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赌房价的都得死
金成义沉默地听冯见雄说完,第一反应是觉得冯见雄就是个浪得不行的煞笔,但随即理智又告诉他没这么简单。
金成义匪夷所思地试探:“你没毛病啊?那你今天来找我,就是来示威的?告诉我这门生意从此只有你能在现有规模框架里继续做、做到专利过期为止,而我只能看着你赚钱?
我不会跟万大这个暗自一样,再追着你屁股后面无效你?虽然《专利审查指南》修订后,确实是‘不溯及既往已经过审’的,但要是被第三方主动提了无效宣告请求,还不是跟万大这个案子一样的下场?!”
问是这么问,但金成义自忖对方肯定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所以他也没指望看到冯见雄有多惊讶的表情。
“当然,你当然还可以继续追着我,把我用来碰瓷的专利一个个宣告无效掉。”冯见雄的情绪果然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想笑,“但是,那样对你也没好处,你无非是花钱两败俱伤出口气,但我今天有更好的条件。”
金成义眉毛一挑,心说终于说到戏肉了。他也一改此前对冯见雄的轻蔑,压住情绪勉强追问:“请讲!”
冯见雄见对方已经端正了态度,也就不吝指教:“我知道以我在法律圈内的人脉、势力,要保住这几个实用新型七八年,估计是做不到的,迟早会遇到你这样的人把我给无效了。不过我自问保住它们两三年、累计赚个1000万,还是可以做到的,这点你信不信?”
金成义飞速地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评估各路风险,暗忖:“这倒是可以做到,靠你的本事,这条路子上赚出1000万,问题不大。”
冯见雄终于图穷匕见:“所以,今天我给金总你指条财路——只要你眼下立刻给我1000万,我把目前手头所有已经‘绝版’了的碰瓷型专利,统统转让给你,包括全套‘左右互搏’的前置配套服务。
金总你的人脉势力比我大得我,而且这事儿已经绝版了,也拉不到多少仇恨值,也没多少人蓄意关注着想找你报仇、废掉你的专利。所以以你的能耐,保住这些专利做上七八年,应该是没问题的吧?到时候,只怕累计能赚个四五千万,刨除你给我的1000万,自个儿还能净剩3000多万!”
“你把你的专利卖给我?”金成义吃了一惊,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好像没什么问题。
冷静揣摩这个事儿,如果他今天站在冯见雄的位置上,他也会卖的。
因为人脉势力的关系,在自己手上保不住长久,有可能被人给宣告无效了,最终也就赚个1000万。而如果转让给有势力的人,能摆平各方关系,把10年的专利期用足,赚出四五千万总价也是合理的。
这时候,卖个人情合作一下,虽然专利出售人还是只拿了1000万,但毕竟落袋为安,还少了回款的周期风险。
当然真要这么操作,肯定还是有些风险的。金成义立刻就想到了最重要的一点,然后当即反问:“那你要是卖给我之后,再去宣告我无效怎么办?岂不是骗了我1000万,还想给我脸色看?”
冯见雄轻蔑地哂笑:“拜托,金总,这种绝对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要是干了,我在圈子里的名声得臭成啥样?当然,你也可以担心我人品不好,到时候看你赚得多了,再要挟加码多讹你点儿钱——那这样吧,你觉得怎么伪造一个补充协议,双方可以取信于对方,让我不敢出尔反尔,你就划下道儿来好了。”
金成义一想也对,直接签订一个“冯见雄售出专利后不得申请无效宣告,违约赔钱XXX”的协议,法律上当然是无效的,不保护的。
但大家都是大律师,“用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的阴阳合同,还整不出来么?
只要冯见雄肯签秘密协议,金成义肯定可以拟得出来双方都能充分平衡掣肘的条款。
这些都是技术细节,不叫个事儿。
现在他唯一还看不透的,就是冯见雄的动机。
为啥他当初非要鱼死网破,把这个事情整“绝版”了,然后再来高价卖掉自己的专利?
当初如果冯见雄服软的话,说不定最后总量还能赚得更多。
莫非,这厮是个大忙人,有了1000万启动资金之后,就要去做其他大事儿了?连这种“每年几百万的细水长流生意”都不屑于去做?
有那么一瞬间,金成义脑中确实闪过了这丝可能性,可惜理智立刻把这种唯一正确的念头驱逐出了脑海。
世上怎么可能有18岁的少年人,能干更大的大事的?不存在的!
酝酿拉锯半晌,相互试探博弈,金成义的耐心和贪欲渐渐被磨砺得心痒难捱。对金钱的渴望,最终战胜了向曾经的对头低头服软所需的节操值。
他金成义可不是王少,不是那种能够“为了争口气而不要钱”的阔少。
而冯见雄,显然是死死吃定了这一点。整个谈判过程中,就认准了金成义是这种没节操的人。
金成义认了冯见雄的说辞之后,开始最后细节上的讨价还价:“原则上,你说服了我,不过1000万有些多了。你毕竟是一口价拿现钱,要知道这几年的投资回报率都是不错的。股市形势也好,房市形势也好。你按原计划在三年里赚到1000万,和如今立刻拿到1000万,含金量不可同日而语!”
对于金成义的说法,冯见雄自然是心知肚明。
因为两个时空不太一样,所以如今这个世界的股市和另一个时空相比完全没有借鉴价值,但06年和07年大致上还是牛市。而房地产么就不用说了——不管是在哪个平行时空,世界被改得如何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真正夏雨雪,天地合,中国的房价照样涨。
只不过,金成义虽有远见,知道房价还会涨。可惜他依然是被全人类的预见能力所局限,所以不知道究竟能涨得多夸张。
不然,这种“用眼下的1000万换平均五年后的5000万”的事情,金成义肯定谈都不会来跟冯见雄谈了。
06年,没有一个中国人会知道将来的房价能涨几倍,所以这种期权的买卖,他是注定要中计的。
第19章 分赃
如果是个开过主角光环的人,被人撂过“你今天敢开口问老子敲诈100万,老子有朝一日让你十倍奉还”这种狠话,那么即使最后发现“十倍奉还”后可以得到的长远利益更高,也多半是要梗着脖子不答应的。
可惜,金成义没有主角光环,也没有主角那种义不服软的骨气。
他只是一个见利忘义的捞钱律师,只要看上去有得赚,面子不是问题。
所以,冯见雄的开价,着实是结结实实打在了金成义的软肋上,让他心痒难耐。
而且冯见雄此前的雷厉风行执行力,也足够让金成义被震慑,让他知道冯见雄是认真的。从此以后,国内这门生意就算是绝版了;此前布好局的碰瓷用专利,以后只会无效一个少一个,属于“不可再生资源”。
一个上午的唇枪舌剑、讨价还价,最终金成义还是答应了1000万的价码。
他还价的唯一成果,只是在付款账期上得到了一些宽限——冯见雄允许他本周内拿出三成首付,也就是300万。然后冯见雄先把其中两项碰瓷用的实用新型乃至全套配套服务转让给他。
然后允许他在3个月之内筹齐剩下的700万尾款,到时候再一手交钱一首交货,把所有权利交割清楚。
即使是魔都著名大律师,家产动辄数千万乃至上亿,但是要想一次性拿出1000万现金,也是不太可能的——有钱人多半更有投资理念,是不会让钱躺在银行里等通胀的。
以金成义的身家,一次性拿出300万流动资金已经很不错了。剩下的700万,他还打算趁着“金九银十”的房产交易旺季,高位脱手一套在魔都郊区的别墅来凑上。
换句话说,冯见雄给他三个月的账期,也就是允许他“把房子捂到今年的涨价季基本结束后再出手”,这变相地也算是给他打了折。
而对于冯见雄来说,一千万能不能一下子到手,问题也不大——不管他想做什么生意,创什么业,都不可能一次性把启动资本花光的。人家开公司都允许两年之内把认的注资缴清,所以三个月影响不大。
……
他跟史妮可在沪江住了两天,先交割了第一批专利,并且拿到了金成义给的300万现金,便准备各自回家——史妮可的老家没什么可回的,加上她母亲也已经搬到金陵,所以俨然把金陵当成了第二故乡,大部分从小地方跑出来的大学生,多半也是如此。
冯见雄却是寒暑假都要回钱塘老家的,所以两人本就打算在沪江分手,连车票也买好了。
“呐,最后这几个卖给金成义的专利,你好歹也是出了力、帮我跑过那么多‘左右互搏’的手续。我冯某人说过的话算话,该分你四分之一不会少的。这70万你先拿去,回头就把盛世华庭那个房的按揭提前还了吧。剩下的自己考完驾照之后买辆车。”
离开酒店之前,冯见雄敲开了史妮可的房间门,给了她一张用妹子名字办的银行卡,里面存了70万块钱。
在沪江的三晚,冯见雄住酒店都是开两个房间的,他和史妮可各自住一个标间,以礼相待。
史妮可感动地接过卡,本来还想再诚恳地分辨一番,毕竟此前她太冒进让冯见雄被无效掉的那两个专利还没清算呢。
按照今天跟金成义一锤子买卖的报价,当初被无效那两个要是留下,只怕每个也要值200万。
可是思前想后,史妮可还是觉得推来推去太见外了,便在心中默默地想:“罢了,这事儿就别提了吧,大不了后面700万回款到位的时候,我一分不拿就是了。”
其实,哪怕她内心不是这么想,后面700万到账的时候,冯见雄也不会再给她了——当初和史妮可说好分成四分之一,法理上来说,是建立在类似于“史妮可以劳务出资”的前提之下的。
换句话说,是冯见雄知道这门生意赚钱,也会布局,但布完局之后常年累月地找案子、起诉、谈判这些“体力活”,他本人没精力去搞,才需要史妮可。而史妮可是不拿“保底工资”的,给25%激励也算合理(如果激励比例太低,也要担心妹子消极怠工、找案子不热心)。
哪怕将来冯见雄花了三年赚到1000多万、分史妮可300万,那也是建立在“史妮可没日没夜给冯见雄仔细打工三年”的份上。但是如今,冯见雄都不打算亲自做这门生意了,直接两迄卖断,史妮可自然也不用干这三年苦活了,所以后续的将近200万分成当然没她的份儿。
冯见雄不是慈善家圣母表,他给史妮可的钱都是算好了尺度的。既要让妹子渡过眼下的难关,感激他,又不至于太快做到“一辈子衣食无忧、从此财务自由”,这样打磨出来的妹子,才能继续好好重用。
他等妹子收下钱,语重心长地劝了几句:“有投资理财的思想是好的,但是人生也不能完全讲究效率和收益。那套房是你在金陵的第一套房,是你的家,立足的地方。能不按揭就不按揭吧。
觉得资金增值率低了,大不了将来有钱再投别的东西的时候,再激进点儿就是了——就拿今天金成义的例子来想,以他的人脉,他能找不到投资回报率比存银行高得多的理财方式?但他还是会时时刻刻在银行里存上300多万以备不时之需。不是我说你,几个月前,你那副刚刚有点钱就想着全砸进去等增值的做法,太膨胀了。”
史妮可默默地听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了一会儿,终于没有撑住,一头扑进冯见雄怀里痛哭认错:“雄哥我知道错了,幸好遇到的是你,还肯给我这么多机会改过,教我做人,呜呜呜……”
一阵少女的幽幽体香,诚恳而又不知收敛地沁入冯见雄的心脾,让他微微有些目眩神驰。
幸好,他的手机又恰到好处不解风情地响了起来,把沉浸在感恩中的史妮可惊醒,脸色一红闪到一边收拾东西。
冯见雄接起电话,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和陌生的声音:“喂?法学院的冯见雄同学是吧?”
冯见雄应道:“是我,您哪位?”
“我是校学工处的,冯同学你已经回家放暑假了么?方不方便再来一趟学校?”原来,打电话的正是校学工处的陈处长。
冯见雄听对方的语气还挺客气,想了想,便说:“还没回家,有点事情这两天跑沪江了,刚办完。怎么了?”
“冯同学果然很忙啊,沪江也不远嘛,那你方便的话,回家之前先顺路来趟学校——上次黄劲松报上来的校辩论队参赛名单,没跟你商量过,我们这边觉得不妥,你最好来参与一下决策过程,校领导也是很关心这个赛事的。”陈处长解释得很耐心,倒是没什么架子。
搞学生工作的行政管理人员,在大多数学生面前都是很有气势的。但对于能够为学校出成绩的学生,往往还是很有耐心的——尤其是学术成绩,而非“学生之间的竞赛成绩”。
冯见雄心说“啥叫沪江也不远嘛”,明明从沪江回学校已经比从沪江直接回钱塘老家都远了好吧!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貌似这个陈处长是站在自己这边的,看在是队友的份儿上,就帮个忙吧。
冯见雄:“行,那我今天回金陵,明天一早来学校。”
陈处长:“好,那就说定了。”
冯见雄挂断电话,对一旁还在收拾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听得挺茫然的史妮可耸耸肩:“看来是暂时回不成家了,继续跟你一起回金陵吧,学校还有事儿。校队的编制,居然要我过问。”
史妮可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欣喜的神采:“是要一起嘛?太好了我马上给你买票。”
话刚说完,史妮可才觉得有点不对劲:貌似这事儿毕竟是耽误了冯见雄回家放暑假,自己怎么能表现出欣喜呢?
于是她腼腆地换上一副绷着脸的表情,补了一刀:“不过你又要少休假两天了,自己注意身体啊,晚上我给你炖淮山老鸭汤。”
“行了,我知道你在想啥。”冯见雄懒得跟这种妹子玩花活,拍了拍史妮可的头发,示意她去买票。
两人坐了当天的动车,下午2点就回到了金陵。
冯见雄这几天跟金成义勾心斗角地谈判,讨价还价,看上去没什么体力消耗,实则烧脑挺严重的。
他自个儿回到校外租住的公寓,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喝了碗宁神茶,就打开空调自顾自去午睡了。
“要不把这套房子也买下来吧,住宿舍总归不方便,反正还要在金陵待好几年,就近留一套房子也不可能贬值。”入睡之前,冯见雄目光茫然地扫视着天花板出神,如是想着。
金陵好歹也是二线强的城市,买房是不可能亏的。靠近大学城的郊区垃圾地段,无非也就是将来升值空间低一点儿罢了。但冯见雄是自住,又不是打算投资了将来卖,就无所谓了。
买下之后,以后自个儿看着不顺心,想大刀阔斧重新装修或者折腾,也就没啥心理负担了——租别人的房子虽然省钱,却不自由,总要担心改造了内装之后被房东叽叽歪歪。
第20章 煮鹤焚琴
冯见雄是个想到就要做准备的人,躺在床上一时没睡着,想起这档子事儿,就一骨碌起身,拿过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躺床上看一会儿网页。
稍微一搜,就发现如今仙林大学城周边的房子才3000多块一平——想想也正常,史妮可在玄武湖边买的湖景房,如今也才七千多而已。大学城这种距离市区边缘还有10~15公里的地方,3000多没毛病。
他眼下租住的这一套,装修还不错,几乎是新的。全部加起来应该也不会超过40万(好的装修也要10万,包括家电的话),对如今的冯见雄来说就不叫个钱。
他想了想,就给房东打了个电话,问对方有没有出手的意思。
房东是个做老师的本地中年妇女,接到冯见雄的电话时也是吃了一惊——她在把房子租给冯见雄之前,是打听过租客的背景的,知道对方只是个大一新生,只是比较能来事儿。没想到才租了半年,居然就提出要买断这套房子。
房东太太怕冯见雄消遣她,认真地说:“这房子我自己将来说不定也要住的。才造了两年不到的新盘,我买进卖出也没什么升值,还浪费税……”
“阴阳合同,避开土地增值税。我实付你40万,卖就卖。”冯见雄也不跟对方多废话。
这套房子,如果是100%纯新装修,三十七八万还是值的,不过装好了不住总归要稍微贬一点。冯见雄开40万,也是图个省事儿免得再搬来搬去。如果对方还不愿意卖,那他大不了就在小区里另找一户,这年头有钱还怕买不到房子么。
房东太太想了想,40万这个价钱已经很诚意了。当初她也不想买来房子就装修的,因为谁都知道装修砸下去10万、哪怕是新的,卖房的时候也不可能直接在原房价上涨10万。当初之所以装,还是因为她儿子找了个女朋友要谈婚论嫁了。
最后儿子的女朋友吹了,婚没结成,这房子才搁下了——而且即使将来她儿子另找了妹子,估计也很难继续用这套房子的装修。毕竟哪个妹子都不会乐意住在一个“老公跟他的前女友商量着装修出来”的房子里的。
既然如今有人愿意买,那就卖吧。
“40万就40万。”
……
冯见雄搞定一桩心事,倒头呼呼大睡,直到暮色全黑才惺忪醒来。
客厅里响着柔和的轻音乐,音量很低,倒也不打扰人休息。
他的近视眼比较严重,睡久了眼角就会干涩板结,一个人迷迷糊糊走进洗手间用冷水稀里哗啦冲了一番,走进客厅,才看到史妮可穿着围裙,已经做了一桌子菜。
当中一道主菜,是用淮山玉竹枸杞桂圆和洋参等好多材料炖的老鸭煲,还切了好多火踵片。其余大多是夏季的清凉菜品,有热水汆烫后捞起凉拌的百合莴笋核桃片,淋上了香油;也有干炸的带鱼、蜜汁的鹅肝。给人一种“厨师是不是特地百度了吃啥比较补脑”的错觉。
煲汤的香味顺势飘了过来,让冯见雄觉得肠胃一阵蠕动。
“你忙了一下午都在做菜?”他看了眼餐桌,有些惊讶地问。
史妮可解下围裙,洗洗手:“怎么可能,你也不看你睡了多久——都7点半了!你不是知道的么,我一下火车先回家办了提前还贷的申请手续,把钱交给我妈了,然后才过来的。”
冯见雄这才想起来,下火车的时候史妮可就和他说过要回家,所以两人在火车站就分手了。
看得出来,经过最近这一档子事儿的波折,史妮可变得成熟稳重了些,那些穷人乍富的膨胀敛去了不少。在冯见雄的劝说下,她一回到金陵,第一件事就是提前还贷,免得以后再有生意失败、母女俩有流落街头的风险。
冯见雄有些不好意思,一边拿了碗筷坐下,一边口嫌体直地客气:“既然都去办提前还贷的手续了,那你今晚住家里不就好了。还眼巴巴赶来这儿给我做晚饭,我又不是没有腿,不会自己去吃饭。”
这套房子虽然租了半年多了,也确实挺宽敞,卧室和洗手间都有两个,但冯见雄此前毕竟只拿这里当个办公的地方,很少跟史妮可同时住在这儿。加上如今暑假一到,学校里起码98%的人都闪了,到处空落落的,连带着大学城周边的商铺和小区都寂静下来,入夜都找不到几点灯火,这种独处的氛围就更尴尬了。
史妮可娇俏一笑,不理会冯见雄的最硬,自得地表功:“你还真就没长腿——睡过头了都不知道,如今可是暑假了,食堂早就关门了,大坑里的店晚上也提前关门。要靠你自己,只能去吃网吧门口那些地摊了!”
她说的是事实,冯见雄也就没有反驳。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淮山老鸭汤,捡了鸭头和一条腿到自己碗里,温润地喝着。
史妮可动情地偷看冯见雄喝汤,忽然心生感慨:
“雄哥,你真是个好人,其实我有时候总是在想,我这辈子就算对你再好,也报答不了你的恩情了。如果没有你,我估计就是个一辈子勤勤恳恳担心失业的小职员命——不读法学专业之前,听社会上的人说起来,总觉得搞法律的人多光鲜,进来读一年,看看前辈们的失业率,才知道这里面的苦。”
这些话,也是这些天来史妮可郁结在心,耿耿不得倾诉的。如今说了出来,顿时轻松了些。
冯见雄察觉到氛围有一丝异样,安慰道:“突然说这些干什么?每个行业都是苦的地方只有自己人知道,光鲜的地方外人都看得到。这是自然之理,跟专业没关系的。因为这是一个广告社会,所有行业都会对外炫耀自己的光鲜,而且光鲜容易被理解,不需要专业知识基础。
古话说‘只看贼吃肉,不知贼挨打’,不就是这个道理么。别说律师自称苦逼,当医生当老师当公务员的,哪个不说自己苦逼?连程序员都说自己苦逼呢。”
史妮可叹了口气:雄哥这种注孤生的歪楼话术,也是没谁了。
世上居然有男人在妹子对你感恩膜拜的时候,把话题歪到“普世真理”上去的。
不过,相信如果冯见雄真的和妹子们谈人生谈哲学,一定会非常哲学吧。
史妮可再不情愿,也只有往下接话:“你说得好像也很有道理诶,那这种‘觉得只有自己最苦’的社会病,就没办法解决吗?比如我就经常听说很多医生因为觉得现在医闹多,都在网上宣称绝对不让自己的子女学医了,将来没人看病都是医闹们活该——那怎么办呢?”
“你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这是好现象啊,说明这个社会还有阶层流动性。”冯见雄云淡风轻地高谈阔论,
“人类追求自由,追求革命这么多年,图的不就是‘当官的儿子不能再当官,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现在医生的儿子不想当医生,那就让社会流动起来啊,总有觉得医生光鲜体面的人会入坑的。等医生的儿子去当了程序员,了解其中内幕‘贼挨打’了,自然知道没有哪一行是轻松的,还用怕没人当医生?至于公务员的儿子不想考公务员——拜托,我巴不得有这样的社会来呢
再说了,随着科学技术的发达,未来社会对医生的需求,肯定会出现两极分化——第一类是研究型的医生,负责调教人工智能的诊疗仪怎么看指标,让机器‘深度学习’。这种研发型的医生不用直接面对病人,也不会被医闹干扰,完全可以和科学家一样体面。
另一种是只会看化验报告、根据医典诊断的——这种人随着科技的进步,对其医术的要求其实是降低的。就跟没有验血仪的时代,老医生要会望闻问切,有了新式化验设备之后医生的技能要求其实就降低了,降低到‘仪器读图员’的水平。
所以我们完全不需要浪费高考630分的人去读医学院嘛。让这部分医生的待遇和社会地位都降低,招不到人就降低分数,要不就再降低学制年限,高考550的人读个5年也能当医生,这不就都解决了——事实上那些去韩国学打玻尿酸的护士,好多都是一点医学知识都没有,培训20天就回来给人整容了,也就事故率稍微高一点。”
冯见雄的嘴炮,果然是一开口就没完没了。史妮可随口一句感慨,又引出他一大堆悲天悯人的远见卓识,几乎把温馨的晚餐氛围都破坏了。
史妮可冷场了半晌,不知道怎么接话。
尴尬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去厨房拿出一瓶刚买的香槟酒:“这话题打住吧。雄哥,下个月你就要带校队比赛了,我提前祝你获胜。”
说着,她就给两人各自倒了满满一高脚杯的香槟。大家也不拘泥虚礼,一边聊天吃菜,慢慢把酒喝了。
小半瓶香槟下肚,滋补菜也吃了不少,史妮可胆子渐渐大了,掏心窝子地诚恳劝道:“雄哥,不是我说你,有时候你真是不会和女生聊天。跟我是无所谓的,以后遇到你想追的妹子,要是也这么喜欢谈人生谈哲学岔开话题,会很煞风景的。”
“喔?怎么说?”
第21章 石缝中的野花
“一个女生在感激你的时候,你要么就该直接表达你多愿意为她付出,那样女生很容易被你感化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或者最多摆出副做好事不图回报的轻描淡写,那样也能欲擒故纵。
哪有你这样,别人被感动得不要不要的,你倒直接谈冷冰冰的人生哲理,一副‘其实我根本用不着帮你’的样子跟我这么说是不要紧的,反正咱熟了。以后要是遇到你想追的女生,那不就白白错过拉近距离的好机会了么。”
史妮可说到一半,其实就觉出有些羞耻。不过话已经说到这儿了,藏着掖着反而会让人觉得心机,她也就索性豁出去了。
说完之后,史妮可竟然觉得有一阵莫名其妙的轻松,似乎把自己从一个暧昧的立场上解脱了出来,然后站到了冯见雄的“同谋”立场上。
嗯,很多明明不受男生欢迎,却自诩“老娘空有一身揣摩妹子心理的绝学,可惜身为女儿生不能凭此泡妹,要是有识货的男人虚心求教于我,姐也不吝赐教”,基本上就是这种心态。
可惜,这一切只是史妮可自己意淫的。
在冯见雄眼里,此时此刻她的状态,简直就是“我教你怎么泡桂言叶”的西园寺世界。
因为贫穷的出身,因为此前自己提携她做事时,妹子表现出来的行事懵懂、不够大气。把史妮可逼到了一个不自信的墙角,自惭形秽。
史妮可把话说到这种设身处地的份上,冯见雄怎么会看不出来其实妹子崇拜、喜欢自己只是她觉得自己不配。
洞悉一切的冯见雄,只能惜字如金地回答:“我知道。”
可惜,越是短促的回答,只会越让史妮可慌张和乱想:“你知道……什……什么?”
冯见雄擦擦嘴,诚恳的说:“当然是知道你刚才说的那番道理了要怎么样向妹子卖好,才能打动她们可惜我不想打动你,所以我才和你谈人生哲学。我们是朋友,不应该靠感激来维持,不是么。”
“果然……你喜欢美琴姐吧。”史妮可释然地吁了口气。
这个反问就涉及到冯见雄的**了,按说他可以不回答。
但为了快刀斩乱麻,他还是一口气吐露了自己的心路:
“我不知道。美琴当然很不错,但我还没看清楚她到底看重的是男人哪方面的优点,我不想贸然伤害一个认真的女生。
我也不怕告诉你,这辈子注定是要做一个黑客型的律师的。我曾经谈过一个女朋友,上过床的那种,很漂亮,家世也好。但是她希望我成为一个道貌岸然为官方立言、可以站上台面的官僚型体面人。我不想要那样的人生,所以我跟她分手了。”
他说的例子,当然是上辈子跟周天音之间的事儿了。本时空如今还没有发生,但他还是说出来给史妮可打了预防针。
很多人说爱是没有道理的,但是在冯见雄这里偏偏是有道理的。
一个妹子要成为他的妻子,不仅要美貌有才性情值得他喜欢,也不仅要爱他他更关心那个妹子为什么爱他。
如果妹子爱他的点,和他期望的点不一样(比如说只是因为他帅而爱他),他也不会从心灵上接纳对方。他冯见雄就是这么地冷血当然如果对方至少符合前两点,同时也不介意给他当一拍两散的**,他也不一定拒绝。反正大家都单身,两相悦地玩玩也不犯法。
史妮可闻言大惊,不过关注点却大不一样,脸色羞红、又羞又急地问:“你……你居然谈过女朋友,还上过……上过……那个……是高中里的女同学吗?”
“差不多吧,一个学姐,是我姐的闺蜜。”冯见雄既然已经说谎自污了,也不吝彻底说到底。
有那么一瞬间,史妮可心中如遭雷击,但没多久竟然豁然开朗了。
那么优秀的男生,怎么可能没人先下手为强。
冯见雄竟然分手过,这让他看上去不再那么高不可攀。
她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那你……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一说完,史妮可就后悔了,心扑扑地猛跳不停,脸色红得滴出血来。
这可是“表白死”。
“你当然是个好女孩。”冯见雄也有些宕机。
“但是,我不适合做你的女朋友,是么。”史妮可凄然自嘲了一句,她当然知道什么是好人卡,“为什么,你明明都可以接受谈一个女朋友,不合适再分手。为什么到我这里就不可以了……我又不会死缠着你。”
这些话本来是不可能说的,也就破罐子破摔的状态下,索性豁出去了。
冯见雄刚才谎言的情史,没想到反而促成了史妮可的大胆。丢一次人是丢,丢十次人也是丢,这种时候,犹豫就彻底没机会了。
史妮可不知哪来的勇气,霍地起身冲到冯见雄面前,双手握住冯见雄的脸吻了下去,白嫩的大长腿顺势跨坐在雄哥身上。语无伦次的倾诉,也被湿吻打断得断断续续。
“雄哥,我早就对你有好感,反正你也失恋中,就算我配不上你,但我不用你负责的。如果你真觉得我不好。”
冯见雄又不是啥正人君子,口是心非地申斥了一句:“你这是在玩火。”
史妮可幽怨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玩火就玩火。这年代谁能保证初恋就结婚,我看上你有错吗,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
冯见雄气息渐渐粗重,本来还想问一句“你是不是处女,会不会害了你”这种虚情假意的话,撇清一点自己的责任,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做男人,还是要有点担当的,看准了对方妹子的三观能不能合拍,那就该下决断。何必问对方是不是处女这种世俗的生理问题,来影响自己的判断呢。
难不成对方不是处女,自己就能心安理得一些?那是庸人之见。
史妮可跟了自己大半年,虽然只是鞍前马后做点体力活,能力也有点瑕疵。但妹子对自己的忠心,冯见雄还是心知肚明的,他也完全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平时没有去多想。
冯见雄一把提起史妮可,疾步回到妹子的卧室,一丢一压。
史妮可本来就是主动的,自然毫无反抗,水到渠成。
落英缤纷,旖旎成阵,一声痛呼,娇喘连连,不可尽言。
……
冯见雄的灵魂,本来就是惯情熟稔的老鸟,重生之后大半年不识肉味,骤一释放自然不知怜恤,一夜五次也是稀松平常,整个人精力几乎被榨干。
第二天,还是史妮可心里装着事儿,知道冯见雄上午要去学工处谈正事儿,忍着痛强撑着起身,收拾了一番,推醒了透支的冯见雄。
“雄哥,别睡了,陈处长还等你呢。”史妮可拿来一条温热的湿毛巾,跪坐在床边给冯见雄擦脸。
倒不是妹子委屈逢迎,实在是腿哆嗦得厉害,站都站不稳。不过妹子的脸上,倒是脉脉洋溢着温柔。
冯见雄清醒了一下,想起今天有事儿,跌跌撞撞跑进洗手间冲了个凉,换上史妮可给他拿的体面衣服,临出门怜惜地回望一眼:“你没事了吧?自己小心。”
“嗯。”史妮可轻轻地在冯见雄嘴唇上啄了一下,没有再缠着他。
一码事归一码事,她知道分寸。
冯见雄走到门口,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一看。史妮可还靠着门框,痴痴地目送他离开。
他揉着鼻梁,斟酌着问:“要对外保密么?还是顺其自然、让别人知道你是我女朋友?”
史妮可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激动的程度却是完全不比昨晚低:“我……我都听你的,不过这样真的可以吗?我还以为你对美琴姐……”
冯见雄耸耸肩:“对我有想法的女生多着呢,公开下还清闲些。再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虽然我不能保证什么,但至少眼下不该亏待你。”
史妮可听了这番话,又惊又喜又悲,顿时五味陈杂。
是啊,以雄哥的帅气才华能耐,不知道能招蜂引蝶多少呢。就算对外隐隐然承认有女朋友了,只怕怀着挖墙脚心思的妹子也是不少的。
这种宣称,只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哦不,是防淑女不防绿茶的。
不过,毕竟此时此刻雄哥还是愿意敢做敢当的,倒是不至于让她一上来就屈辱地做地下情人。
“那我都听你的……”史妮可垂着头,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冯见雄这便拍板:“行,过几天你跟我回一趟钱塘,见见我姐。我姐一直担心我找不到女朋友,还想撮合我跟她闺蜜复合。你露个面,也免得她再乱点鸳鸯谱。嗯,至于你自己家里要不要说,你看着办吧。如果要我出面,我就出面。”
“不用不用,我不会告诉我妈的,你也不用去我家了。”史妮可连忙摆手拒绝,她可不希望让母亲期望越大将来失望也越大。
万一有一天,雄哥真心被她感动,愿意负责她一辈子,再见家长吧。
如果自己没这个能耐,何必徒增烦恼呢。
虽然男女平等喊了这么多年,但社会实情是很无奈的,一场结果还不确定的恋情,在男方和女方家长眼里评判截然不同。就算哪天失败了,男方家长潜意识里也是觉得“我家养的猪白拱了一颗白菜还不用给钱”,另一方则气急败坏于“辛辛苦苦种的白菜被猪白拱了”。
冯见雄想了想,觉得史妮可的决定也没毛病。这便摁了电梯,把脑子里的空间腾出来,想组建校队的事儿。
电梯早已下楼,史妮可还是倚门而望,痴痴地不知所想。
第22章 言出法随
“冯同学,听说你在《法学研究》上的成果,已经被知产局的专家组纳入修改意见了,可喜可贺呐。学校就是需要多一些你这样的人才。”
校学工处办公室,陈处长满面笑意地和冯见雄攀谈着,看上去一点官架子都没有。
“陈处长谬赞了,这也是龚院长和刘教授的领导、教育有方。我只是照着他们的研究方向,偶有所得。”昨晚刚刚真男人了一把的冯见雄,此刻正意气风发,待人接物自然也更加成熟谦虚、与人为善一些。
他阅人无数,观察了陈处长一番,就断定此人对自己的礼遇倒是确实发自真心,可以结交。
学生工作处,是一个很难出学术政绩的地方。金陵师大近几十年来,都没听说过学工处的处长因为学生工作做得好、带来多少学术成果,从而升迁晋级的先例。
这也很正常,因为一个大学里拿得出手的学术成果,99%都是教授们的功劳。
怎么可能有什么上台面的东西,是那些泥腿子本科生或者研究生做出来的呢?
尤其金陵师大是典型的文科强校,文科的成果最讲论资排辈,很难有逆天插队的情况。
而教授们的成绩,和学生工作处的政绩是半毛钱关系也牵扯不上的。
只有冯见雄这种用实际行动钻法律空子、用逼迫有关部门修法修条例的文章,才能越过资历辈分,上到《法学研究》,影响国家决策。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法学院的龚院长默许通报了此事儿之后,陈处长会觉得自己捡到了宝,并且愿意加注豪赌——
如果冯见雄后面几年再给力一点,多弄一些这样的成果。他陈良举可就要在“在校生创造国家级学术成果”这个政绩领域,远超当年其他做过这个岗位的前辈们,实现“零的突破”了。
当下,双方客套过后,陈处长也没把冯见雄的谦虚话往心里去。他直白地说:“过分的谦虚就是虚伪,客气话咱就别说了。冯同学,你在校辩论队的成绩我也看了,确实远超其他所有人,这一届的校辩论队的编制,要我说就该多听听你的意见嘛。
所以黄劲松报上来的名单我直接就打回去了,你觉得哪些人合适,可以尽管提——信我一句,不要光看技术,也要看配合。辩论毕竟是一种团队竞技,就算个人技术好,但是不听你指挥的,用起来肯定不顺手。”
一边说,陈处长就把备选人员名单和黄劲松原本拟定的名单,都推到了冯见雄面前。
冯见雄瞅了一眼,见陈处长竟然在上面用红笔做了标注,似乎倾向于可以把“苏勤”也拿掉。
他哑然问道:“这个苏勤不是地科院头号主力么?他们院好歹也拿了亚军的,把他拿掉真的没问题吗?”
陈处长用一种很无所谓地语气侃侃而谈:“我也不怕告诉你,这个苏勤跟黄劲松有点不清不楚的交易投效,私心还是比较重的。你如果能让他服气,听你指挥,留下当然更好。
但是辩论么,就是这么回事。往年地科院能独霸校队那么多年,常年在校队主力里塞两到三个人,还不是他们相互之间配合好、头号主力有底气任用私人?”
冯见雄闻言,良久默然不语。
陈处长说的道理,确实是至理名言。辩论这种东西,一个学校里最顶尖的选手,能耐差距都不是非常大。相比之下,不服从指挥的隐患,所带来的团队实力波动,只怕影响更重。
如果金陵师大有一个全职的、公允的专业辩论教练带队,像金陵、武大、复旦那样,所有的辩手都听指挥,那事情倒还好说,也不怕有门户之见。
但关键是黄劲松黄副教授本来也就是文学院一副教授,兼的辩论队教练,带了这些年也没见带出个屁成果来。
既然如此,自己眼下站在了有资格私心的立场上,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冯见雄扫了一遍候选人名单,发现大多数替补队员人选他都不认识,只在中间偏后的位置发现了“南筱袅”。
南学姐至少跟自己在法援中心有过半年共事。在法学院队的一个半月比赛里也磨合熟悉地不错了,论绝对实力虽然只在全校排到十名开外,也不是完全不能用。
“那我把苏勤换成南筱袅,你觉得有问题么?”冯见雄也不矫情,直来直去说了自己的想法。
陈处长看了一下南筱袅的履历,把一个此前比赛表现评分在十名开外的家伙,拉到前四名,倒也不是很离谱。既然许了冯见雄任用私人,他自然不会再作梗。
只要冯见雄以后再上点心,多送他一些政绩,一切都是好说的。
他便点到即止地提醒:“这次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不过,冯同学,我也给你提个醒。做的决策越多,越要有拿得出手的成绩——如果辩论场上没把握,就在其他地方多留点后手。那样也免得将来输了比赛,被人反攻倒算落口实。”
“了解,放心吧。辩论赛我会拿出成绩的,学术成果上也不会让陈处长您失望的。”冯见雄完全听得懂对方在说啥,应承得也很是干脆,“对了,陈处长,听说准我修双学位学分的手续,还是你批的?这事儿谢了。我还想了解一下学校的规矩,是不是所有学生取得重大学术成果,都能有资格被特批辅修双学位的?”
陈处长一听,眉头微微一皱:“怎么?你不是已经过了么?难道是为别人问的?”
冯见雄大大方方地承认:“差不多吧,据我所知,校队里还有一位同学,去年其实已经读过大一,当时考的是外语学院,那年我们学校还没出本科生转专业的政策,她为了改读法学,就重新回去高考了。
但是白学了一年外语,也挺浪费的,如果可以双修学位,也是一件美事,省得白学了那么多专业课。当初她本来有机会通过别的渠道谋取这个机会的,结果为了我得罪人,误了这事儿,我就帮她问问。”
陈处长点点头,试探着反问:“所以,你是想问,这次的国内辩论赛,拿到什么成绩,才有可能参照校规上的‘取得重大学术成果的本科生,可以优先准许修双学位’这一条咯?”
冯见雄:“就是这个意思。”
陈处长稍微想了一会儿,应承道:“如果你们这次真能夺得华东赛区第一名,我看也就够了,到时候我就给你批。”
冯见雄:“谢谢,这我就放心了。”
陈处长哂然一笑:“别掉以轻心,我们赛区的金陵、复旦都是拿过国际冠军或者亚军的,不止一次进过国际大专辩论赛决赛。而且这个比赛可是要被央视10套教育频道转播的。”
在陈处长心里,一点都不觉得拿个华东赛区第一名回来,会比在《法学研究》上再发一两篇左右国家修法进程的学术成果容易。
既然双方目前处在合作愉快的状态,冯见雄也不想跟陈处长做口舌之争。他客套谦虚了几句,拿到了陈处长正式授权他改组校队的手续,也就微笑着告辞了。
离开学工处,冯见雄给虞美琴、田海茉和南筱袅各自去了一个电话。让她们7月底之前一定要结束暑假回到金陵,进行为期半个月的集训,然后代表校队参赛。
这也意味着,今年的暑假对这些参赛选手而言,其实只有20多天。
虞美琴和田海茉都是有心理准备的,当即一口答应。
南筱袅却是有些诧异,接到电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告诉冯见雄:“我不是替补的替补么?我都报了个八月初的港澳游团了!是一个叫途牛的刚成立团购网站,很优惠的!才1500一个人团费!”
“你是不想代表校队比赛么?那我换别人也行。”冯见雄也不强求。
电话里南筱袅的声音一阵委屈:“不是不是,哎呀我就随口一说嘛,那我把团票转给别人还不成么!你还真是霸道啊。”
“怎么就霸道了,本来就是两厢情愿的事情嘛。”
冯见雄不自觉地辩解了一句,似乎是自觉刚才的要求有些突兀、不礼貌,便好言好语设身处地地为南筱袅着想:
“南学姐,其实这种低价团也没什么好事儿的,别看团费1500,肯定是到了香江要你买买买,到了澳镜蚝要你赌赌赌。
要是真带你去没回扣的精品店买也就罢了,实际上大多数都是关在那种自称‘跟周大福齐名’的杂牌珠宝店或者‘自称跟劳力士齐名’的杂牌手表店里。最后说不定还是正儿八经的团划算呢。”
06年网络旅游团还不是很发达,低价购物团的竞争也没后来那么发指——毕竟如今不存在所谓的“0团费”,去港澳至少还要1500。所以那些低价团的伎俩曝光度也不高,大多数消费者还是很容易中招的。
冯见雄这番见地,听起来就很社会了,给人一种成熟男人的安全感。
南筱袅在电话里自嘲地开玩笑:“呦,没看出来嘛,小弟弟你跑过很多国家呢?那既然你这么懂,到时候你陪我一个划算的团成不?”
冯见雄轻描淡写地随口答应:“这点钱算个啥,只要你听我指挥拿了奖,这都是小意思。这样吧,如果眼下你这个团票找不到人转让,你就转给妮可好了。”
第23章 震惊
一天之后,料理完金陵这边的手续,冯见雄和史妮可踏上了回家的路。
06年的金陵和钱塘之间还没有开通直达高铁,只有去沪江兜圈子绕的动车,还不如长途大巴便捷。所以史妮可买的是汽车票。
等这个暑假结束,大家都考完驾照,来年就能买车自驾游了。
因为暑假已经开始了四五天了,绝大多数大学宅已经窝回家里,路上很空。一辆大巴车才坐十几个人,窝在后排打情骂俏也没人打搅。
史妮可菡萏初开,这两天被冯见雄调教得食髓知味,不知怜恤,走路腿都打哆嗦。她怕被母亲看出破绽,所以临行都没敢回家亲自告别,上了车才打电话先斩后奏软语相求了一番。
“妈,雄哥趁暑假接了几个大案子,提携我一起做。要出差20天左右,房子装修的事儿靠你自己盯着了,装完别忘了多买点活性炭和盆栽吸吸甲醛。别担心我。”
或许是冯见雄这个大魔头此前表现还不错,充分让人觉得错怪他了。所以史母这次没再作梗,顺从了女儿自己的选择。
史妮可挂断电话,忧心忡忡地思量了一会儿,捏着拳头狠狠锤了冯见雄几下胸口:“都怪你!害得我撒这种大慌!”
冯见雄贼兮兮地扫了一眼左右,确认坐得最近的乘客也在三排之外,他才压着声音教训:“卧槽你有没有良心的,是你主动的啊!”
“我主动你也能怜香惜玉一点的嘛!为什么我要你就给!所以还是你的错!”史妮可死死搂住冯见雄,一边吐槽一边就忍不住用手指头在冯见雄身上乱掐,很有几分歇斯底里。
“唉,果然不能指望女人是一种理性动物。”冯见雄的内心哀叹着,却没有说出口来。
哪怕一个妹子事前把自己想得再谦卑,再配不上自己的男神,一旦真的被宠幸了,心态是会剧变的。
自己把对方变成了女人,就要承受这种心理的微妙反应。所以作为过来人,冯见雄不想跟史妮可较真。
“怎么不出声了?我掐疼你了么?”
史妮可发泄了一会儿,见冯见雄没有反应,又惴惴不安起来。脸埋在冯见雄的肩膀上不敢抬起来,眼皮却偷偷地忽闪着偷窥冯见雄侧颜的表情,“那我不掐你了好不好?我也不是有意的嘛,就是这几天总觉得后悔,想发泄……”
“没有,怎么会疼。”冯见雄回过神来,抚弄着史妮可的单马尾秀发,“后悔啥?发泄啥?后悔做我的女人?”
“怎么会,”史妮可恶狠狠地吻了冯见雄一会儿,足足半分多钟,似乎是在生气闹别扭,恨冯见雄不能体会她的想法。
“别闹,那就当我猜错了,你到底后悔啥?”
“人家后悔没早知道你是这种坏男人!我还当你是多纯情有礼的少男呢!”史妮可柔声促狭地骂着,音量很压抑,确保同车的乘客听不见,“反正你也不会娶我,要是早个半年知道你这么坏,也能被你多欺负半年。哎呀不说了,羞死了,都是你害的!”
史妮可说了一阵发自肺腑的肉麻话,自己又觉得丢人,继续掐起冯见雄来。
冯见雄心中暗暗警觉,却是无可奈何。
人的野心,都是一步步膨胀的。
曹操早年的终极愿望,说不定真的只是“死后得题墓志‘汉征西将军曹侯之墓’。”
最终涉足富豪榜的那些大地产商们,早年的人生目标,说不定真的只是“先定一个小目标,比如赚它一个亿。”
史妮可一开始那最卑微淳朴的心思,或许真的只是品尝一下做男神的女人的人生经历。
让曹操膨胀,是汉献帝的责任。如果史妮可也膨胀了,那就是冯见雄的责任。
居安思危。
……
“姐,我回来了。”冯见雄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搂着史妮可细软体贴的腰肢,另一只手拿钥匙开门,一边跟姐姐打招呼。
“总算回来了,没见过大一新生这么忙的,快先洗把脸。天音,帮我盛碗冰镇绿豆汤。”姐姐冯义姬从厨房里跑出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眼瞥到冯见雄,顿时有些失神呆滞:“这是……”
“姐姐好~我……我叫史妮可,是雄哥新交的女朋友,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史妮可一阵手足无措,深深鞠了一躬,不过还是把路上反复揣摩了好久的台词说顺溜了。
冯义姬脸色一红一白,瞬息转过念头才恢复正常:“啊……史妮可同学是吧,小雄给我看过你的照片。快先进来再说吧,外面蚊子。”
冯义姬连忙把弟弟和弟弟的女朋友让进来,洗了脸,问东问西:“我们家小雄从小被我管坏了,在女生面前比较内向的,以后还要多亏妮可你开导开导他呢。”
史妮可脸色一红,讪讪地羞笑,还以为对方是言不由衷:“哪有,雄哥可成熟稳重了……”
这时,厨房里才又探出一个丰挺婉约的御姐美女,正是冯义姬的闺蜜周天音,端了两碗加了冰糖银耳百合的冰镇绿豆羹,一边跟冯见雄点头致意。
“呦,小雄交女朋友了啊,真是厉害。”周天音婉约大方地在餐桌另一边坐下,陪冯见雄有说有笑。
“这是天音姐,我姐姐的同学。史妮可,我新交的女朋友,你们叫她妮可就行了。”冯见雄也只能给妹子相互介绍认识。
周天音又是被冯义姬趁着休假请来家里玩的。
“原来是姐姐的同学啊,幸会,诶……那不就是……”
史妮可刚刚礼貌了半句,突然想起冯见雄跟她那一夜所扯的谎言——冯见雄本意是让妹子看清自己在男女之情方面的随便不负责,所以自污说交过一个前女友,是姐姐的闺蜜。
念及此处,史妮可狠狠捅了冯见雄一下,抛过来一个探寻的眼神。
冯见雄自然是立刻就懂史妮可在问啥了。
真是头疼啊,说过一个善意谎言,就得用更多的善意谎言来掩盖。
按说当时他也是可以托词一个不存在的高中女同学,作为他的前女友。但他不想被人当成早恋和祸害未成年少女的变态,加上上辈子他确实跟周天音谈过两三年,就顺口说了这么一个学姐。
毕竟学姐都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两厢情愿的,就算跟他拍拖过分了,也不能算他冯见雄“花言巧语骗妹子”。
“不是她,别误会。”冯见雄板着脸,凑到史妮可耳朵边解释道。然后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天音姐条件好着呢,你这样乱猜对我倒是没什么,万一说漏嘴别坏了人家的名声。”
史妮可咬着嘴唇想了想,也就释然了。
理智地冷静下来,她确实没啥立场去追究这些。刚才的反应,纯粹是少女的嫉妒天性使然,属于蜥蜴脑的本能反射。
“说什么悄悄话呢,误会啥?”周天音见冯见雄和史妮可当着自己的面说悄悄话,微微有些不快。
“没啥,妮可羡慕你漂亮呢。”冯见雄轻描淡写地把事情揭过,周天音也就信以为真。
吃完甜品,一屋子人都熟络了起来。本来都是大学生,大家年岁相若,妹子们之间颇能找出共同语言。冯见雄见史妮可和周天音攀谈无碍,他就拉着姐姐回房说些隐私。
……
“外面有客人呢!没见过新女友带回家都不让家长招呼,倒躲起来说私房话的!”
冯义姬回到书房,就忍不住吐槽了冯见雄一句。她对史妮可正好奇着呢,有很多问题想拷问。
在冯义姬眼里,史妮可的长相自然是甜美可爱,元气萌人。但要说比周天音或者冯见雄手机里另外一两个妹子漂亮,那也不至于。所以她非常好奇:这小姑娘究竟是靠啥素质缠住冯见雄的。
冯见雄有些受不了姐姐的专制,硬着嘴顶了回去:“姐,你能不能正常一点,感情的东西又不是打分考试,没道理的。我感觉来了,想跟妮可谈几年试试,那就谈呗,你管她是不是比我身边其他女性朋友漂亮有才。”
“你……行行行你翅膀硬了我不管你了!”冯义姬被噎得气结,只好接受这个事实。
冯见雄这才有机会切入正题,他当下拿出一张银行卡交给姐姐:“姐,这里有200万,是我这学期挣的。你先拿去买房买车,置办些东西吧。这些年你吃的苦我都知道,别委屈了自己。”
钱塘的房价涨得比金陵还早,也就略晚于沪江。市政府规划炒作的“钱江新城”和老牌的西子湖畔板块,都已经涨到将近2万块一平——如果是公园里的一线湖景房,开窗直接看得到湖的那种,还得再翻将近一倍,三四万的都有。
所以眼下拿着200万,其实也买不到什么好房子,但总归比目前住的90年代初盖的经济适用房体面。
如果只是出于投资的考虑,其实还不如买郊区的大户型。眼下的城东、西溪都才六千多,下沙更是只要四千,将来都还有5~6倍的升值空间。而市区核心板块如今已经2万多的,十几年后也就翻个3倍。
不过冯见雄是自家住的,并不打算赚炒房这种脏钱,所以姐姐觉得舒服才是最重要的,他也就不想多说影响姐姐的决策。
将来能涨到多高,无所谓了。
“两……两百万?!就是你上次做的那种专利……什么的法务生意么?竟然有两百万?”冯义姬惊呼失声。
冯见雄其实有提前给她打过预防针,说“这学期跟刘教授合作的赚钱门路扩大了好多倍”,用这个节借口免得冯义姬事到临头太吃惊。
可惜,看到200万这个数字时,冯义姬还是阵阵晕眩。
第24章 依然故我
冯见雄花了好多口舌,才跟冯义姬解释清楚自己真的不偷不抢安安稳稳有了两百万。
还少不得给姐姐敲背拍胸顺气宁神,外带倒水喝,免得她激动得晕过去。
冯义姬定了定神,弟控的控制欲又升上来了,开始给冯见雄讲道理说教:
“就算真有200万,也不能一下子都买了房、车和别的东西。你刚才也说了,这门生意是你钻了法律空子。而且你跟刘教授合作的项目已经拿了学术成果、让国家知产局会修改《专利审查指南》堵上这个漏子。
那不就是说,你这种机会是不可能再来一次的?你其实是透支了后面几年细水长流靠这门生意赚钱的机会,来换取了眼下这笔200万?所以要我说还是存着点儿吧,万一后面几年你就赚不到了,到时候你拿什么风风光光把妮可娶回家?”
冯见雄一阵无语:“姐,亏你还被普华永道录用了呢,现在存啥钱能有存房保值?躺银行才叫傻好不。”
冯义姬脸一红,发现自己刚才也是说得太急,相岔了。如今房价涨涨涨的趋势,她一个知性女高材生怎么可能看不懂,所以对冯见雄这番话,倒是很快就从谏如流:
“这倒是你说的有理,我刚才太急了没想明白。那这样好了,200万还是该买房买车就买,但是咱自己住小一点好了,买个两套。五年后双税期一过,你也该毕业两年了,到时候你结婚要用钱,如果房价在高位我们再抛掉一套,剩下的钱灵活配置别的理财……”
冯义姬如今是四大事务所的见习会计师,对于理财避税的事情自然是贼门清,被弟弟开了个由头,就滔滔不绝往下说。
冯见雄被烦得心都塞了,也只好不顾会不会继续刺激到姐姐,把最后一点隐瞒和盘托出:“没必要这么省,其实这200万就是给你暑假里花光的,其实我后头还有700万尾款没收回来呢……喂,姐你没事吧?诶,别晕啊,天音姐,天音姐,你快来看看,帮我姐人工呼吸啊!”
原来,冯义姬听完冯见雄“再次坦白”的内容后,就觉得一阵晕眩,整个身子软了下去。幸好冯见雄眼明手快,一把把姐姐搂住放在床上,才没摔到。
客厅里正在八卦闲聊、处得不错的周天音和史妮可闻言大惊,连忙推门,却发现门被反锁了,敲得砰砰响:“小雄!你们在聊啥呢!怎么还锁门!”
“我没锁啊。”冯见雄一跃而起,把门上反锁的保险开了,一把拉开放周天音和史妮可进来,“肯定是姐刚才锁的。”
“义姬也真是的,你们姐弟俩聊私房话锁什么门啊,我们又不会来偷听。”周天音娇蛮地剜了冯见雄一眼,倒是很快收拢了注意力,关切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冯义姬,想也没想就俯身过去给揉胸按压、人工呼吸。
“我……我没事,就是太激动了,有点晕……”冯义姬已经缓过气来,无力地推拒了周天音两下。
“啧啧,你们到底聊些啥?这么激动?”周天音一抹嘴,仗义而又八卦地随口问了句,“小雄不是我说你,你们是亲姐弟啊,义姬晕了你还喊我,你自己不会抢救啊?要是我不在呢,你就看着她晕?这种小事还扭扭捏捏的,不像个男人!”
冯见雄自然不会在这种问题上跟妹子计较,连忙把锅背了:“是是是,其实我是没见过世面,被吓怕了才喊你的,下次不会了。”
冯义姬回过神来,也长了个心眼,没和闺蜜直接炫耀冯见雄赚钱的金额和方法,只说是他做法务生意赚了好多钱,百万级别的。周天音略微问了几句,知道了个大概,也没继续窥探隐私。
以冯义姬和周天音平素那种好到穿一条裙子的交情,冯义姬当然是不会有什么事儿隐瞒周天音的,甚至周天音就是她平素分享隐私的对象。
只是这桩事情上,冯义姬知道周天音家里都是当官的,也知道周天音喜欢上进的男生,而冯见雄赚钱的手段恰恰是灰色的,为周天音所不齿。所以冯义姬才破天荒头一遭,在这种事情上对闺蜜说了个善意的谎言。
“小雄居然这么能耐了,没想到啊。”周天音随口感慨了一句,不过也没太往心里去,只是觉得这个小男生越来越有男人的魄力了。
冯义姬等着把冯见雄和史妮可支开之后,又跟周天音商量起有钱买房的事情,想听听闺蜜的意见。她如今住的这房子,姐弟俩倒是够用的,但将来冯见雄要结婚肯定太局促,而且90年代分房制下的经适房,统统都是没电梯的,肯定不适合当代人未来的需求。
周天音家道殷实,这方面见识自然更多一些,当下随口说了不少,其中很多倒是不靠谱的。
一下午在八卦中度过。当天晚餐的时候,周天音颇有眼色地戏称家里有事,想回家去住。
冯义姬本来肯定是要劝阻的——毕竟她每次趁着冯见雄回家的休息日,把周天音叫来家玩,就是想制造机会撮合他俩。
不过现在冯见雄看起来有了正牌女朋友,再留着周天音在冯家住,就有点尴尬了。
而且关键是家里只有两间卧室,冯义姬也不知道史妮可和冯见雄这个男女朋友关系发展到哪一步……史妮可被冯见雄变成女人,才不过几天而已,眉目还没长开,容颜浑然还是处女时的姿态。
万一史妮可脸嫩,冯义姬是准备把准弟媳拉到主卧和自己一起睡的。
还是冯见雄见机得早,淡然一笑:“天音姐,反正姐姐房间里空着也是空着,你们不是住一块儿习惯了么,我一来你就走,倒显得是我赶你了——晚上妮可跟我睡就好了。”
冯见雄如此一说,周天音倒是不好意思再坚持走了。但她和冯义姬无不略感吃惊:这个史妮可……应该和冯见雄一样,才刚刚读了一年大一吧?这么稚嫩的妹子,竟然一下子就被勾搭到了公然和男人同居的程度,这家教……
史妮可也觉得有些羞耻:这种话怎么能公然说出来呢!雄哥的姐姐会不会看不起我?
结果,当晚洗洗睡之后,周天音躺下没多久,刚觉得迷迷糊糊,就觉得床微微有些起伏。她本来就有些心乱,一下子觉醒过来,就看到冯义姬蹑手蹑脚地下床,竟然跑去冯见雄卧室门外听墙角。
周天音脸色一红,本着规劝的心思,也凑了过去。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劝,就听到门对面“压灭爹”、“嘶国姨”、“妮可妮”地惨叫声不绝于耳。
“没想到小雄是这样的人!”她内心第一次升起了一股嫌恶之感,这也太不知节制了!
“还听什么!不快回去睡觉!”周天音啐了冯义姬一口,对闺蜜也是一脸的鄙夷。
“拉……拉我一下,蹲久了腿软,起不来。”冯义姬哼哼了几声,被周天音一把扯走。
……
冯见雄这个暑假的时间很紧,回到钱塘也没多少时间给他浪费,所以仅仅在家歇了两天,就不顾暑热去报了个驾考,塞烟塞红包争取可以尽快安排考试——
他上辈子的车技还在,所以实际上根本无需学习,直接上车就能考了。无非是时代不同,交通法规有所变化,但对于一个法学生来说,驾考里的笔试简直就是幼稚园的水平。
史妮可心疼男朋友,本来想每天陪着他,给他买水带饮料。后来冯见雄想了想,也不差这两三千块钱,索性给史妮可也报了个名——
在钱塘半个多月的时间,肯定是不够女司机学出驾照的。所以他就是奔着只学不考的目的,给史妮可多上上车熟熟手。将来回金陵再交一次钱,一把过,相当于是用钱换时间了。
史妮可本来想着这次来钱塘,总要把冯见雄家里的亲戚都认一遍。谁知和冯义姬聊了许久之后,才惊讶地发现他们姐弟俩居然因为后妈的关系,跟亲生父亲都不怎么往来了。
没有门面可认的史妮可,既然无所事事,也就跟冯见雄恩恩爱爱一起去学车了。
另一边的冯义姬和周天音倒是空了下来。她们已经大四毕业,冯义姬平时都要上班,周天音却是考了研,还能有暑假,所以只到周末来找冯义姬玩。
冯见雄回来的第二个周末,小两口出门学车了,闲得无聊的冯义姬便打算独自出门看一下房子。
200万在手上躺了一星期,要是搁到“金九银十”涨价潮,那可都是损失。
她发自本能地给闺蜜打了个电话:“天音,明天陪我逛逛,去看几个楼盘行么?”
电话里的周天音似乎觉得有些突兀:“明天?要不后天吧,明天我要陪我爸妈看呢。”
冯义姬一愣:“你要陪叔叔阿姨看啊……诶?看啥?也是房子么?”
周天音肯定道:“差不多吧。手头有闲钱的,谁不想趁开学涨价季之前看看呢,不过我们看的盘比较贵,是别墅区,所以……要不还是后天我陪你吧?”
“那我也去看看吧,明天归明天,后天归后天,反正闲着也没事。”冯义姬想了想,如是说。
她跟周天音的交情,周家人也都是知道的,周天音的父母跟她也很熟,几乎把她当侄女儿看待。所以一起看个房子,冯义姬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的。
第25章 当刮目相看
第二天一早,冯义姬就去跟周天音会和,一起出门看房子。
周天音和冯义姬都是毕业季的妹子了,自然都考了驾照。
只不过冯家原先穷,买不起车。
周家却是早早有了车的,当天就是周天音开的车。周天音的父母平时坐司机开的车习惯了,哪怕周父有驾照,周末也让女儿开。
“叔叔阿姨好,我最近也看房,不打扰你们吧。”冯义姬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位,就乖巧地跟周天音的父母打招呼。其实大家都很熟了,也不怎么见外,冯义姬纯粹是客气。
“小冯,你家也要换房呢?”
周母慕容萍随和地跟冯义姬拉着家常,周父周天明倒是只微微点头,并不说话,显然是平素的职业病。
周天明是市中院的庭长,作为举足轻重的大法官,平时说话那都是很谨慎的。不然万一随口一句话被下面的人或者媒体人误会了,当成专业司法意见解读那就坏事儿了。
而慕容萍只是地税局的一个副处长,说话不用怎么负责,话自然就多些。
被慕容萍追问,冯义姬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坦白了:“嗯,原先的房子没电梯,而且也小,我们姐弟俩住着倒是还成,将来万一要办点事,挺拿不出书的,就想换换。”
慕容萍纯粹是因为女儿跟冯义姬关系很铁,才下意识把对方当侄女儿一样关心。当下闻言便是一阵好奇:“办什么事?小冯你这是找了男朋友要结婚么?”
冯义姬脸微微一红,很快恢复正常,大大方方地说:“哪有~阿姨你想多了,我这个病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辈子就这样了。是给我弟小雄留的,买房钱也是他出。”
“这么厉害?”慕容萍随口一问,语气中下意识有些不屑。
“那是~”冯义姬也忘了谦虚,每次说到弟弟,她总是很自豪的。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有些无礼,尴尬地试图转移话题,“阿姨,倒是你们家怎么也想着买新房呢?白马公寓那边的豪宅住着还不舒服吗?”
白马公寓是钱塘早年有名的豪宅,不过当初一手房的价钱倒是不贵,02年交房的时候才八千块钱一平——但那个房子的一手房,不是谁有钱就有资格买的,以至于在民间被戏称为“市政府的经济适用房”。周家人要不是都身居官职,也没法平价买到那里的房子。
这样的例子,其实在国朝并不罕见。
君不见七八年后,京城奥体板块旁边,就有个楼盘。当时周边市场价五六万,而那个盘的开盘价才两万——但如果不是央企“两桶油”的中层以上干部,或者连两桶油都有求于的单位(比如国家发GAI委),那是没资格买那里的房子的,早就内部消化完了。
正是因为知道周府住的是豪宅,冯义姬才有此一问。
不过答案却是让她很无语。
“住着当然是舒服了,但是每年开学季都是涨价季。现在手头有闲钱不看看,万一到时候后悔呢。”慕容萍这个回答很随意。
得,周家人买房子根本不是拿来住的,纯粹只是怕“闲钱不买,贬值亏了”。
……
一上午的功夫,周天音按着看房攻略地图跑了三个楼盘。
前两家房子都不错,就是地段太闹太乱,将来的周边规划市政府也在争执中,如今基本上是全凭开发商自己吹牛。
周家人都是当官的,对政策比较敏感,就没下手——这几年,钱塘城西一直在大拆大建,后世号称“钱多房多女人多”而被枪毙的“许三多”副市长,就是靠对这一带的折腾发达起来的。所以平民百姓想看清长远规划的,几乎是痴人说梦。
冯义姬本来也没想这么细,觉得那些房子价钱挺划算,性价比也好。但既然周家人把那儿的房子前景说得如此不堪,她也不好丢了份儿,就忍着没下手。
毕竟买房子最怕的贬值原因,就是刚买好之后,旁边被政府规划盖了个垃圾发电站或者别的什么高污染重辐射的东西,然后房价蹭蹭蹭掉。
看到第三个楼盘,一车人也差不多累了,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吃午饭。
那是一个名叫“西溪森林”的别墅盘,旁边已经被市政府明确规划为湿地公园保护区,不会再有其他开发,所以不存在未来的规划风险。
慕容萍对这个远景很满意,才和周天音一起认真起来,母女俩看户型算价钱,那叫一个认真。
冯义姬本来是打算走过场的——不是她不喜欢,而是前两个盘都是公寓,这个是别墅,总价明显超过她的承受能力了。
不过周天音看得那么认真,她闲着也是闲着,也就翻来覆去跟着看材料、看实景。结果越看她就越喜欢。
因为这是一个在湿地自然保护区里的盘——开发商很有本事,在湿地保护区被批下来之前拿的地皮,一拿到手后旁边就被政府规划成保护区了,也不知道额外塞了多少亿的灰钱。
所以楼盘的容积率那是真的低。别的别墅区如今有个0.6~0.7的容积率就算好了,0.5那就是超级逆天,而这个别墅盘居然才0.3——也就是占地1000平米,只许盖300平米的房子。可见花园和公共绿地、池塘有多富余。
这样的房子,在钱塘市区是再也找不到的,属于“不可再生资源”。
周家人看到一组开发商主推的户型,两层楼450方建筑面积,再送不算面积的三层阁楼和天台。1万8一平的建筑面积单价,总共是800多万。
因为是按建筑面积而不是占地面积计价,所以花园不算钱(实际上是把花园折到房价里了,不然这种如今还算近郊的地方也不可能卖到1万8的高价,如今才06年。)。
按照目前的容积率,花园加上私家池塘,足足有两亩半的地皮。
要是冯见雄此刻在这儿,肯定会怂恿冯义姬毫不犹豫买的——因为这里如今的加钱,着实算是钱塘城里最大的“价值洼地”了。
这房子要是在手里窝两年,到08年房价高潮的时候,赶上葛大爷和舒琪在这儿取景的《非诚勿扰》一上映,绝对是蹭蹭蹭地翻倍往上涨。
慕容萍看完,怂恿丈夫道:“孩他爸,800多万呢,下不下手?我看这房子绝对可以涨,将来这就是带森林池塘的市区绝版户型了!再去哪儿找有林有水还在市区的房子!刚才你没听那售楼部经理说,连阿狸巴巴的马总都在这盘买了!”
“你信他瞎吹!卖房的话你也信!要是有必要他还敢说克琳顿在这里买了呢!”周天明很不屑地戳穿道。
“那你是不想买了?”慕容萍也不想跟丈夫抬杠,只是语气自然而然地拔高了几度。
周天明平时还是有点敬畏妻子的,连忙解释:“我也没说不买,这不是这总价估计要按揭一下——你我的工作单位,这是能曝光拿去按揭的么?平时钱货两清都巴不得,还背个几百万贷款,告诉别人咱能靠死工资还清不成?”
当官的怕个人信息曝光,对于用自己的名义背按揭就更怕了——“按揭”的法律意义,就相当于证明“我未来的个人每月收入,足以还清月供X万”。而一个公务员,哪怕做到高官,账面工资也就万把块钱,那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么?
所以,当官的宁可全款买房,也不占这个“借钱买房、让银行背通胀”的便宜。因为全款的钱来源相对好解释,继承了遗产了或者卖了别的什么固定家产了,都是个说法。
“那就用天音的名义按揭吧,她上次不是找了个实习工作么……反正我们缺口不大,首付七成都能做到,稍微贷个两三百万,五年还清,银行也不会查太严的。”慕容萍自言自语地想着。
周家资金还是比较充裕的,要是今天买个500万以下的房子,不用按揭也能拍清楚,这也是慕容萍底气的来源。
“那也不成的,她开学了就算是在读研究生,谁信一个兼职的应届生都能拿那么高工资。”周天明犹豫道。
慕容萍被丈夫的不温不火激恼了:“嘿?你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不是我说你,跟了你这些年,住来住去都是公寓,别墅也没一幢,你这官做得还不如我呢!”
慕容萍也知道注意影响,说话声音还是很轻的,但还是把周天明说得脸色铁青。
周家倒不是没钱买别墅——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家产,拢共算算也有一两千万了。
只不过比较谨慎,对政策又敏感,每年都觉得房价还要大涨,攒不了几百万就又长线投资了。加上为了低调,只买不卖,所以手头始终没有上千万的现钱。
慕容萍正在郁闷着,却是听到一个少女的声音冷不丁在身边响起,差点让她吓一跳。
“阿姨,你们家的情况,搞啥按揭呢,手头短的话,直接抵押一套旧房子,贷款补上差额,不就好了?”说话的正是冯义姬,她刚刚给弟弟打了个电话,挂断之后回到大厅里找人,恰好就听见慕容萍的聊天内容。
慕容萍本来就是地税局的,虽然不是直接管正事儿的部门,毕竟颇有资本常识。听了冯义姬的提醒,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疏忽了,没想到(主要是当官的低调,能不贷款就不贷款),结果倒在晚辈面前犯了低级错误。
相比于按揭贷款,多拿一套现房来抵押贷款,最大的好处就是不需要收入证明了。
“小冯说得对,实在不行咱家抵押一套就好了。”慕容萍调整了一下表情,尽量显得和蔼一些,一边吩咐丈夫。
周天明答应之后,慕容萍又有说有笑地感谢冯义姬:“还是小冯为咱着想,今天真是难为你了,陪我们白看了这么久……”
冯义姬莞尔一笑,非常谦虚地毫不居功:“不麻烦,我也不算白看。我也是打算买的么,要不是天音带路,我还不知道有这么好的盘呢。”
“你也打算买?这儿?”慕容萍顿时大惊,连在地税局做处长的优越感,似乎都熄灭了不少。
她听女儿说过,小冯是暑假前好几个月,就提前办了毕业手续,去了四大事务所正式工作。但就算是四大所,也不可能让一个才工作几个月的应届生,拿出那么多钱吧?
这得多颠覆传统认知?
冯义姬谦虚地叹了口气:“是呢,不过我比你们麻烦点,没额外的现房能抵押,只好按揭了,也不知道批不批。”
第26章 不服你打我啊
周家拿出了一套现有的闲置房作为抵押,所以开发商那边当天就代替合作的贷款行草草预审了一遍材料,觉得没啥问题就收了。
手续是冯义姬和周天音俩小姑娘跑的。尤其是冯义姬四年钱江大学的财务类高材生,如今又身居四大事务所,对这些关窍非常门清。
倒是冯义姬自己的材料,很是遇到了些麻烦。
那天她本来还是很犹豫,要不要趟这趟浑水。还是给冯见雄打电话之后,冯见雄和她说一定要买,这房子增值肯定划算,钱也会有的,这才让冯义姬下的决心——哪怕9月份拿完金成义的700万尾款之后,他马上也能有新的生财之道接上,让姐姐不用担心。
考虑到冯见雄如今的屡创奇迹,冯义姬对弟弟的信赖度已经彻底爆棚,几乎到了冯见雄说啥她就信啥的程度。
不过,冯义姬肯相信弟弟,不代表外人,尤其是银行的资产评估人也肯相信。
冯家没有别的可抵押财产,只能按揭。姐弟俩的官面可期待收入不达标,按揭就批不下来。
当天事情未果,连周天音都觉得有点不靠谱,劝闺蜜说:“要不别逞强了,实在不行换个盘,你本来就是跟着我来闲逛的,没道理认死了买这里。”
“不行,小雄说这里肯定是最划算的,我现在最相信小雄的眼光了。”冯义姬一口回绝,完全像是一个失乐志的女人。
周天音咬着嘴唇想了想,也不愿意闺蜜太难堪,便尝试着问:“要不,我家空着的房子不止一套呢,我说服爸妈再抵押一套,帮你周转?”
“蛤?这怎么好意思。”冯义姬想了想,顿时觉得不妥。虽说是闺蜜,毕竟非亲非故的。当然周天音这么大气,还是颇让她感动的。
周天音强颜一笑,也不居功:“其实也没什么啦,又不是白借给你不要利息。无非是银行的人不信你和小雄能出息,我愿意信罢了。”
“真不用了,我再问问小雄吧,他应该有办法的。”冯义姬坚韧地回绝了闺蜜的好意。
……
当天晚上,冯见雄和史妮可学车归来。
冯义姬刚摆上晚餐,就对他说了这麻烦:“咱俩都没有适格的收入证明,银行不给按揭。”
冯见雄刚在餐桌边坐下,闻言一愣,稍微想了想,淡然笑之:“这有啥,按揭要的收入证明,又不一定是稳定的薪酬型收入。经营性收入也算的呀,我把‘见雄商务咨询公司’的营收和财务那些材料交上去,再加上咱的股权证明,不也可以按揭的么。”
冯见雄一提这事儿,冯义姬立刻就想起来了,冯见雄上学期确实开过两家公司。
根据旧的《公司法》,在国内开正常的公司至少要两个股东。即使是06年刚修过的新法有了“一人公司”的概念,但对“一人公司”还有五条额外限制。
比如一个自然人只能成立一家一人公司,且一人公司不得再作为股东设立另一家一人公司。所以对于冯见雄这种要做很多生意、需要很多皮包空壳的人来说,是不会碰“一人公司”那种麻烦的,也犯不着。
当初冯见雄开公司的时候,就借了姐姐的名义授权,两个人合股开的公司,钱实际上全部是冯见雄出的,名义上让给了冯义姬5%股份——当时史妮可还没做冯见雄的女人,他自然信不过对方。何况哪怕是现在,史妮可的付出也不值得拿冯见雄5%的股份。
冯见雄也不想把史妮可污染成一个拜金女,拿钱财去羞辱对方。他宁愿相信史妮可是因为对他的崇拜和感恩,而委身于他的。
冯义姬想起这桩事儿之后,捋了一下思路,反问道:“可是你那两家公司不是皮包公司吗?能有多少营收收入?”
冯见雄睿智地一笑:“我跟金成义的交易,就是伪装成‘见雄商务咨询公司’跟金成义专门为专利碰瓷开的一家技术服务公司之间完成的啊。我跟金成义的合同是不能见光的,也不能拿去证明我们的实力。但是商务咨询公司的营收证明是可以见光的,这不就洗白了么?”
冯义姬想了想,又顿时觉得有些不安:“你是通过商务咨询公司的壳子问金成义收钱的?岂不是还要开1000万的咨询费票给他?到时候税怎么办?你这是无本生意啊,抵扣都没处抵扣去。”
冯见雄耸耸肩:“这不是才刚刚月初收到的钱么,三季度的账还早呢,到时候肯定要想办法做成本来报了。”
冯义姬咬着嘴唇想了想,教训说:“把你目前外面找的兼账的会计退了吧,这个我给你想办法。你也真是的,要不是今天问起按揭的事儿,这就被你混忘了!”
没道理家里放着个身为普华永道会计师、还同时是大股东的亲姐姐不用,去外面找CFO的道理。
一直像小媳妇样旁听的史妮可,一边垂头给冯见雄和冯义姬剥虾,一边暗暗自忖:“原来我这么没用,雄哥那么个皮包公司的操作,我都没搞明白,亏我还是学法律的……”
……
银行周末不办理贷款业务,所以冯义姬周一特地请了个假。周家的贷款也还有些手续要亲自补完,于是周天音开车,一大早载了冯家姐弟和史妮可去按揭行。
九点刚过,招商银行西溪支行的大厅里人头攒动,办按揭的窗口号子都领出去好多了。
柜员们清一色的妹子,颜值至少也是六分,看着顺眼,七八分的美女也有,不过眼下都是埋头苦干,审核着材料。
大堂经理程妍妍忙碌地巡视着,到处帮下属核实客户那些模棱两可的材料、解答疑难。
“看来上星期绿城房产那个绝版的别墅盘销量不错,居然这么多人来办贷款。而且额外现房抵押贷款的比例这么高,看来都是炒房客在出手。”程妍妍处理完几桩疑难,否掉了一些不靠谱的申请,心中如是暗忖。
她大约二十六七岁年纪,比好些柜员还年轻。本科毕业就来了招行,是做贷款审核出身的,因为风控做得特别好,才加速提拔到大堂经理的位置上的。
所以虽然只有三四年的工作经验,她对客户的评估眼光却非常敏锐——属于很多时候,凭直觉观察某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人大概拿得出几位数钱的那种。
程妍妍刚歇了一口气,晃悠了不到两分钟,就听到3号柜台的文莺喊她:“经理,这里有个按揭申请,拿的财产证明是个人的公司营收,您能帮我看看符合要求么?”
程妍妍放下正在喝金骏眉的茶杯,连忙走了过去。文莺和她交情还不错,大学里的时候就认识,是个同专业比她低两级的学妹,自然要罩着点儿。
她一边快步走过去,一边嘴里就没停地说教:“怎么了?用公司营收作为财产证明也是可以的啊,只要流水正常、没有拒绝分红的不良记录,而且确认了购买人在公司的持股股权……”
她说到这儿时,已经大致扫了几页冯义姬提交的材料,眉头却皱了起来。
“一家才成立这么点时间的咨询公司?居然有这么多营收?不会是空手套白狼,或者给人做资金过桥的吧?”这个念头几乎是本能一样地,跃入了程妍妍的脑海。
在银行审了四年贷款,她见过太多用皮包公司过桥资金,以虚假证明自身财力的事情了。
她下意识地就抬头,问道:“请问,这个执照上写明的两位大股东,冯见雄和冯义姬,有来吗?是你们当中的哪位?”
她一边问一边扫视着眼前的一伙人,然后便觉得莫非周天音就是那个“冯义姬”?
毕竟周天音看上去就是个知性御姐,而且美貌成熟,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这样的人有家族支持,把生意做大也不奇怪。
然而下一秒钟,她眼前那看上去才15岁光景、像是初三或者高一学生的乙女一开口,顿时打破了她的想象:“我是冯义姬,这是我弟冯见雄。”
冯义姬一边自承身份,一边指了一下冯见雄。
“这么年轻!”程妍妍内心大吃一惊,“哦不,应该是说这么……幼齿!那男的看上去倒是有快20的样子了,但是他姐姐还这么小,这男生该不会是发育得太着急了吧?这种小孩子开的公司怎么可能有财力?不对啊,工商登记部门的审核人员是吃素的吗?怎么会允许这种幼到还没有民事行为能力的小孩子开公司的?”
饶是她心理素质不错,大部分内心活动都没说出来,但稍微流露出一些,也足够得罪人了。只听她尴尬地质问:“小朋友,请不要跟我们开玩笑,我们很忙的……”
旁边的小学妹文莺听到这话就知道要遭,连忙一拉程妍妍的裙角——夏天穿短袖,没有袖子可拉。
“经理,他们的身份没问题,我验过证件的——那女生都21了,男的再过几个月也19了。”
程妍妍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21的妹子长这样?老天不公啊!为什么不让姐少长6年,如今也好出去假装21的妹子!
幸好她很专业,定了定神之后,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诚恳地陪着笑解释:
“咳咳,不好意思,刚才我没了解情况。但是冯小姐,冯先生,你们这个材料我觉得贷款不太好办——这家公司成立得太突兀了,没啥实体业务,也没法证明他们长期能保持这么高的营收。而你们的房子首付只有30%,还要贷500多万……在房价趋势不明的情况下,我们风险太大了。”
冯见雄无奈地耸耸肩:“什么叫公司成立得太突兀、还没啥实体业务?我们就是靠正儿八经的技术服务和商业资讯收费的,一个月营收200多万有问题吗?我个人陪人聊聊天,给点专业意见,就值这个价了,你不服吗?”
第27章 出舌必见血
“我们做技术服务和商业资讯,一个月营收200多万有问题吗?我陪人聊聊天,给点专业意见,就值这个价了,你不服吗?”
面对质疑,冯见雄回应得如此坦荡。以至于不仅程妍妍和文莺哑然不知所措,连其他柜员都震惊了。
后面领着号子等排队的其他顾客,也不满起来,纷纷在内心吐槽:“握草!居然有这么不要脸的人?这种拿不出有效收入证明的穷逼刁民,既然没资格办按揭那就快点滚啊!何必闹事耽误后面的人呢?有木有公德心的啊!”
等待本来就容易让人焦躁,一时之间好多原本坐在休息区等叫号子的顾客,都起身踱过来排队看热闹。
程妍妍见引起了众人关注,也不得不注意一点措辞。她压住被戏弄的羞耻,冷着脸问:“冯先生,你没搞错吧?你是想说你们公司没有任何实体经营往来、就靠你卖卖嘴皮子一个月能毛利200万吗?”
冯见雄理所当然地肯定:“对啊,有什么问题吗?这还是往少了说,主要是我现在业务才刚刚展开,愿意花这个价请我聊天的人还不多。以后名声打出来了,何止一个月200万。”
因为众人的围观,其他本来在闲聊的人,都下意识住嘴了,所以大厅里比刚才还安静。冯见雄这番言语虽然没有刻意提高音量,却是真真切切传到了每个围观者的耳朵里。
“小伙子,别太狂!这世道生意有那么好做?说说话就一个月毛利200万?呵呵,我们做实体的,一个月跑多少量的流水,才有200万毛利?也不怕闪了舌头。”
身后一个看上去像是乡镇企业家的中年人,当下忍不住开口嘲讽,自发站在了程妍妍的立场上——似乎这么说,一会儿程妍妍审到他的贷款申请时,就能有点人情分似的。
那人长相也挺忠厚,看上去像是开厂子或者当经销商的。总而言之,光看外观的话,立刻就跟冯见雄这种满肚子阴谋诡计的焉坏帅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冯见雄却没有生气。
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装逼,所有的话都是说给程妍姸听的,只是为了快点证明自己的可持续收入实力,通过按揭审核。
对于吃瓜群众怎么看他,他毫不在乎。
所以面对那个中年乡镇企业家的挑衅,他只管继续不温不火地质问程妍妍:“小姐,是你审材料还是别人审?麻烦你让人维持一下秩序,快点把后面的附录部分看完。”
冯见雄这么说,刚刚才入行两年的文莺也胆小怕事,连忙劝说:“是啊是啊,妍妍姐其实他后面还有很多附录的材料,我刚才看不懂,才叫你来的。应该是对公司营收的明细证明,要不咱先看别误了正事儿。”
程妍妍一听,往后翻到底这才知道这客户提供的材料的详细说明比较别致——有很多具体的判决书啦、合同书啦这种平时不要求的东西。此前文莺没操办过这种情况,才会如此拿不准,倒不是客户故意刁难了。
程妍妍是笑脸迎客做生意的,当然很有涵养,当下不卑不亢地说:“我们当然会尽快、详尽的审核,但是我也不保证结果,毕竟你这种模式属于‘其他’兜底条款里的情况,过和不过都是有可能的”
程妍妍这么说,显然是摆出一副“审我肯定尽力审,全部看完,保证不落下被你投诉的话柄,但既然你这么冲,结果我肯定尽量不放你过!”的样子。
冯见雄眉头一皱,心说你丫敢针对我,老子一定想办法投诉你。
可惜,他还没开口,场内又跳出一个挑事儿的,正是刚才背后冷嘲热讽的中年企业家——业务员为了口碑,不得不对冯见雄保持表面上的礼貌,其他人可没这种义务。
那中年人摆起老资格,看似对程妍妍说道:“小姐,自己伪造合同虚报流水、利润的事儿,我见得多了。连那些上市公司为了业绩财报好看都敢这么干,何况这种开皮包公司的货色?你可别被这小子骗了……”
这人本来跟冯见雄无冤无仇。
主要也怪冯家这一行人看上去实在不牢靠,不是阴鸷的帅哥就是美貌的少女甚至幼女,怎么看也不像是赚得到大钱。
就算有钱,也是爹妈贪的!
何况,如果今天冯见雄是来大大方方存钱,倒还能镇住围观群众——毕竟王X聪之类的富二代也是这类形象,他们得罪不起。
但听刚才的对话,冯见雄偏偏是来贷款的,还是按揭——那没的说了,肯定是个半吊子的准穷逼!对这种家伙不趁机逞点口舌之快还等啥?
世人往往对高高在上,完爆自己十条街的富豪很难鼓起仇视的勇气。但对于隔壁王二麻子突然发迹超过自己很敏感。
就跟很多国人从来不对历史上被老毛子吊打屠杀刻骨仇视,但偏偏特别仇日——这都是人性使然。在那些人眼里,被老毛子吊打那是黄白人种天生差距太大。被同为黄种人、历史上还常年给自己当小弟的扶桑人反超吊打,那人可就丢大了。
(注:我说话很注意的,试图歪曲的自重。我既没鼓动大家仇也没鼓动不仇,那是每个人的自由。这番话只是针对那些搞“半民族主义”的双重标准者。)
冯见雄无所谓地自嘲式微笑了一下。
他自问没开什么嘲讽光环,今天实在是诸多因素巧合,才遇了这么个奇葩。
当下他也不多废话,只是盯着那个中年人冷冷地说:“说话要负责任的,敢不敢留下名号?我是吃法律饭的,信不信我告死你!”
那中年人一愣,然后嫌弃地说:“我道是啥咨询公司,原来是一帮讼棍!吃人不吐骨头狗律师!国家就是被这帮搞虚拟经济吸血骗钱的搞坏了!实业才这么难做。你问我谁?邓长春,隆盛食品的,有种你咬我啊!”
冯见雄闻言,倒是忘了生气,完全被对方的弱智给逗笑了:“呵呵,你有没有常识的?搞技术服务叫虚拟经济?那是不是搞互联网的在你眼里也是虚拟经济?”
邓长春想当然就说:“搞互联网的当然也是虚拟经济!天天坑做实业的人,害他们东西都卖不出去!”
冯见雄轻蔑地哂笑:“搞笑!金融业才叫虚拟经济——没错,就是你今天来贷款这地儿,人家做的才叫虚拟经济。那么看不起虚拟经济,有种别贷款,也别来丢人现眼了。
至于你的东西卖不出去,那是你没有差异化竞争力,关虚拟经济毛事?人的高低贵贱,只看你有没有别人替代不了的独门绝活。够独的就是上等人,不独的就是贱人,跟他做啥行当没关系。卖不出去就攻击别人是虚拟经济,呵呵,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所以说,贱人就是贱人,跟实体虚拟无关——无论是去生产没有技术含量的烂货打价格战,还是到小说网站当跟风猪写套路文,下贱程度是一样一样的。
论骂街,邓长春这种偏执的路人如何是冯见雄的对手。
胜之不武。
邓长春哆嗦着戟指骂向冯见雄,实在是冯见雄揭穿了他平生自我心理安慰的遮羞布:“小瘪三,你敢……我……汪……汪……啊……”
他一句话都没能说全,竟然气得腿一软,栽倒在地。
邓长春本来还想爬起来,可惜他倒下去的时候扯到了一张大厅里的长条不锈钢椅。那椅子翻倒在地,椅腿压住了他的袖子,形成了“战争践踏”,把他刚刚撑起一半的上身重新压回地面,后脑勺也磕在了大理石上,这才晕了过去。
银行方面怕出事,立刻来人检查了一下,发现只是晕了,就把人抬走。
大堂经理程妍妍直接懵逼了,然而冯见雄却跟没事人一样,连邓长春都还没被抬走,他就好整以暇地威胁程妍妍:
“小姐,能不能快点审我的材料?你有不放它过的权利,我也有投诉你大声嚷嚷泄露客户个人隐私的权利——今天这事儿都是你闹的,要不是你刚才说话那么大声,旁边的围观群众能知道我是干什么的?能知道我的材料是什么类型?说好的银行独立审核呢?你们就是这么独立审核的?喂,那个谁,说你呢!”
程妍妍一直在懵逼,以至于冯见雄最后不得不加上“那个谁,说你呢”这种毫无风度的结语,其实他也不想的。
文莺连忙狠狠扯了好几下学姐的裙子,才把程妍妍从懵逼状态下扯回来。
“啊?啊!我,我会尽快看的。”程妍妍头皮发炸,心说怎么惹到这么难缠的客户。
能够当众几句话把人喷晕,看来这说不定真是个说说话都能说200万一个月的大律师。
当然,材料还是要看的,任何时候风控不能放松。
程妍妍细细往下翻,一开始的合同这些,她并不当回事儿,因为太容易伪造了。回款发票证明力也不高,因为很多公司为了打肿脸充胖子,都是会做假账虚开的。
但是看到最后,发现一大堆的相关的法院判决书、调解书之后,程妍妍立刻就提神了。
她仔细看了下法院的公章,都没有问题。
判决书的伪造难度,可不是前两类证据可比的,至少她进银行业审贷款这些年,还没遇到过伪造的法院判决书。
而这些判决书下面,有些还带着执行令,说明其中不少官司是被强制执行了的,胜诉方的收益如假包换。
程妍妍愈发心惊:看来这个冯见雄和他的咨询公司,打官司诈钱的本事那叫一个狠呐,短短这么点时间,能有这么多要到钱的胜诉?
她要是早点看得仔细一点儿,刚才悄悄放冯见雄过多好呢?也不会惹得排队等的不耐烦还“鄙视卖嘴皮子虚拟经济”的吃瓜群众出来闹事、反被喷晕了。
“这……这材料没问题,凭这家公司的收入能力证明,可以给你按揭500万。”程妍妍看完之后,彻底放弃了抵抗,低声下气陪着小心讨好道。
她是真怕了冯见雄这种有口才有手腕又看上去很黑心的家伙,去支行长乃至更高级的领导那儿投诉他——要知道律师本来就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没事可闹的家伙。对方的业务水平看上去又被证明了,再去招惹的话,可不是找死么!
第28章 威望值MAX
办完贷款,从招商银行出来,史妮可倒是继续跟冯见雄卿卿我我言笑晏晏,一点事儿都没有的样子。
冯义姬和周天音则是脸色复杂,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表示些什么。
史妮可是习惯冯见雄“开口必见血”的实力的,所以不会惊讶;问题是这姐俩没见过啊!
这叫个啥事儿嘛?
一朝开口舌出鞘,不饮人血誓不还?
太吓人了!
回家的车上,冯义姬平复了好久的心情,才若有所思地问:“小雄,听说你在学校里的时候,也弄出事儿来过?后来都善了了吧?”
“没事儿,都了了,无非是喷脑溢血了一个,晕倒了两三个。精神分裂症一个,又差不多好了;哦,还有个被逼成受迫害妄想症的,小毛病,都不屑于提了。”冯见雄掰着指头想了会儿,如数家珍地把自己的精神魔法攻击战果娓娓道来。
冯义姬和周天音震惊得咋舌不已。
尤其是周天音正开车呢,女司机心理素质不好,差点儿就一拐骑到绿化带上。
冯义姬眼光敏锐,对闺蜜又太了解了,知道此刻她肯定是好奇心爆棚,没法定下性子,就顺势劝道:“天音要不咱外面吃点东西再回去吧,我看你状态不太好,先别开了。”
周天音知道自己状态不好,也不忸怩,干脆地答应:“好,附近有家日料,去吃回转刺身吧。”
一行人到店落座,各自看着好吃的随便拿,要了两瓶梅子酒和一罐旺仔牛奶。周天音要开车,所以只能喝牛奶。
周天音对冯见雄的才能和过往好奇不已,但她又没有合适的身份去关心——要是半年前寒假里碰面那次,冯见雄好歹还是单身,大家交往密切一点当个知己也没啥。但现在冯见雄名以上有史妮可这个女朋友了,周天音也要注意别人的感受。
所以她只好挑一些看上去旁敲侧击、比较哲学的话题入手。
“小雄,刚才听你跟那个秃子大叔吵架,说啥‘互联网也不算虚拟经济’,还说‘贱不贱跟有没有独门绝活有关系,跟干啥没关系’。这番话你是为了气他才这么说的,还是你真心这么想的?”
“当然是真心这么想的了。”冯见雄吃了一块鱼籽刺身,拿湿餐巾抹抹嘴说。
周天音优雅地喝着梅子酒,还不忘给同伴倒酒:“但是我看目前有好多经济学家也在抨击这种‘互联网虚拟经济’,说以后有泡沫,出危机,多半都是因为这这种唱衰实体制造的行当……”
“这是半吊子经济学家的误解。”虽然道理还是那番道理,但既然是跟自己亲近的人扫盲,冯见雄说话自然是好声好气的,不会像刚才那般故意挖坑等人跳然后嘲讽。
“其实,外国人,主要是米国人那边最开始提‘虚拟经济’这个词,就是专门针对金融投机行业的,连传统的‘投资’都不算虚拟,只是‘投机炒作’算虚拟。
互联网是有技术研发投入的,是改造这个世界的生产力的,怎么会虚拟?任何投资和经营,只要符合下面三类,那都不能算虚拟经济:要么制造加工了实体的货物,要么提供了技术和物的改良,要么提供了文化和人的改良。
互联网之所以有被人攻击位虚拟经济的点,无非是因为两方面。
一方面,是因为这里面有违背商业规律的纯市值炒作,比如未来可能会有越来越多免费甚至倒贴消费者钱的软件商,用白烧钱快速扩大市场占有率。
他们的商业模式其实并不To-B(面对商务客户),也不To-C(面向消费者),而是To-VC(面向风投)。他们从头到尾就没想过从客户身上赚钱,就是打算一辈子骗风投——比如据我观察,支付宝内部目前就有个满肚子坏水的高层,叫程伟,最近几年就在琢磨着开国内To-VC炒作模式的先河。
另一方面,是我觉得过几年互联网产业可能会和金融信贷行业产生融合,到时候一旦出现‘互联网金融’产品,那就妥妥的是虚拟投机经济了,所以这也是一个容易被攻击的点。除此之外,我觉得大多数目前被认为是‘虚拟经济’的东西,其实都很正啊。”
冯见雄那些商业远见信手拈来,光靠多了15年的见识一套一套地往外倒,就连本身就是学商科类专业的周天音都忽悠住了。
“惭愧……我还钱江大学的呢,怎么感觉四年白读了?还不如人家一个211的大一生?而且人家还是法学生,专业都不对口……”周天音平素是个好学生,读书挺用功的,恋爱都没谈。虽然不是书呆子,但着实被冯见雄给打击得不轻。
冯见雄浑然不觉,刚才那话题本来明明已经说完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信手拈来的新证据,又忍不住卖弄了一句:
“哦,其实刚才说的第一方面To-VC炒作,虽然是互联网产业容易出现的原罪,但这也不是互联网独家垄断的原罪。其他行当其实也很想犯这种原罪来捞钱的,只是技术上操作难度比较大而已。
比如说,我要是一个电影制作公司,或者手下签了一堆明星艺人代理权的经纪公司,等将来互联网票务和数据业务发达了,我就去想办法赔钱自己刷票房,联合院线造假——
哪怕花1000万净亏损,刷出1亿的账面票房,但是我旗下的艺人的流量评估值,以及制作团队的身价这些无形资产,起码在股市投资人眼中涨个七八亿。然后我通过在股市上减持股票出货,光靠骗股民的钱,就能把刷票的钱十倍八倍地赚回来,何乐而不为?眼下没人这么干,无非是这两年国内电影市场还不够大,同时股份制上市的电影公司不够多罢了。一旦多了,互联网公司能做的脏事儿,其他一切传媒文创娱乐产业都能复制……”
这番话一说,别说周天音了,连冯义姬甚至史妮可都目瞪口呆。
拜托!这听起来好像是一条将来可以骗大钱的商业模式!虽然是否可行还没有被证明。
你要不要吃一口三文鱼就想到一条?!
什么时候惊天大阴谋们都变得这么廉价了?
周天音下意识伸出手捂住了冯见雄的嘴,然后看了看左右,幸好他们来得比较早,眼下并不是晚饭高峰的点,所以旁边几桌都没人,也不虞被人听见。
冯见雄嗅到周天音手上一阵安娜苏的香水味,心神一凛,这才意识到貌似自己刚才随口说了些了不得的东西,连忙选择了住口不再卖弄。
他说的这些商业计策,搁次贷危机后数年、国内电影票房大爆炸、电影公司上市潮爆棚后,压根就不稀罕。上辈子做过大公司商务律师、稍微了解过资本运作操盘的律师,基本上都对这里面的弯弯绕门清得很。
但眼下才06年,不出意外次贷危机还要两年多才爆发,国家拉动内需、扶持文化产业更是三四年后的事儿了,所以这些道理自然没什么人去琢磨。
他要是等未来时机合适,做一个通盘完善的上市公司造假企划案,拿个几千万咨询费都是应该的。
周天音看冯见雄安静下来了,才慢慢送开手,出神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满眼的理解不能。最后,才幽幽地长长叹出一口气:“我这下是彻底相信你陪人聊聊天就能赚200万了。”
史妮可和冯义姬闻言,内心也是说不出的骄傲,似乎周天音夸的就是她们本人似的。
冯见雄却是一点都不骄傲,非常冷静地自嘲:“没那么容易的,有计策不够,还要有名声,有圈内的威望。这种生意,一定要从小到大,一步步让人知道你的厉害别人才肯掏钱信你,试用你的方案。
比如2000年前后,国内律师里,有资格、有脑子想出‘规避国内法律不允许外资投资互联网传媒产业’这条法律,让外资得以风投新浪搜虎黄易阿狸……等等的‘VIE架构’的,绝对不止一个。但为什么最后新浪搜虎黄易这‘前三巨头’的纳斯达克IPO法务,都是让刘刚刘大律师操盘的呢?
因为人家从94年高盛摩根史丹利角逐入股平安保险的大案子里,就已经帮摩根史丹利规避国内投资限制法条,胜出一局,所以名声在外了。
我现在脑子和眼光其实是很清楚的,也够用了,但是别人不信你,圈子里口碑没起来,法务大案这种一锤子买卖的生意,就轮不到你头上。”
冯见雄为什么一开始要做那些“左右互搏”自相造假的案子,并且做大?
是他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来钱了么?
恐怕未必,更重要的,是他必须要在圈子里积攒起威名,让别人渐渐习惯“冯见雄就是一个发明新的法律商业模式和发明新的犯罪方法的人”这个概念。
包括自己捞一票之后,把“专利碰瓷商业模式”整个打包卖给锦天成的金成义,以及在《法学研究》上补刀剖析这种法律漏洞的论文专题,都是这一系列组合拳的其中一招。
一旦哪天有人听说“连魔都第一大律所的合伙人之一,都为了捞钱曾经乖乖对冯见雄认栽”,那他踩脸上位刷威望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些道理,以周天音和冯义姬的社会阅历,稍微一转脑子就想明白了。倒是史妮可虽然跟着冯见雄做了很多具体工作,整体的思维还比较朴实,竟然没想到这么深。
周天音微微颔首,细声细气地问道:“照你这么说,此前的一步步都是你安排好的?那你把专利碰瓷模式转让出去之后,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吗?”
冯见雄淡然一笑,成竹在胸地回答:“当然有,不过经过今天的事儿,我说不定可以有更好的想法。”
第29章 睚眦必报
“以我目前在圈子里的威望,要想直接让大牌巨头信任我,让我做任何全盘的法务布局,或者出大价钱找我商业资讯,都是不现实的。仅仅让锦天成事务所的大律师吃一次憋,招牌还远不够硬。
所以本来我下一步的打算,是再换一个具体门类,来一遍‘左右互搏、自导自演’类型的布局,让整个圈子正式认可我。”
冯见雄喝着梅子酒,侃侃而谈地说了自己的大致想法。
作为一个表面上的法务圈新人,他倒是想直接接那些案值数亿、诉讼费数千万的顶级大案,问题是没有客户愿意冒这个险。所以,案子肯定还是得自己制造的。
当然,相比于“专利碰瓷”这种彻底没有社会效益的自导自演,冯见雄第二阶段要做的事情,虽然也会利用法律的空子,但最后要实现的目的或者说动机至少是好的。从这个角度而言,他也算是每局进步一点。
周天音听了这个大致的想法,顿时微微有些失望:“还是自导自演型的官司?你就不能做点正事。那大致是哪方面的呢?”
她出身官宦家庭,说到底是不喜欢站在官府对立面占便宜的男人的。此前之所以对冯见雄态度改观,实际上还是史妮可带来的蝴蝶效应——
如果不是史妮可因为当初过于冒进、同时告了好几家背后开发商其实是同一家的工程项目,导致开发商反噬废掉了冯见雄的最初两个碰瓷用专利。
那么,冯见雄说不定会继续细水长流把这门生意再亲自做个一两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布好局之后一次性抛给金成义、顺带自己在《法学研究》上发论文教国家知产局怎么堵漏。
换句话说,当时“略微舍弃一点全局远期金钱利益,换取一些名声”的权衡,是史妮可犯下的错误,逼得冯见雄如此调整的。
而如果冯见雄没有调整,始终表现得“只求利不求名”,那么今天周天音说不定还把冯见雄继续当成路人。
正是冯见雄在《法学研究》上的指点江山,潜移默化把周天音的好感拉了过来,让小姐姐误以为冯见雄是个“为国家法制健全进程操碎了心、宁可舍弃一些赚钱机会也要忧国忧民”的家伙。
作为一个高级法官的女儿,在周天音的三观里,那样有才又有德行的男生,简直完美。
也正是因为刚刚对冯见雄的期待已经很高了,当冯见雄说出他的第二步计划依然和“自导自演”有关,周天音的失落落差才会这么明显。
“算了,再看看吧,说不定小雄这次还是为了忧国忧民,亲自试验那么一两次新模式后,就会再去《法学研究》上发论文揭露这种商业模式,为国家立法部门堵漏吧。那样的话也算是好事了。”周天音内心如是对自己说,不知不觉就为冯见雄开脱了。
“商标,我的下一步‘自导自演’商业计划,本来是准备放在商标领域。”趁着小姐姐还在胡思乱想,冯见雄却是趁机揭露了具体答案,
“你知道的,我对知识产权法领域比较熟;知识产权圈子里,无非就是商标专利著作权这点破事。专利的瓷已经碰过了,兔子不吃窝边草;版权和软件著作权不是没利可图,就是控制在顶级巨头手上。
只有商标权不管公司大小都要维护,可以找到一些规模相对不是很大、但是在具体圈子里响当当的‘小而美’公司合作。”
周天音和其他两个妹子都默然不语,稍微想了一会儿,似乎若有所悟,实际上又完全没摸着头脑。
史妮可跟冯见雄最久,业务上又熟,当下好奇地问:“雄哥你刚才不是说‘经过今天的事儿,你有个更好的想法’,那莫非你的计划还可以跟今天那个找你麻烦的家伙结合起来么?”
史妮可提到的“找麻烦的家伙”,在场所有人自然都门清,指的是刚才在招行找骂的邓长春了。但大家都很难想象,对于那种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冯见雄能如何在自己赚钱的同时,顺手给对方添堵呢?
冯见雄谨慎地说:“看情况吧,没了解过对方具体做什么、有哪些竞争对手、存不存在他被人商标侵权或者他潜在侵权别人,我怎么好贸然下结论?”
周天音点点头,接过话头思忖着说:“刚才听那人自称是‘隆盛食品,邓长春’,后来我趁他倒了的时候,见银行的人为了联系他的亲友,拿了那人的名片,应该就是本市的企业。要查查他具体做什么的么?”
冯见雄微笑地不置可否:“你可以查到?上网?我自己查好了。”
周天音一副“那你也太小看我了”的表情,莞尔一笑:“不用上网,我给我妈的朋友打个电话问问就好——她们税务局的,本市企业什么东西查不到?”
冯见雄一拍脑门,心说忘了这妹子家里有税务局的,倒是更省事了。
他们本来就是来吃晚饭吃得比较早,如今外面还没到下班的点呢,所以也不虞打扰了别人休息。周天音没有客气,花了几分钟就调取到一大堆信息,发到了她自己的邮箱里。
冯见雄也不在乎看一遍,然后想想看自己当初的计划能不能套到这一行上。
“这个邓长春是一家名叫‘吴越隆盛食品’的公司的老板,本来在东瓯做,嗯,后来为了摆脱卖假冒伪劣的嫌疑,把公司迁到了省会钱塘。目前主打产品是海鲜腌渍和其他腌渍类风味食品……”
一看对方就是个东瓯卖海鲜出身的,冯见雄顿时有些失落,这种行当品牌意识是很淡泊的,国内也没啥牛逼品牌值得人仿冒。
他又花了好几分钟往下看,越来越觉得貌似这人对他的计划没什么帮助,直到看到最后,心中忽然一动:
“这家伙名下的公司,居然还卖‘干妈味腌制海鲜’?就是那种麻辣罐头之类的东西?名下还有包括‘海鲜干妈’、‘老姨妈’在内的一些商标权?”
史妮可听了,似乎想到了冯见雄的着眼点。
而冯义姬和周天音不懂法,也不吃辣,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这有什么问题吗?”
冯见雄解释道:“你们不知道,黔贵省有个省内的著名商标,叫‘L干妈’么?专门做辣酱的。”
06年的辣酱品牌还没那么出名,辣酱的电商和海外宣传也不多,所以也就几个吃辣的省份人民对这些牌子比较了解——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辣酱类的品牌当时几乎没有“全国驰名商标”。冯见雄刚才提到“L干妈”这个品牌时的用词也很谨慎,说的是“黔贵省著名商标”
因为国家在认定驰名商标的时候,虽然没有明确的相关硬性条文,但实务操作的时候,却是要求“全国绝大多数省份的普通人都听说过”某个品牌,才肯认定“全国驰名”。
所以,别觉得“全国驰名”很容易——历史上,因为“上了年纪的人不用QQ”,导致连“藤讯”这个商标都在QQ诞生后10年的2008年,才成功“驰名”。而“阿狸巴巴”这个商标,更是到了2014年、阿狸集团都已经在纳斯达克IPO吸金200亿美元那年,才成功“迟名”。
如果用网民的狭隘眼光去看待这些问题,那是会觉得非常匪夷所思的——尼玛QQ用户量都到4亿的那年,“藤讯”才算驰名?
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只有一类人和使用的人知道的,那是不算驰名的。
要全国所有省份、所有社会阶级、都大多听说过,才叫法律意义上的“驰名”。
周天音和冯义姬用探寻的眼神对视一眼,俩人都是标准的江南水乡柔美型小姐姐,平时是一点不吃辣的,所以对“L干妈”这种品牌只能说是偶尔瞥到过一耳朵。
“好像是听说过这么个牌子。”俩小姐姐异口同声地肯定。
“所以,这个邓长春其实是在卖假货,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合法地蹭热点。具体属于哪类情况,要我调查之后才能明确。”冯见雄适时地点出了问题的主要矛盾。
周天音不解:“这不是明摆着地冒用别人品牌么?怎么还有可能是‘合法地蹭热点’?”
对于这个问题,冯见雄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微微一笑:“所以,法律是个很复杂的东西,才需要律师。我回家上网查完证据,才好给你明确答案。”
“那咱快点吃,赶紧回去上网吧。”周天音有些好奇,虽然她本人不学法,但毕竟父亲是法官,多少也是愿意被扫盲的。
一行人吃完,周天音驱车去了冯家,还给母亲打了电话,说今天有点事儿,晚上又跟冯义姬睡。周母竟也没有担心,显然是对冯义姬很熟了。
冯见雄回家联上网,就打开国家工商总局的网站,检索了各种公示的商标信息,然后就有了眉目。
他指着刚刚打印出来的一堆材料,开始一条条地分析给诸位妹子听。
第30章 雄哥套路深
冯见雄指着刚刚打印出来的一堆材料,指点诸位妹子说:
“你们看,这个‘L干妈’的辣酱商标,是90年代中后期就开始用的,但是最初两三年并不是注册商标——当时黔贵省的L干妈公司多次向国家工商总局商标局提出过注册申请,但被商标局以‘L干妈只是普通的人身称谓,不具有显著性’为由驳回了。
后来还是上世纪末,因为品牌做大、仿冒渐渐开始出现,商标局才通过了注册申请。但同样是因为‘不具有显著性’,为了怕商标申请人滥用,当时只给注了第30大类,也就是‘饮料类经济作物、米面谷类制品、面点、冷饮、调味品、香料……’。
而这个邓长春的‘隆盛食品’申请的‘海鲜干妈’、‘老姨妈’……等等商标,是用于卖腌渍类食品的,并不是单纯的‘调味品’,所以在《尼斯商标分类表》里面属于第29大类。同时,这个商标申请下来的时候,是在‘L干妈’驰名之前,所以属于合法使用。换句话说,哪怕现在黔贵省那个‘L干妈’已经这么有名了,邓长春摆明了是蹭别人的热度,但只要对方还没被正式认定为‘全国驰名’,邓长春就可以继续合法地蹭下去。因为只要一个商标不是‘全国驰名’,就不能被享受‘跨类保护’或者说‘全类别保护’。”
史妮可懵懵懂懂,周天音也不好意思发问。
倒是冯义姬本来就没学过法律,也不以不懂丢人,当下就问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人家自己弄的商标,还能因为‘不显著’就不给注册?注册了之后还只能用在某一类产品上?这叫什么事儿嘛!国家法律也太不保护良善了!”
冯见雄也不嘲笑姐姐,依然非常有耐心地、设身处地地为妹子们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首先,之所以国家对于有‘不显著’嫌疑的商标进行注册限制,就是怕不正当竞争。
比如假设今天有一个卖酒的,如果他恶意注册一个叫‘酒精牌’的白酒商标,那岂不是将来别的白酒都不能强调自己的酒精属性了?或者说容易误导别的消费者,认为‘酒精’的含量是这个牌子的酒特别高?又比如一个卖酒的如果用地名注册一个商标,岂不是以后别的企业万一产地和他的牌子重合,就连自己的产地都不能宣传了?
当然,经过特许的特例也是有的,比如茅台是个地名,也是一个‘地理标志’商标,但国营的‘茅台厂’可以被特许使用‘茅台’的商标。又比如沪江卷烟厂生产了‘中华烟’,按说现在任何一家公司再想在别的类型上注‘中华’这种商标,都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但‘中华烟’在《商标法》立法之前好多年就在卖了,所以约定俗成给特事特办了。
具体到这个案子里,‘L干妈’本来就是一个人身称谓,很多地方的人还有认干妈的陋习,辣酱这种东西在很多省份也都有家庭自制的习俗,所以这个字眼理论上还是有容易被混淆的可能性的,当初国家商标局限制其注册使用范围,原则上也不算错。”
三个妹子都没学过《商标法》,花了十几分钟才消化了冯见雄这段说辞。
然后妹子们提出了下一个疑问:“那你说那个‘注册了商标也只许在某一大类产品上使用’时怎么回事呢?听刚才的案例,连‘调味品’上注册过的商标,在‘腌渍食品’上都不受保护,这也太扯了吧?”
“这个其实也很正常的啊,因为商标这种东西的注册,和著作权、专利权的申请相比,难度显得太低了。
要申报一个著作权,至少要花费无数的精力去写一本书、一首歌或者一个软件。要申请一个专利,更是要投入不少研发实力。而申请一个商标,理论上只要一拍脑袋想两个字,然后给国家商标局交600块钱规费就行了,这个成本太低。
所以如果不作限制的话,理论上一个人花个几百万,就能把上万个溢美之词都给垄断了。照此类推,上不封顶,要是有人恶意砸钱,很快所有优美汉字组合都被用光了。
因此各国的《商标法》领域才会引用一个叫《尼斯商标分类表》的东西,把商标所适用的产品(包括实体货物和虚拟服务类产品)分成45个大类。所以,即使今天有一家公司注册了‘L干妈’这个商标卖调味品,也不影响另一个公司也注册‘L干妈’卖衣服,后天还能有一家公司也注册‘L干妈’卖汽车或者软件——如果这个牌子的汽车和软件卖得出去的话。”
妹子们似懂非懂,但仍然觉得刚才的例子不太对:“汽车、衣服跟辣酱差得很远,哪怕都叫‘L干妈’,也确实不可能让人误会‘此L干妈就是彼L干妈’,但是辣椒酱和腌渍食品差距很近啊,明明是差不多的东西……”
冯见雄哂然一笑,耸耸肩:“这就没办法了——是不是同类,是不是相近,不是让你们用生活常识去判断的,法律是要讲条文的,是否是同一大类,唯一的标准就是《尼斯商品分类表》说了算。
《尼斯商品分类表》上前者是第30类,后者是第29类,而目前黔贵省那个‘L干妈’还没驰名,综合考虑上述几点,那就是不算侵权——邓长春这个法律空子,钻得合情合理——当然,前提是他没遇见我。”
听完这番解释,冯义姬和周天音算是彻底搞明白了。
“最后一个问题”出声的正是史妮可。或许是因为她跟冯见雄做事的经验多些,额外想到了些操作层面的细节,“对于商标不能跨类保护的原因,我们都听懂了。可是既然黔贵省那家L干妈当初也知道这个情况,他们为什么不把29类、30类乃至其他类都注册上呢?”
“不是他们不想,估计是当时做不到。”冯见雄先简明扼要地把核心原因提了出来,
“首先,刚才说了商标局觉得这个‘不显著’,所以肯定是‘能少批一类就少批一类’。
其次,哪怕有人为了霸道地保护自己的品牌,对自己的商标进行防御性的‘联合注册’——也就是像你刚才说的,在自己还没经营的其他类型上也注册——但只要真有别的公司在那些他没有实际经营的品类里实际经营经营使用了该商标,而注册在先的公司没法证明自己有实际使用。那么实际使用者也有权向国家商标局申请,要求将注册在先的人的商标无效化。”
史妮可想了半晌,可怜兮兮地说:“雄哥……你这个‘其次’好深奥啊……能不能用人话翻译一下?”
冯见雄无奈地叹了口气:“就用刚才的案子来举例吧:假设当时正牌L干妈同时注册了第30类的‘调味品’和29类的‘腌渍食品’,但注册之后正牌L干妈公司实际上没有卖过‘腌渍食品’,而邓长春的公司却卖了。
这种情况下,邓长春是可以找国家商标局申请,宣告正牌L干妈在地29类注册的商标无效的,案由就是‘恶意注册,实际没有使用已达2年。’”
“原来还有这种规定……”史妮可消化了一下刚才的话,“那一般公司怎么证明自己有使用这些商标呢?”
冯见雄很专业地说:“很简单啊,比如假设正牌L干妈公司也有卖‘L干妈’牌腌渍海鲜。找他们2年内平时销售时候的财务开票,应该可以找到‘品名’一行写着‘L干妈牌腌渍海鲜’的发票啊。又或者是可以在报纸、电视上找到‘L干妈牌腌渍海鲜’的广告啊。如果这些证据都没留,被竞争对手告你‘恶意注册,注册后实际上没用’,那就没招了。”
史妮可和周天音已经如听天书,对冯见雄的见识佩服得五体投地。
本专业就是学财务会计的冯义姬听了,更是心有戚戚焉地出神了一会儿,感慨道:“平时看大多数公司卖货开发票,都不会精确到产品品牌的吧,随手写个类型就算好了。听你这么一说,连日常开发票这点事儿里,竟然都隐藏了这么多商标保护方面暗留证据的隐招,真是没想到。
照你这个说法,如果正牌L干妈硬要‘假装’自己在很多产品品类上使用过这个商标,其实也不是不能做到。估计哪怕平时实际卖的不是‘腌渍食品’而是‘辣酱’,只要营业执照上有‘腌渍食品’这个经营范围,开票的时候虚假开成这一类不就行了?
这种伎俩我在会计事务所见多了,比如在国内卖节能灯有政府的节能补贴,但是卖非节能类的没有补贴。飞利浦这种大牌为了退税,明明卖的不是补贴名录上的节能型产品,开发票的时候都有可能虚开成节能产品,雷士这种国内牌子就更没节操了——也怪那个正牌L干妈没早点请你做法律和品牌战略顾问,否则刚才这些阴招你肯定早就想到了吧。”
面对亲姐姐的“不惮以最阴险的恶意揣测”,冯见雄笑笑不语,一副“你懂的”的表情,俨然是早就想到了。
一众妹子感慨了一会儿,对基础扫盲已经没什么分歧,这才想到问连最终的核心问题都还没问呢。
“那你这次准备怎么对付那个邓长春呢?就是帮正牌的L干妈公司打假吗?然后收点商标维权的诉讼费?”妹子们异口同声地问。
“哪有这么简单!这种事情也太没技术含量了!”冯见雄不屑地说,“我说过要‘自导自演’,当然是要想办法问L干妈要重金,帮他们突破现有的商标评审行政法规,硬生生运作成‘全国驰名’——这个头衔,很多重视品牌建设的公司,可是重金难求呢。到时候,区区邓长春这种打擦边球蹭热度的,还不是灰飞烟灭?”
“这都可以?你要怎么做?”
第31章 无形立法者
具体怎么样才可以“自导自演、左右互搏”把一个商标搞成符合“全国驰名”的审查标准,这里面自然有很多法务细节上的猫腻。
冯见雄不可能花上太多时间,把这些操作层面的事情都跟姐姐或者周天音说清楚。
以他的脾气,最多也就是对史妮可这个直接执行层的廉价劳动力,走一步指点一步。
所以,那天晚上,面对小姐姐们“你具体要怎么做”这个疑问,冯见雄只是简明扼要地说了几句:
“我的办法说穿了其实就是:目前国家的商标驰名认定体系,实际上有两套,一套是走行政审批途径,那就只有靠国家工商总局批,需要好多年、满足很多复杂的指标才能满足。
另一条是根据【法释(2002)32号】《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商标民事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乃至后续05年颁的一个补充规定,走‘司法认定’途径——这样的话,只要找一些法院就行了,比找国家工商总局容易得多。
而且‘司法认定’的指标性要求比‘行政认定’要少很多硬杠子,大致上可以通过‘假装在全国几乎所有省份都有人在假冒你的产品,然后告对方侵权、并打赢官司’的思路,就最终把事情办下来,细节我就不多说了。”
冯见雄说的这个套路,其实目前国内已经偶然有人在用了。
以06年的行情,目前全国范围内每年都有四五十个商标,是因为被人假冒得多、打假也打得多,最后在侵权案判决中司法认定为驰名的,所以这招并不能算是绝对的原创。
但是,从02年到05年,那些司法认定成功的驰名商标,绝大多数都是“真的在被无数人假冒”的名牌——几乎还没人想到跟冯见雄一样去“有假冒要上,没人假冒制造假冒也要上”。
究其原因,并不是冯见雄真比全国所有知识产权律师都聪明,而是因为02年最初那个最高院的司法解释,给主审法院留下的“自由裁量权”尺度比较松,所以很多律师摸不准“造假造到何种程度,才能被司法认定驰名成功”,也就很难给人打包票收费,更不敢风险代理——因为造假成本不定。
02年那个司法解释出来之后,用了三年,最高院渐渐有了实践经验,然后在05年的补充规定里加了很多明细的尺度。比如“规定具体要在全国多少个省份被人仿冒、在多少个外国被人仿冒才能认定驰名”这种细节都有了,然后各大敏锐的顶级律所才开始抠着数字算造假成本,好给客户报价。
眼下06年,这门生意正是需求旺盛、而摸清门路的人寥寥无几的时候。
在原本的历史上,这种把戏要到07、08年才渐渐渐多起来,并发展到连并非最顶尖的律师都掌握了这门生财之道,然后吃相难看、鱼龙混杂。
到了08年,国家认定的驰名商标数量,也从当初只有国家工商总局一家可以独门行政认定时代的“每年数十件”,飞速增加到了“行政、司法双轨有权认定”时代的“每年两百余件”。
也就是说,每年新增的驰名,比过去多了五倍,这玩意儿渐渐有贬值的风险。
最后,在国家工商总局系统的强烈抗议干涉下,经过工商行政和司法机关之间的博弈,到2009年,最高院终于顶不住压力妥协,出了个【法释(2009)3号】文件——也就是《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涉及驰名商标保护的民事纠纷案件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
这个司法解释一出,算是覆盖了此前从02年到05年渐渐扩权的几个在先解释,把“司法认定驰名”的法律效力,限缩回了“只有个案效力,不得追溯、将来也不得援引”的程度。
从此之后,国内的知识产权代理类事务所、律所,才断了“自导自演帮客户运作驰名”这条财路,而“驰名商标”在09年以后含金量也渐渐恢复。
如今,冯见雄显然是准备好好喝一顿头口水。
同时,如果因为他的蝴蝶效应,导致“司法驰名”这个模式提前烂大街,那么说不定《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涉及驰名商标保护的民事纠纷案件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也有可能被提前颁布——到时候,其前面的字号就不是【法释(2009)3号】了。
有可能是【法释(2008)XX号】,甚至是【法释(2007)XX号】。
就跟不久前冯见雄因为“现有技术伪装成专利进行碰瓷”模式的曝光,逼得国家知识产权局提前修订《专利审查指南》,一个道理。
从这个角度来说,冯见雄提前钻这个空子搂钱,侧面也是在鞭笞国家立法体系加速完善,真乃功德无量。
……
后面这些弯弯绕,冯见雄没说出来,小姐姐们暂时也不知道。
周天音和冯义姬以各自的社会阅历绞尽脑汁,也只GET到冯见雄的其中一点精髓:“听你的思路,似乎主打的核心竞争力,就是把一件‘原本要找某个很高级的行政部门才能批下来’的事情,变成‘只要找某个相对级别低很多的衙门也能批下来’——是这样么?”
冯见雄一愣,觉得作为俩外行人,能这么概括也算不错,便欣然地肯定:“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周天音叹了口气:“没想到,仅仅是降低一下行政审批级别,都能攥出真么多利益来。”
冯见雄笑了:“这不就是本事么!怎么能小看这种运作。一个真正靠谱的大律师,就是不但要把事情办成,还要知道怎么花最少的资源把事情办成。
哪怕两个律师同样能把事情办成,一个要求部长的人情,一个只求司长的人情。那求司长就能成事儿的律师,逼格和行业地位自然就高了。
远的不说,还说当初世纪之交,给‘互联网前三巨头’运作纳斯达克上市和外资风投的刘大律师——嗯,去年的百度纳斯达克上市,其实也是委托的他。
当初他第一次名声是怎么刷出来的?不就是摩根士丹利想投平安保险,委托了他;而高盛也想投平安保险,委托了他的竞争对手。
而他通过帮摩根士丹利做局、资金过桥,降低了行政审批级别,只要深市市政府批了就允许投资。他的竞争对手却傻愣愣地根据国法条文,让高盛去找了商务部和国家外汇管理局审批,结果迁延日月、最后黄了——
同一件事情,原本要国家两部委批过的事儿,批一层皮之后,当地的市政府就可以批,难度自然是骤降。做一两次这种事情,就能在法务界刷出足够让新浪搜虎黄易百度都在引入外资风投问题上聘请他。
可见,这种‘创造一种新的法务模式,让原本法律条款明文规定要高级衙门批准的事情,变成低级衙门也能批’的事情,对于律师的名望帮助有多大——而我,今天要做的事情,也是这种性质的!
我就是要教全中国的企业家做人,让他们知道以后只要找我冯某人,做驰名商标不用再通过国家工商总局,只要通过各省的地方法院!”
外抗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本来冯见雄如果不解说最后这段奇闻笑谈作为对比,姐姐和周天音还觉不出冯见雄即将要做的事情有多么伟大。
但被这么条分缕析一类比,周天音顿时觉得冯见雄的高大上程度又拔高了好几层。
原来这么一桩小创新,性质上是可以和“那些运作新浪搜虎黄易百度的纳斯达克IPO业务的顶级大律师”相提并论的!
至于冯见雄是不是习惯性往自己脸上贴金,甚至只是说谎不打草稿,她们压根没去多想。
毕竟他天生有这种把死的说活的口才,适当吹吹牛,简直毫无PS痕迹。
这种口才用来骗取女生的崇拜,简直大材小用,容易得不要不要的。
……
周天音当天秉灯夜聊到很晚,在冯家住了一夜——反正是暑假,熬夜也没关系。
第二天冯义姬去会计事务所上班了,周天音不好意思当电灯泡,才回了自己家。
前一天她出门,本来是要去办按揭贷款手续的,回家之后周母慕容萍自然要关心一下女儿,问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然而,知女莫若母。
慕容萍赫然发现周天音有种莫名的魂不守舍感,就跟小时候无知少女追星时的盲目崇拜傻乐有些相若仿佛——当然,随着年纪的增长,实际表现形式上肯定要更加内敛一些。
“怎么了?贷款都办好了么?没什么麻烦吧?”
“没有,都办好了。”周天音腼腆一笑,回答了母亲的疑问。
随后也不知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口嫌体直地补充了一句感慨:“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一直都是义姬羡慕我,如今却轮到我羡慕她了。”
慕容萍素知女儿从来都是眼高于顶的,因此暗暗纳罕:“怎么?就因为冯家突然也有钱了、能买得起和咱家一样的房子了?”
“妈!我是那种小气的人么?”周天音也没遮掩,随口就说了出来,“没想到义姬有这么出息的弟弟,真是……简直了……你不懂的,不光是钱的问题,人家的追求太大了,根本就是要推动修法进程那种。”
周天音一边说,一边还有些出神叹息。
她从小是很尊重自己的父亲的。
在周家,虽然周天明历年的收入都不如慕容萍——法院方面,如果不敢枉法裁判的话,虽然还是不能保证清廉,但也就只有收收那种随大流的封口费。
而税务局这边,即使不直接贪,因为企业关系很多,投资市场上内幕交易的机会数不胜数。以至于家里如今的财产,有七八成反而都是官位等级相对较低的慕容萍攒下来的,她还为此常常数落丈夫窝囊废。
但在周天音心目中,父亲是搞正事、大事的。这些年来她耳濡目染,深知司法系统内,一线审判人员要总结、反馈审判中遇到的实践问题、层层上报最后请示到最高院,并且促成一个司法解释或者修饰,有多么的困难,有多重大的意义(最高院平时出的司法解释,其实都是从答复各个省高院的请示中来的)
所以如今,看到冯见雄规整法律漏洞,简直轻松如“谈笑间灰飞烟灭”,她的震动可不是一般的大。
以至于,在家人面前都忘了矜持和掩饰,慕容萍一边问,周天音就大致上把这两天的所见所闻、冯见雄的牛逼之处,实打实地简要说了一遍——她也犯不着去夸大。
慕容萍一听冯见雄居然被说得这么有能耐,不由嗅到了一丝少女心事的气息,她暗暗心惊,试探着笑问:
“怎么?小音你这是看上人家小男生啦?那也没什么嘛,反正你都要读研的了,还怕谈恋爱耽误学习?以你跟小冯的交情,她肯帮你从中撮合,这事儿还不是轻轻松松……我看那孩子要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就算家世差一点,也不算辱没咱周家门楣了……”
周天音这才从自我封闭的沉浸中醒过神来,听母亲说得不堪,顿时脸色臊得通红:“说什么呢!我只是恨自己没人家上进!哪有往那边想!这种小孩子,比我小了三岁呢,怎么能成?再说他刚刚有女朋友了。”
慕容萍听了,知道女儿心里还是愿意的,就是怕丢人。她也懒得再去戳穿,只是颇给周天音留面子地旁敲侧击问了下:冯见雄的女朋友,是不是第一天看房子时遇到的另外一个马尾辫小姑娘?
周天音给了肯定的回答,把史妮可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听说史妮可出身于一个穷逼家庭,还丧了父,慕容萍内心顿时不觉得那是个威胁:
”哼,咱家小音要是真想的话,勾勾手指头,还不就把那个冯见雄抢过来了?名门千金大小姐,还能抢不过一个不知自爱的穷丫头?再说了,就是论漂亮,小音也不输给那个女生。
不过,年纪的问题倒是真麻烦。男人那种死货,都喜欢嫩的,小音比对方老3岁,这个硬伤很难迈过去,只能靠别的条件补了。”
第32章 钱永远不会够用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且不说周天音,乃至周家其他人,后续对冯见雄感官如何——这个问题,冯见雄不关心,也没时间去关心。
眼下他最重要的,是顺着邓长春和“正牌L干妈”之间的商业纠纷,趁机展开他在法务界名利双收的大计。
说句良心话,这事儿也是邓长春命不好,恰巧撞到了这个枪口上——哪怕他不出现,冯见雄也会找一个国内被人仿冒得比交痛苦、但偏偏品牌还没驰名的有实力企业,上门推销他的业务。
没有“L干妈”,也可以是“加多宝”。没有“加多宝”,还能挑“洋河梦之蓝”。
(注:可能有些读者会认为“洋河大曲”本身是很老的牌子,应该多年前就驰名了。但“企业名称”和“品牌商标”是两回事,一个公司可以运营很多品牌很多商标,“梦之蓝”是后来推出的的口味、品牌,所以06年还没驰名。)
冯见雄预先做的功课非常到位,几乎把国内目前这种情况的“准驰名”统计了个遍,邓长春撞上来之后,他自然可以顺手挑一个邓长春的对手来扶持。
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
当然了,如果今天撞上来的不是邓长春,而是个搞什么高精尖高科技含量仿冒品的企业家,冯见雄还真没法下手——
从上文也可以看出,凡是被冯见雄列入“可运作准驰名”的牌子,几乎都是生产吃的喝的穿的。因为他这种运作模式,需要用到“没人假冒制造假冒也要上”的手段,所以“假冒成本”的控制工作是重中之重。
如果雇主生产的产品是吃穿日用品,产线很容易搭建,甚至只要手工小作坊都能假冒,那么做局的成本自然非常低廉。
如果雇主不幸是个生产汽车的——冯见雄难不成还能特地为了做局,建一座生产假冒伪劣汽车的汽车厂不成?那得多大成本?
……
数日之后,经过连番忙碌,冯见雄整理出了一套商业计划的草案框架。
趁着学车归来的空档,他不辞辛劳给小蜜史妮可挑灯讲解下一阶段要做些啥:
“后天我驾照就考完了,你买两张大后天飞去贵Y的机票。另外,咱的穿着打扮再升级一下,不求奢华,但是要大气……嗯,这个你比我懂,自己看着办吧。我就一句话:不要怕花钱。”
“然后,这两天你先按照我刚才说的,把方案完善好,后天晚上我考完试过目一下。谈判完之后,如果对方愿意做,你就要辛苦起来了——我差不多要回金陵,参加校队集训,后面就是华东赛区的国内大学辩论赛。
我集训和比赛的这一个月里,你就按照方案里的步骤,先在各省注册一堆皮包公司准备将来走账卖假货,皮包公司的法人代表你想办法找白手套。然后再考察建几个生产假冒伪劣辣酱的小作坊、还有包装供应商——里面的辣酱好不好没关系,关键是包装供应商。
等开学后我空下来了,我会扮演‘L干妈’一方的维权人士,在江南省和咱吴越省先开始打假,把官司闹大,这边结案之后,再往别的省蔓延。估计这个系列窝案,今年年底之前可以做好。
姐,里面涉及到皮包公司注册、审计、伪造账目、败诉清算方面的事情,到时候你帮一下妮可……”
冯见雄说得非常有条理,前面的话都是对史妮可说的,最后一句则是顺口对刚刚开门进来给他俩送宵夜甜点的冯义姬说的。
“好,这些我给你搞定。”冯义姬向来干脆,刚放下盘子就一口答应。
交代完正事儿,吃过宵夜,冯见雄已经很累,便自行去睡了。第二天一早他还要起早去郊区,熟悉驾考科目三的场地,后天就是正式考试。
他自己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已经有上辈子的车技压身,根本不怕考试。
但姐姐和史妮可是不知道这种情况的,少不得还在担忧“小雄雄哥怎么学得这么快,可别考出来变成马路杀手”。
这些日子,史妮可白天都跟冯见雄在一起,要么学车,要么帮忙准备材料。冯义姬则要上班,白天也没时间坐下来说话。
如今夜深人静,等冯见雄睡了,冯义姬倒了两杯咖啡,拉史妮可在客厅里说话,有些体己话想劝她。
“小可,当初你和小雄怎么走到一起的,这个过程我也没了解过,也不想问。但是我说句实话,你这个女朋友做得那是真有点不合格。
小雄这阵子已经忙成这样了,又要学车又要搞商标案还要准备学校的辩论赛,一心三用。你天天跟他腻在一起,也要立起规矩来。该劝的就要劝,该阻止他再给自己找事情做的,那就要坚决阻止!
哪有做女朋友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男人累垮不吱声、只敢唯唯诺诺,他指东你就向东?那还叫女朋友么?你现在这个态度,简直就是像小秘书,甚至小三一样顺着他,你的底气呢?”
史妮可哪里能反驳半句?偏偏这些话又击中了她的心病,惹得妹子羞惭满面。
谁让她和冯见雄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平等呢?没有长期的感情酝酿(只有作为同学和同事、朋友的酝酿),也没有什么共患难(只能算冯见雄看她诚实,单方面提携她。)
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建立在史妮可本来就崇拜冯见雄、然后一个送炮一个草粉的基础上的。
她也只能忍着委屈,陪着小心细声细气地说:“姐姐……这个我怎么好劝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雄哥向来主意很正的。而且他认准了的事情,至今为止我没见过一件看走眼的。倒是很多我一时冲动临时调整的决策,最后往往坏了他的事儿,唉……”
“我怎么不知道他‘向来都主意很正’?说到底还是读了大学,性子野了。”冯义姬柳眉一挑,柔中带刚地驳斥了史妮可刚才的说法。然而说着说着,她自己也有点拿不准,自怨自艾起来,“唉,本来多乖一孩子,要是还像中学里一样每天被我管着,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一年里冯见雄的变化和成熟速度,确实是太变态太发指了。
史妮可认识的冯见雄,是从重生之后开始的;而冯义姬认识的,是那个连带着此前17年人生经历的弟弟。两者的认识有如此巨大的差异,也就不奇怪了。
冯义姬这次劝说虽然未果,但她也第一次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个史妮可和弟弟的关系,怎么不太正常呢?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史妮可都不具备作为一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女朋友的心态,似乎只是把自己当成了冯见雄生命中一个临时的过客,什么都不敢干涉。
史妮可指望不上,冯义姬只好找机会亲自出马,劝冯见雄做事儿悠着点。
此后两天,冯见雄忙着考试,冯义姬也没去烦他。
考试当天中午,冯见雄毫无悬念地把科目三和理论考一次性过了,正式拿到了本本。
第二天一早,他和史妮可就要搭飞机去大西南拜访客户、争取拿下单子。
冯义姬要上班,也不可能为了弟弟考个驾照就请假前去围观,不过她好歹还能稍微提早一些下班,买了不少好菜,亲自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践行宴。
吃过晚饭,冯义姬估计这几天弟弟很累,应该也不会急着跟女朋友做晚锻炼,就把他叫到自己房间里谈心,想亲自劝他“钱是赚不完的”。
“姐,我忙着呢,你有啥事儿等我回来再聊不好么?”冯见雄满脑子都是大事,颇有些不耐烦。
冯义姬知道如今的弟弟不比往常,她说话也就挺注意分寸和方式:“小雄!我知道这些年后妈害得爸不搭理我们、还卡咱的家产,让你受了委屈,心里肯定憋了一股想出人头地的念头——这些姐都理解你的。”
“姐,你到底想说啥?”
“我说钱是赚不完的!你原先苦过,现在找到门路了想奋斗,姐是很支持你的。但是身体最重要,何必赶这么急呢?你这辈子买房买车的钱不都够了么?还图个啥?”
冯见雄一阵无语。
姐姐实在是太没有志向了,居然觉得钱只是用来消费的,够花就行。
他冯见雄重活一世,当然是要扬名立万,让世界颤抖的了。
这个要求其实真不高,连墨索里尼那种软不拉几的面货,都立志让世界颤抖呢。
不过这个理由不能说,冯见雄也懒得跟姐姐多废话,便灵机一动打算随便找个借口来堵姐姐的嘴。
“姐,上次赚的钱,也就够买房买车,再稍微有点结余,要说我们这辈子都衣食无忧还年年环游世界,那是绝对不够的。再有个两三千万还差不多。
而且法律这种东西,你外行人不学不知道,完善的速度是越来越快的。遍地漏洞让有心人钻的机会,也就这么几年,我不抓紧怎么行?
再说了,这个世界是有通货膨胀的啊!我们国家平均七到八年物价翻一倍,15年就是4倍,30年就是16倍,60年就是256倍。
当然,你早年赚了钱,如果投资得法,按照基金或者债券这种稳健理财,算你年化收益率6%~8%——这个比例不少了,15年后可以到3倍。两者除一下,即使稳健投资,你钱的实际购买力,每15年也会损失25%,60年后就只剩下31%。也就是说,年轻的时候哪怕有3000万,也就只相当于你退休后1000万的购买力,我们赚钱当然更要学会留下余量了。”
冯见雄说的这个通胀速度,其实还是很符合历史的。
比如他小时候,2000年以前时,早餐小店的生煎包可以1块钱买十个八个。08年那波物价上涨潮里,猪肉价格几乎直接翻倍。小包子也就买到一块钱只有4个了。2015年之后更是变成了1块钱2个。
不用讲什么大道理,就这些普通小市民日常生活可以切身感受到的部分,都可以看出国朝的物价是每15年4倍。
当然也有那些纯粹的重工业产品,几乎不需要考虑人力成本上升因素的玩意儿,物价是不怎么涨的。比如电脑、手机、各种芯片配件。还有钢铁价格也是80年代就两三千一吨(黑市价),过了30年还是这么贵。
冯义姬学的是财务专业,对这些认识的敏锐度还是不错的,完全知道冯见雄说的是实话。
但她不认为冯见雄是那种“只能抓住机会吃青春饭”的人,所以根本没有被说服。
“就算有通胀,但你是律师啊,又不是演员、主播、性工作者、打电竞的混混。那些人才是‘生命中的主要财富靠30岁之前赚完’,加上他们普遍文化素质低,投资眼光差还容易被骗,只能稳健守财。所以需要吃相难看年轻时候猛捞来对抗通货膨胀。律师是越老越吃香的行当,你担心这些不是扯淡么?”
冯见雄狂汗,心说有个高材生姐姐真是难忽悠啊。
他脑子里一阵坏水乱冒,决定拿出杀手锏来。
他换上一副悲伤的表情,演技爆表地说:“姐,我研究过你这个病,可不光是长得比别人慢这么简单。如果继续靠现在这样保守治疗,平均四十来岁就肾衰竭了。运气好、会保养,也就50多岁;如果自己瞎折腾,30多岁就不幸也不是不可能……”
冯义姬听了,内心一阵慌乱:“你……你好端端的提这个干吗?”
冯见雄装作在心里算了一番账:“后来我查过相关资料,最好就是等你25岁左右——嗯,按照你的发育速度,肉体年龄相当于正常人18~20岁之间,也就是整个人其他器官都彻底发育成熟了,然后进行早期肾移植,为了防止排异反应过激,加上你的情况也比一般肾衰病人轻一些,换一个就好。
目前国内换一个肾,手术费医药费就要50万,而且是走医保排队的。你这种被认定为‘可换可不换、不换也不会马上死’的病,肯定是排不到的。
如果去米国医,走不排队、不占用医保资源的私立医院治疗,好的就要30万美元,相当于200万人民币了。
就这,还是不算肾源问题的,要等别人的肾匹配排到你,那几乎是不可能了。如果要违反法律,暗中偷偷器官买卖,确保匹配,可能要50万美元肾钱——现在你还觉得咱钱够用了?下半辈子花销的钱,当然也可以慢慢赚,但是这个钱,我一定要在大学里就赚出来的,我不想耽误最佳治疗时机,你别拦着我。”
果然,这下冯义姬彻底就宕机了,大脑陷入了无法运转的程度,浑浑噩噩不知道怎么反驳,只是怔怔地呢喃:“原来你是为了我才这么拼命赚钱的……我自己治病的钱怎么好靠你,再说真要那么紧急,前阵子干嘛还买这么贵的房子……”
冯见雄已经说了谎,只好继续打亲情牌把这一系列谎言说到底:“姐,钱不是省出来的!再说有更多的钱,才不会缩手缩脚、能放胆花更多在治病上嘛。就算治好肾衰只要80万美元,你这个病不是还有那啥功能不全……说不定哪年医学技术发达了,花钱就能彻底根治,你也好正常嫁人不是?”
“我是你姐啊!要生育能力干什……啊呸,我是说我本来就这样过惯了,不能生也好嫁不出去也好,要你管啊!”冯义姬声色俱厉地呵斥了弟弟一番,却是觉得自己双目尽赤,面色绯红,再也没脸训斥了。
她只能落荒而逃,逃回自己的卧室,然后把枕头往头上一蒙,歇斯底里地傲娇:“我累了,睡觉去了!你自己好自为之!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了!管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