡好,倒是真的,并非只是做戏,因而盼夏才有此一问。
徐氏闻言,转头看了眼外头,淡淡地道:“那就歇会儿吧,你将人都带出去,我不叫,都别进来了。”
说罢,徐氏便自己往下挪了挪,要躺下。
盼夏见了,忙快步走过去,将徐氏扶着躺好,又给徐氏仔细掖了被角,然后,才对门口伺候的两个丫鬟摆了摆手,叫人先退出去。
人都走后,盼夏自己关了窗子,也轻手轻脚地出了内室。
室内点着安息香,清淡的香味,很能舒缓人心,安抚睡眠,没一会儿,徐氏便睡着了。
盼夏守在门外做针线。
徐嬷嬷回来,见徐氏屋里的丫头们都站在外头,便知徐氏可能在休息。
她也没问这些丫头,自顾进了正堂,然后,快走几步绕进了后堂。
一进去,就见盼夏守在徐氏的卧房门口,在绣花样。
“老夫人睡了?”徐嬷嬷轻声问道。
盼夏闻言,忙放下手里的绣品,站了起来,冲徐嬷嬷福身道:“妈妈回来了,老夫人刚睡下,妈妈可是着急跟老夫人回话?”
第二百三十一章:情势逼人(加更一)
“不急,”徐嬷嬷摆摆手,“老夫人好容易睡着了,还是先别打搅她了,我待会儿再回话也不迟。”
徐氏让徐嬷嬷出去打听,这次左相夫人请人听戏,都请了哪几家。
徐嬷嬷听命出去,打听了好半天,终于打听出来了一些。
正想回来跟徐氏说呢,哪想徐氏却睡着了。
不过,既然徐氏睡了,徐嬷嬷自不会打搅她。
昨夜徐氏睡不着,她跟盼夏是一直伺候着的,所以知道的很清楚。
现在徐氏好不容易睡了,不管什么事,还是等徐氏醒了再说吧。
盼夏也是这个意思。
本来徐嬷嬷不回来,她也不敢离开,徐氏交代的事情,她也还没来得及去办。
这会儿徐嬷嬷回来了,她也放心将这里暂时交给徐嬷嬷,先离开一会儿。
“老夫人吩咐奴婢去交代小厨房,晚膳的素鸡,给二小姐那里也送去一份,劳烦妈妈帮奴婢先看一会儿,奴婢去去就来。”
“你去吧,我先看着这里,老夫人若醒了,自有我呢。”徐嬷嬷颔首答应道。
盼夏福身道了谢,然后转身出了徐氏的房间,往松鹤堂的小厨房方向去了。
徐氏收到左相夫人请帖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各房各院。
只不过,有知道的早些的,有知道的晚一些的。
帖子是顾新海接的,方氏自然知道的最早。
不过,她这次,倒也不太有心思。
主要是,顾凝薇的事情才过去不久,她就怕自己现在出门去走动,会有人提起这件事,闹了不愉快。
若只是闹点儿不愉快,那还是小事。
她最怕的,还是被人提起这件事,于女儿名声有碍。
按理来说,徐氏要出门去听戏,自然要带着她这个嫡长媳妇的。
但是,方氏估摸着,徐氏这一回,恐怕是不会带她了。
她能想到出门会被人指指点点,徐氏自然也会想到。
好容易收到了左相夫人的帖子,徐氏必然看重,定不会允许出差错。
所以说,徐氏应该宁愿不带人,也不会带自己了。
但是,如果真的不带一个人出门,恐怕更不好听,方氏猜测,徐氏多半应该带沈氏出门。
宋氏一个商户女,这种场面,是带不出手的。
而自己又不能去,那么,能带得出手的,也就是沈氏了。
只要不是宋氏就好。
宋氏再牙尖嘴利,见不得她好,也还是摆脱不了商户女的低贱身份。
怎么说,宋氏在这个家里头,都是排不上号的。
有钱又怎么了?
不过满身的铜臭味罢了!
思及此,方氏顿觉心里痛快极了。
方氏这边自觉痛快,宋氏那里,就是不痛快了。
跟方氏想的一样,宋氏从知道徐氏接到了左相夫人的帖子后,脸色就不怎么好。
她知道自己出身不高贵,就算家缠万贯,也依然摆脱不了她低贱的出身。
但凡府里有什么露脸的事情,总是轮不到她。
徐氏只有让她拿嫁妆来填补中空的时候,才会对她特别好。
她一直都明白。
但是明白归明白,很多时候,她却不能拒绝。
她的身份,嫁到永宁侯府,怎么说都是高攀。
哪怕她们老爷不过是个庶子,可也还是侯爵之家的庶子,身上也是有功名的。
甭管这功名是怎么来的,至少配她一个商户女,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世道,人人都喜欢钱,事事都离不开在商言商,可是商人的地位,在真正的贵人眼中,总是上不了台面的。
宋氏再恨,也没有办法。
她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女儿,一定不能像她一样。
她一定要为女儿,谋个好人家才行。
要为女儿谋好人家,指望方氏,那是不可能的,方氏不害她们母女,就已经不错了!
所以只能指望徐氏。
思及此,宋氏杏眼微眯,食指下意识地轻轻叩响了手边的描漆案几,瞧着似在思索什么。
片刻后,宋氏招过贴身大丫头兰英,吩咐道:“你去,将我收着的那两匹蜀锦缎子拿出来,送到老夫人那去,就说我新得了这两匹好缎子,孝敬老夫人的。”
“是,夫人,奴婢这就去。”兰英恭声应是。
她没劝宋氏,就是明白宋氏的心意。
宋氏讨好徐氏,她从来不拦着。
老夫人是这个家里真正说一不二的人,大夫人再张狂,在老夫人面前,不还是老老实实,不敢越矩?
三房地位本就尴尬,想要在府中立足,除了用钱周旋,最重要的,就是要讨老夫人高兴。
老夫人收到了左相夫人的帖子,要去听戏,必然要做新衣裳,她们夫人这时候将好料子送过去,就好比是瞌睡时给送了枕头,正合心意。
蜀锦的缎子,大部分,那可都是贡品,一般人家,没有特殊渠道的,怎么可能会有。
她们夫人这两匹,还是舅爷花了大力气,托在蜀地做布匹生意的朋友,帮着淘来的呢。
夫人一直没舍得动,如今到底是没收住。
罢了,总归是给了老夫人,至少能换来好处,不像二小姐,好好的贡缎,自己一点儿没捞着不说,还没叫人记着好。
打住,贡缎那件事,可万不能提。
大夫人一直怀疑,大小姐的裙子,是被谁动了手脚,她们可不能自己送上门去叫人怀疑。
兰英将心里的念头都压下,准备赶紧先去将缎子找出来,送到松鹤堂去。
才一转身,又被宋氏叫住。
“等等,将我收着的那套翡翠首饰,也一并送过去吧。”宋氏狠了狠心,吩咐道。
兰英闻言,不禁微惊,“夫人,这礼,是不是有些太重了......”
那套翡翠首饰,夫人可是攒了许久,准备将来给她们小姐做陪嫁的。
为的就是让小姐嫁到夫家后,能有趁手的东西,讨好婆母,可这会儿怎么突然要给老夫人了?
宋氏也心疼。
她能不心疼么,那可是实打实的好东西,她自己都舍不得动,就打算给女儿留着呢。
可是,女儿想要嫁个好人家,就少不了徐氏帮忙。
若徐氏不肯用力气,她准备再多的东西给女儿,也用不上。
所以,只能先将徐氏哄高兴了,将来,女儿的亲事,徐氏才能上心!
情势逼人,她也是没办法啊!
第二百三十二章:心知肚明(加更二)
“送过去吧,菱儿出嫁还得几年,她的嫁妆,我还能再攒,可讨好老夫人,却是刻不容缓的,没点儿付出,你当那个老太婆,会真心替菱儿考虑吗?”宋氏说着,面上便露出了几分无奈。
“是,夫人,奴婢这就去。”兰英听到宋氏这样说,也不敢再劝。
宋氏说的,也都是真的。
徐氏那个人,要没点儿实打实的好处,根本不可能惦记他们一房。
夫人的无奈,她自是清楚的。
兰英将东西都找出来了,给宋氏过目之后,便亲自送去了松鹤堂。
她到松鹤堂的时候,徐氏刚刚小睡醒了。
听说她带着东西过来了,想了想,便叫盼夏将人带到了屋里。
兰英忙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跟着盼夏进了徐氏的屋子。
“奴婢见过老夫人。”兰英抱着一堆东西,但行礼的规矩,却很是周全。
徐氏见状,不由满意,温言摆手叫了起。
兰英谢过之后,才抱着东西又站了起来。
徐氏自己讲排场,却不喜欢底下人有样学样。
因而,兰英来送东西,也不敢叫人帮忙,只自己抱着一堆,就过来了。
徐氏像是才看见兰英拿着那么多东西似的,冲盼夏嗔道:“快帮着拿一拿,仔细将兰英累坏了,你们三夫人心疼。”
盼夏闻言,忙福身应是,然后走到兰英身边,帮着将那两匹蜀锦先拿了下来。
“老夫人折煞奴婢了,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哪里会累着,”兰英拘谨地福身谢恩,然后忙着又道,“我们夫人前几日,接到了舅爷派人捎来的礼,其中就有这两匹蜀锦,夫人一直愁着,该怎么安排分配才好,本想着,来求老夫人帮着安排,不想老夫人又犯了头疾,夫人就没敢吱声。”
“谁知也是巧了,正听说老夫人要出门听戏,夫人想着老夫人已经许久没做新衣裳了,便命奴婢将这两匹缎子,直接给老夫人送过来了,正好这两匹缎子颜色花样都极衬老夫人,能给老夫人用,也是它们的福气。”
“还有这套翡翠首饰,夫人攒了许久,一直想要凑成一套给老夫人,也是赶巧了,就在前几日,舅爷送礼过来,就带了一个配套的簪子,夫人就让奴婢一道送过来了。”
兰英虽然拘谨,但声音清脆,吐字清晰,徐氏听得倒是甚为满意。
当然,这个时候,兰英就是个貌丑无盐,声音含糊,说话不清不楚的,徐氏也会满意。
主要是,宋氏让她送来的这两样东西,可是送进徐氏心坎里去了。
她收的那些料子,也是好的,可总好不过这蜀锦。
还有这套翡翠首饰,一看就知成色极佳,是上好的东西,带出去必然有面子。
她已经几年没打新的贵重首饰了。
宋氏这会儿送了这套首饰来,可不是正合适么。
“好好好,”宋氏笑眯眯地,迭声叫了三声好,“你们夫人是有孝心的,我都知道。”
“这都是应该的。”兰英笑着回说。
徐氏也笑了笑,然后问:“你们小姐病了有几日了,现在怎么样了?我这老了,事情一多,就容易忽略一些,这几日也忘记差人再去看看了。”
兰英闻言,忙福身答说:“回老夫人的话,小姐已经好多了,劳老夫人惦记了,小姐这些日子不能来给老夫人请安,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呢。”
“她病了,急着请什么安呢,就该好好养病才是,其他的,万别多想,你回去,将我的话带给你们小姐,嘱咐她好生养病就是,要用到什么药,也别不舍得,只管用就是。”徐氏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
“是,老夫人。”兰英垂着头,恭声应是。
她知道,徐氏这话只是客气,要真是从公中库里拿了什么名贵药材,给她们小姐治病,徐氏定然心疼。
夫人也知道这点儿,所以从不指望这些。
别说小姐这次是假病,便是真病了,也不会真信徐氏的,用什么药材,都从库房里出就是。
她们还不差这几个药钱。
小姐若真要补身子,跟舅爷说一声,大有上好的药材,送到她们手里。
不过,即便心里清楚,但徐氏这话,也不能不应。
不仅得应,还得恭恭敬敬地,感恩戴德地应下。
哪怕徐氏不过是因为,收了她们的大礼,不好意思,才假模假式地关心一下小姐的身子,她们也得欣然应着。
这就是庶出子女的悲哀。
她们老爷都不是老夫人的亲生子,小姐就更加差着一层了。
兰英又听徐氏交代了几句话,见徐氏面色有些疲惫,便极有眼色地退下去了。
兰英走后,徐氏看了看桌上放着的两匹蜀锦跟那套翡翠首饰,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满意。
因而,便同徐嬷嬷和盼夏道:“这老三媳妇,也是个有心的。”
“三夫人是您的儿媳妇,自然惦记您。”徐嬷嬷笑着应了一声。
“老夫人仁善,几位夫人,还有众位少爷和小姐们,自然也都孝顺。”盼夏也拣着徐氏爱听的话附和道。
徐氏听了她二人的话,果真笑了起来,“你们都是嘴甜的,惯会哄我,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么,这老三媳妇,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必然也有她的小心眼在,她想要的,我都明白,无非是想要我上心些,替顾菱谋个好夫家。”
徐氏人老,可心却不糊涂,反而清楚着呢。
宋氏打的什么主意,她都明白。
但其实,就算宋氏不这么讨好她,她也不会随随便便将顾菱嫁出去。
身为顾家的女儿,哪能一点儿用处都派不上呢?
家里的女孩子挑夫家,那都不能随随便便就挑了。
眼下她们自己争来争去,她之所以一直没吱声,一是因为,顾家现在地位不上不下,不好谋划,二则是因为,家里的女孩子年纪还都不算太大,并没有到了,要急着找婆家的地步。
这女子嫁人,可是大事,她不得不慎重考虑衡量了才行。
每一个女孩该嫁到什么人家,能给家里带来多大好处,这些都是要仔细斟酌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荣辱与共”(加更三)
宋氏派兰英到松鹤堂送东西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永宁侯府。
沈氏听了,倒是没什么动静,只笑笑,没有说话。
方氏自是生气的。
宋氏此举,很明显是在讨好徐氏,谁都看得出来。
方氏虽生气又被宋氏抢了先,但是,一听说宋氏送去的东西,也只好含恨将气压下去了。
这些东西,她确实送不去。
首饰倒还好说。
她再怎么着,几套拿得出手的首饰,还是有的。
只不过,全都是她自己的陪嫁,她自然不想给徐氏。
主要是那蜀锦,她确实弄不来。
徐氏最要脸面,宋氏这两样东西送的,算是送到徐氏心坎里去了。
方氏再生气,也自知不敌,于是便只能想办法从别的地方,找补出来。
方氏眼底冷了冷,轻哼一声,对袭香道:“你收拾一下,随我去趟老夫人院里。”
“是,夫人。”袭香闻言,忙颔首应是。
方氏想了,徐氏这趟出门,按理,应当带着她去,但是,因为右相夫人寿宴那事,徐氏现在必然不愿意带她出门,可这话又不好说。
所以,她得替徐氏将借口想好了,送过去,叫徐氏满意才行。
拼财力,拼不过宋氏,眼力见儿若再不如人家,可要遭徐氏不待见了!
方氏带着袭香去了松鹤堂。
徐氏听说她来了,眼珠微微一转,心里便有了个大概。
“叫她进来吧。”徐氏对盼夏道。
“是,老夫人。”盼夏颔首应是,然后转身出去,请方氏进来。
方氏进到徐氏房里,先给徐氏行了礼,“媳妇听说娘好了,便想来亲自看看,不亲眼见到娘没事了,媳妇这心里,总是不安啊。”
方氏并没有直言来意,而是先关心起了徐氏的身子。
徐氏面上淡淡地,“已经没事了,你何必还特地跑一趟来。”
“娘的事,当然是最大的事,媳妇这也不算特地跑过来,”方氏看出徐氏不想听她说这些,便话锋一转,直明来意,道,“正好媳妇有件事,想跟娘商量,所以便跑过来了,还请娘别嫌我。”
徐氏哼笑了一声,“我没事嫌你做什么,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是,娘,”方氏闻言,赶忙应道,“在娘面前,媳妇也不敢诳语,更不敢隐瞒,是这么回事,媳妇方才听说,娘接了左相夫人的帖子,过几日要去听戏,这按理来说,娘要出门,媳妇该跟着去伺候才对,可是,薇儿才闹了那件事,媳妇就怕跟着娘出门了,那些个眼皮子浅的,见了媳妇又要胡说,若媳妇自己,听了那些话,自是没什么的,可就怕娘听了觉得糟心,因而,媳妇便想,这次,还是劳烦二弟妹代劳,陪着娘出门吧,二弟妹也是周全得体的人,想来必然能伺候好娘的,至于媳妇,因在病中,怕过了病气给贵人们,这次就先不去了,娘您说呢?”
她这么说,自然不是因为多向着沈氏。
只是因为没有办法,不得不推举沈氏而已。
虽说,按规矩来说,徐氏只能带着她跟沈氏出门。
但是,宋氏卖乖,送了那么贵重的东西给徐氏,难保徐氏不会脑子一热,就想将宋氏也带着了。
宋氏送那么贵的东西,多半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呢,她偏不叫她如意!
她就得好好提醒提醒徐氏,按理,只能带她跟沈氏出去,才不能打她徐氏的脸。
就算宋氏送再多的东西过来,也还是个商户女,就是不能带去赴这样高端的约!
你以为,这京都里头,出门赴约都是随随便便,怎么高兴,就怎么来的?
想得倒美!
那可都是有规矩的。
就算没有人明着说出来,可各家各户之间,都明白这些规矩。
这些规矩,都是多少年传下来的,约定俗成的,岂是谁想改,就能改的?
你若非要破坏规矩,那也成,只不过,你再也别想进到那个圈子里去,就是了。
徐氏自然不会做这种自断后路的事。
她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要带宋氏出门。
她也不想带方氏。
方氏说的没错,她是害怕带着方氏出去了,有人说三道四,徒惹闲气。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倒不如一开始就不带着方氏。
方氏不在,就算有些人想说什么,总也不会太过。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说几句酸话,暗暗挖苦几句,就顶了天了。
她确实不想带着方氏,但是,按理又要带着。
本来,她刚才也在跟徐嬷嬷和盼夏商量这事呢,没想到商量了一半,方氏自己就来了。
还算她识趣,知道自己不便跟着出去!
“你这话说的,倒也在理,咱们婆媳之间,说话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既然你能考虑到这些,我也就不瞒你了,你说的这事,我也确实考虑了,不得不说,你想得还算周到,既如此,这事就这么办了吧,你记着约束好下面的人,都别乱说话就是。”
徐氏也不想跟方氏打机锋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里又没有旁人,也没必要再拐着弯儿说了。
事情是方氏自己提出来的,她觉得有理,应了也是应该的。
“娘所言极是,媳妇知道该怎么做了,娘您就放心吧,媳妇一定会约束好手底下的人,不叫她们乱说话的,不过,二弟妹和三弟妹那里......”方氏说着,便停住不说了,只拿眼去瞧徐氏。
徐氏见她这样看自己,便轻轻哼了一声,道:“她们那里,我自会派人去说,你只约束好大房的人就是了。”
“是,娘,媳妇省得了。”方氏垂首恭敬应是。
“行了,若是再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那,媳妇便先行告退了。”方氏听到徐氏的话,忙起身告辞。
徐氏点了点头,道:“去吧。”
方氏带着袭香,离开了松鹤堂。
方氏离开不久后,徐氏就派盼夏和徐嬷嬷,分别走了一趟二房和三房,将她的意思传达给沈氏和宋氏,叫她们都约束好自己房里的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徐氏相信,沈氏和宋氏也都是拎得清的,不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第二百三十四章:优柔寡断
大军出征次日,一道粮草馆勾结“奸商”,以次充好,倒卖军粮的折子,便呈上了惠帝御案。
折子先呈到了太子手中,太子看过之后,顿时惊怒交加,立即带着折子进了宫,将折子亲手呈给了惠帝。
惠帝看完太子送来的折子,当即大怒,失手将折子摔了出去。
彼时御书房中,只有太子跟惠帝身边的总领太监常公公。
常公公见惠帝怒极摔了折子,正要蹲下去捡,却被太子伸手阻止了。
太子阻了常公公,自己亲自弯下腰去,将折子捡了起来,又重新放回了惠帝的御案上。
“父皇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太子言辞恳切地劝道。
惠帝听到太子的劝说,气稍渐歇,但还是气恨难平。
他好容易下定了决心,让陆铮带兵出征了,却没想到,有人敢在粮草上动手脚。
临出征前,兵部不是报说,粮草皆已齐备,并无问题吗?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他是不想打仗,可是既然决定打了,自然也想打胜仗的!
行军打仗,粮草乃重中之重,这些人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这种小动作!
当真活的不耐烦了!
“这邹胜,真是好大的狗胆,竟敢勾结商人,企图倒卖军粮,这等乱臣贼子,其罪当诛!”惠帝恨声道。
太子是知道内情的,闻言目光微微一动,垂首道:“儿臣有一愚见,还请父皇容禀。”
“你说。”惠帝听到太子这话,也没有犹豫,皱着眉头叫太子快说。
“是,父皇,”太子颔首应道,“儿臣以为,此事应该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邹胜是此次的粮草押运官不假,但他再怎么胆大包天,应该也不至于敢勾结商人,做倒卖军粮的买卖,父皇英明神武,这种事,即便陆将军不发现,也瞒不过父皇的法眼,邹胜一个从六品的官员,哪里这么大的胆子,敢做这种事呢?”
“太子的意思是,有人替邹胜撑腰,他才敢做这种事?”惠帝听出了太子的言外之意。
太子闻言忙拱手恭声道:“儿臣只是斗胆揣测,父皇圣明,相信自有决断。”
惠帝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朕想了想,太子此言,确实有道理,邹胜不过是个小小的粮草官,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将这么多稻糠麸皮混进军粮里,然后再倒卖军粮出来,看来,有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手脚不老实啊。”
他是不爱打仗,但也不代表他能容忍,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有些事能容忍,有些事,却不能忍。
为君者,都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利,掌控一切的能力,就算惠帝奉行中庸,骨子里依然有为君者的霸道。
所以,他能自己放权给底下人,却不会愿意见到,底下人瞒着他胡来。
陆铮带兵出征,那是他钦点的,邹胜倒卖军粮,那就是在打他的脸!
皇上的脸,是那么好打的么?
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邹胜必须死!”惠帝恨恨地道。
邹胜不死,难消他心头之恨。
一个六品的小官,都敢干这种掉脑袋的大事了!
将他这一国之君,置于何地!
“父皇圣明,邹胜确实该死,可是,儿臣是想,他死了倒是死不足惜,可他背后的人......”太子虽知道邹胜背后都牵扯了些什么人,却不能说出来。
这话说出来,必要引来皇上猜忌。
但是,太子也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德郡王背后的人是谁,他们都知道,就算德郡王和邹胜这次做的事情,跟汪德蒲没有关系,可是,必然跟汪昌平脱不开关系。
汪昌平此人,贪心有余,计谋不足,可不能跟他父亲相比。
汪德蒲老奸巨猾,他若是出手,必然不能做这么明显的事情。
让他不明白的是,德郡王这次,为何要参与进来?
德郡王不像是这般冲动,贪图小利的人啊?
惠帝听了太子的话,也有些犹豫。
按太子所言,邹胜背后,必然还有其他朝臣牵连其中,而且,估摸着身份应该还不低。
这朝中身份不低的朝臣,可不老少呢,哪一个动起来,似乎都不那么容易。
惠帝一想到这些,就有些犯愁。
他这人寻常无事时,倒还好,可一旦有事,就经常有些犹豫不决。
可为君者,最忌讳优柔寡断。
惠帝偏偏就改不了这个毛病。
因而,这些年对太子总是忽远忽近,时而信任,时而又忍不住怀疑。
就因为这样,太子才不敢有太大动作。
就连跟朝臣走动,也不敢过于亲密。
就怕惠帝怀疑他有所居心。
所以这一次,尽管太子知道详情,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小心地引着惠帝,往深了去想。
但是,若惠帝打定主意不想深查,他们也只能就此作罢。
毕竟,他们手中也没有掌握要紧的证据,能直接指正德郡王一行,跟倒卖军粮的事情有关系。
他们所知道的,也只是文韬从萧良口中套出来的几句话。
惠帝犹豫了半晌,才道:“这行军打仗,粮草乃是重中之重,若此时再浪费时间深查下去,反倒要耽误陆铮他们行军,依朕之见,还是先将粮草的问题解决了,再来说其他的,至于邹胜...必须得死!太子觉得,朕这样安排,可好?”
“父皇决断英明,儿臣叹服。”太子颔首应道。
皇上都这样说了,他除了附和,还能说什么呢?
他现在还没到了,能跟皇上分庭抗礼的地步。
既不能,便只能韬光养晦了。
惠帝见太子应和了自己的决断,也甚为满意,含笑点了点头。
之后,惠帝命人拟好圣旨,邹胜押解回京,择日处斩,再命陆铮清点随军粮草,视情况进行补给。
这个差事,惠帝便直接交给太子安排人去办了。
这是变相的安抚,太子明白。
因为惠帝没有同意他的谏言,所以,用一点儿好处,安抚安抚他。
这是为君者驭下惯常用的手段,太子很清楚。
他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只恭声颔首应下,然后领了命令,出去办事去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人靠衣装
太子离开了御书房,便直接给陆铮写了一封手书,派心腹暗卫,亲自送到陆铮手上去。
皇上不打算深查粮草的事情,他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动作,但还是有些事,得交代陆铮。
他绝对不相信,汪德蒲会什么都没做。
若粮草的事情,不是汪德蒲的手笔,那么,这老狐狸一定还有后手,在等着陆铮。
陆铮远在皇城之外,又要打仗,还要分心提防那些人,实在辛苦。
幸而,这次普云大师私下替陆铮配制了不少好药,总算是又多了一重保证。
而且,陆铮的能耐,他是知道的,那也不是谁想要害,就能害得了的。
等到了西北就好了,那里驻守的,大都是陆家带起来的镇北军,自会全力拥护陆铮。
到了军营里,陆铮就能应对自如了,汪德蒲再厉害,应该也不至于能将手伸到镇北军里去。
太子的手书,很快便送到了陆铮手中。
陆铮看完了太子的密信后,便直接放在烛火上,烧干净了。
陆文见陆铮看完信后,面色冷冷的,便问:“太子殿下怎么说?”
陆铮并未隐瞒陆文,直接道:“皇上不打算查下去了,说是怕耽搁行军速度。”
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陆文无奈地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什么。
说了又有什么用,不过叫将军更烦心而已。
不查就不查吧,只要粮草能补齐了就行。
陆铮也没说什么,看着手中的信烧成灰烬后,便拿出战报,跟陆文讨论战情了。
有些事,多说无益,既不能扭转局面,倒不如掌控当下。
太子说得对,最起码,这一回事情过后,大军粮草供应不至于会出问题了,这就行了。
他是去保家卫国打仗的,其他的事,都可以先放到后面再说。
至于太子担心汪德蒲安插人手在西北害他,他也不怕,他此次出征,除了带着普云大师送的秘药,还带着一件天下间独一二而的护身软甲呢,他什么都不怕!
思及此,陆铮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胸口,只觉胸口似乎有一团火在烧着,满心火热。
西北一战,只能胜不能败,这不过是匈奴一小部分兵力来滋扰边境,他若是吃了败仗,简直对不起安笙费心为他做的软甲!
......
邺京,永宁侯府顾家。
徐氏作势歇了一日,次日一早,便叫徐嬷嬷叫了京里有名的裁缝,替她裁制新衣裳。
左相夫人每次请人听戏,都足有三日,徐氏打算做两套衣裳,就这三天换着穿,正好。
既不张扬,又不打脸。
主要蜀锦的料子好,哪怕只是简单的样式,也遮不住这好料子的光彩。
徐氏越看,越觉得这两匹料子称心。
尤其是,裁缝来量尺寸的时候,也着意夸了她这料子少见的好,徐氏就更加乐得合不拢嘴了。
许久没这么高兴了。
徐氏当下就让盼夏赏了那裁缝。
裁缝喜笑颜开地道谢,又说了许多好听的恭维话。
因徐氏的衣裳要得急,裁缝量好了尺寸,就赶紧离开了。
蜀锦的缎子确实好,并不需要再绣什么花样,只要照着京里最近流行的样式,做两套新衣裳,就行了。
裁缝常年给这些贵裔之家的夫人小姐们做衣裙,经验十分丰富,手艺也够老道,想要赶工的话,并不是难事。
三日后,徐氏定做的两套衣裙,便取回来了。
上身一试,顿觉满意得不得了。
这老话说得好,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当真一点儿不假。
盼夏一面伸手替徐氏抹平衣袖上的细小褶皱,一面夸道:“老夫人穿上这套衣裳,可真是容光焕发,光彩照人。”
“胡说,”徐氏闻言,笑着嗔道,“老身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头发也白了,一脸的褶子,哪里还能光彩照人。”
话虽这样说,可徐氏的口气,分明是高兴的。
盼夏伺候徐氏这么久,哪能听不出徐氏的真正心思。
因而便作势拍了自己嘴巴一下,笑着道:“奴婢说的都是实话,老夫人怎么不信呢,老夫人就听不得奴婢说真话,您叫徐嬷嬷看看,奴婢说的,可错了?”
徐氏闻言,便笑着从铜镜里,看向徐嬷嬷。
徐嬷嬷见徐氏看她,立即走上前去,站到了徐氏身后,似模似样地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奴婢看着,盼夏这话也没说错,都是真的,老夫人确实光彩照人,一点儿不输年轻时候,瞧着倒是更有沉稳气度呢。”
徐氏被徐嬷嬷这话说的,更加高兴。
“你们两个啊,惯会打趣我这个老婆子,不行啦,都老了,哪里能比得了年轻时候了。”
徐氏说着,便含笑摸了自己的面颊一把,然后微微叹息了一声。
美人迟暮,这是没法子的事,徐氏当年,那也是京都里有名的美人胚子,可如今,到底是老了,脸上有了皱纹,头发也花白了,整日闷在这后宅里,操心家族兴旺,人就老得更快了。
不过,这世道哪有真不操心的人,徐氏能在永宁侯府里说一不二,已经知足了。
次日,徐氏带着沈氏,出门去左相府听戏。
临走之前,徐氏特地交代了宋氏,跟她说,方氏病了,她跟沈氏又不在家,让她照顾些家里,为了怕出乱子,还特地将徐嬷嬷留下了,让徐嬷嬷帮着宋氏看家。
宋氏知道,徐氏这是还她送布料和首饰的情呢,并非真心想让她管家,因而也不将徐氏这话当真,只装模作样地应了一声,然后带着一群小辈,将徐氏跟沈氏,送出了门。
送走了徐氏跟沈氏,宋氏就带着人回去了。
徐氏也不过能出去小半天,方氏也不是真病了,所以,宋氏并没有真的想帮着管家。
府里的奴婢每日该做什么,自己都知道,哪里又真需要她操心了?
不过,气一气方氏,倒也是行的。
思及此,宋氏便捏着帕子,脚步一转,对安笙跟顾安雅道:“大嫂病了,我听说你们俩都要去侍疾,正好,我也要去看看大嫂,不如我们就一道过去吧。”
她倒要去看看,方氏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第二百三十六章:拖下水(加更一)
安笙跟顾安雅听到宋氏说要跟她们俩一起去看方氏,自然不好拒绝,因而只能颔首应下。
宋氏见她们俩都点了头,便说:“那咱们这就走吧。”
“三婶先请。”安笙跟顾安雅不敢越矩,纷纷请宋氏先行。
宋氏倒也没再客气,转头带着人先走了。
方氏一听说宋氏要来看她,立即眉心倒竖。
她可不会天真地以为,宋氏真这么好心,会特地来看她。
“这女人必然没安什么好心,”方氏眉心紧紧皱起,“袭香,你快去看着点儿,等那女人来了,先看她如何说,你再进来告诉我。”
“是,夫人。”袭香福身应道,然后转身出了内室,到院里迎人去了。
袭香走后,方妈妈便低声道:“夫人也不必这样小心,奴婢料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三夫人必然不敢做什么。”
“这女人一肚子鬼主意,可说不准。”方氏仍然不敢放松。
“那奴婢也注意些。”方妈妈颔首道。
宋氏带着人来了听雪堂,一进院门,便见袭香迎了上来。
宋氏见状,一双杏眼微微眯起,心思瞬间一转,快走了几步,跟袭香正面碰上。
袭香福身见礼,“奴婢见过三夫人,见过二小姐,三小姐。”
“快起来了,”宋氏亲自扶了袭香一把,故作担忧道,“我听说大嫂病了,着急过来看看,怎么样,大嫂现在如何了啊?”
袭香垂首答说:“劳三夫人惦记了,夫人刚吃了药,已经好些了,并没什么大事。”
方氏因怕自己病了的消息被放出去,管家权被分走,所以,只让袭香她们对外说,自己的病,并不算很严重,只要吃几副药,就好了。
这样一来,等徐氏听完了戏,她就对外放出消息,说自己好了,什么都不耽误。
宋氏妄想分走她的管家权,做梦!
“大嫂怎么好好地,就染了风寒了?”宋氏一脸担忧,说着,又往方氏房间的方向看了看,然后,问袭香,“我们进去瞧瞧,可使得?”
袭香闻言微微一愣。
方氏刚才倒是真没交代她这个,只说让她盯着宋氏来做什么。
现在宋氏要进去,她是该应下呢,还是找借口回绝了?
袭香正犹豫呢,方妈妈从房间里出来了。
“奴婢见过三夫人,见过二小姐,三小姐,夫人听说几位来了,叫奴婢请几位进去呢,三夫人可是稀客,可得好好喝杯茶,再走。”方妈妈笑得很是亲热。
“哦?大嫂请我们进去?那可真得进去看看才行,正好,我还想亲眼见大嫂一面,确定她确实病的不重,才能放心呢?二小姐跟三小姐,怕也是这样想的吧?”宋氏说着,回头看了看安笙跟顾安雅,状似在征求二人意见。
“三婶所言极是。”安笙跟顾安雅纷纷附言。
方妈妈跟袭香一左一右地站着,请三人进去。
她二人直接将宋氏等迎进了方氏的卧房。
一进去,就见方氏靠在床头,见她们来了,便扯着唇轻轻笑了一下。
“三弟妹来了,袭香,快请三弟妹坐下,将我收着的雨前龙井拿出来,三弟妹最爱喝这个茶,快去泡了拿过来。”
宋氏闻言,立即快步迎到了床头,一把拉住了方氏搁在床边的手,“大嫂怎么好端端的,就染了风寒呢?莫不是夜里吹了风,吹伤了?大夫怎么说的,确定只吃几副药,就能好了?”
宋氏连珠炮似的,一口气问了好多个问题。
方氏被宋氏拉着手,强忍着没有抽回来。
刚要跟宋氏说,她没什么事,不用宋氏记挂了。
便见宋氏又转过头,急巴巴地对安笙招了招手,道:“二小姐医术那般高明,想必治个风寒,自不在话下,你母亲如今病了,二小姐可要好好给你母亲看看啊,最好是,能有什么特效药,一副药下去,便叫你母亲药到病除,才好呀。”
安笙闻言,不由暗暗叹息了一声。
她就知道,宋氏不会无缘无故拉着她来看方氏,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不过,宋氏既然已经这样说了,她便不能拒绝。
再看方氏。
宋氏刚说完那句话,她的脸色便微微变了一下。
虽然很快又恢复如常了,但是安笙还是注意到了。
看来方氏是不愿意叫她看病的。
其实不用把脉,她也看得出来,方氏并没有病。
这房中药味虽然非常浓重,但也就能骗骗外行。
骗她,是不行的。
这药味是硬生生熏出来的,可不是吃药染上的药气。
方氏聪明反被聪明误,做的太过了。
她以为将药味弄得重些,便能唬人,殊不知,倒起了反作用。
真正吃药的话,是不会留下这么浓重的药味的。
不过,这样唬一唬宋氏她们这样的外行,倒也唬住了。
要是她猜的没错,宋氏之所以叫她去给方氏看病,一是因为怀疑方氏没病,要吓唬方氏;二么,也是知道方氏不待见自己,故意来给方氏找不自在呢。
总归都是为了给方氏添堵。
最烦她们这些没完没了,层出不穷的小算计了。
关键你算计也行,别将她牵扯进来啊!
宋氏手伸的实在有些长了,几次三番借着她来给方氏添堵,却没问过她愿不愿意给她当这个枪使!
看来宋氏最近也是太得意了,才有这闲心,屡次拖她下水。
“二小姐想什么呢?难道给你母亲看病,还用多想么?”宋氏故作疑惑地看着安笙。
“三婶这话,实在叫安笙惶恐,”安笙闻言,便恭敬垂首道,“母亲病了,我着急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多想?就算是想,也是在想三婶方才的话。”
说着,安笙便抬起头,直直地望进宋氏的眼中。
她的眼神清澈透明,眼珠黑亮,带着一股奇特的力量,仿佛能一眼看透人心。
宋氏跟她一对视上,立即有些狼狈地错开了眼。
安笙见了,心中轻哼一声,道:“安笙是在想,三婶说的那个特效药,到底有没有,不过,想了一圈,还是没有想到,师傅教我医术的时候,曾经说过,这世间任何事情,都讲究熟能生巧,万没有一蹴而就之说,这延医问药也是一个道理,所谓的特效药,几乎都是虎狼之药,虽一时看着有效,但对人的身体,却是百害而无一利的,这样的药,安笙实在不敢给母亲用啊,三婶您说,安笙说的,对不对?”
宋氏一听安笙这话,眉心便轻轻皱了起来。
安笙说得确是有道理,她无从反驳。
人家给自己嫡母用药,自然不能用虎狼之药,所以说,她问自己对不对,自己也只能回答她对了。
可这样一肯定,又有种自打嘴巴的感觉。
第二百三十七章:出头的椽子先烂(加更二)
方才叫安笙给方氏用特效药的,正是宋氏。
但是她当时说那话,也并非是真有此意。
不过是想要借着安笙,来吓唬吓唬方氏。
从刚才袭香的反应来看,宋氏几乎已经确定了,方氏这病,多半是假的。
她知道方氏一直不待见安笙,就算表面装得慈爱,却也依然挡不住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厌恶。
方氏要是真待见安笙,当初就不会生出那样的毒计,将安笙召回来,代替她自己的女儿,嫁给梁家那个小畜生了。
可惜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安笙会有那样的奇遇。
结果,人嫁不成了,还召回来一个眼中钉。
方氏心里一直窝着火呢,宋氏都知道。
正因为知道,她才屡次三番拿安笙来刺激方氏,给方氏添堵。
她也确实做到了。
可让她意外的是,一直以来,闷声不吭气,逆来顺受的安笙,今日竟然会还嘴了?
虽然她这嘴还的,可能未必是故意的,但是,也够噎人的!
宋氏脸色变了一瞬。
方氏看在眼里,不由大呼活该。
被自己说的话给堵住了嘴,看宋氏还张狂。
到她这里来惺惺作态,也不打量打量,她愿不愿意见她这副德行!
没想到,顾安笙这个死丫头,也有说话冲心的时候。
思及此,方氏暗暗瞄了安笙一眼,忽然觉得,安笙今日真是格外顺眼。
“你有这份孝心,就很好了,母亲这里没什么,哪里用你特地过来瞧病?你三婶这也是关心则乱,是吧,三弟妹?”方氏眼中含笑看着宋氏。
宋氏闻言,颊边便不由地轻轻抽了一下,随即也颔首笑道:“大嫂所言极是,我这也是太关心大嫂了,才说错了话,大嫂千万别生我的气。”
“怎么会,”方氏双眼微微张大,一副很是惊奇的样子,“三弟妹可是关心我的身子,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哪里会生气。”
“那就好,”宋氏笑着点点头,然后,又转向安笙,“二小姐也别怪婶母乱说话,婶母也是不懂这些,才胡乱说的。”
宋氏说这话时,面上虽带着笑意,但眼底却微微闪着冷芒。
安笙闻言,立即做出惊恐状,连连摆手道:“三婶此言,可折煞安笙了,安笙是小辈,哪里敢怪罪三婶呢?三婶都是担心母亲的身子,才会那样说的,安笙都知道。”
宋氏见安笙这般紧张,忙笑着摆摆手,做出一副可亲慈和的模样,“二小姐别拘束,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好。”
“是,三婶。”安笙忙垂首应是。
顾安雅站在安笙身边,见状不由将头垂得更低,想要将自己的存在感,再降得更低一些。
就算她再迟钝,此时也明显感觉到了,房内的气氛,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和谐。
她知道宋氏跟方氏不和,而安笙,似乎成了她们二人斗法的牺牲品。
早先的时候,她还羡慕安笙能拜在普云大师门下,学习医术呢。
如今看来,有本事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她娘总跟她说,出头的椽子先烂,如今看来,这话当真一点儿没有说错。
思及此,顾安雅不由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宋氏本来是想要来气方氏的,如今没有气成人,自己反被气着了,如何肯依?
既然一计不成,那就再生一计,总不能就这么窝窝囊囊地回去吧。
宋氏眼珠微微一转,然后又对方氏道:“大嫂没事,真是太好了,原我还担心,大嫂病的太重,不能管家,所以,娘才将家里的事情,暂时交托于我,如今看来,大嫂没什么大事,想来用不了十天半月的,也就能重新掌管家中大事了。”
说到这里,宋氏忽然顿了一下,然后脸色微红笑了一下,才又接着道:“不过这十天半月的,大嫂尚在病中,可能就不宜操劳了,估摸娘也是这个意思,因而,才将管家权暂时交给了我,不过大嫂也知道,我是没管过家的,所以有哪里做的不好,还望大嫂不吝赐教啊。”
方氏闻言,眼尾便微微眯了一下。
宋氏可真能恶心她。
看病的事情动不上手脚了,就拿管家权的事情来刺激她。
徐氏这个老糊涂,现在也真是老了,眼皮子都变浅了。
难道就因为宋氏送了她点儿好东西,就将管家权送到宋氏手上还人情了!
就算她病了,不宜操劳,可她手底下的人,难道都是吃白饭的不成?
平常她管着府里中馈,也没见事必躬亲,难道底下人还都不做事了?
如今她不过小病几日,徐氏又何必多此一举,将管家权暂放到宋氏手里!
不对,徐氏并非是这么糊涂的人。
难道说,是有别心思?
思及此,方氏心头不由大骇。
如果徐氏是借机想要削减她的管家权呢?
女儿的事情,到现在也没个准话呢,徐氏可还没说如何处罚女儿呢......
莫不是,徐氏想要惩罚的,不光是女儿,还有她?
可她做什么了,徐氏要这样对她?
她才掌家几年啊,徐氏就这么着急,想要将权利收回去么?
她就知道,徐氏是个不肯放权的!
宋氏见自己说完那话,方氏的脸色越来越沉,不由又痛快了起来。
不过,她痛快了一阵,又有些疑惑。
她知道自己的话会叫方氏不高兴,但也不至于当面变了脸才对啊?
那么几句话,还不至于叫方氏觉得扎心得受不了吧。
可方氏脸色怎么就变了呢?
宋氏不解,便暗暗打量方氏。
方妈妈见到方氏变脸后,便不由地着急,想要提醒方氏几句吧,又怕宋氏借机生事。
但不提醒呢,就看着方氏这样,显然不行。
思来想去,方妈妈便故意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颇为响亮,方氏登时就回神了。
方妈妈还在顾自咳着,见方氏脸色转为正常了,才直起腰身,向宋氏等福身告罪道:“奴婢失礼了,请三夫人,二小姐,三小姐莫怪。”
方氏闻言,也不等宋氏应话,自接过方妈妈的话头道:“方妈妈是被我过了病气,才会这样,三弟妹千万别见怪。”
第二百三十八章:变脸(加更三)
宋氏闻言,目光微微晃了晃,笑说:“大嫂客气了,这没什么,要我说,方妈妈忠心护主,堪当府里奴才们的楷模啊!”
“三弟妹抬举了,”方氏也含笑道,然后又吩咐方妈妈,“三夫人夸你呢,还不快跟三夫人道谢。”
“是,夫人,”方妈妈颔首应是。
然后转过身,面向宋氏,福身谢道:“奴婢愚钝,都是三夫人不嫌弃,多谢三夫人抬举奴婢。”
宋氏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叫了起。
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宋氏便就势站了起来。
“大嫂还在病中,我就不多打扰了,见到大嫂没什么大事,我也放心了,前头事情还忙着,我就先走了。”
“三弟妹慢走。”方氏含笑点点头,“袭香,快替我送送三夫人。”
“是,夫人。”袭香福身应道。
宋氏说走便走了,可安笙跟顾安雅,却不能就这么离开。
方氏病了,她们身为庶女,留下来侍疾,也是应该的。
不过,安笙猜,方氏应该不会留下自己的。
甭管真病假病,方氏不乐意见她,都是真的,既然不乐意见她,又怎么会留她侍疾。
而且,不光自己不会留。
就连顾安雅,这次也不会留下。
毕竟,方氏又不是真病了,留下顾安雅,岂不是自找不自在。
果然,安笙才这般想完,便听方氏淡淡地道:“你们有孝心我都知道,不过,我身边也不必留太多人照顾,你们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我也清清静静地歇会儿。”
安笙跟顾安雅向来听话,闻言皆垂首恭声应道:“是,母亲。”
方氏挥挥手,安笙跟顾安雅,便都退下去了。
人都走后,方氏脸色才彻底沉了下来。
方妈妈端着一杯热茶,放到了方氏手中,劝道:“夫人别生气,为了这么点儿事,不值当。”
方妈妈此时还以为,方氏只是因为宋氏说的那几句挑衅的话,而生气,殊不知,方氏到底是想到了什么,才变了脸。
“妈妈,你说,老夫人此举,是不是存了别的心思了?”
“嗯?”方妈妈不解地看着方氏。
方氏皱了皱眉,将自己的怀疑,跟方妈妈说了一遍。
方妈妈听后,沉吟了片刻,斟酌答道:“奴婢觉着,这怕是不大可能吧?要奴婢说,夫人与其提防三夫人,还是不如提防二夫人呢,且不说三夫人身份不配管家,就说她自己,也从未表露过想要管家的心思,可二夫人却不一样,二夫人这些年不声不响的,但其实眼睛一直盯着这管家权呢,这一点,夫人您也知道,老夫人对二夫人,虽说既没多满意,但却也没有不满意,所以,奴婢以为,更有可能分走您的恶管家权的,应该是二夫人才对。”
“妈妈说得对!是我想岔了,竟忘了这茬儿,这可如何是好,我就不该推举老二媳妇跟着老夫人出门去!”方氏不禁暗暗后悔。
“夫人您糊涂了,就算您不推举二夫人,老夫人还不是要带二夫人出去,总不能带着三夫人吧?”方妈妈提醒道,“这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您得想办法,挽回您在老夫人心目中的印象,您得让老夫人觉得,您才是这个家里,当之无愧的管家一把手,这才是最要紧的,只有让老夫人知道这一点了,才不会动摇您掌家的位置啊。”
“妈妈说的在理。”方氏闻言,便赞同地点点头,“老夫人因为薇儿的事情,总想借机敲打我,是我心急了。”
“夫人最是明理,您不过一时着急,才想岔了而已,现在想明白,也不晚。”方妈妈见方氏想通了,便欣慰地笑了。
自从大小姐出事之后,夫人就有些急躁,几次在老夫人面前失了方寸,这可不是件好事。
倘或夫人不得老夫人欢心了,那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所以,方妈妈最近一直在找机会,想要好好劝一劝方氏。
不过方氏近来要么急着照顾女儿,要么急着跟宋氏斗法,根本听不进去劝。
没先到,今日自己倒是想明白了。
如此甚好。
宋氏离开了听雪堂,并没有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去前头忙着处理事情。
她明白徐氏不是真心让她管家,所以并不愿意费那个力气。
暂代管家而已。
前头的管事们,大都是方氏培养起来的,她何必自讨苦吃去?
若徐氏真要放权给她,那她必然大刀阔斧的改革一下,将管事们都换成自己的人,到时候,做起事来,才顺手。
可如今徐氏又不是真心放权给她,前头又没有多少她的人,她就是去了,也必然讨不了好,说不定,还要惹一肚子气。
但是,不去又不行。
所以,宋氏便带着人,去前头走了个过场。
管事们也看出来了,她并非真心想要插手管家事宜,因而也乐得配合。
所以,直到宋氏离开前,气氛一直都很好。
宋氏象征性地问了一些事情后,便借口离开了。
管事们纷纷起身相送,宋氏挥手叫大家别客气,然后也不留恋,痛痛快快地带着人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未时三刻,出门去听戏的徐氏跟沈氏,坐着轿子回来了。
宋氏接到信儿,忙带着人去垂花门前迎接。
徐氏跟沈氏的轿子直接抬到了垂花门前,方才停下。
二人的贴身丫鬟打起轿帘,请二人下轿。
宋氏亲自迎到徐氏轿子前面,打算等徐氏一出来,便伸手去扶,以示孝心。
谁知轿帘打开了,徐氏却跟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宋氏本以为,会见到一个笑容满面,容光焕发的徐氏的。
所以,她满脸都带着甜笑,连好听的话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看见徐氏,就说呢。
谁知,轿帘一打开,徐氏却黑沉着一张脸,出来了。
宋氏道喜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儿,硬生生地忍了回去,差点儿噎住。
这是怎么回事?
出门的时候,徐氏明明还高高兴兴的呢,这怎么一上午的工夫,脸色就这般难看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生气缘由
短暂的愣神过后,宋氏赶紧伸出手去,作势要扶徐氏。
徐氏看到宋氏伸手过来,淡淡地瞥了宋氏一眼,然后,将手放了上去。
宋氏微微垂着头,透过眼尾的余光,偷偷看了跟在徐氏后头的沈氏一眼。
观沈氏的脸色,好像倒是没看出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了?
高高兴兴地出了门,怎么丧着张脸,就回来了?
宋氏满腹疑惑,但却不敢问徐氏。
院里伺候的下人们,见徐氏脸色这样难看,都纷纷垂首不言,生怕多说了一句话,就触了徐氏的眉头。
徐氏不高兴,但凡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可是,徐氏因为什么不高兴呢?
大家却都不知道。
而知情的,也就是跟着徐氏出门的几个人了。
不过,大家伙瞧了瞧,都老实地歇了打探消息的心思。
谁不知道,这府里,老夫人身边的人,嘴巴最紧。
想从她们嘴里套出话来,可不容易。
至于二夫人那里,就更不可能了。
因为,没有老夫人授意,二夫人一定不敢乱说话。
宋氏也明白这些,所以,她也没指望能从沈氏那里知道些什么。
徐氏要回松鹤堂,还不叫人送,在院中的时候,就将沈氏和宋氏都打发回去了。
宋氏一见这情形,心中疑惑不禁更重。
反观沈氏,宋氏叫她回去,她就颔首答应回去了,面上表情滴水不露的,什么也瞧不出来。
宋氏气的暗暗磨牙,心道沈氏也太能装脸了,面上竟然一点儿风声也不透。
这种情况,想来就是问了,也没什么用。
沈氏必然不会说。
要么,是她自己想要明哲保身,要么,就是回来的路上,已经被徐氏警告过了,不许乱说话。
所以,想从沈氏这里得到消息,显然是不可能了。
宋氏想了想,见徐氏一脸不虞,也不敢去惹徐氏,只得老实听话,目送徐氏离开了。
徐氏带着盼夏等几个丫鬟仆妇,回了松鹤堂。
徐嬷嬷听说徐氏回来了,正带着松鹤堂众人,在院门口翘首以盼,等着徐氏回来,好好说几句吉祥话,讨徐氏开心呢。
哪成想,徐氏回来是回来了,人却不怎么高兴,一张脸拉的那叫一个难看,想要忽视,都忽视不了。
徐嬷嬷见状,立即对身后的人挥挥手。
松鹤堂里的丫鬟仆妇,都是精心调教过的,见到徐嬷嬷的手势,二话没说,立即轻手轻脚地离开,各司其职地忙去了。
徐嬷嬷自己快步迎到徐氏身边。
“奴婢见过老夫人。”
“起来吧。”徐氏脸色虽难看,倒也没为难徐嬷嬷,低声叫了起。
徐嬷嬷闻言,便直起腰身,继而站到了徐氏的另一边,跟盼夏一起,一左一右地将徐氏扶住了。
徐嬷嬷什么都没问,直接将徐氏扶了回去。
主仆几人直接进了徐氏的卧房,一进去,盼夏就将倚翠跟倚慧叫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徐嬷嬷跟盼夏。
徐嬷嬷亲自倒了杯热茶,递到徐氏手上,“老夫人喝杯茶吧。”
徐氏接过茶杯,袅袅的热茶香气氤氲而上,徐氏闻着这香味,发堵的心,终于顺了一点点。
“老夫人这是怎么了?走前儿,不是都还好端端的么?”别人不敢问这话,徐嬷嬷却是敢的。
她了解徐氏。
若是让徐氏自己将这气憋在心里,必要憋出病来。
所以,哪怕拼着她自己被责骂,也要引着徐氏将这气散出来。
当然,首先她得弄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徐氏听了徐嬷嬷的话,倒也没冲她发火,但脸色也绝对算不上好。
闭了闭双眼,徐氏捂着额头,对盼夏道:“盼夏,你说吧。”
“是,老夫人。”盼夏忙恭声应下,然后,将徐氏为何生气的原因,跟徐嬷嬷说了一遍。
原来,今日一早出了门,到了左相府后,徐氏都挺高兴的。
好久没参加这种聚会了,难得的好机会,徐氏本来打算,要好好发挥一下,将昔日的“姐妹情”,都捡起来。
能出门参加这种聚会的,都不是一般人家。
大家同在邺京,对彼此的身家,都算了解。
永宁侯府虽说不如从前,但到底还有个侯爵的名头在,至少大部分人,表面上不至于叫徐氏难看。
这也就够了。
徐氏也没指望着,这一回就能将多年丢失的情谊捡回来。
大家相敬如宾,也没什么不好。
这交情么,总是从一步步交往中,交出来的。
她不急。
她有的是耐心,跟这群老狐狸耗。
本来,徐氏是这样想的,也这么打算好了的,所以心态很是平和,与人寒暄,进退有度,不急不躁,反而赢得了不少好感。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徐氏自己也非常满意。
哪成想,这满意还没维持一会儿,就叫个不长眼的给破坏了。
徐氏想过,会在这里碰上礼部尚书徐子谦的老娘,蒋氏。
徐子谦是左相的门生,蒋氏跟左相夫人周氏一向较好,周氏请人听戏,蒋氏会来,并不奇怪。
让徐氏没想到的是,蒋氏会来招惹她。
徐颖跟顾凝薇那件事,都过去多少天了,外头的风言风语都淡了,徐氏没想到,蒋氏还会不依不饶。
那徐子谦,好歹还得叫她一声姑母呢,虽说是出了五服的远亲,可辈分到底放在那里。
按理来说,蒋氏也得叫她一声表姐。
可这人,不说尊重她这个表姐就算了,还故意找茬儿。
顾凝薇那事,要真掰扯起来,怎么算,都是徐颖错的更多,蒋氏怎么敢,拿这事来挤兑她!
徐氏气不过。
又觉得蒋氏不要脸,这种事,也敢拿出来说,不怕坏了自己孙女的名声。
可蒋氏哪里是真不要脸。
若是真不要脸的话,她就当着大家伙的面,挤兑徐氏了。
她也是要脸的,所以,故意找了个机会,在徐氏落单的时候,跟了过去。
蒋氏也是个厉害的,在徐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冲着徐氏,劈头盖脸的一通挖苦挤兑,话里话外,都说徐氏上梁不正下梁歪,才教出顾凝薇那样不知礼义廉耻的丫头。
第二百四十章:“闲气”
徐氏这人,平生最恨的,莫过于别人说她不好了。
在永宁侯府里,她听不得别人说她一个不字,因她威信在,所以阖府上下,没有一人敢违拗她。
但如今是在外面,又是面对死对头,人家哪里能管她爱不爱听,恨不恨的。
你不爱听才好呢!
若爱听,人家又何必追着出来,指着你骂呢。
这蒋氏本来出身并不高,因而说起话来,便有些不讲究。
若对着的是诸如左相夫人,右相夫人,还有护国公府老太君这样身份的人,她自会讲究,但对着的是徐氏,她自然不会顾及这些。
她虽不顾及,却知道,徐氏爱面子,所以断不会闹起来。
正因为知道这点,所以蒋氏才敢有恃无恐地跟上来,刺激徐氏。
就看不得这老虔婆那副得意的嘴脸。
蒋氏亲口骂的这句话。
险些将徐氏气个倒仰。
徐氏是真没见过,蒋氏这种人,到底也是个二品大元家里的老夫人,怎么就这般不要脸呢,说话连注意一些,都不知道!
偏徐氏正如蒋氏所想的那样,因为顾忌面子,即便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也不敢闹开来。
不仅不敢闹出来,她见周围并无其他人在,还暗暗庆幸。
面子一事,在徐氏面前,当真是大过天。
所以,面对蒋氏的挑衅,她忍了。
她没有理会蒋氏,在左相府上,保住了自己的面子。
可回了自己家,徐氏心里的气,就再也忍不住了。
她也想忍,可是一踏进府门,心里头的那口气,就再也压不住了。
盼夏将事情说完后,徐嬷嬷便一脸心疼地看向徐氏,“老夫人受苦了。”
徐嬷嬷这话说的难受。
她是真心心疼徐氏的。
这气,本不该徐氏来受,可徐氏却偏偏受了。
本以为,不带着方氏出去,,最严重不过就听一两句酸话罢了。
谁能想到,会碰上蒋氏这种奇葩?
还追着骂人的!
那可是在左相府,她怎么敢呢?
徐氏虽生气,但更为不解的是,她想不通这一点。
难道蒋氏真的不顾尚书府的脸面么?
徐氏想不通,徐嬷嬷却是明白的。
她知道,不是蒋氏不顾脸面,而是摸清了,徐氏太顾脸面了,所以才敢在徐氏面前,那样肆无忌惮。
蒋氏身为礼部尚书的老娘,难道还真能置儿子的官声、家族的名声于不顾么?
只不过是吃准了,徐氏更加在乎这些罢了。
更何况,蒋氏常在左相府中走动,对左相府的情况,自然比徐氏了解。
她之所以敢追着徐氏去骂,就也是摸清楚了周围的情况,确定不会有人发现就是了。
否则的话,她断断不敢那样做。
可这些话,徐嬷嬷此刻并不敢说给徐氏听。
说了,无异于火上浇油。
起不了什么作用,反而让徐氏更生气。
所以,徐嬷嬷什么都没敢说,只能小心地劝说安抚了几句,让徐氏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可徐氏怎么能不生气?
她一想到蒋氏那些话,就气不打一处来。
想想是谁害她平白受了这顿闲气,徐氏脸色不由更黑。
她原本,对顾凝薇可是寄予厚望的。
她一直觉得,顾凝薇是家里的女孩子中,长得最好的,出身也最好的,所以,是最有可能嫁进最体面的人家去的。
现在看来,一切还得重新估量呢!
就冲顾凝薇这不知深浅的性子,一切就不好说!
孩子不听话,不懂事,还是欠缺调教,她从前就是太信任方氏了,才将一切都交给她。
结果,方氏就是这般回报她的信任的!
“芳兰,大小姐的病,是不是养的差不多了!”徐氏冷声问。
徐嬷嬷闻言,不禁一愣。
老夫人这是,打算提前发落大小姐了?
思及此,徐嬷嬷忙垂首回道:“回老夫人的话,大夫人说,大小姐的病,还得好好养伤些日子呢。”
徐嬷嬷不敢自作主张,只得将方氏的原话回给徐氏。
徐氏听罢,阴着脸沉吟了片刻,道:“你亲自去一趟觅月阁,看看那丫头,到底怎么样了,跟祠堂的教习嬷嬷打了那么久的招呼,人却还没送过去,大家该怀疑,是我故意放空话呢!”
“是,老夫人。”徐嬷嬷心里微惊,嘴上却答得痛快。
“这就去。”徐氏又吩咐道。
徐嬷嬷闻言,哪里还敢耽搁,忙出了门,去往觅月阁了。
方氏在房里,刚接到消息,说徐氏回来不高兴,正在猜测,徐氏为何不高兴呢,就听丫头来报,说徐嬷嬷去了觅月阁。
方氏顿时一惊,骇得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徐嬷嬷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个时候去觅月阁,定是受了徐氏的吩咐。
徐氏生气回来的,大家都在猜测原因,方氏也在猜。
她不是没想过,徐氏可能是因为听了别人的闲话,所以生气了,但一直都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女儿那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应该不至于有人拿到明面上来议论。
何况徐家也是要脸的,自然不会做自打嘴巴的事情。
所以,只要她不去,女儿也不在,其他人即便想说,也不过说几句无关紧要的酸话罢了。
方氏想的挺好。
但她到底失策了。
大概也是没想到,徐家老夫人,会做那种事情。
总觉得,正常人都是无法想象的。
所以,她没想到,徐氏也没想到。
结果,徐氏就被打了脸。
徐氏被打了脸,哪能善罢甘休?
折腾不了别人,那就折腾折腾自家孩子,出出气吧。
谁叫顾凝薇自己不争气呢。
她但凡争气一点儿,徐氏也就不至于受那种闲气了!
方氏听说徐嬷嬷去了觅月阁,一颗心瞬间翻江倒海,当下什么也顾不上了,下床披了衣裳,就要去觅月阁。
方妈妈冒死拦下。
“夫人三思,此时不可出门啊!”方妈妈抱着方氏的腰,死命劝道。
“放开!”方氏柳眉倒竖,喝命方妈妈松开,“徐嬷嬷去薇儿那里,定是老夫人授意的,老夫人生气回来,谁也不见,怎么单单叫徐嬷嬷去薇儿那里呢?这里头一定有问题,我不能看着薇儿出事!”
方妈妈苦着脸,不敢松手。
她知道自己一松手,出事的就不是顾凝薇,首先是方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