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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浙东匹夫     喷神txt下载     喷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3章 社会我雄哥

    从那一晚靠舌技喷服了姐姐之后,再也没人敢对冯见雄的人生规划指手画脚。

    第二天一大早,他在女友史妮可的体贴服侍下拾掇齐整,穿戴得衣冠楚楚又不失低调,然后登上了直飞大西南的航班。

    距离他的暑假结束、回校组织辩论队集训,只剩不到一周的时间。

    他必须亲自搞定双方的合作意向,把生意接到手,然后才能放心地把剩下的具体工作交给史妮可。

    史妮可的才能,如今还是太过稚嫩,只能做做执行层的事情。开拓性的商业谈判,她是不能胜任的,必须再跟着封建性历练历练。

    当然,冯见雄也颇谙御女之术,——咳咳,这个“御女之术”里的“御”字,跟“御下之术”里的“御”字同意,纯粹是一种职场技能,别想歪了——所以,他绝对不会干出那种“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蠢事。

    既然说好了把南筱袅学姐的港澳一周游团额买下,自然不会食言。到时候他自己在校队集训的这些日子,就会给史妮可放一周假,让这个从来没出过海关的妹子好好去玩一趟,还批了她10万块去那儿买买买——劳逸结合才能更好地卖命。

    经过4多小时的飞行和等待,航班在龙洞堡机场降落——飞只需要两个小时,剩下的两个小时是误点和其他种种迁延。

    以至于一路上,生平第一次坐飞机的史妮可,一直在大惊小怪。遇到气流颠簸就压抑地尖叫出声,听说航班推迟又忐忑不安,不知就里。

    冯见雄这具肉身,理论上也是第一次坐飞机——对于一个刚刚读了一年大学的孩子来说,这并不奇怪——不过他的灵魂早就习惯了,所以一上飞机就睡着了,只有在史妮可尖叫推他的时候才会醒一下。

    “呼,总算到了,你说这趟出门会不会不顺利啊。”花了很久打车、绕路、颠簸,赶到酒店住下的时候,史妮可整个人精神都有些委顿,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算是见识到了大西南的“各种意外”。

    冯见雄在洗手间里收拾了一番,习以为常地说:“想多了,这里基础设施差一点,不透明一点,都是正常的,只有我们来适应环境,不可能让环境适应我们。

    我也见识过几个滇、黔地区的商人、客户。这里的人做公门生意不如开放省份那么透明,靠茅台酒开路也是有的。不过民企就好不少,何况,我们要提供的服务,天下只有我们能做,有啥好怕的?”

    被冯见雄这样安慰了一番,史妮可顿时觉得心理好受了一些。

    很多外行人眼里,做律师或者商业咨询,除了有自己的绝活儿这点最重要之外,其余的能力都只是锦上添花。

    但只有真正入过这些行当的人,才会知道接业务的能力和做好业务的能力,重要性几乎是五五开的。

    其实不光律所这样,会计事务所,专代事务所,甚至是设计院,都是这样。

    知识服务型的公司,给客户的服务报价里面,给具体做事儿的人的,只有三分之一(比如律所开给律师的提成,一般是30%到40%)

    剩下的三分之一,是给抢到单子不做的人。

    最后三分之一,是留给财务风险——很多律师甚至是设计师,出了案子最后收不到钱,被老赖。这时候,这三分之一就要给有本事讨债的人。

    接活,干活,要债,重要性几乎相等。

    史妮可跟着冯见雄半年,苦也算吃了一些,才初步建立起如今这种“三方面哪一面都不敢过分忽视”的正确三观。

    两人跟L干妈公司的法务预约的时间是午后,已经比较紧迫了,当下也没有更多时间让他们浪费。

    好在飞机上吃过了飞机餐,暂时也不会再饿,他们就省了午餐的折腾,直奔客户单位。

    ……

    潘华挺着个啤酒肚,拿牙签剔着牙,从公司的高管小食堂一步一踱慢慢走回他的大办公室,准备眯一会儿。

    潘华是一个年近四旬的中年人,长相颇有几分乡土气。他也是L干妈公司综合管理部的经理,算是公司的高管。

    没读过大学的他,能做到如今的位置,完全是因为陶董是他大姨。

    这是一家没有董事会,也号称永不上市的古典家族式企业。

    潘华的大姨陶女士是董事长,已经年过六旬退居二线。

    他大表哥李林是总经理,分管公司在全国的市场销售,常年在外飞来飞去巡视经销商,不住省内。

    他二表弟李辉是副总经理,管全部厂务、生产。

    他本人这个综合管理部经理,就管厂子里除了生产、销售、财务之后,剩下一锅端的打杂事宜——也包括了品牌运营、法务纠纷,等等等等。

    家族式企业,很多没耐烦给品牌设个品牌部,给法务再设个法务部的。能把财务部独立出来(而非直接让老板娘管账),已经算是开明的家族企业了。

    短短几百米的路,潘华踱了整整五分钟,才回到他在顶层的办公套间。房间非常宽敞,还带卧室隔间、甚至专门的厨卫。

    黔省经济落后,地价非常便宜。所以L干妈公司的总部大楼也只盖了五层,完全是铺开随便占地皮的架势。

    女秘书给他冲了解油腻的普洱茶,潘华满脸油汗地吮了两口,心满意得地擦了脸,这才躺下。

    女秘书帮他调高了空调,陪着小心问道:“潘总,下午预约的那批客人……要不我两点喊您起来?”

    “不急!让我睡到自然醒。律师这类狗东西,就是趁着外面有假货,来挟假自重打秋风。就要先给他们个下马威,杀杀他们的气性儿!”潘华回答得非常理所当然,女秘书也就没再说什么。

    潘华很快就朦朦胧胧地睡去,亚健康的脑子里,还迷迷糊糊意淫着得意事儿。

    他大姨和大表哥、二表哥、以及他自己,不都是没读过大学,但是有自己的绝活手艺,才赚大钱的么?那些读了大学来打工的,一辈子赚不到他们这么多钱的,多了去了!

    读大学哪有独门秘方值钱?

    公司如今每年能卖掉将近两亿瓶辣酱,年销售额20多亿。

    这个数字搁到经济发达的省份当然不叫个事儿,但是在全国第一穷的黔贵省,却是招牌仅次于茅台的存在了。

    他们兄弟俩乃至已经退休二线的母亲,那都是平时想见高官就能见高官,想见书记就能见到书记。

    而且前阵子书记还给他打过招呼,说如果这两年增长发展的势头保持住、做到在08年两-会换-届前年销售额破30亿、品牌全国驰名,那就许他母亲一个全国人D代表。

    这种条件,在外省企业家耳朵里,那是匪夷所思的——在经济发达省份,区区一个年营收30亿、还是卖辣酱的,怎么可能有全国代表的资格?

    全亏得他们一家生在了好地方。

    ……

    下午2点半,L干妈总部四楼的会客休息室里,冯见雄沉着脸在那儿喝普洱,一旁的史妮可已经有些焦躁,却又不好表现出来。

    一个女秘书陪着小心,一边给二人续茶,一边找话解释。

    领导可以随性而为,但是她这种做秘书的怎么敢在预约的客人面前显露出来?也只能夹在中间受气了。

    “冯先生,真对不起,我们潘总还有别的客户在接待,真不是有意的,是前面的客人聊着聊着延期了。您再稍微坐会儿吧。”

    “呦,你们是机场直接赶过来的,午饭都没吃呢?那尝尝这个点心先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米豆腐和荞酥都是咱这儿的特产。”

    女秘书一边说,一边弄来了两大盘干点心放在桌上。特供公司高管的小食堂,有24小时备着当天做的干点。

    史妮可心中好奇,看了一眼冯见雄。见冯见雄不置可否,似乎让她不必拘束,她也就懒得在一个秘书面前装斯文,当下各拿了两块吃起来。

    女秘书松了口气,转向冯见雄赔笑:“冯先生您不来点儿?”

    冯见雄看了一眼,微微皱眉:“这米豆腐……还撒了辣花生的?怎么干点心都弄这么辣?”

    米豆腐是西南地区的特色小吃。说是干点,那只是指没有配汤,但豆腐本身的湿润还是有的,所以很适合浇上辣油吃。

    L干妈公司待客的米豆腐,那都是用自家特供的香油料理,来访的客人没有说不美味的——人家专业就是干这个的,如今在国内,要说谁家的辣油做得比他家好,那是不存在的。

    实际上,这种领域国内第一基本上也就等于地球第一了。国人别的技术有些或许不行,对吃还是很有自信的。

    “那就吃这个吧,这个荞酥是甜的。”女秘书见冯见雄不吃辣,闪过一丝不屑,也不解释,只把另一盘荞酥推过来。

    见冯见雄拿起一块尝了尝,那女秘书才轻声提醒:“一会儿见到潘总,可千万别说您不爱吃辣,那样的供应商,咱这儿领导都不待见的。”

    说完最后这句话,那女秘书似乎自己也意识到打扰人吃东西不太礼貌,便借故去看看潘总接见完前一波客人了没,顺势走了。

    史妮可目送那女的离开,忐忑地叹息:“好像这种家族式民企都不太重视法务,看这高管层的态度,应该都是没什么文化吧?我最怕跟这种客户揽生意了。”

    当初做专利碰瓷生意的时候,史妮可也是亲自跑过一些单子的。那部分经验已经足够告诉她:越是低学历的老板,或许情商不一定也低,但是在法务开支方面,肯定是越抠。

    那种“自命是做实业苦出来的钱”的家伙,潜意识里都会看不起务虚的人。

    从这点上来说,今天要见的潘总,跟上次拽得二五八万似的邓长春,其实是一路货。

    “那一会儿就学着点——把法务生意推销给大学生创业者,那不叫本事,那是应该的。就是要让天生抵触你的农民企业家都不得不买账,那才叫口才。”

第34章 大学生有啥了不起还不是给我打工?

    “哎呀呀,抱歉抱歉,小冯是吧?让你久等了,刚才一个客户来考察,陪着聊了很久,没等得不耐烦吧?”

    冯见雄刚刚吃完荞酥擦擦手,就听到一个乍看起来透出一股粗豪的洪亮声音从会客室门口传来,倒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了。

    “不客气,也没等多久,我们刚好没吃午饭。”冯见雄恰到好处地说,算是不卑不亢。

    潘华一脸憨厚地大步流星走到近前,双方交换了名片,然后他拍了拍冯见雄的肩膀:

    “听小刘说,你们是做品牌打假的?有新的方案?其实我们每年都有自己合作的事务所帮忙操办打架的,不过你们是特地从吴越省大老远飞过来的,我们还是很感激滴,远来的和尚好念经么。”

    这番话场面上还算客气,冯见雄略一观察,就知道自己当初让史妮可提交的预约材料挺成功。

    不然,对方一个年销售额20亿的大公司,怎么也不可能派高管抽时间跟这种形似皮包公司的商业资讯供应商聊的——对于法律人来说,每一次在先的成功案例,都是让更大的客户接见你的敲门砖。

    如果没有当初和金成义博弈的资历,今天他就连个开口的机会都博不到,后面空有再好的口才也是白瞎。

    为了不让对方小看自己,冯见雄当然要解释一下:“打假只是我们很微不足道的一项业务,品牌专利著作权,所有维权我们都有涉及。”

    潘华下意识地哈哈一笑,看似人畜无害,一边掏出烟来,立刻有旁边的女秘书小刘过来点上。

    他还给冯见雄散了一根,然后喷云吐雾地说:“啧啧,你们读书人就是脑子活,什么都要掺和一脚。赚钱一定挺轻松吧?我们这种苦钱的,只会做辣酱。”

    刘秘书刚刚收起打火机,一听潘总的台词,内心就默默为冯见雄默哀了一会儿。

    她跟着潘总混了三四年,知道对方每次这么说话,就是有些看不上那些“华而不实的读书人”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很多农民企业家,都会有“大学生了不起啊!还不是给老子打工!”的自矜。

    对方如果顺着他的迷之自信委曲求全,那么多半真的就会被农民企业家看不起。

    要是针锋相对,就算摆事实讲道理说得对方哑口无言,那也会让客户恼羞成怒。

    站在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说,这是一个很难用话术应对的悖论,需要“在不伤害对方自恋的情况下,让对方认清现实和实力”。

    史妮可不懂这么多心理学,她只是觉得有些难受别扭,不太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在刘秘书和史妮可的默哀与忐忑中,冯见雄只是微微一愣,轻松地开口了:“陶董和各位赚钱的本事,那肯定比我强得多。但我这人耐不住重复啊,让我一辈子专精一件事,做人不无聊么?活着又不是只有钱,有本事没处卖弄,多累?”

    “本事是拿来卖弄的?呵呵,哈哈,冯先生风趣。”潘华乍一听觉得对方浮躁,随即回过味儿来,又觉得对方说不出的坦荡,隐隐然竟给他一种“这人眼里丝毫没有学历之见,只是分工不同”的意味。他这些年接触过那么多读书人,貌似就这个最对路。

    刘秘书的本职,就是察言观色,她甚至比潘华自己都更了解潘华的情绪变化。见状也不由得暗暗心惊:这小哥够会说话的,既不捧潘总也不贬潘总,只说是每个人追求不同。

    冯见雄知道自己的说辞奏效了,继续恰到好处地风趣了几句:

    “潘总以为读书人的赚钱方式就雅了不成?雅的也有,但是没钱啊,要钱还得出来***如现在有些读书人在网上写小说?作家要在读者面前装逼,显摆卖弄自己的学问。那读者看得半懂不懂,就觉得自己的智商被作家羞辱了,那就不掏钱看盗版,书就扑街。

    要赚钱,那就只有让主角弱智一点,弱智到大多数读者都能模仿跟上主角的思路,让读者装到逼,让读者反过来喷作者弱智小白。

    支女的屁股文人的嘴,都一个操性。就看那人是想在消费者面前装逼,还是让消费者在他面前装逼。花钱买币,卖币赚钱,童叟无欺,谁比谁雅了?”

    潘华眼神一亮:“哈哈哈哈哈!妙!小冯,一会儿晚上多喝两杯,我把表哥也喊上。你这么爽快的读书人,我是第一次见!跟那些满口法益公理的酸鸡扒律师不一样!”

    潘华这番话,确实是发自内心。

    他见过谦卑的读书人,也见过看不起土豪暴发户的读书人。

    但从没见过能够像冯见雄这样,把读书人的神圣性随口两三句话就解剖到如此血淋淋的人。

    从冯见雄的仪态神情、肢体语言、语句音调,无不可以看出他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读书人之所以酸,只是因为他们除了钱之外,还想卖弄。大家的追求不同,所以读书人赚钱上不如那些踏踏实实的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如此一来,加上冯见雄故作粗俗的措辞,双方的互相尊重就建立起来了,距离感也大大拉近。

    史妮可和刘秘书在旁边看得瞠目结舌:这特么是什么眼神?什么口才?什么角度?眼光也太毒了吧?

    还有这种操作?

    潘华想了想,打趣道:“那小冯你自己觉得自己算是出来买的还是出来卖的?”

    冯见雄也不恼:“我是读书人身上还有那么两三根雅骨,犯贱发痒耐不住寂寞,所以不纯求财。赚的比你们少,也认了。”

    “好说,好说。那就谈谈你们的打假方案吧。”潘华热忱地主动发问。

    冯见雄见对方已经认可了他这个人,也就不惮指出对方措辞中的一个错误:“潘总,可能您是没看清楚我当初传真的方案,我再稍微强调一下:我们不是来打假的,我们是来给贵公司提供‘商标驰名保护整体解决方案’的。”

    潘华还自以为见多识广,笑着说:“我知道,我知道……整体解决方案嘛!这几年那些一站式打包的事务所也多起来了,无非就是给我们个‘包年打假套餐’嘛!这些年仿冒我们的假货太多了,哪一年我们不得开支个千把万教训教训……”

    后世到2015年前后,L干妈打假最激烈的时候,公司一年的打假经费涨到了3000万之多。

    不过眼下06年公司的营销规模还不到后世全盛时的一半,加上潘华有意在冯见雄面前低报预算,好让冯见雄不敢狮子大开口,所以下意识就只说公司一年的品牌维护经费只有1000万。

    冯见雄对这个数字不是很清楚,但知道潘华肯定是往少了报的,他也懒得直接戳破。

    他快刀斩乱麻地说:“一千万一年,也不少了。不过光靠来一个案子打一个官司,太被动。贵公司就没想过年内就让自己的品牌变成全国驰名么?”

    潘华当然知道冯见雄是想代理这个事儿,所以他自然会好好压价:

    “全国驰名,我们也有在做的嘛。有了驰名,就有海关主动保护、还有跨类保护,这些好处我们都懂?

    目前无非是吃亏在我们这商标注册下来才六七年,历史不够悠久,加上辣酱毕竟不是全国所有省份的人民都爱吃的,所以覆盖面和知名度还差点火候。

    但是我们合作的事务所都说了,绝对不会误了08年驰名的大事!到时候我们的注册商标勉强也有10年了,上面再给造势,肯定是能过的嘛——目前在辣酱这个行当,国内谁做得比我们好?只要辣酱行业还出驰名,那就肯定是我们家嘛!”

    听潘华这番话里的语气,就好像品牌代理事务所是可有可无的,只要花上区区100多万,然后别的什么都不干,在那儿躺三年,等商标自己驰名就行了。

    要是真如他所说的这么简单,那冯见雄的重要性确实会无足轻重很多。

    可惜,冯见雄的反应完全出乎了潘华的预料。

    冯见雄完全没有讨价还价和强调自己重要性的意思,而是用一种轻蔑的夸张语气震惊:

    “3年?潘总,如今电商发展这么快,快消品品牌洗牌也那么激烈,听说连米国人那边的亚马逊都在准备开快消品零售,说不定你们的辣酱还能被米国人热捧炒作!等三年黄花菜都凉了!早就被假货淹没了!

    你原先委托的法务顾问单位,居然告诉你还要3年才能驰名?这种意见也太不负责任了!你难道没看我的方案么?我说的是让你半年之内就驰名——到07年春节之前,就驰名!”

    冯见雄这番话说完,史妮可自然也要帮衬着扫盲解释几句:“潘总,您可能不知道,国家外经贸部门对驰名和非驰名品牌的保护力度是大不一样的。

    如果是全国驰名的品牌,全国海关在出口商品过关检验的时候,如果查到出货单位和品牌报备不合、也拿不出经销代理合同的情况,那么海关就会主动依职权扣押这些疑似假货的东西,然后主动联系驰名品牌持有单位核实。如果是非驰名商标,那就只有贵公司亲自派人去搜集情报、主动申请举报请海关查扣了。相信贵公司目前每年对于查访假冒也是疲于奔命吧……”

    好在潘华也懂一点儿驰名的好处,连忙制止了史妮可后续的普法废话:“这事儿我知道!驰名了有多大好处我都知道!不用你说。”

    于是史妮可后续那十几条法条解读的废话,也就没必要再说出来占用篇幅了。

    潘华最后想了想,说:“那这样吧,一会儿我叫上李总,咱一起喝一个。你爽快点给个价钱。合适了,你就把具体方案说一下,能委托的,我们就当交了这个朋友!”

    “可以,不过我觉得我还是先报价、然后承诺结果比较好。如果想听我的详细方案,听完之后可就不能反悔了——因为但凡被我发现你们想窃取我的思路,找别人单干,哪怕你们最后成功驰名了,我也有办法举报死你们造假。”

第35章 你管老子成本多少

    律政剧上往往有那些牛逼蛮横到不近人情的大律师,被塑造得几乎和武侠片里的世外高人或者科幻剧里的疯狂科学家差不多难相处。

    但现实世界中,但凡有律师这么搞,那么横死街头将会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原因无他——武侠世界的世外高人,一身绝学别人是无法复制的。

    疯狂科学家的成果,也有独门的科技装备乃至专利法律、垄断技术的财团巨头保护。

    但顶级大律师的创造性成果,却是没法筑起技术性的垄断壁垒的——

    哪怕某个律师在世人都不能搞定外资投资国内传媒巨头这件事情时,发挥了他绝顶的聪明才智,设计出一套VIE资本架构。或者在苹果公司都不知道怎么把钱留在海外避税时,发明出“三明治避税结构”。

    但是,在赚完第一笔钱之后,这套方式方法总归会被圈子里的聪明人想明白,然后模仿。随之而来的就是垄断地位的消失、利润的急剧缩水。

    世上从来没有一个国家的法律,会保护律师在“发明新的犯罪方法或者钻空子方法”方面的原创利益的,这是发明型律师最苦逼的地方。

    所以,要想在没有制度保护的情况下,依然细水长流把钱给赚了。

    要么靠建立起无可辩驳的口碑和威望。

    要么同时辅之以对潜在客户群的威慑,让客户心存忌惮,产生一种“如果不通过XXX搞这个事情,会不会被人盯上、从中作梗搅黄了?”的错觉。

    冯见雄此时此刻对潘华那恰到好处的拿捏和威胁,一张一弛,正是此道的妙法。

    潘华当然可以选择听了冯见雄的方案之后,找报价更加便宜的事务所,把其中关节想明白了之后,再慢慢把问题解决了。

    但冯见雄也把话撂在那儿了:要是听了我的计策,却不花钱请我,哥有的是办法不计成本杀鸡儆猴,到时候把你们弄虚作假运营品牌的丑闻都曝光出来。

    而绿世界,对于这种正当的报复,容忍度还是很高的,几乎是形成了一种行业自律。

    国法虽然不会保护“发明新犯罪方法”的人,但国内有智商有资格发明新犯罪方法的顶尖大律师,毕竟就只有这么几百个而已(还要细分到几十个领域)。这么一小撮人,通过全国的律师行业协会之类的组织互通有无,很容易形成分赃默契,谁也不太敢作出坏了行规捞过界的事情。

    潘华原先为了打假、运作公司其他法务活动而联系的律师事务所,并没有牛逼到如此高度的。所以他对于这种顶级大律师圈子的思维模式并不是很了解。

    刚刚被冯见雄威慑了一下,他内心也是有点不痛快的。

    但是,很快他就得不痛快也得给我痛快了。

    ……

    潘华很是重视地把冯见雄下午说的内容,大致地上报给了当总经理的大表哥李林。

    李林平时主抓市场工作,按说是没时间听法务谈判的细节的。

    但听表弟说,来者自称可以“风险代理运作品牌快速驰名”的事儿,而且收费可能非常昂贵、听了详细方案之后就不能反悔了。李林也被这些闻所未闻的奇怪条件搞得有些好奇,这才纡尊降贵亲自会客。

    于是当晚的酒桌上,便是一派觥筹交错的和谐景象。

    冯见雄口才了得,又是一番变着花样的说辞,表达了他发自肺腑的“农民企业家和读书人只是人生追求不同,并无高低贵贱”观点。然后把李林也说得心有戚戚焉,觉得这个律师沟通起来真是舒服,一点酸气都没有。

    当然,这种话术普通人肯定是学不来的。

    因为冯见雄说这话时是真心发自肺腑,连他自己都相信了的。

    就跟杰克马说鸡汤时一样。

    所以他的气场才能浑然天成,让农民企业家如沐春风,感受到不卑不亢、刚柔并济的尊重。

    要不是史妮可对冯见雄太了解,知道他平时是怎么样一个人、知道他是何等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就几乎连史妮可都要骗过去了——其口才之恐怖,一致于斯。

    然后,冯见雄才图穷匕见地报了价:

    “2000万。只要李总应了这个预算,我保你贵公司的‘L干妈’品牌,在07年过年之前拿到驰名——可以风险代理哦,前期可以根据实际布局成本,分批开支30%。剩下的七成,驰名之后收取,不驰名不要钱。”

    “2000万?你怎么不去抢?你当我们平时没咨询过不懂行情么?”

    第一时间开口驳斥的,竟不是李林,而是急于表现自己忠心和平素认真负责的潘华。所以这几句话潘华更多是朝着李林在说,“哥,我问过别的事务所的,正常做一个驰名100多万就够了,绝对不到200万的。他这个2000万的价钱,比行规高了10倍!”

    然而面对这种“扫盲价”,冯见雄却是一点也不恼羞成怒,只是淡淡地哂笑:“200万?也行啊,那你们找那些收200万的事务所好了——至于08年10月,开换-届会之前,来得及拿下来么?会不会耽误令堂当上全国议会代表?”

    全国驰名都没做到,你好意思去代表谁?

    李林当了多年总经理,四十来岁年纪,学历虽然不高,阅历却是够的。对于各种讨价还价熟得不能再熟。

    所以,他也知道刚才潘华那番杀价,纯粹是潘华为了在他面前表达“我平时也是有认真做足功课的,不会被供应商骗了或者塞回扣”,顺便唱个白脸。

    这种表忠心的话,参考意义是几乎不存在的。

    于是他就负责唱红脸:“冯先生的水平、资历,刚才也有所耳闻了。一分钱一分货么,相信你敢报这个价,肯定是对自己的服务水平很有自信了。说说你的具体方案吧——放心,听完之后,要么让你做,要么咱就不做,绝对不会去找第三方剽窃你的思路的。”

    李林这番话也算是大气,至少充分表达清楚他已经知道合作不成的严重性了。

    冯见雄闻言,当下简明扼要地点出:“据我所知,贵公司的品牌,要通过国家工商总局的审批变得驰名,那就非得三年之功。我这条路子,主要就是走司法系统认定,绕开国家工商总局。

    而如果要走司法认定的话,据我所知,目前贵公司的产品并没有成功行销全国所有省份,还有几个盲点。同时,还有至少10~15个省份,没有出现过仿冒贵公司产品的侵权方,也没有相关的维权诉讼记录。而我要做的,就是确保全国所有省份,都有人假冒你们,同时被你告、然后打赢官司,凑够司法驰名所需的覆盖面。

    除此之外,我调查到贵公司的产品,有被部分海外华人的零售渠道,再没有经销授权的情况下,私下串货零星在欧美市场发售。但贵公司从来没有关注过海外渠道的打架,如果你们委托我的话,我一样可以捏造出几起品牌侵权的案子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直面对方的总经理了,而且对方也知道剽窃的下场,所以没什么好再藏着掖着的,这一番描述,冯见雄加入了更多的操作细节,双方一问一答,足足聊了20分钟左右。

    李林眼中一亮,心中骇然,竟不知道这事儿原来还能这么干。

    他也请过律所,找过顾雯。但说句良心话,就凭黔省那些二三流的事务所,还真没人站在冯见雄这样的高度考虑过这个问题(至少06年没人有这个水平)。那些事务所,最多是来一个案子打一个假,简直就跟差生读书拨一拨动一动差不多。

    而一个好的法律顾问,从来不是用来告诉雇主“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

    好的法律顾问,要做到“只要雇主想做,哪怕法律不允许做,那就换条路子换一个适用法律继续做”。

    李林听完,爽气地在原则上承认了冯见雄的套路,同时也毫不嘴软地砍价:

    “办法不错,但是2000万太夸张了,我们去年全年的打假和对外法务诉讼经费全部加起来,才1200万,今年也高不了多少。即使是事成之后付款,2000万也相当于全公司一年半的法务开支了,何况你还要30%的预付,又不是零首付。”

    冯见雄当然不能松口:“零首付是不可能的,我们是做整体品牌保护推广的解决方案,不光是要付出法务成本。还要各处注册皮包公司、伪造作坊、给法院诉讼费,这些都是有直接对外成本的。每在一个省‘自导自演,左右互搏’,哪怕我们自己的人义务劳动,对外付的钱只怕就超过50万了。”

    李林闻言也不好直接反驳,故作让潘华核算了一番,才装作很慎重地说:“那这样吧,如果不能零首付,我们最多按照1200万做,这已经是全公司一年的法务预算了。再高,我这个总经理都说了不算,人心也会不服的——那些跟我们良好合作了这么多年的事务所会怎么想?随便来个过江抢食的外来户,就超过一年的预算?”

    冯见雄在内心评估了一下对方这番话,知道如果自己松口到1200万,这单子肯定是做得下来的。

    但是到时候成本就去了一大半,自己忙活半年多,难道才只赚那么四五百万净利润么?

    做人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上半年他自己用专利碰瓷、乃至最后把作案方法脱手卖断给金成义,可就前前后后赚了千把万。

    要是如今越活越回去了,忙半年纯利润才500万,肯定是污了自己的身价的。

    冯见雄心中一阵烦闷,随口问道:“那如果我不要首付款,100%纯垫资风险代理,你们能给到多少?”

    李林和潘华故作郑重地商量了一番,报出了个1500万的价格。

第36章 品牌价值授权费

    双方唇枪舌剑,摆难度讲成本讲效益,讨价还价。

    卖方的叫价才压到1800万、且要20%分批预付。而买方只肯应承到1200万总价、10%预付。

    史妮可在一旁听着看着,觉得一阵阵无力感袭上心头:自己要苦练多久,才能有这种刚柔并济、恰到好处的口才?或许,练一辈子也没有这种火候吧?”

    场内的言辞,火药味也愈发浓烈了起来。

    “李总,我再强调一次!离了这个店,这门生意你国内别想找到第二个人帮你运作。只要你不肯和我合作,我出了这个门之后,将来要是被我看到你通过司法渠道驰名了,我绝对有能耐把你们L干妈搞臭信不信?”

    “你说我有没有就今天的谈判录音?你觉得可能么?以后我冯某人这个名字的品牌价值,都会比你的公司高。我犯得着用这种两败俱伤大家没脸的方法来搞臭你?但是你别以为除了这种下三滥的小儿科,我就没别的招数了!”

    冯见雄连番妙语,猛攻猛打,一再逼得买方不得不抬高预算。

    李林那边也有些扛不住,又临时叫了个心腹的法务成本核算人员,一起帮着谈判反驳。

    那些算法务账的家伙还算有几把刷子,咬死不放地说:“可是冯先生,你刚才的报价依据里面,对前期对第三方成本的核算有点问题。您是按照帮我们造假15个省的记录来做成本的。

    但是我们经过此前的备忘调查,这些省份里其实有4个省份近年来吃辣市场培养得不错,已经有人在假冒我们了。

    只是因为我们的市场份额还太小,打假的诉讼成本还不如在该省的利润,所以一直放着没打。但如果您要打的话,布局成本应该从不变成本中扣除掉……”

    把那算法务账的家伙的话,用人话翻译一遍,大致上是这样的:比如,在吴越省这种不吃辣的江南水乡,或许06年L干妈已经有500万销售额、40万纯利润了。但是系统地打个假或许要超过40万的诉讼、取证、差旅成本,所以这些诉讼一直是隔着的。

    但既然冯见雄已经到了“没假也要造假来打”的程度,这些人的存在无疑是帮冯见雄省一些做局的成本。

    还价还到这么锱铢必较、OPEN-BOME的程度,那也是没谁了。

    简直就跟那些拿着IPHONE的物料表来讨论一台手机该卖多少钱差不多。

    冯见雄听得忿然不已,心说再被这么缠夹不清抠成本,这生意就别做了。

    当下他斩钉截铁地摊牌:“老子做的是‘品牌运作整体解决方案’,值什么价要看疗效!你算我的成本干嘛?成本关你屁事啊!要做做不做滚,这事儿全国我第一个想到,不找我你也别想通过别人做成!”

    李林是要演红脸的,当下虽然被冯见雄强硬抢白了,却也暂时没出恶声。倒是他身边那个算法务成本的走狗忙着表忠心:“你这是什么态度?这种生意收益本来就不确定,不算成本怎么付费?”

    冯见雄一伸手,旁边的史妮可立刻递过来一个文件夹。他拿在手里,对李林和潘华森然道:“李总,麻烦你让这个帐房出去。这些东西,我也就现在拿出来给你看一眼,让你知道我的实力。出了这个房间我是不认的。”

    李林莫名感受到一股威压,更多的是好奇,竟然一挥手让手下人出去。

    “李总,我……”忠心走狗不知所措。

    “出去抽根烟吧。”李林不置可否地微微点头。

    走狗离去之后,冯见雄把东西一摊。里面赫然是他当初和金成义之间的交易细节,包括所有协议原本的复印件。

    这些东西,冯见雄是绝对不可以给第三方留下证据的,所以只许看,不许拿手机拍照。

    李林看了些细节,倒是愈发暗暗心惊,坦白地问:“你是想证明给我看,你是‘有一贯找到新的法律空子的实力’的?”

    冯见雄傲然道:“差不多吧,所以,不要跟我谈成本,我有这个资格。”

    该拉近关系该尊重对方的时候,也尊重够了。到了显示肌肉的时候,当然也要干脆。

    该证明诚意的时候,就专心证明诚意。

    该证明实力的时候,就专心证明实力。

    李林默然微微点头,像是想明白了些关窍。

    潘华见状,连忙出来折衷打圆场:“小冯,我也知道你是个爽快人,刚才说的也有道理。但就因为这种事情前所未见,所以才要推算一下怎么个算法比较合理!你要说不算成本、按疗效收费。那提前两年驰名、连带附加的炒作价值,到底能带来多少品牌价值的提升,这个也不好量化啊!”

    潘华这番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看疗效收费的东西,不该算成本来定价,这没问题。

    但问题是品牌价值的增加额,很难量化清楚,所以“疗效”也就有些难以服众。毕竟冯见雄做的是一门前无古人的生意。

    冯见雄叹了口气,脑中却是转得飞快,盘算着怎么让人心服口服。

    “李总,潘总,我冯某人不是不讲道理的,你们既然要看疗效收费,那我们就对赌分成好了。我对于自己的方案、对贵公司品牌的无形价值提升是很有信心的,但愿你们到时候别后悔!”

    潘华愣了一愣,还没开口,倒是李林颇为大气,直截了当反问:“怎么个分成?难不成你要从我公司后续几年的利润增长里分成不成?那也太可笑了,一个公司的成长,可不仅仅是靠品牌,这种念头我劝你还是想都别想了。”

    “当然不能这么算了,业务的增长,是无数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品牌占了多少斤两,我心中还是有数的。”冯见雄也不为已甚,

    “我觉得,对于已有市场的增值,品牌建设对其的帮助很难界定,我可以大度一点,不跟你算,再说了,你本身还是给了我1000万的嘛,就算只给1000万广告费,都能促成你多卖两个亿销售额是不?

    所以,我只看‘目前贵公司还空白’的市场好了。贵公司走出本省、布局全国也有七八年了,目前还销售额为0的省份,基本上也是没人吃辣的,你怎么推都没用。海外市场更是完全没人推过。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用‘经销商授权费分成’的方法,来分享贵公司在目前还空白的市场上,未来5年的增值。如果你答应,我甚至可以把一次性收费,降低到1000万、30%预付款。”

    李林一时还有点不明白,诧异地误解:“你要帮我们卖辣酱?”

    “只是把贵公司向未来部分地区经销商收取的授权费,转移一部分给我作为对赌报仇。”冯见雄纠正道,

    “比如,目前你们在海外市场,基本上是没有成规模的渠道销量的对吧?如果你们全国驰名了,甚至因为我的布局官司,在海外炒作,让人知道了你的品牌,从而让米国人、加拿大人、欧洲人也去买你们的辣酱,这不也是我帮你炒作品牌带来的无形附加值之一么?

    而贵公司对大区总经销商,都是有独占授权费的吧。我帮你们开拓出来的新市场,前几年的授权费让给我一定比例,这应该不过分吧?”

    所谓的“经销商授权费”,或许很多看官不是很理解:怎么卖东西的人还问中间商收钱?

    事实上,因为很多企业的“XX区总经销商”都是有独占地位的,所以每年要给销量承诺或者授权费,来作为保障。

    比如假设L干妈的辣酱已经非常畅销,品牌也很响亮,以至于在普通人都很能吃辣的省份,比如湘南省啦,赣江省啦,哪怕没人做广告、搞运营促销,就进了货躺在那儿等消费者自己找上门,一年都能卖2个亿。

    而“经销商”制度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防止跨区串货、防止市场乱套的。毕竟市场都是先行者开拓的,如果品牌建立起来之后谁都能来成熟市场卖东西,那下次就没人去开拓新市场了。

    所以,对于成熟市场,要想抢下独家经销权,经销商就要给强势品牌商授权费,或者做承诺销量的竞标——A经销商承诺“一年至少在湘南省卖出5亿辣酱”,而B经销商只承诺3亿。并且每少卖1亿,经销商就可能要倒赔品牌商200万,作为没完成竞标时承诺任务的惩罚(也不一定是2%,只是举例。也有一些是承诺5亿的时候,就直接先把1000万授权费交了,然后根据销量返利返点打折)。

    所以,品牌的经销授权费,基本上可以看成是“某个品牌什么都不干,光躺在那儿等别人主动因为其知名度而找上门来”的无形价值。尤其是在目前还空白、未来要开拓的新市场里,这个数据就更精确了(当然还要刨除掉在这些市场内,品牌商未来直接投入的广告营销费用)。

    冯见雄要用这个量来捆绑计算自己方案的“疗效”,倒也算是一种成功而新颖的量化。

    “有点意思,这事儿还能这么算?似乎又不无道理。”李林和潘华乃至具体算账的马仔一合计,顿时觉得精神病人思路广。

    尽管具体算法还是存疑的,但路数可以接受。

    冯见雄这套算法,自然是后世那些专注于帮人运营炒作品牌的商业咨询公司,进行“风险代理”时的收费模式。

    要说其商业模式,拿到2006年来自然会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

    李林平时是抓市场工作的,他想了一会儿,很快想到一个漏洞:“等等,你刚才说,按照‘我公司对目前经销权还空白的市场内、未来五年出现的新经销权获得者的经销授权费’进行分成。

    那么,如果未来五年某些目前空白的市场,明明销量上去了,但我们公司依然觉得没必要进行市场细分、依然不设总经销商,那不就没有授权费了?那我们还要给你授权费分成么?”

    冯见雄坦荡一笑:“当然不用。只有贵公司向经销商收了授权费,我才会从中分成。如果贵公司自己都愿意放弃这部分收入,只为了坑我,那我无所谓啊!”

    李林陷入了深思:这家伙就这么自信,未来5年里北美、欧洲这些“L干妈总公司都没有投入营销成本计划的放任自流型空白市场”,会有那么大的增长?以至于公司会忍不住设置经销商、收取授权费?

第37章 曝光

    “驽马恋栈豆,不过尔尔。”

    坐在从黔省飞回金陵的航班上,看着云层渐渐被甩在脚下,冯见雄傲然地感慨了一句。

    他并不是对自己的客户不敬,也不是觉得对方没有匠心、或者做不好产品。

    相反,对方做的东西确实是好的,小而美。只可惜,不懂得资本运作的残酷,也就少了一些激进的远见。

    以至于,最后竟然会和他签下内容大致为“保底1000万、预付30%,风险代理模式半年内拿下驰名。并且以后续五年欧美市场经销授权费分成,作为本次运作后续品牌价值增值的回报对赌”的合同。

    在合同的附加条款上,最后冯见雄还加了一条:

    如果甲方在后续五年内,没有任何签署欧美市场正式划区经销商的计划和行动,则在此之前,乙方有权以甲方品牌在欧美电商市场上的独家经销权,以作为乙方权益的抵押。

    而且,该独家经销权在甲方在相应市场开辟有偿经销竞标后、或五年期满后,并不会消失,而是转为普通经销权(非排他性)。

    如果没有冯见雄精妙的方案策划,

    如果没有他此前跟金成义博弈积攒下来的小圈子名声和能力证明,

    如果没有他巧舌如簧的说服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拉近距离的能力,

    如果没有他最后让人信服的量化“品牌无形价值增长”的新商业支付模式。

    缺掉这四点中的任何一个短板,今天的合作就不可能达成。

    一切,都是履险如夷。而跟班的史妮可,几乎像是在听天书一样。

    “这种事情,我希望我只需要示范一遍,将来的谈判,你如果可以搞定那就最好,如果不行,我只能再培养一个靠得住的商务谈判专员了。”

    喝着空姐刚刚给两人分发的饮料,冯见雄抿了一口之后,如是期待地对史妮可说。

    “好像很难复制的样子呢……”史妮可苦着脸,很是无奈的样子。

    冯见雄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我是真没时间,你尽力而为吧,要有信心。那些用来和人拉近距离的话术,你可以暂时不用太精通。有些时候,女生拿出一些诚意,在专业水平以外的领域,稍微呆萌一点,效果也不比我费尽心机差,而且估计以后我们也不会再遇到农民企业家了。

    至于公司的业务能力口碑,有我这个第一个同类成功案例打底之后,将来你也会好办得多,逢人就拿我的成功样板说事儿就成。

    所以,你就专心重点把剩下两部分谈判技能练熟先。”

    史妮可默默把老板的教导记下,自忖又要刻苦很久了。幸好,贫寒的出身总是会让人对痛苦耐受力大增,要是换个妹子,说不定就扛不住了。

    临了,史妮可问出了一个在心中憋了好几天、签约完成前始终不敢问的问题:“雄哥,你是在赌未来5年,这个品牌的海外空白市场经销权会大涨么?那李总陶董那些人是不是很没远见呢?”

    冯见雄也不出恶语,中肯地点评道:“谈不上没远见吧,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比如他们公司一直宣称的几个理念,什么‘永不上市、只做利润’,确实很稳健,也能把风险控制在自己掌握得了的范围内。

    人家创业之初,本来就是‘因为自家拌面摊的辣酱被竞争对手面馆单独买走、用来拌别家的面、面馆生意被抢,不得不改行专门做辣酱’。可见心态始终是保守的。

    但是未来,如果金融投机对这个国家造成的伤害明显增大,在民间底层形成一股反金融思潮,那么无论是华为还是L干妈这种宣扬‘永不上市’的公司,说不定还能博取到一波向心力。任何事情都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不过这些都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史妮可松了口气:“那就好……其实我也觉得踏踏实实靠自己做事赚钱比较实在,金融投机那种东西……唉……”

    ……

    冯见雄和史妮可即将卿卿我我地回到金陵时,参加校辩论队集训的几名妹子、学姐,也已经提前结束了自己的暑假,准备迎接魔鬼训练和随后的比赛。

    或许是英雄所见略同吧,家里有钱的妹子,往往刚上了一年大学,就开始抓紧第一个暑假学开车了,虞美琴家就在金陵,自然更是方便。

    这天,她刚刚考出驾照,准备去提个车,然后回家好好补两天觉,再去学校。

    刚从驾考考场出来,叫了辆出租车回城直奔4S店,她的手机就响了,拿起来一看,是闺蜜白静的号码。

    她接起电话,另一头立刻传来欢欣得意、又有些软糯神经的拖长音:“美~琴~姐~考试有没有一把过啊?”

    虞美琴一阵汗毛乱竖,总觉得小白这厮怎么最近越来越像蕾丝了。不过看在俩人的交情份上,她还是很亲密地回答:“那是,也不看你姐什么水平~”

    “哇,真厉害,那今天就可以提车了?我要坐你的车~”白静略夸张地发花痴。

    幸好虞美琴不在她面前,看不到她那十字星光眼。不然肯定得感慨一句:不愧是能荣登百度百科“变态”这个词条封面图面的角色,果然是个大HENTAI。

    “坐我的车?你不是还在老家么?我昨天还看你QQ空间分享了跟高中同学去恐龙园玩的照片……”

    “啊咧,我提前回来不行吗。美琴姐的车,怎么能不第一时间坐,快说在哪家4S店,等我!”

    虞美琴无奈,把自己订车的店地址短信给了白静。大半个小时之后,她到店刚试了一会儿车,白静就来蹭车了。

    一进门,连车型都没看仔细,白静就毫不见外地径直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吐槽道:“居然是佳美,拜托怎么不买个贵一点的,太掉份儿了。”

    她知道虞美琴家里颇有些钱,大小姐开20几万的“性价比车型”也太Low了。

    “去去去!你别坐啊!你这种货,就是要饭还嫌馊白嫖还嫌丑白坐还嫌Low。”虞美琴也不会跟闺蜜客气,开玩笑的尺度大得很。

    “我不就是嫌弃了一下,至于么……美琴姐我错了还不行么。”口才不佳的白静,顿时被喷得连连讨饶求原谅。

    虞美琴见对方服软,才款款地跟她解释:“你是不懂这里面的门道,我爸说,我们这样的女生开个宝马3系什么的出去,很容易被人当成钱来路不正的。我又不是买不起贵的,搞个性价比著称的,只是为了让人觉得咱做人踏实嘛。”

    说罢,虞美琴一脚油门,把刚挂了临牌的车开出了4S店的停车场。

    白静坐在副驾驶座上,把给虞美琴带的奶茶放在杯架上,自己吮了几大口,稍微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美琴姐话里的意思。

    这是觉得自己姿色出众,怕开个明显不像是年轻妹子赚得起的车子,被人当成小三呢。

    国内虽然日系车被有些极端民族主义者不待见,但这种思想惯性也侧面映衬了一点日系车的好处:一旦妹子买佳美,就容易让人觉得这妹子思想独立,精打细算。

    毕竟,热血冲动的人反对啥,那就说明啥东西比较精明。

    虞美琴明明是买得起豪车的大小姐,而且本来也不喜欢日系车,却为了装朴素自污,还真是用心良苦。

    虞美琴家地段并不算繁华,也不在拥堵的核心城区。而是位于幕府山麓、燕子矶边的一片半山江景别墅。

    白静考虑到美琴姐是新手女司机,在拥堵的城里开车时,白静也就不敢开口跟她聊什么容易扰乱心智的话题。

    一直等车子驶上燕子矶的滨江道、车流渐稀,她才开口继续刚才的话题:“炮姐,你说你这么注意自己的‘财务形象’,到底是想给谁看呢?”

    虞美琴脸色微微一红,非常短暂,随后立刻恢复正常,冷言冷语地教训:“你说啥呢?我听不懂。淑女慎独知道不?”

    “哦~~~听不懂啊,”白静拖着长音促狭地问,“那我翻译一下好了,诶,你心里最怕被谁误会成小三或者大小姐病?”

    “小白!你再这么说话我可恼了啊!”虞美琴一个刹车靠边,挂空挡拉手刹,伸手狠狠捏了白静的脸,把肉肉扯得老高。

    “哎呦疼疼疼我不说了,炮姐饶了我吧,我给你赔罪还不成么。”白静一阵龇牙咧嘴,揉了一会儿因为自作孽而红肿的腮帮子,这才一边吸着凉气一边内心欣喜地说,“我这不是为你好吗,才问问清楚——既然你不担心不在乎任何人把你当成大小姐病,那我可要告诉你一个八卦的好消息了。”

    “如果你非要坚持告诉我,那我也不是很反感听一听!”虞美琴高冷地说,一副冰清玉洁对所有八卦都毫无兴趣的样子。

    这番话里,甚至不由自主就夹杂上了简奥斯汀时代的高冷英伦范儿,以至于句法听上去都不是那么汉化了,不是“Ifyouinsiston”,就是“Iwontbeveryobjectionto”。

    (注:这是《傲慢与偏见》里的“口嫌体直体”原句式,翻译了可能就没味道了。)

    白静一点都不在乎姐姐大人的冷言抢白,单刀直入地八卦说:“听说史妮可同学成功上位,当了‘那位先生’的女朋友了!他们今天已经双宿双飞飞回金陵了哦!那位先生好像很光明磊落,没打算隐瞒呢!”

第38章 “后宫”辩论队

    白静一点都不在乎姐姐大人的冷言抢白,单刀直入地八卦说:

    “听说史妮可同学成功上位,当了‘那位先生’的女朋友了!他们今天已经双宿双飞飞回金陵了哦!那位先生好像很光明磊落,没打算隐瞒呢!”

    虞美琴心中突突地跳着,面红耳热故作镇静地问:“喂!要说就说清楚,我最恨人吞吞吐吐的!‘那位先生’是个什么鬼?”

    “当然就是那只想勾搭姐姐大人的类人猿了!”白静的内心恶狠狠地吐槽着,表面上的言语表情却依然礼貌,只说:“咦?那还能有谁?当然是冯同学啦!”

    “噗——”虞美琴一口奶茶喷在车窗上,“咳咳,小白你要死了!我说过我的奶茶不加仙草冻的!你不知道我从小吃果冻会呛啊!”

    虞美琴歇斯底里地摇下车窗,随手把白静给她带的奶茶“砰”地丢在外面马路上。一边拿出湿巾擦拭嘴角和胸襟,然后才是擦拭车窗。

    白静却是看着暗爽,顶嘴说:“你只说过你不吃加布丁的,没说也不加仙草啊……”

    “仙草布丁龟苓膏都不行!那种滑腻腻果冻状的东西我统统不要,啊啊啊亏你还是学法的,你有木有点归纳能力的啊!”虞美琴简直怒了。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怒,就被车窗外一个声音打断了——原来是被一个骑摩托巡逻的条子逮到了:“小姐!在机动车道上丢垃圾!罚款50!请你签一下这个处理单!还有,如果你是临时停车,请打双挑灯,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快点走,这里禁止长时间停车。”

    “对不起,警察蜀黍,我不是故意的。”

    虞美琴倒不是舍不得钱,她郁闷地交了罚款,还给警察蜀黍说尽了诚恳认错的好话,一再强调自己只是突发被奶茶呛到了,手足失措才如此如此。

    看在她校花级别的颜值上,加上本分内敛的气质,这才被轻轻放过。

    副驾驶座上的白静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内心也有些忐忑——自己刚才提到冯同学有女朋友这个消息时,表情是不是太欣喜了些?会不会让姐姐大人反感?

    幸好,虞美琴只是闷闷的,没有再说什么。

    白静渐渐恢复了胆子,内心窃喜地劝说:“姐~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说错话了你打我骂我好了嘛,别不理我啊。你不是说你从来都对冯同学没意思、看不上他的么,那让他跟史妮可那种小家子气的穷妞儿凑一对,不是刚好吗……”

    虞美琴很想再骂一个“滚”字。

    但她想到,自己平时都是一副“姐和小雄那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别的什么都没有,可纯洁着呢”的态度,如果此刻太失态,小白会怎么想自己?自己高冷淡泊的形象呢?

    所以,她深呼吸了足足十几次,假装被仙草冻呛到拿湿巾在脸上胡乱抹了好久,趁机擦擦眼角,缓过气来之后,才展颜强作微笑:

    “这俩活宝,还真是不知羞,才刚要大二,就到这种程度了。要我说,就算谈个男朋友,也不该在大学毕业前就上床的嘛,太不自爱了。不过妮可自己都无所谓,我为她操什么心?看小雄这人,应该还是有担当的吧。”

    她这番话说的很慢,像是一句分了三句,还间杂着微不可闻的叹息,听起来倒是挺像事不关己。

    末了,她忽然想起个细节,就拷问白静:“对了,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静也丝毫不觉得监视别人有什么不对,不知羞耻地大大咧咧告诉姐姐大人:

    “我是听说冯同学和妮可同一趟航班回来,总觉得他们暑假里肯定有所发展。他们到学校没多久,我就去堵了一次,开玩笑掏喜糖,没想到真被我猜中了,冯同学竟然没有隐瞒呢~”

    冯见雄和史妮可之间那点孽缘,是上学期期末考试之后几天发生的。虽然冯见雄还算有责任心,愿意对外宣称史妮可是自己女朋友,但毕竟还没到满世界主动嚷嚷的程度。

    所以,虞美琴也好,其他关系还算密切的女性朋友也好,才不知道这一点,虞美琴今天才会被震惊得如此措手不及。

    而白静始终对姐姐大人身边仅有相对亲密的男生心怀戒备,把冯见雄视作情敌一般,这才时时刻刻保持关注刺探。属于冯见雄更新一条博客一定要第一时间仔细读完,偶尔换一条QQ签名更是要仔细揣摩,唯恐他把姐姐大人给钓走了。

    不过,对于史妮可是怎么成功上位的过程,白静也是不知道的。虞美琴心中暗忖,只有回校之后再找机会慢慢跟冯见雄问清楚了。

    “回校!”虞美琴拉上车窗,一脚油门就想拐弯去学校,连家都不想回了。

    “诶?琴姐你不是说考完驾照要回家歇两天的么?”

    “不累了!暑假都宅了那么久了,你不闷得慌!”

    ……

    第二天,校内的法律援助中心。

    长条的会议桌上,摆满了奇奇怪怪的小礼物,都是些大西南各省的土特产,不值什么钱。

    冯见雄那三个校辩论队的队友、同时也是他在法援中心的同事——田海茉,南筱袅和虞美琴——也都赶到了学校。

    史妮可自然也在,虽然她师出无名,理论上并没有需要回校办的事情。

    距离通知的正式集训日子,还早了一天,可见妹子们都很热心。

    冯见雄指着桌上的东西,随和地跟大家客套:“辛苦大家大热天地回校来集训,这些土特产大家分一分吧,黄老师和陈处长那里我已经意思过了。”

    田海茉知道自己不拿的话,下属肯定都是不会拿的,当下也就当仁不让地随手翻了一下,打趣道:“小雄,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都知道你土豪,不送点东西不舒服。”

    她也不见外,知道茅台是肯定要拿的,当下拿了一对,别的特色点心、风味火腿片和秘制特供的辣酱什么的,各自搜了几件。

    南筱袅和虞美琴也都拿了。得了礼物之后,南学姐原本那股因为暑期被抓差事而产生的不爽,也差不多消了。

    冯见雄很体贴,知道妹子们不容易,又提了条贴心的建议:“哦对了,宿舍里没空调,这些日子大家晚上可能会艰苦些,要是不嫌弃的话,住我校外租的那套房子吧。有两间卧室,全部配了空调的,都可以让给你们女生,我自己再另外找地方好了,所以不用担心的。”

    “这些都是小事,咱别浪费时间,先说辩论赛吧。”

    “可以,不过本来不是说好明天才集训的么。田学姐,聊正事儿之前,我有个不情之请要找你开开后门呢——可能这几个月,妮可又要借法援中心的名义,代理一些商标维权的官司,到时候你可要帮我授权才好。”

    田海茉一愣,倒是不知道冯见雄前阵子又搞了什么鬼,她诧异道:“商标维权?是商事诉讼啊?法援中心按规定只能援助刑事诉讼和民事侵权的,你可别让我难做。”

    冯见雄连忙解释:“您放心,就是侵权之诉,不是合同之诉,打打擦边球罢了。”

第39章 假公济私

    众所周知,无论是在各级司法行政部门(司法厅司法局)或者相应被委托的地方高校成立的“法律援助中心”里做事,门槛条件都是远低于在律师事务所做事的。

    比如以冯见雄、虞美琴这票人如今的能耐,法学本科才上了一年,司考资格都还没到手,律所还远远没资格去,但已经可以给人做法律援助了。

    而国法之所以允许这些才能资质相对垃圾的法学人才降低门槛,为的就是解决“专业律师只认钱,没啥钱途的排骨官司、穷人诉求没人搭理”的隐痛需求。

    因此,法援中心能够接的案子类型,虽然没什么明确的条文限制,在实际操作中却被很多年审的潜规则限制。

    刑事案件,那是国家鼓励法援介入的,尤其是犯罪嫌疑人很穷,请不起律师的时候。

    民事案件中,那些人身伤害、弱势群体离婚、被侵权,乃至农民工讨薪,也是鼓励援助的。

    但民事案件中的商事案件,走法律援助就往往会引来审查——国家给你财政补贴、养活法援人员,是让你去“援助”那些有钱的大老板、解决生意上的纠纷的么?

    这条红线,法援中心的人都知道。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冯见雄提出希望田海茉继续给他开授权、到时候以法援中心的民意进行一些“左右互搏”的打假诉讼时,田海茉才会如此犹豫,倾向于拒绝。

    她可不想到时候被学校年审的时候挨处分。

    此前,冯见雄那一系列专利碰瓷案在起诉的时候,史妮可也借过好多次法援中心的名义。但那些案子的起诉方毕竟弱势,一开始就是用冯见雄个人名义当原告的,属于“个人被人侵权”,勉强还够格被“援助”。

    但这次的原告,可是年销售额20多亿人民币的大企业,怎么看也不像是该被“援助”的穷逼——何况冯见雄事实上还中饱私囊,用自己的商业资讯公司收了对方巨额好处费呢。

    可惜,田海茉的坚决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冯见雄的巧舌如簧瓦解了:

    “海茉姐,我们毕竟不是司法局直接全职开工资的法援中心,不能比照国家事业单位的尺度吧?而且,我很有分寸的,商务合同纠纷的官司,我保证绝对不会用中心的名义去碰。我只碰侵权。”

    这种程度的说辞,已经略微软化了田海茉的态度,但还不够分量。颇为懂法的南筱袅忧虑地质疑:“侵权也有问题的吧,人家这个被侵的原告势力太大了,他们不会自己维权么?走法援,怎么都有公器私用的嫌疑……”

    “但这个不是一般侵权,还是涉及‘假冒伪劣产品’的。田姐,南姐,你们好好想想,那些仿冒名牌的产品,一般情况下质量肯定也不怎么样。

    而在我们这边,或者邻省的吴越省,吃辣的消费者本来就不多,‘L干妈’这种辣酱公司在市场预期收益不高的情况下,说不定就懒得花费司法成本来打假。这样就有可能导致相应的假冒伪劣产品长期在市场上流通、危害消费者生命健康和财产安全的呐!这可是涉及到食品安全的,我们为了社会公益主动打假,难道还有错吗?”

    在大多数其他国家的《刑法》上,都是不会把经济类犯罪中的“制造贩售假冒伪劣商品”写到同一个罪名里去的。

    因为假冒是假冒,伪劣是伪劣,两者有天壤之别。

    假冒,有可能只是侵害了别人的商标品牌等权利和无形资产;但性能、质量完全有可能是毫无问题的。

    伪劣,才是性能、质量、安全方面有问题。

    在日本,在德国,在其他大陆法系国家,“生产贩售假冒产品”和“生产贩售伪劣产品”,那都是写得很开、在法典上八竿子打不着的两种罪名。甚至前者被归类到“侵害知识产权”,后者被归类到“侵害质量安全公共安全”,连其上位概括罪名体系都不同。(比如,在有些国家,“假冒”是经济类犯罪,而“伪劣”有可能是危害公共安全类犯罪)

    但谁让国朝曾经那么些年都没有保护知识产权的意识呢?以至于从老百姓到消费者,都很难对“只冒牌、但质量过硬”的东西恨不起来。

    甚至很多消费者就像觉得“做盗版、用盗版有什么不对?还省钱呢”一样,觉得如果有假冒品牌但质量过硬的东西,就该立刻去买,不买就是少占了便宜。

    不信这一点的,去淘宝上找一家公然宣称“质量跟正品100%一样,只是盗版”的假货店看看,绝对销量杠杠滴。

    知识产权保护如此恶劣的国情,才让当初国朝立法,不得不把“假冒”和“伪劣”捆绑起来仇视,引导人民觉得“假冒”的肯定同时也是“伪劣”的。

    这一细节,今天却被精明刁毒的冯见雄利用了。

    他要打假的东西,可能100%没有质量问题,也和“食品安全”、“公共安全”八竿子打不着。

    但谁让国朝立法,把假冒和伪劣写在一起了呢?

    冯见雄要说自己的“公器私用”是在“替天行道”,田海茉也想不出毛病来。

    “真是可怕的口才啊……”田海茉高山仰止地叹了口气,竟然不知如何反驳,她也知道听从冯见雄还是有风险的,但她还是选择了给冯见雄一个机会,“那……如果年底市里面、区里面的司法局来指导工作、审计的时候,你出面帮我答辩么?”

    冯见雄理所当然地拍胸脯:“当然,到时候如果上面有疑问,我帮你出面答辩——我怎么可能卖队友呢?”

    “行,那这事儿就先做起来,观察观察吧。”田海茉和南筱袅商量了一番之后,也不为已甚。

    ……

    冯见雄见搞定了领导,也就顺势跟史妮可耳语了几句,关照了些她近期要做的操作,然后就收心回到辩论队的集训工作上来。

    “行,那我的私事儿就聊到这儿,抱歉耽误大家时间了。后面我们大概说一下近期的集训安排吧。”

    冯见雄简明扼要地把事情揭过,然后打开自己的电脑,翻出邮箱里的通知邮件。

    那是校方这边的联络人、名义上的教练黄劲松黄副教授发给他的,他也已经转给其他几名队友了。

    只不过时间比较急,大家可能还没上邮箱收,冯见雄便顺势再口述一遍。

    “这次的国内大学辩论赛华东赛区,8月15号首轮开赛,所以我们还有半个多月的集训期。这项赛事往年都是四轮制的,没有小组赛,直接淘汰赛。

    今年一共有14支队伍报名并通过参赛资格审核,我们江南省有资格参赛的队伍是最多的,达到了5支;其次是沪江市的4支;另外就是吴越省的2支、徽淮省的2支、赣江省的1支。

    复旦、金陵两支队伍因为曾经分别拿过国内冠军和国际亚军,算是种子队,所以按照赛制,有资格在参赛队伍数量不满时首轮轮空。所以这两支队会分别作为上半区和下半区的种子队,只要从复赛开始打起,一共只比3场。而其他12支队伍都要比4场。”

    这个比赛的赛制,虞美琴和南筱袅也都是第一次接触。

    只有田海茉去年已经是主力队员,所以比较清楚。听了一遍之后,觉得今年貌似也没什么改革,和去年一个样。

    唯一的区别,可能只是去年田海茉和苏勤他们只赢了第一场,然后复赛就被金陵大学灭了。今年大换血之后,却是不知道能走多远。

    虞美琴和南筱袅听了,都微微有些预料之外。

    尤其是虞美琴想起冯见雄就是吴越省的,便随口吐槽了一句:“没想到吴越省竟然和徽淮省和赣江省参赛队伍一样少,印象里还以为你们那儿挺发达的呢。”

    冯见雄耸耸肩:“哪有发达了,完全是误会。这个比赛,本来原则上要求的报名资格是必须211以上大学的。吴越省每年给两个名额,已经是看在那边教育的财政投入比较大,法外开恩了,不然应该只有一个队。”

    田海茉平素是做惯了领导的,也不耐烦听大家闲聊,当下插话打断道:“不说这些了,那我们的第一个对手是谁呢?题目下来了吗?按照推演的话,如果能够赢,后面几轮大概率会碰到哪些对手?”

    冯见雄看了看打印出来的邮件,跟大家探讨推演了一番,达成共识之后才复述道:

    “第一轮的对手是沪江的华政,应该不算什么顶级水平,以我们往年的实力也能拼个伯仲之间。第一场的辩题是《网络是虚幻的网络不是虚幻的》,是个国际大赛用过的题目,看来上面也不重视。第二轮开始应该就会专门命题了。

    如果第一场赢了,复赛大概率遭遇钱江大学,半决赛金陵大学、决赛复旦大学——如果各支被看好的种子队都能如期获胜的话。”

    这种比赛,本来就是强弱分组分好的,也不太可能存在强队一开始就自相残杀碰掉。何况要取得赛区第一名才有资格去星岛参加国际大赛,所以冯见雄对于先遇强敌还是先遇弱敌也没什么在乎。

    第二名是没有意义的。

第40章 大赛前夜

    冯见雄既然做了队长,自然要担当起自己的责任。对于应该拍板的事情,他从来不吝武断。

    “正式大赛里面,各队一般情况下都是不会再去更换队员位置的,所以从今天起,我们也要明确各自的职责,把自己的角色磨合起来。

    袅姐,全队你实力最差,以后你就专心做一辩。如果我们是正方,那开场陈词就由全队讨论形成之后,你自己念熟背熟。如果我们是反方,就在讨论好的立论稿上再加一点随机应变。

    美琴姐眼界和态度最高屋建瓴,就当四辩好了。我和海茉姐分别担任二辩、三辩。我负责引领交叉和自由辩论时的进攻节奏,海茉姐专攻随机应变抵挡对方的反证——嗯,总的来说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冯见雄交代完分组的安排,又和大家讲解讨论了一番分工技巧,其余三个妹子也没啥不服的,这事儿就算是这样定下了。

    冯见雄便继续往下交代后续的硬件安排:“那从今天开始,当一辩和四辩的,就要着重强化形体仪态、肢体语言和节奏了。以前校内自己玩玩的比赛,大家节奏都不是很好,开场陈词和总结陈词那种三四分钟的大段陈述,经常有半分钟以上的时间误差。在学校里掐钟不严格,这些都是小问题,大赛里就很致命了……”

    “别说这些原因了,你就说要我们怎么做吧。”南筱袅竟是对冯见雄挺服气的,大咧咧就让他直接指挥。

    “咳,那我就不客气直说了。”冯见雄清了清嗓子,“我昨天网购了两块大的落地穿衣镜,明天淘宝会送到我在校外买的住处。反正到时候你们住那里,每天就对着镜子照着练好了。两人一组,互相掐时间,然后用DV拍下来。我还配了4台电脑,都是21寸的液晶显示器,看起来舒服点,要记得自己观察自己各个角度被拍下来的效果。”

    虞美琴从小不喜欢当花瓶,闻言便有些蹙眉:“不至于吧……我们这是训练辩手诶,又不是娱乐经经公司训练领舞。还不如把精力多花一些在第一场的辩题讨论上呢。”

    冯见雄耐心地劝说:“临阵磨枪么,其他技能这十几天里也提高不了多少,我说的训练对于你们这两个位子,是最立竿见影的。再说,华政这种对手怎么有资格让我把所有精力赌在辩题上?我们要向远看,起码半决赛才是艰苦的攻坚战。”

    冯见雄如此解释,其他几个妹子也就再无不服。她们听说冯见雄还自掏腰包做了这么多准备,内心还是觉得这男生挺有担当的,起码配电脑买DV装穿衣镜,加起来也花了几万块钱了。别的学生搞校园社团活动可不肯花这个钱。

    ……

    当天讨论到很晚,大伙儿一起去校外聚餐鼓舞了一番士气,才各自散了。

    冯见雄领着一群妹子到了自己暑假前刚在校外买下的房子,稍微坐了聊一会儿,喝了点水,然后把钥匙交给了虞美琴(史妮可本来就有)。他本人非常绅士地告辞,准备回校内的宿舍睡。

    虞美琴顺势客气:“我送你下去吧,顺便再配两把钥匙,给海茉姐和袅姐也留一把。”

    “也好,是我没考虑周到。”冯见雄一想也对,让三个妹子公用一把大门钥匙,确实有点不方便。

    反正这些女生也都是体面人,就算将来留下了这处房子的钥匙,也不会来偷东西,有什么好怕的。

    然后冯见雄和虞美琴就并肩下楼了,留下南筱袅和田海茉趁机洗了个热水澡。

    虞美琴自从昨天听说冯见雄和史妮可成了男女朋友,还一直没机会两人独处说话。

    今天一整天聊辩论队的正事儿,她反而浑浑噩噩,发挥出来的水平状态,竟然连南筱袅都不如。

    如今,可算是逮到了二人世界把话问清楚的机会。

    走去配钥匙店铺的路上,衬着小区里昏黄的路灯光,虞美琴低着头若无其事地问:“小雄,听说你和妮可……那个了?保密工作做得真鸡贼。”

    冯见雄微微一怔,旋即微笑着坦白:“你都知道啦?我其实没想瞒着,不过这种事情也没啥好大肆宣扬的。别人不问,我也不好主动说。”

    “我也是静静告诉我了,才听到了,不然谁耐烦乱打听。”

    虞美琴毕竟知道这事儿已经整整一天了,心情早已调控平静,语气中自然不会再有任何失控的迹象。她如此补一句,也是显得自己非常娴淑贞静,并非主动八卦的人,“不过,既然成了好事儿,于情于理总该请好朋友们聚一聚,出出血,反正你现在也是土豪了,还怕请客?”

    “那是,必须的,美琴姐你都开口了,我怎么会吝惜这点小钱。”冯见雄一口答应。

    虞美琴本来还想问冯见雄“你究竟是看上了史妮可哪一点”。

    连带着后续的台词,她都已经在脑海里整理得非常清晰了。

    可是话到嘴边,虞美琴竟然觉得喉咙像是被抽了真空,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感情是没有道理的,何必强求原因呢。

    她酝酿再三,脸色憋得通红,竟然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转移了话题:

    “小雄,刚才上午你找海茉姐要授权、到时候以法援中心的名义帮忙打几个打假官司,我总觉得不太妥。你又不差这点诉讼费,干嘛不借个正规的律所壳子做这个事情呢?你这样,吃相太难看了,将来功成名就,说不定还是一个上进的污点。”

    冯见雄哂然一笑:“污点?我不怕污点,我一辈子做律师,又不会考虑改行当法官检察官或者当代表、委员,我要善名干嘛?有凶名、证明我的能耐,就够了。”

    虞美琴知道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也不好多劝。

    只是妹子心地还算正直,对穷人终究还有几分恻隐之心,最后劝了一句:“但是,我们法援中心的资源,平时都是用来帮打不起官司的穷人的,你这么做,不会觉得助纣为虐么?”

    “我又没让你和南姐田姐也帮忙,只是借了壳子,事情都是我和妮可自己在做,占了什么资源了?”

    “但是本来哪怕是你和妮可,也应该有不少精力放在帮助穷人应诉上面的啊,根据《律师法》,哪怕是正经的律师,每年都有法律援助的指标要完成呢。你逃避义务,也是一种对穷人的不公啊。”

    虞美琴到法援中心大半年,平时也没做什么黑历史的事情,倒是经常不收钱接那些给农民工讨薪之类的案子——虽然每次都能胜诉,但这妹子没啥对付老赖的铁血手腕,所以从来没帮人要到钱,属于“只占理,没钱拿”。

    这也不能说虞美琴圣母,只是因为她出身富家,所以不在乎钱,只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行侠仗义证明自己的人生价值。

    冯见雄太了解虞美琴了,所以他知道不能再大义名分上跟对方继续瞎扯。

    “行了,那这趟算是最后一波——以后我保证不用法援资源帮有钱人打官司了,行不?

    其实你可以换位思考一下,今天,我之所以‘公器私用’给资本家打假,不也是因为那帮穷逼爱买假货、看盗版,才导致国法把‘假冒’和‘伪劣’这两个空子捆绑在了一起。

    如果我们生活在一个知识产权保护很完善、民风淳朴的国家,国家犯得着把侵犯知识产权型违法和质量安全型违法捆绑到一起吗?

    所以,下次如果再有讨薪的农民工叫嚣‘为什么法援律师不认真对待给我们讨薪的官司、却把精力专注于给资本家打假’时,他们就该扪心自问:‘我有没有明知是假货还因为假货便宜而买?我有没有看过盗版?’如果有,那这就是他们自作自受,是他们的原罪,我有什么心理负担?

    法律服务,说到底也是一种知识经济。既然这世上有些穷逼觉得知识服务都该不收钱,那就祈祷自己别出事好了。真出了事,那就要么掏钱,要么等死,童叟无欺,两不相欠。”

    听了冯见雄如此冷血而又精准、正确的言论,虞美琴竟然完全无法反驳。

    她是明白人,见多识广,知道冯见雄说的虽然残酷,但都是真的。

    正如国内和阿三因为喜欢侵权国际制药巨头的专利,那最后人家就不研发针对华夏人或者阿三的定制化改良,放任华夏人和阿三服药后的副作用——本来西方制药巨头是准备放弃整个黄种人市场的,之所以没放弃,还是因为扶桑人和韩国人好歹还在尊重专利。

    所以那些国人里面基因比较接近扶桑人和韩国人的,吃了那些虎狼之药后副作用才能小一些,而那些基因和扶桑人差距比较大、和阿三比较接近的家伙,吃不吃死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这都是公地效应的悲剧,没啥好多说的。

    虞美琴配完钥匙,又走出几十步,到了僻静之处,才咬牙坦白:

    “我有点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妮可了,只有她会无条件地崇拜你,你说啥就是啥。哪怕有一天——我是说万一——哪怕有一天,你变成了一个恶魔,妮可也会死心塌地陪你一起毁灭的。好吧,这点我不如她。算我认命了……”

    “你……你不会是想说你曾经对我有好感吧。”冯见雄有些局促,“其实我知道你不太受得了我的风格,所以我不想伤害你。”

    “行了,都别说了,大家还是好朋友。至少你的才华我还是欣赏的。”虞美琴拿得起放得下地坦荡释怀,跟冯见雄挥手作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怔怔地落下泪来:

    “真可惜,那么有才,那么有想法的人,为什么要走那么极端的路子呢?我也没要你多悲天悯人,但三观稍微正常一点不好么?算了,不是自己的,不能强求。”

    她不是圣母和白莲花,她对聪明才智之士的容忍度甚至说是好感也挺高。但她真的有点受不了那些孤高出世的极客。

第41章 小角色

    “妮可!说过多少次了,每个省做局造假之前,要先做详尽的市场调查、看看有没有其他卖辣酱的或者周边擦边球产品的商家已经在干了!如果有软柿子那我们还做个屁局,直接把那个软柿子吃了多省事儿!”

    “拜托!我跟李林谈判的时候说需要全盘造15个省的虚假诉讼,那是夸大操作难度、说给客户听的!你特么怎么就相信了?好歹跟了我这么久,哪些话骗外人哪些话当真都分不清?真是白调教你了!”

    “那个啥!谁让你在甘宁疆青这些省区每个地方弄个壳子当人肉沙包应诉的?知不知道在那些地方外人弄点儿可以经营清真食品的牌照的大公司有多难?知不知道‘L干妈’的辣酱很多有猪肉猪油不清真在那些地方限售原则上也不给评省著、必须弄个清真的新壳子才容易操作?我们当然是宁可官司上实打实多赔钱多交税也要把壳子重复利用的呐!”

    “蛤?你说‘一个壳子只打一次官司就弃子跑路’这是我教你的策略?那你也要看情况的啊,那是在内地这么干比较省,因为壳子不值钱。那些边远地方汉人想弄个够格的壳子多麻烦?一等XX二等X,三等XX四等X你特么没听说过啊!”

    “还有,在吴越省咱分两步走,先弄个自己的壳子跨类假冒然后想办法主动认输,把同类判例的势造起来,然后你再专心对付邓长春!”

    这天,已经是暑期将尽。

    国内的大学辩论赛预赛已经结束,复赛正在进行中。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金陵师大代表队眼看就能进入赛区半决赛。

    此后的每一场比赛,也终于都有资格让央视教育频道转播了——预赛的时候,因为队伍比较多,四个赛区平均每天都有一场,央视10套也抽不出这么多时间段来转播。进入半决赛后,因为赛程比预赛时稀疏了四分之三,央视这边才豁然可以排开。

    过去的将近一个月时间里,冯见雄化身遥控超人,一边跟伙伴们集训、狠狠刮练队伍,参赛轻取鱼腩对手。

    另一边,史妮可几乎每周都要接上那么两三通被冯见雄遥控辱骂的调教电话——雄哥当然不会无事生非蓄意辱骂史妮可,每一次都是妹子领会不到领导的操作手法要领,犯了弱智,才被调教的。

    不过在这种遥控下,冯见雄运作的帮“L干妈”公司争取司法驰名的大业,也稳步地向前推进着,已经有四五个省份完成了前期布局,进入了打假诉讼阶段。

    自从史妮可主动滚过去求调教、成了他的女朋友之后,冯见雄在生活上和床笫之间对妹子自然是怜香惜玉的,但工作上的要求却是更严格了。

    因为彻底把史妮可当成了自己人,妹子办事不力的时候,冯见雄再也不需要担心骂急了把妹子逼跳槽撂挑子,调教起来自然是怎么见效快怎么来。

    史妮可虽然每每被教训的时候内心悲苦,却也知道雄哥这是爱她才骂她,不拿她当外人,隐隐然竟培养出了一种抖M的自豪感:“哼,看雄哥对美琴姐那么彬彬有礼的,美琴姐想求雄哥辱骂她,雄哥还懒得骂呢。”

    被这种信念撑持着,史妮可竟然心态调节得颇为不错。

    ……

    金陵师大,室内篮球馆。看台上宾客满座,还有省电视台架着摄像机。

    场内,冯见雄带领的队伍正在参加的这场复赛,即将收关,目前的场面,对主场作战的金陵师大颇为有利。

    比赛已经进入到了总结陈词的阶段,所以金陵师大这边只剩下四辩虞美琴的活儿。

    冯见雄和其他三位选手,都已经打完收工。

    这场复赛的对手,是来自徽淮省的华夏科大——这个对手,此前也是颇出乎冯见雄一方的预料。

    别看徽淮省经济落后,不过那儿的985211高等学府却是一点都不少,在华东赛区数量仅次于江南省和沪江市,更是把经济强省吴越省爆得没脸见人。

    往年华夏科大是以自然科学见长的,文科本来就弱,对于卖嘴皮子的本事也不重视。虽然有985的免选直接参赛资格,倒有一小半年份选择了弃权,即使参赛了的年份,也多半过不了第一轮。

    今年,华夏科大本来也没指望取得什么大胜。第一轮预赛遇到钱江大学时,大家都觉得肯定是给钱江大学陪跑的。

    以至于冯见雄和田海茉这票人,在第一场秒杀了华政之后,都已经开始研究钱江大学的四名队员技术特点,准备针对性对付对方了。

    然而华科大和钱大的比赛结果,却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那场比赛的选题,是个偏向“科学展望对人类社会影响”的类型。钱大一票纯文科生选手犯了致命的逻辑错误,被斩落马下。

    复赛的辩题,又是一个对硬核理工科生颇为友好的题目:“人工智能的发展是否会威胁人类的就业机会”。

    抽签的时候,科大一方抽到了正方,金陵师大是反方。

    这个题目,如果是不懂理工科的人抽到正方,那就白瞎了这一沛然磅礴的优势立场。但偏偏科大代表队并不属于那种情况

    于是,那几个从没尝过进入半决赛滋味的辩手,内心隐隐然有了一丝期待:说不定今年真的能创造历史呢。(冯见雄:有我在,不存在的。)

    毕竟,华夏科大是国内在人工智能领域布局最早的牛逼大学,哪怕是眼下还处在06年下半年,国内对加拿大传来的深度学习才认识研究了不到一周年,但科大讯飞已经是国内汉语人工智能输入领域的翘楚了。这次的辩论队中,恰好还有一个本专业是学智能识别的研究生,这更增科大一方的信心。

    按说,华夏科大是985级别的,等级比金陵师大牛逼不少,应该是对方的主场、让冯见雄等人赶去庐州比赛。

    不过,因为金陵毗邻徽省,连徽省人自己都不拿庐州当省会,所以约定俗成来了金陵——如果华科大这场能赢,下一个对手会是金陵大学,而金陵大学肯定是有资格主场的,科大那些人早些来,还能提前适应环境。

    当然,因为冯见雄的存在,这些人的适应环境注定是白适应了。

    ……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事儿已经完工了,冯见雄有些走神。

    直到调到震动模式的手机近来一条短信,把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下意识地抬头在看台上搜索了一番,目光与前来观战的史妮可相遇。史妮可对他微微点头,让他意识到这条短信就是女朋友发的。

    比赛结束再看吧,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妮可应该只是见他百无聊赖走神了,才发的短信——她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

    因为还没开学,所以观战的观众大多数不是同学。场内的座位,也只有摄像机拍得到的地方坐得比较满。下一轮比赛赶上开学季,应该人气就会好很多。

    场内,科大四辩的总结陈词差不多已经到了尾声。

    那是一个貌丑但心志坚毅的妹子。

    “……所以,众所周知,虽然千百年来的科技进步,每一次看上去都会淘汰数以千万计、乃至数以亿计的人类工作岗位。

    但与此同时,当‘羊吃人’消灭了大多数农民时,它造就出了更多的产业工人。

    当工业机器人和闭环工业自动化体系消灭了大多数产业工人时,它又造就了更多的程序员,包括PLC单片机产线工程师。

    而目前即将到来的人工智能革命,受限于DEEP-MIND、蒙特卡洛树状结构、卷积神经网络等架构,都只能为机器智能定一个单一目标维度,来作为努力学习、进化的方向。因此人工智能是不可能替代人类的。它消灭的只是简单重复的脑力劳动。

    比如我们科大讯飞正在做的智能识别、输入、输出体系,也许未来会消灭所有打字员,消灭所有翻译,甚至有一天消灭‘写代码的程序员’、消灭‘作家和作曲家的修辞、编曲工作量’……

    但是,我们依然会需要提供最原初思想性原创的作家,哪怕他已经不用亲手打字,也不用亲自动脑遣词造句,只需要构思本源创意。

    我们依然会需要提供思想感情基调的作曲家,哪怕他最终用音乐表现这段情感时,大部分工作是机器完成的。

    我们依然需要定义目标任务的程序员——或许那时候应该已经彻底由产品经理兼任这个岗位,而没有专职的程序员了——被消灭的,只是记住计算机编程语言语句、语法的‘人机语言翻译’,而不是程序思想的提供者。

    综上所述,人工智能的发展,只是会对人类的工作产生大洗牌,消灭掉无数旧工作的同时再创造出更多性工作。但绝对不可能像对方辩友危言耸听的那样,对人类整体的工作机会产生威胁!”

    科大四辩说完最后的总结,对满场嘉宾和观众鞠了一躬,看上去还算自信。

    似乎真心相信靠这种高屋建瓴的喊口号,以及“把历史大势强调一千遍,那就成了永恒有效的真理”的信条,就能扳回比赛。

    “美琴姐,看你的了。”冯见雄在心中默念,对虞美琴的实力非常有信心。

    比赛的战术,在赛前已经磨合到熟练得不能再熟练了,这种辩题,虽然就逻辑体系上来说对反方不利,但只要揪住几个点,还是可以找到突破口的。

    虞美琴在队友的期望中,款款端庄地站起身来,音色柔美而又清冷理性。

    “对方辩友今天一再强调‘人工智能在消灭大量旧工作岗位的同时,也创造出了无数的新工作岗位’。以至于在我看来,他们似乎已经把这个交锋点直接等同于今天的辩题了。

    这也让他们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在这个点上证明了自己的正确,就直接等同于赢得比赛。所以,我们才能看到对方四辩能在此前交叉辩论、自由辩论时形势已经恶化到那种程度的情况下,最终的总结陈词依然如此乐观。

    以至于,我一度不忍心说下面这段话,来戳穿他们的梦想——但这是比赛,虽然很残酷,我不得不说。

    我们今天的辩题,是‘人工智能的发展是否会威胁人类的就业机会’,而不是‘人工智能的发展会导致就业机会整体数量的增加还是减少’。所以,我们不仅要讨论理论上的就业岗位数量增减,还要讨论就业岗位的质量变化、对从业者技能要求的改变。

    只要有其中一个方面对人类的发展不利,甚至让人类中的相当一部分面临就业岌岌可危的困境,那就都算是‘威胁了人类的就业机会’。毕竟“人类”并不只是被人类中的精英所代表的。

    对方辩友认为,因为第一次工业革命消灭农民,第二次工业革命消灭非标准化工匠、第三次工业革命消灭简单重复的脑力劳动者,而每一次这些被淘汰的人似乎都被挤出到了新的工作领域,所以就能推导出人工智能为代表的第四次技术革命也能这般渡过——但正是这种类比,有致命的逻辑缺陷。

    蒸汽机革命,用了80年才在全世界普及,电力革命用了大约50多年,计算机信息自动化革命用了30多年,但人工智能革命或许只需要5年,10年——这一点我方辩友在此前的自由辩论中已经反复证明过了,因为互联网,因为全球化,因为扁平化,第四次技术革命的迅猛程度必然是前几次所无法想像的。

    所以,哪怕人工智能的革命创造出来了很多新岗位,需要大量有创意、会问问题的人去从事。但那些被淘汰下来的人,能适应这种新需求吗?

    在农业时代,一个失地农民可以花20年去转型成工人,而且他们转型到工人时所需付出的学习成本是比较低的,学习难度也不高。

    此后两次技术革命,这种转型的阵痛越来越剧烈,但总体来说人类社会还是扛过去了——这个过程中依然产生了大量毫无社会竞争力的下岗工人,只能临时去送快递送外卖加入到新经济中。

    但是,到了人工智能革命的时代,当人类工作所需的知识、技能结构如此飞速的老化、过时时,那些银行、移动公司的柜员、服务业的店员、翻译、‘代码翻译员’型的PLC产线工程师,乃至剩余那一小撮的工人……他们能够被再培训去干什么?”

    “……所以,人工智能会创造新的就业需求不假,但这些需求,却不是那些被淘汰下来的人类有能力通过再就业培训去填补上的。知识的进化、淘汰速度,已经超过了弱者的学习速度,注定有数以亿计的人会被永远落下,越学越落后。如果这还不是‘人工智能的发展威胁了人类的就业’,那这又是什么?”

第42章 黑夜中的萤火虫

    随着虞美琴说完最后一句话坐下,比赛的正式环节就算是结束了。

    本场主持人、一名来自江南卫视的文教节目女主持,说了一些垫场面的话,好把评审团讨论打分的时间耗过去。

    场内金陵师大的四名选手看上去非常镇定,不过他们的对手也一样镇定,所以看表情是估计是看不出谁心里没底的。

    “雄哥和美琴姐发挥这么好,应该能赢吧。”看台上的史妮可,估计反而是此刻在场的金陵学子中最紧张的一个。

    作为冯见雄的女朋友,她当然应该每场比赛都来捧场。可惜上一场秒杀华政的时候,她因为恰好遇到了一次开庭,加上冯见雄和她说华政不足为虑,让她官司为重,等遇到强敌再来观战不迟。

    所以素来迫于冯见雄淫威的她,也只能是心不在焉地去出庭(反正被告也是她安排的,心不在焉也能胜诉)。

    这一次,作为初次见识正规的国家级大赛、看着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长枪短炮,还在球馆马道上拉了轨道车推拉摇移跟,着实让贫苦出身的史妮可大开眼界,心中惴惴不安。

    史妮可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电视台电影剧组之类的片场——哪怕参赛队伍的水平和校内比赛时一样,光靠这些布置,都能让妹子心里觉得选手们高大上了好几个档次。

    几分钟后,评审团的一名代表教授走上台去,开始点评,打断了史妮可的胡思乱想。

    “……谢谢主持人和各位同僚的信任,让鄙人对今天这场比赛进行点评。不得不说,在华语辩论界整体风格越来越偏向逻辑纠缠的今天,本场比赛的双方选手,能够为我们带来一场如此让人耳目一新的比赛,实在是华语辩论界的幸事。因为它让我们看到了华语辩论发展的更多可能性。

    正方华夏科大代表队,在比赛之初没有就辩题‘人工智能是否会威胁人类的就业机会’中的‘人类’这一范畴进行限缩、界定,而默认采取了‘人类这个词的含义是众所周知’的态度。

    这导致后来反方在开场陈词中对‘人类’进行界定、提出‘只要人类中有相当规模、甚至是大多数有机组成部分’无法适应技术进步带来的工作技能迭代、会因为技能落后而被淘汰,即可代表‘人工智能威胁了人类的就业机会’这个组合论点后,正方就失去了圈定辩题范围方面的先机。

    不过,在此后的自由辩论中,双方都展现出了对科技发展趋势以及人工智能对人类工作的替代、迭代模式的精确掌握和大胆预测。甚至就好多个具体行业的人类淘汰、再就业技能培训可能性,进行了短兵相接的交锋。这是我们评审团赛前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也展现了比赛双方优秀的自然哲学逻辑。

    尤其是我们可以看到,金陵师大代表队本场比赛的参赛队员,清一色是法、商类专业的文科生,竟然也能在科技细节上和华夏科大抗衡,实在是不简单。

    而华夏科大代表队方面,语言逻辑的基本功底还略有欠缺,尤其是定义的战术层面也存在继续改进的空间。如果有机会,希望你们再接再厉……”

    “……经过评审团的一致认定,本场比赛的最佳辩手,是反方四辩,虞美琴同学!”

    评审教授公布完最佳辩手,虞美琴便款款地起身,微微鞠躬致意。

    史妮可在看台上看着眼热,却也是真心对对方高兴:“不愧是正规的国家级比赛,刚才的教授点评好详细,主办方公示的评分标准也这么详细,每个得分点扣分点都那么清晰,估计也是为了让各方心服口服。”

    史妮可如此想着,场内的教授却是已经把比赛结果的信封交给了主持人,由主持人来宣布。一切看上去正规程度都不是大学里的比赛可以比拟的。

    主持人接过信封,麻利地展开,一板一眼地缓缓念道:“现在我宣布本场比赛的最终评决结果:本场五名评委的评议意见,赞同金陵师范大学代表队表现的有四名,赞同华夏科技大学代表队表现的有一名,比分为4:1,获胜方是金陵师范大学代表队!让我们恭喜他们!”

    在国际大专辩论赛乃至对应年份的国内大赛中,曾经在2000年到2003年之间,有一阵子采用过累计计点制的计分方式,每场比赛的表现由一个个小点的得分、附加分凑成,具体内容算法很复杂。

    最终,双方会得到一个大约从800多分到900多分的分数,然后分高的一方获胜。

    但是从03年之后,这种制度又渐渐回到了五名评委少数服从多数的模式,虽然每个积分点仍然存在于内部的详细评议记录中,却不再对公众公布。最终的观众看到的,只是五名评审专家支持正方有几人,支持反方有几人。

    不过,对于不是非常专业的观众而言,这样的透明度也已经够了。反正公布得再多,大家也看不懂。

    “赢了!这就进半决赛了?好像咱学校还从来没有这样的成绩过呢!”史妮可一阵振奋,内心已颇为窃喜。

    虽然冯见雄和她说过要拿本赛区的冠军,要去星岛创造更辉煌的成绩,但那毕竟还有点虚。眼下的胜利,却是实实在在身临其境的,让史妮可崇拜不已。

    ……

    “啧啧啧,看不出来。金陵师大这种只有女生、文科生的阴柔大学,还能出这么有敏锐见识的队伍。”

    看台上,距离史妮可位置不远处,一个中年女人微微点头,轻声念叨了几句。却是被史妮可听在耳中,让她立刻打起了精神。

    史妮可的票是冯见雄给的,自然是在VIP观赛区,所以旁边颇有一些有身份的观众。史妮可循声望去,那个中年女人正坐在她左前方隔了两排的地方。

    而那女人旁边坐着的,正好是江南卫视今天承揽这档节目的编导仇松——史妮可原先当然不认识那个江南卫视的仇松的,但刚才比赛过程中,她看到好几个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频繁地悄悄过来请示这请示那,史妮可才从对方的言语中确认的。

    史妮可正在猜测,江南卫视那个节目负责人仇松却是一脸卑躬屈膝地和那个中年女人攀谈着:“喔?刘总编觉得这场比赛可圈可点么?”

    那个被仇松称作“刘总编”的中年女人,名叫刘颃。七八年前曾是分管江南卫视综艺类编导工作的前辈领导,跟江南卫视如今的高层都还挺熟。后来因为业绩好,调到央视去,做了央视10套的副总编。

    只是国人官场习惯,称呼中能够不带“副”字的,就尽量省去,所以仇松和她说话,自然也是直呼“刘总编”。

    因为自从03年开始,本来由星岛独家主办的“国际大专辩论赛”为了扩大影响力、增加权威性,所以引入了国内的央视作为联合承办方。

    所以按央视惯例,每到国际大专辩论赛主办之年,所有的转播组织工作,需要一名总台的副总编亲自负责(一般是分管综艺赛事转播节目的副总编)。

    而国内的比赛,只需要10套“科教频道”分台出一名副总编抓相关工作。

    只是因为比赛的预赛阶段参赛队伍太多,时间上也有重叠,央视排不过来,才下放到各个赛区各委托一个上星卫视先播几场。到各赛区半决赛开始,再收到中央去转播。

    诸位看官千万别觉得央视为这档比赛出个副总编坐镇现场是掉价的体现——当年央视还没介入之前,星岛官方独家承办国际大专辩论赛时,按照惯例最后的决赛都是要星岛国的第一副ZONG理出席颁奖的(实际上已经干很多常务的事情了,因为谁都知道在星岛正牌的首相是李家独裁者们的)。

    虽然星岛只是鼻屎小国,但人家一个副ZONG理好歹也算是角色了,国际上地位不比华夏一个央视副台长低。加之冯见雄重生之后这个时空,喷技的受重视程度远高于原先的地球,所以做到这一步,引来几个大人物捧场,再正常不过了。

    这个刘颃,今天正是来踩点,了解一下华东赛区今年各队的水平。按照她的行程,几天之内还要分别飞一趟羊城、蜀都,发掘一下本届的黑马,到时候好协调配置转播资源。

    而之所以挑中这一场观战,一方面是随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金陵师大和华夏科大都是往年从来没经过赛区半决赛的。以至于刘颃赛前觉得“今年的华东赛区是不是老牌强队水平下降、都变成鱼腩了,才冒出这么多黑马”,所以怀着好奇和拷问的态度,来看一看。

    谁知一看,就发现“并非G军太无能,而是G军有高达”。

    “以今天两支队伍的实力,钱江大学预赛惨遭淘汰,并不奇怪。金陵师大,恐怕是今年华东赛区的黑马了。文科生能够见识这么全面,非常少见。而且那个二辩的男生,给人的感觉是领导力非常刚健,节奏、气场也是多年来在校生中仅见。我准备到时候调《今日说法》的小萨来主持这几场比赛,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刘颃娓娓叙说,把自己的看法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却是让一旁的仇松等人更加心惊。

    大家都知道,因为国内大学辩论赛是临时性的节目,所以央视不可能有常年养专人主持、编导这些节目,那些主持人都是从科教类其他频道临时抽调过来的。而主持人如果是名嘴的话,多多少少也能略微影响一下收视率,毕竟央视那些最顶级的主持人,哪怕只会主持节目,在民间至少也会有百万级的粉丝——那曝光率,那流量,都是明摆着的。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拿上个月刚刚结束的世界杯来说。

    同样水平的一场比赛,在喊“意大利万岁”的黄J翔因为“放送事故”被开掉之后,央视的收视率都降了好几个点。

    很多就是喜欢听激情解说的球迷,一见到黄J翔滚了、换上不温不火的刘J宏,就宁可不看直播,去今年年初刚建站的优酷看赛后视频了。

    而《今日说法》的萨贝宁小萨,算是眼下央视严肃类综艺节目的招牌主播了,调入这么一个主持,显然是央视今年准备加大赛事宣传力度的象征。

    仇松心中也是微微一哂,暗道那个叫冯见雄的小子倒是好命,竟然因为折返机缘巧合,被央视列入了待观察对象的名单——虽然央视方面,或许只是想优化一下节目的观赏效果,并没有别的想法。

    因为只是复赛,所以不存在复杂的颁奖典礼,节目主持人请嘉宾发了本场最佳辩手的证书之后,就算是散场了,跟拍的电视台工作人员也纷纷收工。

    刘颃跟仇松聊了几句,径自先告辞了。仇松却是留了个心眼,趁着经过手下一个工作人员身边时,飞快地交代了一句:“去找人了解一下那个反方二辩的其他花絮信息,能安排采访就采访,说不定有用。”

    “是,我这就去办。”节目组工作人员应声答应着。

    史妮可把这一切暗暗看在眼中,再次拿起了电话,给冯见雄拨了过去。

    ……

    “什么事儿这么急?刚才比赛还没结束就给我短信。”

    冯见雄几个箭步窜上观众席,毫不避讳地跟史妮可礼节性地庆贺拥抱了一下,随口吐槽道。

    “嗯,刚才只是想告诉你,锦天成金总的700万尾款,就刚才到账了。你的按揭要不要安排提前还款?”史妮可被问及正事,也只好先有事说事,把刚刚的见闻先压在脑子里。

    她提到的按揭,自然是冯见雄将近两个月前,在钱塘老家掏了800万买的那幢别墅的按揭。

    面对这种问题,冯见雄自然是想都没想:“干嘛提前还款?谁提前还款谁是**!能够借银行的钱帮我们背贬值的锅,干嘛不借?”

    “好吧……”史妮可算是再次见识了冯见雄对国内房价的信心。

    “说些什么呢?比赛的时候都不消停?就为这点事儿比了一半发短信打情骂俏?”一个柔美而又促狭的女声从旁边传来,史妮可不用转头就知道是虞美琴她们几个来了。

    “美琴姐,恭喜你拿了最佳辩手呢。”史妮可礼节性地恭维了一句。

    “谢谢,不过估计后面的比赛就只能指望小雄了。”

    “对了,我刚才听到有江南卫视和央视的节目工作人员在谈论你们呢,可能下一场比赛之前,他们会安排采访你们。雄哥,你有做过这方面的准备么?”

    “没有,采访有啥好准备的,该啥样就啥样。”

第43章 身在此山中

    “领导动动嘴,下面跑断腿,唉。”

    作为江南卫视的一名新人记者,权此芳向来是领导们各种临时加塞任务的被抓包者。

    此时此刻,因为又一桩临时加塞,她不得不在同事们都收工之后继续加班,一边干活还一边满口怨言。

    昨天,仇副总编从辩论赛现场回来之后,也不知道怎么犯抽,就让她去采访一下金陵师大的一名选手。

    拜托!姐好歹也是金陵大学新闻系毕业的高材生!还读了研的!才混到江南卫视这样的上星省台、牛逼单位。

    居然要去采访一个师大的学渣?那些只算211、连985都不是的辣鸡,能出个鸟毛人才?

    国际大专辩论赛筹办这么些年,可曾见过哪支连985都不是的大学,获得过出国参赛的资格?没有!从来没有!不存在的!

    但愤懑归愤懑,领导交办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只不过,和主动心甘情愿去做的工作相比,这种应付差事的活儿,权此芳总是喜欢先百度一番,最好上网查查相关资料,能搜到多少算多少,这样也好省一点出外勤时再当面提问的时间。

    06年,百度百科和百度知道刚刚正式商业化运营。权此芳根据自己的工作经验知道,哪怕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人物,只要没到“私宅蒸鹅心”的程度,肯参加一些社会活动,那就肯定可以在其学校、工作单位的官方网站上搜到相关信息。

    噼里啪啦百度了一下“冯见雄”这三个字,点击搜索,竟然一下子出来了几十万条结果。

    06年的网页数量和10几年后相比,至少还是有几十倍的差距的。

    而且“冯见雄”这个名字也不是非常俗套,重名率应该不高——如果是“冯建健雄”的话,那估计重名率肯定暴涨百倍。

    仅仅一个下意识的判断,权此芳就觉得这小子莫非真的有料?

    百度出来的第一个搜索结果,是冯见雄个人的博客,加V实名认证过的。

    权此芳确认就是本尊之后,倒是暗忖省了不少事儿,可以直接先大段大段抠一些素材,到时候用到访谈里。

    稍微扫了几眼博客,权此芳又是一阵震惊:“竟然已经有15万粉丝关注?这只是一个本科生,怎么做到的?记得孟哥都没这么多粉丝吧?”

    权此芳脑中想到的孟哥,是她在江南卫视的一名前辈同事,本土化特色节目《金陵零距离》的主持人,也是如今江南卫视30来岁这一档年龄段的主持人里,最被看好的。孟哥虽然长了个光头,不过看上去很有奇怪的魅力,一度让权此芳以对方为人生努力的目标。

    因为眼下还没闹出大红大紫的《非诚勿扰》综艺节目(连同名电影都还没拍没火,自然不会有综艺),所以江南卫视最牛逼的主持人,在博客上也就10几万粉丝。

    当然,这倒不是说人家顶级省台的名嘴人气还没冯见雄高。只是看《金陵零距离》的往往是上了年纪的观众,用博客的概率自然比法律圈、辩论界和金陵大学生圈子要低上几十倍。

    震惊了一会儿对方的粉丝数后,权此芳收起轻视之心,耐心地看着对方的博客内容。

    里面的文章,大部分是冯见雄个人对往昔参与过的几个辩题的见解文章,还有一些法学课题的讨论、评述。

    顺着这些线索,权此芳心中一动,想起一种可能性,随后上了道客和其他一些学术文献索引渠道,一搜之下,赫然发现这个冯见雄竟然还发表过两篇第一作者的《法学研究》论文,和更多的第二作者论文。

    权此芳是在知名学府读过研,刷过论文的,而且也是文科生。她自然知道社科院和国家部委主办的学术期刊有多难上,那些至少都是双核心以上级别的。

    以冯见雄如今表现出来的那一鳞半爪的实力,将来哪怕只是把辩论当成业余爱好,只怕在法律本业上,也能颇有建树吧?

    “诶,前几年舆论界还有一种说法,说是要跟踪调查那些在国际大专辩论赛上拿了奖的知名辩手,踏上社会之后事业成果如何。调查的结果,貌似是近年来拿了奖的辩手最后事业成就都不高。要是这个冯见雄能创造一个反例,说不定能翻翻案呢。这年头,做啥新闻能有翻案打脸的东西关注度高?”

    权此芳如此一想,便定下了决心,知道这个节目的采访要怎么定调子了。

    ……

    第二天一早,权此芳便自己开车去了金陵师大。

    这天正好开学,校园里人流颇杂,饶是权此芳此前打过电话有预约,还是让人一阵好找。

    “权记者您稍等,田主席让冯同学去接待新生讲话了,还有数科院那边,他办双学位准修手续也费了点事儿,马上就过来了。”

    法援中心里,史妮可和丁理慧两个妹子殷勤地接待了一番电视台的大记者,表示马上就把冯见雄喊来。

    丁理慧本来是不管这事儿的,但新传院那边的领导听说省电视台有记者来采访冯见雄,便眼巴巴把本院的当家女主播喊来接待,万一还能处理一些斡旋的事情。

    权此芳已经有二十七八的年纪了,不比那些19岁的小姑娘。坐下喝茶的当口,顺势也在观察这些妹子的姿色。

    “金陵的招牌金航的饭,师大的美女东大的汉,河海的流氓满街窜,古人诚不我欺也。”

    权此芳在内心暗暗叹了一声,当初以她的姿色,在金陵大学新闻系,那已经是准系花的程度了,哪怕不是全系最漂亮,至少也是排进前五的,在金陵大学念书的时候,身边的帅哥趋之若鹜。

    但若是放到这儿来看,面前这个丁理慧就跟自己不相伯仲,而史妮可更是比自己可爱萌人好几分,身材也柔美不少。

    长得丑的妹子读书好,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权此芳喝了几口红茶,她身在强势媒体,平素见过好东西不少,一入口顿时知道这茶是好货,再观其色泽,竟是金骏眉,看档次怕不得至少几千块一斤。

    没想到区区一个大学里的法援中心,一座非营利挂靠机构、都能拿出这样的好货待客。莫非那个冯见雄在这里恁了不少来钱的私活?

    权此芳作为一个记者,内心挖黑材料的灵魂又懵懂了起来。

    不过她也不声张,颇有礼貌地款款问道:“你们刚才说,冯同学今天是去办准修双学位的手续了?他口才这么好,又是学法律的,还辅修双学位干什么呀?莫非是想借助‘双学位等同硕士研究生待遇’的政策,将来毕业了往政法部门发展?”

    权此芳有此猜测,也是人之常情。

    因为稍微有点学术常识的人,都知道国内很多公家单位是很讲究人才的学历级别的。而“双学位等同研究生待遇”,也是很多机关通用的等效标准。

    这些问题没什么好避讳的,所以权此芳发问的时候,已经暗示身边跟来的摄影师开始全程跟拍了。大不了到时候剪辑一番,把没用的素材去掉,剩下的领导想做纪录片送人就送人,想自己放就自己放,不关她权此芳的事儿了。

    06年电视台普遍已经数码化,也不比两三年前,还要担心胶片浪费、预算问题。刚刚敞开了手脚的摄影师们,很是能浪费拍摄时长。

    在权此芳的期待中,史妮可却是回答了一个出乎她意料的答案:“不是呢,冯同学将来是打算自己开律所和商业咨询公司的,不会去当公务员的。他也不需要‘双学位等同研究生待遇’的政策。”

    “不想当公务员和进事业单位?那倒是很有志向呢。”“说句良心话,这几年大学生想毕业了考公务员的比例,可是比我们念书的时候多了很多。”权此芳暗赞了一句,“对了,这位同学,你怎么称呼呢?你好像对冯同学非常了解?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修双学位吗?”

    史妮可微微讶然地指了指自己,还微微张嘴腼腆一笑:“问我吗?我……我也会上电视吗?我只是冯见雄的同学……嗯,同班同学,还一起在法援中心这边做点事情,还一起创业所以比较了解……

    据我所知,冯同学是为了满足‘专利代理人资格考试必须是本科理工科类专业学生才能准考’这个政策,为了将来全面展开知识产权领域的司法服务,才去辅修一个理科类的双学位的。”

    “竟然是这样,那看来还是个文理全才。”权此芳微微颔首,却是再也不敢有哪怕一丝一毫对学渣的轻视了,“对了,您刚才还提到了创业?难道冯见雄同学如今已经在法律实务界开展业务了么?据我所知,本科在读的学生是不可以参考拿去律师证的,他从事的难道是……”

    史妮可怕对方误会,连忙否认道:“只是一些商业咨询和法务顾问方面的工作,并不是直接以律师身份帮客户出庭应诉的,我们怎么可能做违法的事情呢。具体生意上的细节我也不是很了解,要不一会儿他马上来了,您亲自问他吧。”

    史妮可也不知道被采访的尺度,连忙把事情给推了。

    权此芳还想撬一些猛料出来,可惜史妮可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僵持了一会儿之后,冯见雄和虞美琴就联袂回来了。

    学工处的陈处长非常给面子,本来说好要拿到华东赛区的第一名,才给虞美琴也办双学位准修。谁知,仅仅赢了两场、并且虞美琴本人拿了一场的最佳辩手,就让看到潜力的陈处长提前松口了,这也算是意外之喜。

第44章 搞事情

    “权记者?来,不要客气,随便一点就当在台里一样。”冯见雄面对记者真是一点都不见外,就像到餐馆里点餐喊服务员差不多态度。

    当然,冯见雄这么有素质的人,在餐馆里时对服务员那也是非常礼♂貌的。

    “拜托!真跟在台里一样才不能随便呢有木有!你是白痴嘛!台里都是领导!姐平时都跟鹌鹑一样!”权此芳的内心开着咆哮体吐槽了一番,表面却是微笑得非常可亲。

    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加上是读了研才工作的,只能算是一个职场半萌新。内心对于官场等级的排斥只怕还未彻底泯灭,所以平素才会有约束压抑之感。

    她整理好心情,玩味地看着法援中心这万红丛中一点绿的配置,提问的好奇心愈发旺盛。

    此时此刻,这间活动室里有田海茉(作为校学生会副注席,刚刚和冯见雄一起弄完新生接待工作后过来),还有刚才和冯见雄联袂而来的虞美琴。

    再加上一直在这儿接待的史妮可和丁理慧(其实不是法援中心的)。

    却没有看到这个部门再有任何男人出现。

    而且,前天做辩论赛节目的时候,权此芳就对金陵师大的代表队构成印象颇深——四名队员里居然有三个妹子,这种派出大量女生的阵容,似乎只在90年代见过。(90年金陵大学和湾湾大学打国际大专辩论赛总决赛的时候,就是派出了4名全女队员。)

    这不能不让人怀疑,眼前这个男生着实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能像王X聪一样斡旋住一大堆红颜知己不引爆。

    念及此处,权此芳已经想好第一个问题了:“刚才听这位史妮可同学说,你平时还在自己创业?能聊聊你的事业细节么?”

    很显然,权此芳很想知道:冯见雄是不是因为太有钱了,事业上太成功,才吊住这么多妹子跟他成为知交好友。

    冯见雄喝了一口金骏眉,舒展地往后面一倾,抬手指了指摄像机:“想听真话还是客套。如果要真话,可能涉及商业机密,把摄像机先关了我们再聊。”

    权此芳一愣,她当了省台记者这么两三年,还没见过被采访人有这么张狂的要求。

    毕竟江南卫视在各大上星省台里面,收视率和品牌价值好歹也是可以排进国内前三的。

    而电视台的牌子越大,记者出去自然底气也就越硬。很多被采访人有求于电视台的宣传,自然是拼命公关,记者想怎么花式采访就怎么花式采访。

    “冯同学!这是不可能的,您不能干涉新闻自由!”权此芳下意识就要维护电视台的尊严。

    “我没干涉新闻自由啊,那我无可奉告好了。”冯见雄爽朗地一笑,“或者我就和你说,我找人聊聊天,别人就给了我几百万,又聊聊天,聊了一千万,你信么?”

    “……不信。”

    冯见雄一点都不在乎:“不信就算了,事实摆在这里,我的口才就是值这个价。还不信可以去税务局查‘见雄商务咨询公司’的账目。我们聊点别的吧,比如,就辩论赛怎么样?”

    权此芳这次是彻底震惊了。

    她来之前想过调查冯见雄的基本情况,但因为自己的眼界局限性,她只关注了学术方面的成绩,对冯见雄在商界的成绩没什么了解。

    从刚才这几句话里,管中窥豹,倒是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家伙已经有至少千万的身家了!而且应该就是一年半载之内赚的!

    权此芳内心的职业窥伺欲被勾了起来,她夹紧了双腿,换了个坐姿,用商量的语气说:“能谈谈详情么?关掉摄像机是不可能的,我们不是纸面媒体,有精彩言论当然要抓拍,临时开机就没有那种效果了。”

    冯见雄一点都不着急:“那能够把拍完的东西交给我审一遍、哪些能放哪些不能放由我决定么?”

    权此芳满脸黑线:“冯同学,希望你理解我的难处,我只是记者,节目剪辑当然是要台领导说了算的,我不能决定原始素材的命运。要不……这样吧,录完之后,我让你先看一遍,把你觉得绝对不能对外放的部分,当面删掉。剩下的部分我只要拿回去了,台里要怎么剪辑,你也别干涉,这样行么?这是我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冯见雄想了想,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

    谈条件,还是跟当老板的谈比较爽快,跟做伙计的谈,只能是扭扭捏捏的。

    “行,那就这样吧。妮可,关门,权记者走之前,拍摄文件我要检查一遍,这句就别录了,录了也会CUT了。”

    冯见雄一声招呼,史妮可便去把法援中心活动室的门给锁了,一副关门放狗的架势。

    权此芳微微苦笑,却也无可奈何:“现在能详细说说,你是做什么咨询服务赚到这么多钱的么?”

    “知识产权保护。”冯见雄的回答非常简明扼要,“涉及到企业专利布局、还有在现有法律框架下进行新的品牌保护架构。目前已经签下来的项目,总营收大概2000多万吧——这些可以放出来。”

    权此芳又问了一些技术性的细节,冯见雄自然是把自己的经历修饰一番,把不太合法的、灰色的部分隐去,把其余部分和盘托出。

    他还不是名人,该刷的脸还得刷,该混的名声还得混。能上电视进节目,该配合的就得配合。

    结果这番话一出口,权此芳倒是反正已经震惊过了,八惊也是惊十惊也是惊,没所谓。

    田海茉、虞美琴和丁理慧几个妹子,却是立刻取代了刚才权此芳的表情。

    她们都是平素和冯见雄多有交往的,也知道冯见雄在外面搞事情赚钱,只是不知道他的规模、尺度。

    哪怕是和冯见雄交情最深、对细节相对最知情的虞美琴,原本自忖“小雄也就赚个几百万”。

    而田海茉平素更是对冯见雄的生意细节毫无监控,所有的认识来源,都靠冯见雄借用法援中心的资质盖章出委托书,才能略见端倪。

    一听可能有2000万,这些妹子无不暗暗咋舌。

    作为辩论队的队员,虞美琴和田海茉控制情绪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但现在并不是比赛中,也就没必要太过注意控制。

    权此芳是做了几年记者的,看人眼光最是毒辣,自然可以从细微之处看出:这几个妹子,除了史妮可之外,貌似都是刚刚才知道冯见雄有这么多钱。

    这不由得让权此芳更加困惑:“如此说来,他能在校辩论队、法援中心、学生会……各种社团里笼络到一大群女生围着他转,倒也不纯粹是因为有钱了?难道他还有什么特别的人格魅力不成?嗯,长相倒是挺帅的,但光靠这种程度的帅,应该也不足以……”

    权此芳想着想着,忍不住再仔细端详了一番冯见雄的五官眉目,摸着自己的良心问了一下,收回了刚才的观点。

    这小子确实帅得很坏,对妹子有一种莫名的魅力。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么。

    不过,即使冯见雄已经足够帅到开后宫,权此芳依然觉得,这小子背后还有更多可以挖掘的闪光点。

    联系到刚才穿插采访田海茉时问到的一些“口供”——主要指冯见雄问法援中心借资质的事儿——权此芳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冯同学,你的口才和创业能力,我们已经很了解了,能再问你点别的事儿么?”

    “当然可以。”冯见雄灿烂地微笑着,看上去人畜无害。

    权此芳一撩前额的斜刘海,淡然问道:“刚才田主席说你已经在金陵师大法援中心做了大半年了,以你的才华,应该有不少扶危济困、帮助困难群众渡过时艰的法援义举吧?能不能提供一些这方面的材料,我觉得完全可以充实到反映您个人事迹的纪录片里。”

    尼玛!

    老子在法援中心九个月,啥事儿都干过了,就是没干过帮助穷人的好事!

    哥从都到尾都是来这里借壳阴钱的好吧!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当然,脑子里可以这么想,话绝对不能这么回答。

    到了口边,台词又变成了:“主要是提供了一些免费的法律咨询什么的,也帮到一些人,但是公益诉讼么,实在是没遇上。官司不是想有就有的,权记者,希望你理解法律行业的严肃。”

    权此芳笑了,自觉挖到了有劲爆关注点的重要尺度:“没有出庭也没关系啊,那总有一对一帮助过什么贫困嫌疑人吧?我采访过不少法律界的人士,这些事迹都是不少的——如果什么都没有,我们也不好宣传你作为法援人员和法律实务界从业者的事迹了,希望你理解。实在没有现成案例的话,现场找个案子证明一下你帮助穷人的能力和经验,也成啊。”

    冯见雄长长叹了口气,知道这些当记者的,都是想搞个大事情。

    “行,不过这几天我要准备比赛,比赛结束之后,我们再聊这个事儿——相信纪录片其它部分也不会这么快完成吧。你也可以留意着,到时候有附和援助条件的案子就通知我。”

第45章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既然借了法援中心这个招牌壳子做生意,那就迟早真得“援助”一些失足又贫困的男男女女。

    这也没啥好郁闷的,人家正牌开律所的大律师,每年都有司法局摊派的法援指标呢,何况冯见雄个暂时还没执照的。

    这种事情,在冯见雄还只求财、不求名的原始积累阶段,或许可以混一混。但到了他需要借助媒体,把个人的名声打出去的时候,就必须注意了。对商人而言,形象的重要程度,有时候也不比政治家低多少。

    幸好冯见雄有准备辩论赛这个借口要忙,所以那天把跟权此芳订下的“现场法援”纪录片素材采集预约,推到了两周之后。

    这段时间,冯见雄难得回到了认真对待比赛的状态中来,天天课也不上,就跟另外三个妹子队友泡在一起,切磋辩题,砥砺口才。

    半决赛定在9月9日,一个周六。

    对手是金陵大学,要到金陵大学的主场去比。

    央视方面也会派节目组来拍摄这一台比赛,简单剪辑处理后,放在周日晚餐时间,在央视10套上转播。

    比赛的辩题已经抽完签,是“智能手机的出现究竟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冯见雄这一方抽到的又是反方,也就是“弊大于利”。

    这个题目按说定得有些取巧,因为去年、也就是05年的国际大专辩论赛B组(给不以汉语为母语的外国大学比的组)决赛就已经用过类似的题目。

    当时的辩题叫“手机技术的进步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辩论双方是正方“HAN国外国语大学”和反方的“京城语言大学”。

    (注:不是“北外”,北外绝大多数都是给中国人读的,而“京城语言大学”的外国留学生比重高很多,侧重于“教来华的外国人学汉语”。也因此“京城语言大学”在参赛时,选送了全部四名学汉语的留学生组队,当时符合了赛事主办方定下的“B组只允许以非汉语母语人员参赛”的规则)

    那场比赛,最终是棒子方面获胜,夺得了B组冠军,而且当时比分差距比较悬殊。赛后大家评议,也都觉得这个题目的正反方不是非常平衡,也就给外国人和外国人之间玩玩票还行,肯定是不配作为顶尖的中国人和中国人之间比赛的题目的。

    但是时过境迁,或许是因为某些蝴蝶效应,本时空乔老贼的IPHONE发布时间比历史同期提前了几个月,导致了如今2006年三季度末,地球上已经有了“智能手机”的概念。(只是发布,也就是样机展示、宣传,并没有正式发售,发售还要半年)

    于是乎,今年的国内赛事主办方略微偷了个懒,把题目稍微平衡了一下,从“手机技术的进步”改成了“智能手机的出现”,然后让参赛选手辩论利弊——因为经过去年的国际大赛,谁都知道“手机技术的进步”肯定是好的,已经没得辩了。但是对于“某一项或者某一类具体的手机技术创新,究竟对人类是好是坏”,那还是可以存疑的。

    毕竟某一款具体的产品,开了历史的倒车,祸害了人类,那都是历史上常有的事儿,这时候就看双方辩手谁更敏锐,能够具体地抠细节驳斥,所以辩题的正反方平衡应该做得比去年的旧题好了不少。

    冯见雄心无旁骛的准备比赛,本以为就剩这么几天了,应该不会再出变故。

    谁知,江南卫视那边,明明说好了赛后再补充采访法援事迹,临到眼前却又变了卦。

    ……

    这天已经是周四,中午时分。周六就要比赛了。

    法援中心的活动室里,虽然口舌纷纷吵闹非常,氛围却是前所未有的专注。只有冯见雄和其他三个队友在那儿磨合辩题,揣测模拟敌情。

    法援中心的正常业务,也几乎停顿,其他人纷纷被赶走,压根没来开工。

    只有史妮可,因为这天恰好生意上也没事情,而法援中心又到了要出摊的日子,妹子就主动请缨去了区里的看守所揽活儿。

    史妮可还是很珍惜一切学习锻炼机会的。她也知道自己跟着冯见雄厮混,商务类的法律实务素养成长很快,但刑事、行政诉讼方面几乎积累不到什么经验。而法援中心这边很多时候逮到给穷人嫌疑犯打官司的机会,就能很好补全这块短板。

    这边,冯见雄和队友们饭后喝着消食的红茶,一边讨论战术,史妮可的电话却打了进来,冯见雄随手就接了。

    电话另一头的史妮可声音有些惊悚,似乎遇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雄哥,刚才区看守所出了个大案子,一个等待起诉的嫌疑人突然情绪失控拿手铐还有不知啥的东西,挟持了另外一个看押的人当人质。

    然后不到10分钟江南卫视的记者也来了,简单采访了看守的警员还有……还有我们这些出摊的法援人员、到这里揽活儿的律师。我还见到了那天采访过我们的权小姐,她还问咱法援中心为什么就我这么一个不专业的在……”

    冯见雄听得对方有些语无伦次,不由也有些焦躁:“你长话短说,到底关我什么事?你不知道我在准备比赛吗?”

    史妮可被骂了,却像是松了口气,竟有一种可以推卸责任的轻松感,连忙说道:“我也不想打的,是权记者让我打给你的……要不让她给你说吧?”

    “那你把电话给她吧!”冯见雄心头一凛,心说原来是有震惊部的人想搞个大事情。

    电话另一边也不含糊,立刻传来了权此芳的声音:“冯同学,打扰你了,上次那个关于你事迹的纪录片,仇总编看了,觉得还不错,对于‘加入你平时扶危济困的法援事迹’的想法,也很赞同呢,先恭喜你了。”

    权此芳还挺会说话,先报喜不报忧地给冯见雄通报了点好事儿。

    冯见雄当然不会上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直说吧。”

    权此芳对冯见雄的生硬态度也不以为意,继续娓娓道来:“但是仇总编说了,要尽快把素材补全,等不得——上次他可是跟央视的刘总编谈过,要邀功卖好的。如果等央视那边都播了你的比赛,我们这边的前期工作时效性就贬值了。到时候你要是真赢了,央视难道不会专门派人采访你么?所以,还望你体谅一下我们的工作……”

    “那到底希望我怎么做?”

    权此芳诚恳地劝说:“今天这边恰好也出了事儿,本来也有贵校法援中心的同学在坐镇,而且这事儿估计不大不小,要是解决了,要想上‘金陵零距离’也是可能的。我就想着,要不你亲自来帮衬处理一下?

    如果处理得好,我们给你拍的那个纪录片素材也算全了,要是不来,那我们也只能实话实说,把你塑造成一个‘借法援中心资质谋私利,实际上从来不给需要帮助的穷苦嫌疑人援助’的讼棍了。反正我们出了人花了精力,总不能看着片子被拖得毫无时效性,总要赶在这两天交上去的。上面用不用,那是另外一回事情。哪怕你被塑造成一个阴险小人,也总比没结论要好……”

    冯见雄当然可以理解对方的心态,作为记者,总是希望搞个大新闻,至于新闻的主角是好人坏人,他们是不关心的。

    他们只要事情吸睛,闹大就成。

    冯见雄揣摩了一下轻重,不卑不亢地揽下:“行,那我来一趟,稍等20分钟。如果嫌疑人在我到之前做了什么不当的举动,那也没办法了,希望你们理解——其实这种情况,我觉得你们找法援也没用,应该先去找警方的谈判专家嘛!”

    “我相信你的口才。”权此芳说完就把手机交还给了史妮可。

    ……

    “真要去?不排练了么?”

    冯见雄刚挂断电话,对辩论赛最热心的田海茉,就忍不住担忧地问了一句。

    她是原先参加过一届国内大赛的,当初是跟苏勤那些队友搭档,所以她最知道赛事的艰难、过程的冷暖。

    如果这一次输了,以田海茉已经大四的年纪(已经是9月开学,她和南筱袅刚刚大四),只怕将来也没机会了。故而她虽然同时还是校学生会副主席、法援中心主任,也依然情不自禁就站在了一切以比赛为重的立场上。

    相比之下,虞美琴虽然也很重视比赛,重视口才的展现,但她毕竟才刚上大二,以后还有机会。加上虞美琴比较急公好义,属于那种“不在乎钱财,只想实现个人价值”的富家大小姐脾气,所以对于冯见雄有可能被临时抓包不是那么介意。

    面对此状,她也只是劝了句:“去换换脑子也好,实力都在平时,赛前这两天也努力不出多少了。大不了先看看情况,如果只是当谈判专家一样说几句就能解决的,那就平了。如果是对方已经闹出大事儿了,要被刑事审判,开庭也不可能就在这几天。我们明天再专心排练好了。”

    虞美琴这么说了,大伙儿也就不再纠结。虞美琴本人是买了车的,当下就提出开车送大家去区看守所。

    “我也考了驾照了,我开吧,比赛比完有空我自己去买一辆。”冯见雄截过话头,他怎么好意思坐女司机的车。

    车子开出几分钟,刚才一直没发表意见的南筱袅突然有所觉悟,提醒道:“诶?你们说那个权此芳会不会是还得了别的人的指示,要给我们搞事情?上次不是听她自我介绍过,说她是金陵大学新闻系毕业的么?

    那后天的比赛,咱可就相当于是跟她的母校在比。她会不会是得了某个留校任教的学长学姐交代,用这种场外因素耽误咱们赛前集训?”

    虞美琴坐在副驾驶位上,跟冯见雄离得最近。她不愿意想得这么龌龊,用聊天的语气本能地反驳道:“不至于这么龌龊吧?金陵大学怎么说也是全国前五的名校,能跟咱这种排到五十名开外的差校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还是坐在后排的田海茉久居上位,见事明达,暗暗点头道:“说不定呐,那些参赛选手,还有技术型教练,肯定都是心高气傲的,也不屑于这么干。但是背后行政性领队,就不好说了。我们今年的表现确实不错,还吸引了媒体的注意,这种事情,说不准的。”

    “算了,到地方就见分晓了,猜这么多干嘛。真有人想阴我冯某人,也得看他找的题够不够难,不是么?”冯见雄一句话,结束了这番无聊的争论。聊天终结者的霸气,也是凛然欲出。

第46章 谈判砖家都搞不定

    QX区看守所,一间只有气窗、装着铁栅门的封闭屋子里,一个看上去还算斯文朴素的年轻人,手上青筋**,满脸油汗,把一副不锈钢手铐套在另一个看上去就很扑街衰仔的社会人脖子上。他活动不便的手上,还拿着半根绷断了的钢锯条。

    那个社会混混看上去本来应该只是和这个年轻人共同看押的“牢友”,也不知那个年轻人为何突然情绪失控暴起伤人,这混混才被制住了。

    而距离冯见雄赶来时,这混混已经被制住了半小时之久。手铐的铁链在脖子上留下了好几道乌印字,那混混显然是被掐晕了。

    看守室的门被迫开着,大门到铁栅门之间的短短七八步空间里,站着看守所的所长,还有一名警员,一个警方派来的谈判专家。

    还有一个元气萌人的小美女,正是史妮可——在这家伙暴起伤人之前,史妮可原本是已经被安排作为他的辩护人,要给对方提供刑事诉讼法律援助了——如今,根据警方派来的谈判专家的意见,才让史妮可继续留在这里,安定伤人者的情绪,好让对方看到“法律会给他一个公正辩白的机会、不会侵害他的基本权利”。

    大门再往外,则是长枪短炮架了不少摄像设备,话筒、录音设备上都打着江南卫视乃至“金陵零距离”节目组的LOGO。女记者权此芳赫然也在其中。

    冯见雄带着三个女生走到门口的时候,另外一队人也刚刚赶到。带头是一个前额发际线很高的中年胖子,一到地方就低声呵斥自己的手下,然后又换个表情跟电视台的人交涉。

    冯见雄从对方的言语之中听出,那人是区政法WEI书记(也是GA局长),姓卫。在国内,毕竟一起因为警方处置不当而产生的人命案,就足以对区县级别的ZFW书记公AN局长仕途产生严重的影响了,所以看守所里出了事儿,领导亲自来看情况也不奇怪。

    这个卫书记以“刑侦机密”的要求,让电视台的人一会儿要把录到的东西接受检查,确认没有敏感、不至于泄密的东西,才许对外放。

    国内的司法系统里,这一套还是挺管用的,国内的记者也不比米国同行,一般不敢顶着和谐作案。

    所以,哪怕是省台来的记者,面对一个区ZFW的和谐要求,也是基本上采用商量的姿态解决问题。

    这种新闻,也不可能是独家,所以除了省台还有两三家小鱼小虾在抢新闻。只是他们的地位更低,更加不能反抗官方,估计最后也只能发个通稿。

    冯见雄趁着卫书记和权此芳扯皮那几句话的功夫里,抢先抢进了看守室。

    “诶?那个谁,什么闲杂人等也往里进?你们干什么吃的!”卫书记身后几个有级别的警员,立刻呼和起来。

    田海茉作为领导,立刻挺身而出,拿出相关的证件说道:“我们是金陵师大法援中心的,我们一名同事刚刚本来就要接受对方的辩护委托了。说不定我们可以劝对方冷静下来。”

    一听是法援中心的,而且是来帮忙的,卫书记带来的人脸色这才好了些。卫书记也没空跟大家计较礼仪,不耐烦地点点头,示意让他们问话。

    卫书记身边还有些人不忿,却也不敢再说出来,只是在心里腹诽:“这么年轻?都是在校大学生吧?能济什么事儿?说不定一看到拿刀架人脖子上的歹徒就吓尿了。”

    冯见雄没有理会这些闲杂人等,径直走到史妮可身边,开口就问:“到底什么情况?把案子大概说一下——我忙,尽量简洁。”

    “好的,是这样的……”史妮可已经被调教熟了,非常简明扼要地陈述了一遍。

    原来,这个拿镣铐和断锯条挟持了牢友的家伙,名叫贾明威,竟果然是个大学生,在隔壁邮电大学读大三。

    这贾明威是因为校园里那些争风吃醋的事情,苦苦追了一个心机女神两年,然后发现对方一开始就拿他当备胎吊着。事发摊牌后,一时负气不冷静,跟心机女神的另一个面首闹了冲突,把对方重伤打残了,于是就被抓进看守所,等待审查起诉——

    史妮可来的时候,本来就是揽到了这个案子,准备给对方法援刑事辩护。

    这个案子事实是很清楚的,不可能彻底无罪。当时史妮可的打算,也就是出庭的时候陈述一下这人是“一时义愤”、“激情伤人”,以及“被害人也有过错”,然后争取个从轻发落,判个三年以内。

    警方的人见他是初犯,又是大学生,对他的看守就没那么严格,只是没收了手机,平时都不用把手拷窗框的铁条上,还允许他看书。

    后来,今天一早又来了个被逮的惯犯周某,是个偷车贼。当时一早又恰好有几个嫌疑人要讯问,羁押室也紧张。警方还没来得及调度,又觉得贾明威被逮后比较平静,又没什么危险性,又是大学生,就把两人暂时关在了一起——当然待遇是不一样的,那个惯犯被用手铐把一只手吊着,拷在了气窗的铁档上。

    后来,那个惯犯周某也是跟贾明威聊着聊着,也不知如何得知对方是大学生,竟然嘲讽起来,说了些意思诸如“读了大学,还不是跟我这种人一样成了阶下囚,这辈子都有污点没机会了,不如跟哥混,争取多点儿江湖资历”之类的话——当然,冯见雄知道那惯犯的原话肯定不是这样的,也不可能这么斯文。肯定是史妮可向他转述的时候,把措辞修辞改了。

    然后,那个贾明威想着自己苦读多年、本来作为金邮的高材生,毕业后那是可以进三大通讯运营商吃香喝辣、一辈子光明远大的。如今竟然一生前途尽毁,又被周某言语刺激,竟然起了轻生的念头。

    决定“与其窝窝囊囊背着刑事犯的骂名活完一生,不如轰轰烈烈地死,死前拉个垫背的”,就用镣铐把无法反抗的周某掐晕了。看守警方闻声赶来时,本就走一步看一步的贾明威慌了神,一不做二不休捡了一段此前看守警官裁讯问材料时崩断遗落的一小段美工刀片,架在周某脖子上。然后漫无目的地大喊大叫威胁,说自己这辈子完了,但是自杀之前一定要拖几个垫背的。

    “案子很简单嘛,不管是贾明威还是周某,要是两人活下来,也没啥好无罪辩护的,最多做点罪轻的陈述,物证的调查取证也不需要做……”冯见雄听完,用左手两根指头捋着下巴,自言自语地说。

    旁边众人一阵气苦,心说你特么这不是做事儿不抓重点么?

    连门外的女记者权此芳都忍不住挤进来出声提醒他:“喂!现在的关键不是他们的案情,是怎么让那个冲动要跟人同归于尽的家伙冷静下来啊!”

    冯见雄耸了耸肩,确认对方身后没有摄像机跟进来,就做了个“请开始你的表演”的手势,风趣地说:

    “我知道,让他冷静下来很容易啊。但那是谈判专家的职权范围,我们只是来提供法援的,越俎代庖不太好吧?人家可能等了几个月才有这么一起可能出人命的重案,表现一下,咱还是别妨碍人家装逼比较好。

    再说了,你们不是要采访我作为法援人员的事迹么?就算这大学生把那个鸡窝头偷车贼杀了,我一样可以去为他法援辩护的嘛。”

    权此芳一阵气结,心说世上居然有这么冷血的人?

    她怕刺激了里面拿刀片的贾明威,只能是把嘴凑到冯见雄耳朵边,用最低的音量激烈地耳语:“你……你这是在生我气、就因为我把你喊来耽误了你赛前训练?好,我承认,我一开始确实有私心,承了某个母校学长的人情,顺便扰了你的赛前准备,我向你道歉!

    但是,到这里看到这场面,我也是真心想救人的。哪怕搞不到大新闻,母校的人情,都是次要的了!没想到你,竟然人命关天都还在纠结那种小事儿!难道赢得比赛比救人还重要吗?”

    权此芳说着说着有些激动,竟然抓住冯见雄的胳膊拼命摇晃试图打动他。

    冯见雄嫌弃地刷开权此芳:“权小姐,你这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人家的谈判专家能耐着呢,我这是充分信任警方的办事能力嘛。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谁知,就在此刻,场外终于有话事儿的人发话了:“那个谁,法律援助的,你有把握说服嫌疑人先冷静下来、把刀片镣铐挪开么?”

    冯见雄抬头一看,原来是卫书记,他身边还站着那个满头大汗的谈判专家,显然是刚才费劲唇舌劝说无效。

    冯见雄自然是不畏权贵的:“我不是‘那个谁’,我叫冯见雄,不认识的可以百度一下。”

    “好好好,冯同学,冯律师!你刚才好像说对于劝服里面那人很有把握?这也是有可能的嘛,你们都是在校大学生,比较有共同语言,而且你们的律师身份也比我们这些警方的人更让嫌疑人信任。方便的话,能不能劳您驾开尊口劝一下?”

    “你是局长吧?既然你都开口了,那我试试。”

第47章 阁下可是转世

    看守室里,绝大多数人都退了出去,包括刚才那个劳而无功的警方谈判专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只剩下冯见雄和史妮可在里面,还有权此芳在门口偷偷架着摄像机往里拍。

    冯见雄一步步走向铁门,一边先用言语让对方冷静下来:

    “诶诶诶,不要紧张,把刀片先放下。我不是警方的人,自我介绍一下哈,我叫冯见雄,跟你一样是在校生诶,对,你是邮电学院的吧?我师大的,对,中间就隔了个财大,咱也算邻居了。”

    “听说过我?哦,你们邮院的人也听‘师大之声’?肯定是觉得丁学姐的声音好听对吧?你还关注了我的博客?那就好办了,我是来给你担任法援的,是来帮你的,跟警察不是一路货。”

    一开始几句交谈还算松缓,紧张的氛围也渐渐宽泛了些。

    但是当没有营养的套近乎和自我介绍结束、冯见雄说到戏肉,提及“法援”和“警方”时,那个贾明威又激动起来,把刀片重新架到了周某的脖子上。

    冯见雄揉着脑仁苦口婆心地劝说:“诶,说了别激动,你这人怎么不听呢?本来你只是个故意伤害致人重伤,而且有激情因素,被害人也有过错,委托我给你辩护,最多坐两年牢就出来了。你至于搞成现在这样不死不休么?

    快点把刀子放下,我帮你想办法把现在这破事儿做成‘犯罪中止’,再加上被害人过错挑衅,不会加多少量刑的,数罪并案合起来,还给你判个三年。要是再不收手,我可帮不了你了。”

    按照《刑法》的具体量刑条款,故意伤害罪是故意致人轻伤就开始算罪的(故意伤害致人轻微伤,要进治安处罚,也就是拘留罚款,但不入刑。轻伤的标准,一般打掉人两颗牙齿就算,具体可以参看相关鉴定标准,有几百条)

    如果致人轻伤,法定一般是判三年以下。

    如果致人重伤,一般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如果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并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死刑(视情节)。

    贾明威在学校里犯的事儿,本来已经把人打成重伤了,还留下了残疾。如果没有从轻情节的话,根据目前事实部分的证据,一般判五到七年是比较常见的。

    冯见雄虽然不能给对方脱罪,但是既然敢开口说“我能让你只判两年”,那也已经是非常给力的罪轻辩护了。充分考虑到了被害人及第三方的过错、以及行为人主观上犯意属于“临时起意”这些因素。

    不过,话说到这儿,并不能见到多少功力。

    因为除了设身处地帮对方减刑的具体分析言论之外,其他的游说修辞,刚才警方的谈判专家都已经说过了。冯见雄无非也是换个人重新需要酝酿一番谈判氛围而已。

    “哼,这么说要是有用,刚才那人早就放下刀片了。人家的心结根本不在这里!”门外,那个警方的谈判专家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也是对冯见雄嗤之以鼻。

    嗤完之后,他还少不得跪舔一下卫书记,旁敲侧击地表示:“书记,其实这些话刚才我都说过了,实在是这人太死硬。要是实在不行,为了防止闹大,还是叫狙击手吧?”

    “滚!你个废物!区区看守所里的事儿,闹到要请狙击手,你们都嫌皇粮吃腻了吧!”卫书记压抑着音量,痛斥了一番手下的窝囊废,大口大口喘了一会儿,忿忿地说,“既然请了人家开口,就等人家说完!”

    卫书记这句话刚说完,铁栅门里的贾明威就吼开了:“两年和三年五年十年,有个**的区别啊!有种你有本事让我彻底脱罪么?老子是高材生!要进移动公司当高工当官的!留下犯罪记录我这辈子既然彻底完了,就留个垫背的好了!要死也死得轰轰烈烈!”

    这些话,刚才贾明威和警方的谈判专家说话时,也已经提过,只是没总结得这么清楚,比较碎片化。

    此时再次强调这一点,所有人也彻底明白了他的心结所在:这家伙在乎的不是具体坐几年牢,而是在国内只要坐过牢,很多领域就一辈子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了。

    比如按照《公务员法》,有犯罪记录就不能当官了。根据《律师法》,有过故意犯罪记录的也一辈子不能当律师了(注意这个“故意”,可见当律师还是比当官宽松,过失犯罪哪怕坐过牢也是不要紧的。比如交通肇事撞死人什么的,就不影响当律师。)

    而贾明威此前应该是一个很上进、功利心很强的人,这才有了“既然已经是废人,不如轰轰烈烈给个痛快”的想法。

    而警方的谈判专家,对于这种生无可恋的亡命徒,显然束手无策。

    至少,以06年国内的刑侦专业,对谈判专家的培训到位程度,也只能是这样了。

    可惜,这种问题,在冯见雄眼里根本不叫个事儿。

    因为,对付这种“因为前途突然因为意外而无望、从而生无可恋”的“临时起意型不想活的人”,后世是总结过非常完善的谈判劝说话术的。

    哪怕冯见雄上辈子也是个律师,并不是专业于刑侦案件,仅凭那点一鳞半爪的见识,也足够应付这种场面了无论这个不想活的人,是表现为想劫持人质同归于尽,还是仅仅自己想轻生自杀。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个窝囊废!”冯见雄奇峰突兀地狂笑起来,用至矣尽矣,蔑以加矣的藐视,狠狠地鄙薄了一番贾明威,

    “我当你是在怕啥!就因为坐过牢之后一辈子不能进机关、进央企,就想一心求死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你赶快去死好了对了,你挟持住的家伙也是个社会垃圾,惯犯,你把他收了好了,就当为社会作贡献,你这种废物,一辈子到死说不定也就这么一个闪光点了,可别错过!”

    “mmp!冯见雄注意你的说话!”门口的卫书记几乎要暴怒着冲进来,心说这小子莫非是故意坑老子的官帽?

    要是真在看守所里被杀了人,冯见雄本身估计还能脱罪,而且又不是政法系统里的,也办不到他。而卫书记的仕途可就到头了。

    有那么一瞬间,卫书记和其他在场的体制内众人甚至后悔起来:刚才真不该把这个嘴上没毛的家伙放进去死马当活马医。

    幸好,贾明威竟然被这番劈头盖脸的辱骂骂得震惊了,一时间倒也忘了拿刀片割喉。

    这么一缓,冯见雄那套一张一弛的心理话术就得以全面展开:“我是真没想到,原来你这种人眼里,人生的机会就只有一次,要一辈子不犯罪才能算人犯罪算个毛啊,比你名声人格臭百倍的,哪个不是活得好好的,还风风光光的,你自杀个屁啊!”

    贾明威的震惊,在这个时间点上和好奇心恰到好处地发生了反应。

    毕竟,他只是个懦夫,想自杀也是没勇气的。之所以挟持人质,无非是因为“杀人比自杀容易下决心,而一旦杀人之后,国法就会把我杀了,也省得我亲自动手自杀”这样的原因。

    这一切,早就被冯见雄观察得洞若观火,所以他才敢用这种激进到形似哗众取宠的话术。

    “你这叫什么话?我是邮电的高材生!我是生来就要进央企的!你敢说你见过出身和学历比我高贵、还因为犯了事儿,一生生涯就此尽悔的人么!”

    “有!”冯见雄斩钉截铁地吼回去,“我知道的多了去了!但是你这种没见识的窝囊废,我就算说出来你也没听说过!所以,我不欺负你,我换个大家都看得见的例子中国男足这几年的成绩,见了没?踢成什么逼样了!泰国越南马来亚,还有啥他们不敢输的!他们被多少人辱骂了?没有十亿也有七八亿了,个个戳着他们的脊梁骨!

    他们被羞辱的程度,普通的服刑犯能比?他们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拿着高薪还心安理得!你这点破事,不过就是坐了两年牢,只要你有真本事,出来之后发奋改过,央企去不了还能去华为,你居然想要跟人同归于尽?你个窝囊废对得起你爹妈么?你看看那个跟哥斯达黎加踢的时候,门前三米打飞机的孙**,被多少人辱骂了,他去死了吗?”

    贾明威目瞪口呆,竟然足足一分钟没回过神来,就这么被喷得如同石化一般。

    冯见雄这套话术,正是后世被国内刑侦专业的教授们,写进《谈判专家培训教程》里的最经典桥段,目的就是面对那些“因为临时起意而万念俱灰”的歹徒和自杀者。

    这套话术的核心,就是用“中国男足都踢成那逼样了都没舍得集体自杀,你这点小挫折有什么好值得自杀的”的理论,让人在对比中重燃求生**。

    当然,在具体操作中,还是有很多话术细节要注意的。

    比如这套劝说方法只适合对付“临时起意型”的冲动求死者,而对于“意志坚定、蓄谋已久”的kb分子是没用的。

    又比如,此法只适合劝说男人,不能用来劝说女人因为女人连根足球的**都听不懂,那就没有同理心了。不过幸好女人即使不想活了,多半也就是去自杀,不会干出劫持人质的事情,所以哪怕说服不了,社会危害性也不会很大就是了(反正治下有人自杀是不算ga部门政绩的,也没必要专门花精力、经费研究怎么防止女人自杀)

    在冯见雄穿越之前,大约是从11年到15年间那几年,据统计,全国每年有数以千计的冲动型劫持、自杀者被这套话给劝服了,放弃了死志。

    堪称刑侦谈判界活人最多的话术,真是救人千命,万级浮屠,泽被苍生,功德无量。

    所以,冯见雄这种懂行的人,在对国足的态度上,从来都跟那些无脑网喷不一样。

    在有识之士看来,哪怕国足踢得再**,仅凭这一项多年来扮演被对比被侮辱对象、累计救回上万人命的功德,花再多钱把国足继续养下去,都是很值得的。

    当然了,因为国足02年的时候,曾经在米庐的带领下历史性杀入过世界杯。那时国人一度对国足很满意。今年06年虽然没进,但毕竟还没耗竭国人对其的耐心。

    也正是因此,后世这套话术要等到国足彻底被烂大街之后,刑侦教材专家们才把这个案例用进谈判话术。而眼下的人想不到这个全国人民都知道、都很有说服力的好用例子,也就不奇怪了。

    “啪嗒~”一声脆响,贾明威手上的刀片掉在了瓷砖地面上,贾明威整个人也像脱力一样,软倒在地嘤嘤哭泣起来,“我个废物!我个废物啊!国足都活得好好的,我死个鸡扒鸟劲啊!冯律师,救救我,我错了,帮帮我!”

    贾明威手足脱力,连滚带爬冲到铁栅门旁边,摇晃着铁栏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快!快进去救人!”卫书记捏了一把汗,连忙招呼手下干活。

    众人目睹这一幕神级喷技带来的华丽逆转,顿时觉得冯见雄是喷神转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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