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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浙东匹夫     喷神txt下载     喷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8章 冯砖家

    “这……这都行?”

    “这脑子怎么长的?还……咳咳……还有这种操作?怎么给他想到的?”

    “神……神呐!God!卡缪!国足还有这种用法?”

    在场的警员,大多是刑侦学校毕业的,论学历大多是大专,所以文化水平真是不咋滴。

    平素里,因为总觉得律师是阻挠他们办案的、把警方辛辛苦苦弄到的证据一个个驳斥掉,还一天到晚挑事情不让警方刑XUN逼供。

    所以这些大老粗很多都不喜欢读书人,也不佩服普遍读了研究生的律师们。

    但是,今儿个亲眼目睹了冯见雄三言两句,就把刑侦谈判专家说破嘴皮子都说不服的亡命徒,给喷得弃刀痛哭,这些老粗自然是无不震惊。

    一伙人手忙脚乱把贾明威控制起来,然后又把已经脖子上好几道淤痕、血痕的周某抬出去救醒,然后这才来围观冯见雄,长吁短叹。

    “大家不要围观,都是基本操作!我们雄哥是师大头号辩手,后天就要和金陵大学比赛了!这儿没什么事他就要回去准备了,麻烦让一让!”

    护主的史妮可陪着笑脸,卖萌求大家让一让,这才把冯见雄从围观喊666的吃瓜群众堆里挖出来。

    警方的人好不容易被挤开,电视台的人却是又围了上来。

    权此芳伸长了胳膊,也不顾把膀子从别人肩上弯过来举得手酸,拼命把话筒伸到了冯见雄嘴边:“冯同学,能说说你刚才劝服亡命徒的心得么?这些东西你平时有研究吗?是不是你加入法援中心后自己揣摩出来的成果?有没有准备再在《法学研究》上发表?”

    事情办成了,冯见雄也不是不进人情,自然不介意化朽为奇刷刷脸:“没有,随口想到的。我觉得这没什么,当然,如果对国家的司法系统有帮助,我也可以考虑再发一篇《法学研究》,不过我们学校没什么刑法学研究方向的知名导师……”

    冯见雄刚说完,一旁的史妮可也与有荣焉,忍不住就插嘴帮冯见雄吹嘘:“其实这也没什么的啦,雄哥在《法学研究》上第一作者的文章就两三篇了,按行规给导师挂名的就更多了。目前在《专利审查指南》、最高院《关于审理驰名商标相关案件的解释》这些领域,都已经影响过国家的法律解释进程……”

    史妮可还没说完,冯见雄就呵斥道:“妮可!少说两句!”

    这番话出口,众人自然是要鄙夷一下史妮可的轻佻浮夸、不知谦逊的。

    但是对于作为被吹捧对象的冯见雄来说,则是刷脸的同时,又侧面反衬了他的虚怀若谷。

    看看,什么叫天才?就是明明干了很多大事,却从来不自我吹捧。身边崇拜他的脑残粉帮他扫盲,他竟然还要制止。

    这是典型地让史妮可丢人、给冯见雄刷脸。

    但史妮可完全不在乎。

    冯见雄就是她的全部,她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冯见雄给的,让她干啥就干啥,没让她干啥,只要是对冯见雄好的,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干。

    “诶?《法学研究》么?”一旁的警方谈判专家一听到这个期刊名字,顿时就震惊了。

    而包括卫书记在内的其他人,显然是学历不够,也不关心司法系统内的学术地位,所以压根儿不知道《法学研究》四个字代表了什么含义——当然,或许听说过这四个字,仅仅当成普通名词听说过。

    “《法学研究》?很牛逼么?”卫书记心中一动,就把手下那谈判专家扯过来,压着声音问。

    他的话很轻,免得其他手下也发现老大原来有那么一点不学无术。

    刚刚丢了面子的谈判专家,自然要在领导面前卖弄自己的见识,当下不吝吹捧道:“是社科院办的!在司法界,《法学研究》和司法部办的《华夏司法》,并称两大顶级期刊,都是能影响国家立法进程的学术期刊!”

    “嘶……明白了!”卫书记听了,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内心却火热了起来。

    他虽然不关心学术,但是坐在他的位置上,完全是知道“推动国家立法进程”是个多么大的政绩。

    尤其是这种事情,如果出于体制,那几乎就是一个系统内的正面典型了。

    要是能来个两三次,卫书记觉得自己就是去市局做副局长都没问题了。

    冯见雄刚才那番谈判时的话术,看似信手拈来,但细思之下,懂行的人都知道其背后另有乾坤。

    如果可以系统地总结出来,进入国家未来对刑侦体系内谈判专家这一块的新培训教材,软化数以千计的亡命徒,那可是活人无数的政绩。

    想到此处,卫书记不由笑得脸上绽出一朵微花,想了一想,就打着官腔跟冯见雄聊起来:

    “冯同学,你刚才提到的那个想法很不错嘛!目前国内在刑侦谈判专家方面的理论指导,确实比较陈旧,这和警务类学校普遍办学档次低、招不到文化课成绩高的生源和师资力量也有关系。

    我们这边就一直就有想,要跟辖区内法学专业实力较强的大学联合研究。就跟企业界目前推崇的‘产学研一体转化’差不多性质。所以,贵校缺乏刑法学方面的名师给你出课题的事儿,我看你也大可不必担心……”

    卫书记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冯见雄闻弦歌而知雅意,当然知道对方打的什么算盘。

    有些话领导不适合开口的,自然有旁边的跟班架开电视台的耳目,然后把冯见雄拉到一边,补充说:

    “……学术成果当然是你的!发了《法学研究》或者《华夏司法》,第一作者当然挂你名字!只要把这个研究课题,是我们区政法WEI委托研究的成果,就行了嘛……”

    这些细节一补充,冯见雄自忖没有任何损失,还能被人加一个课题的委托调查方,为将来文章的发表铺铺路。

    当然了,对方既然是“委托金陵师大法学院”做这个课题,到时候肯定学校里还得拉一个刑法学的老师来装门面。只不过这个老师不用太牛逼,不用和此前单打独斗时那样,仅凭自己的名字就能发《法学研究》的程度。

    这时候,一旦风声露出去,就不是冯见雄要去求着教授,而是某个教授得来求着冯见雄,把他收为弟子了。

    冯见雄想了想,暂时也没什么个人倾向,心里只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嗯,去年刑法课的王教授,开始还说因为我三次点名没到,不让我及格,后来期末考试卷面分考了100,他就乖乖给了我总评分高分。如果实在没人选,就拿王教授千金市骨好了,也好让其他教授看清与我方便的好处。”

    这些都是小事,不配占用冯见雄的大脑思考时间。

    卫书记这边刚刚求分赃结束,看守所外又是一阵响动,众人看去,却是又有几辆江南卫视的采访车停在了大门口。

    “怎么回事?”警方的人有些不快地问。

    众人飞快地相互探寻看了两眼,女记者权此芳连忙认领:“啊,不好意思,这事儿赖我。刚才是我们觉得可能有大新闻,提高了节目优先级,是《金陵零距离》的几个制作组领导还有主持来了——希望你们理解。”

    她刚说着,卫书记和其他警方人员就看到门口车上下来一个很眼熟的光头,每天晚上在本市新闻点评节目里都可以看得见的名主持人。

    “这里的事儿是要做成专题了?快,安排一下!把刚才我们的人的表现好好修饰一下!”卫书记一阵眼热,连忙交代手下人动起来,连官腔都来不及打了。

    刚和下属交代完,卫书记又换了张脸,跟冯见雄等人和颜悦色地说:“冯同学,你们都是区ZFW委托课题的专项专家,一会儿记得把咱‘产学研一体委托’的成果大致说一下,或者再表演一下……反正你觉得怎么出彩怎么来,我具体也说不清楚。你们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吧。”

    冯见雄当然得给面子,先应承下来。心中却是暗忖:对方有此反应,也不奇怪。

    刚开始,现场的电视台工作人员只有以权此芳地位最高,而权此芳本意只是来采访一条新闻,同时给他冯见雄的个人事迹纪录片加点素材。

    所以警方也就只是怕出了人命后被报道出去,丢了政绩和脸面。

    但是,随着事态升级、冯见雄用巧妙的方法把贾明威给劝得重新有了求生意志之后,权此芳把最新进展实时上报到台里。连台里都觉得这事儿背后可以“总结”出一套目前国内刑侦系统空白的新成果,那就值得做一个专题了。

    专题和普通新闻,在电视台上投注的资源和最终的宣传力度,差距是很大的。

    普通新闻可能只是主播读一遍,然后放一点现场镜头。

    而专题,就有可能做成脱口秀,甚至请嘉宾去自吹自擂,谈成果是怎么来的、有多重大的意义。

    卫书记怎么能不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刷一把脸呢?

    可惜,这个脸不是他想刷就能刷的,得冯见雄给他脸,他才有得刷。

第49章 理解不了就对了

    “孟哥,这边的情况是这样的……”小杏仁权此芳像鹌鹑一样卑躬屈膝地,跟文化学历比她低了好多的前辈介绍了一番这里的情况。

    那个听取介绍的,且称为光头孟哥吧,算是在场做节目的人里腕儿最大的了。

    他已经做了四五年台里收视最高节目的主播(电视剧不算),最近两年很少出外场了,大多是在演播室里发表发表看法、和前方记者聊聊。少数时候则是把嘉宾请到演播室里,捧哏逗哏现场脱口秀。

    今天也是刚好有空,加上权此芳实时回报的事件进展,让光头孟哥觉得这事儿有点趣,可以深挖,才亲自和助手赶过来,现场访谈。

    多年的经验,让他还是颇有几分干货的。听了权此芳的简单介绍,孟哥立刻抓住了要点:

    “这个事儿的关键,不是说服了一个亡命徒、减少了一起命案。那样专题就没做头了,只能当普通新闻播报。

    这是一个很有代表性的案件,也说明了一个社会问题:那就是目前我们的警方、刑侦办案,更擅长和那些老油条打交道,要么就是那些临时初犯、但是做了坏事后马上后悔,很快容易被吓住震慑的嫌疑人。

    但是,对于那些此前处境优渥体面,因为冲动而犯了重案、以现有体制很难再有改过自新机会、从而突然心态失控破罐子破摔轻生的人,我们警方劝服对方的能力太低下了。社会也不能让那些体面的偶尔犯大错、重案者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要是能在这一点上做文章,甚至发掘出一个解决方案,哪怕只是把这个社会问题改良一点点,那都是功德无量的,绝对可以变成轰动全国的大专题,收视率比央视高都有可能。”

    从权此芳到卫书记,电视台和警方的两帮人,听了这番话后,细细咀嚼思索,都觉得深以为然。

    孟哥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权此芳喟然叹息:“确实,现在的惩前毖后体制,对于严惩已经没脸没皮的惯犯,以及对好人偶然犯小错,都是很有效的。但是偏偏对于那些‘体面、有财富地位的好人,偶然犯重罪’缺乏一套让人悔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

    对很多本性不坏、又在产业界学术界做出成就的人来说,坐过牢就一身就此尽毁,自暴自弃还是很严重的。哪怕出狱后还能作为普通人衣食无忧,只怕也有相当一部分不愿意那样活下去。”

    面对这种说法,师大法援中心这边的代表自然也有义务提醒对方、扫盲普法。

    田海茉本人是学电子商务的,不是很懂法理学。便扯了扯闺蜜兼副主任的南筱袅衣袖,南筱袅心领神会,立刻纠正道:

    “权记者,你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法律毕竟是有僵硬性的么。目前我国对于有过刑事犯罪记录的人的诸多限制,也是国情需要,毕竟保护了更多的人。”

    权此芳不是很懂法,见专业人士都发话了,也就讪讪地笑了笑,算是认同。

    不过挑起这个话题的孟哥却显然不是那么好说话地,他犀利地攻击道:“那这事儿就没有系统的解决方案么?法律如此,我们也可以总结一套更好的帮扶那些体面、偶然型重犯,让他们不要自暴自弃的法子……”

    “孟主播,这事儿不是想的那么简单——能先关掉摄像机让领导说几句么?”警方那个谈判专家跳出来,先打了句圆场。

    孟哥也不为已甚,头一撇,算是招呼摄影师先关机。

    卫书记这才开口:“孟主播,说句难听的。《公务员法》、《律师法》,别的一堆人事类的法,之所以这么立,不给有过刑事犯罪记录的人任何悔过的机会。不问对方是蓄意犯罪,还是临时起意初犯、后来确实悔改了。

    最重要的原因,说到底还是‘华夏还怕没有人么’?做官的事情,立言的事情,缺了谁转不了?国家人口这么多,体面工作就这么少,竞争这么激烈,不用给人悔过机会,也是给人民更多机会。当然,这番话出了这个门我是不认的。”

    卫书记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谁都知道这确实是立法时为了稳定而作的秩序妥协。

    用法理学的法言法语描述,这叫“秩序的法益位阶超过了自由的法益位阶”。

    (注:稍微扫盲两句,法理学上一般认为,立法时的各种权衡,都是在‘自由’、‘公平’、‘秩序效率’这三项法益之间做出的。为了优化全社会利益的最大化,需要在三者之间进行取舍。

    大多数国家认为‘自由’或者‘公平’是最高价值,但是我国的法理学界一般认为‘秩序’是最高价值,至少我当年司考论述题要这么答才有分。因为在我国“稳定是压倒一切的”,而且国情是人口最多,法理学如果和国际接轨就太反动了。)

    其实,国人之所以怕留下污点,甚至很多没犯过罪的人一旦犯事就直接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求死,和这不无关系。哪怕是药XX撞了人后宁可捅死再自己求死,只怕也有几分这种宁为玉碎的考虑(当然占的比例很小)。

    不过,卫书记说这番话的本意,显然不是为了拆台。

    他只是想要强调一下这事儿的难度,让电视台那帮只会站在高处叽叽歪歪的人好尊重一点一线的工作。

    要是不强调难度,一会儿做出成绩来,在别人眼里只怕也不值钱了。卫书记人老成精,怎么可能连这点都想不到。

    于是乎,等孟哥和权此芳,甚至师大法援中心那票人(除了冯见雄以外)都在那儿进入扼腕叹息状态、摄像机也重新开机之后,他才突然开口:

    “不过嘛,从根本上、立法层面上解决不了这些歧视问题,不代表我们广大一线干警不能钻研业务、从个案上尽量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我们还是取得了不少实干层面的成果的!这位和我们ZFW合作的冯砖家,你们可以详细了解一下……”

    卫书记这番话并没说完、说满,但水平是很好的。

    整番话里话外,透出的就是一股“这事儿难办、根子上先天不良,那是立法界的无能。但是,咱执法界的人,还是很努力的。客观条件不好,创造条件也要上。”

    孟哥眼神一亮,再次盯向了冯见雄。

    他做节目多年,眼光还是有的。

    卫书记那番话,只能说是场面话,要说对方真和冯见雄提前安排了什么学术讨论,孟哥肯定是不信的——从权此芳在来之前透给他的底,他也知道冯见雄完全是被临时抓包的。

    那么,冯见雄难不成还能根据劝说了一个嫌疑人放弃死志,就总结出什么可复制、可重复利用的“让人重燃求生斗志”的理论体系不成?

    要知道,冯见雄可是完全没有提前准备的!

    “要是真能创造奇迹,这小子值得给他个人做一档半小时的《金陵零距离》专题了!”

    “我有点头绪,试试看吧。”冯见雄在众人的期望下,也没什么忸怩。

    ……

    15分钟后,看守室里。

    冯见雄对面坐了一个潇洒鸡窝头、长得颇为拽酷的惯犯。正是刚才那个被贾明威用镣铐勒晕的偷车贼周某。

    仔细端详一番,这厮虽然不修边幅,但还真有几分摇滚青年们经常往文化衫上印的切革瓦拉的风范。

    周某旁边不远处,另一张椅子上便坐着贾明威。只是因为刚刚冲动犯了事儿,如今贾明威也被双手分别都拷在窗档子上。

    警方的人都好奇地留在外面,只通过监控摄像头观察室内的情形。

    倒是电视台方面那些人,孟哥和权此芳被特许进去拍摄和旁观提问——不过出来之前,拍好的东西还要交给警方和谐一遍。

    电视台的人也知道这是常例,就没在这点上摆架子多纠缠。

    冯见雄已经酝酿了许久说辞战术。

    他想要做一个试验,看看能不能用自己的口才,让面前这些已经彻底颓废了人生信心的人,找回廉耻,重新做人。

    “贾同学,我会向你证明:一个人区区留下点犯罪记录,根本不会妨碍他改过自新。别说是你了,就算是面前这个惯犯,我都有把握说得他抛下包袱,重新做人。如果到时候连他都悔过了,你还不悔过,那真是枉自为人了!”

    “他?!哈哈哈哈!!!”贾明威一阵错愕,随后狂笑起来,“这种百进宫的人你还能劝得悔过?你怎么不去把死人说活?这世上还要医生干什么?把活人喷死把死人喷活都靠你卖嘴皮子好了!”

    冯见雄不以为意,用眼神的余光瞥了一下权此芳和老孟,确认这俩货其实也对他刚才夸下的海口有些不信的样子。

    虽然,刚才刀下救人,已经为冯见雄积攒了一些公信力,但他如今夸的这个口,实在是太大了。地球人都觉得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让一个偶尔犯了一次错的人改过自新,不去考虑自己的人生污点,那还有可能。这种都进看守所上百次的老油条,就算是圣徒亲临、传道救赎都拉不回来的。哪怕冯同学说得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口若悬河舌如利刃,都是不可能完成的吧?”

第50章 顽石点头

    “你是哪里人?为什么要偷电动车?来金陵多少年了?”冯见雄调整好情绪,气定神闲地开始跟周某慢慢闲聊。

    上辈子冯见雄也不是没做过刑事辩护。

    尤其是刚入行那几年,资历浅薄时,说话没分量,这种穷逼的排骨案件也只能捏着鼻子做。只是后来腕儿渐渐大了,才专挑有钱人的官司打。

    所以,怎么和没文化的嫌疑人,甚至是潜在委托人说话,冯见雄还是有点经验的。

    他知道,跟这种人说话要比跟大学生说话更累,所有专业词汇必须越少越好,尽量说人话,而且必须慢慢费心建立起信任。

    或许是因为刚才冯见雄从贾明威美工刀下救下周某时,周某还晕着,所以他并不知道冯见雄的口才有多牛逼。

    作为一个被警方反复教训得皮了的老油条,面对这种垫场子的话,周某也就没有任何敬畏之心,只觉得问题很可笑:

    “木有钱啊!那肯定要做啊!不偷的话,没有钱用。老家GX的,五六年了。”

    冯见雄听得出对方语气中的不屑和无礼,但他并不介意:“没钱不能打工吗?有手有脚的,你们那里来江南打工的不少吧。”

    “打工这方面嘛……”周某稍微想了想,旋即继续哂笑,那普通话里夹杂着的粤语口音,让这次攀谈听起来有些可笑,“打工系不可能打工的啦,这辈子也不可能打工的啦。生意?生意又不会做。就是要偷介种东西,才阔以维持得了生活哇,酱子。”

    冯见雄脸一板,软硬兼施得恰到好处:“那你被抓进来这么多次,不会后悔吗!”

    周某笑了:“进看守所跟回家一样滴啊!大年三十晚上我都不回去啊。那就平时家里出点事,我就回去看看,酱子。”

    冯见雄双手叉在胸前,玩味地问:“那你觉得在家里好还是在看守所里好?”

    “在看守所里的感觉呢……”一直对答如流的周某,面对这个问题居然用脑子回忆了一下,然后才略带沧桑感地回答:“在看守所里的感觉比在家里面好多了啦!在家里面一个人多无聊?都木有友崽玩啦,都木有友女玩啦!这进了这里去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喔!就是超喜欢在里面的啦!就跟去KTV开厢差不多的啦!”

    “辣鸡!人渣!没救了!居然把进看守所当成去KTV开包?冯同学就算再牛逼,怎么可能说服得了这么无耻的人?”权此芳和老孟都听得目瞪口呆,甚至连客串摄影师的权此芳,都觉得一阵羞耻感袭来,让她有关掉摄影机的冲动。

    似乎唯恐这种话传出去被地球人听到,就会刷低地球人的无耻程度下限一般。

    一旁的贾明威更是深感厌恶,更加为自己刚才劫持了这么个人渣而不值——哥可是名牌二本院校的高材生,注定了这辈子要进体制的,怎么能跟这种辣鸡混在一起!真是屈辱!

    其他人反应都很激烈,冯见雄却是一点都不在乎。

    他静静等对方说完,停顿了一下,才指了指贾明伟,对周某说:“个个都是人才?包括他咯?看来你很想再被勒死一次嘛。”

    周某难得地第一次露出了羞愧之色:“不包括他啦!进来得多的才叫人才,这种童子鸡没见识过大风大浪,一点玩笑开不得的,小气!”

    “你!”贾明威一听连这种惯犯都看不起自己,顿时怒火中烧,猛然就想扑过来,可惜双手都被拷住了,扯得钢镣铛铛作响,却又哪里挣扎得动半分?

    冯见雄看看贾明威,又看看周某,然后长身而起,缓缓伸了个懒腰,用最鄙夷轻蔑的语气、几乎是用鼻孔哼出下面几句话:

    “呵呵,从经济学上来说,这叫典型的‘因为曾经付出的沉没成本太多,所以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没法回头’了。”

    老孟读书少,经济学概念知道得不多,一时没反应过来。

    权此芳却是读过研的,理论基础扎实,稍微想了想后,不解地接话:“沉没成本?听起来有点道理。但是冯同学,你现在是在跟小学文化的惯犯聊天。要劝这种人,你能不能讲人话?”

    “知道,只是先自我感慨一下。”

    冯见雄冷冷回了一句,伸够了懒腰,重新坐会位置上。然后忽然换了个眼神,死死盯着周某。

    周某居然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你……你看着我干嘛!我说的都是实话,还骗你作甚?我就是喜欢看守所!”

    冯见雄一拍桌子:“呵呵,别告诉我,如果给你一个机会,出去之后可以好好做人,而且拾到一个完全没人认识你的陌生环境,没人知道你的过去没有,也不可能通过任何档案查到你的劣迹——你会不羡慕?你会不想重新再来?”

    “哈哈哈,开什么玩笑!谁会羡慕那种日子,你不知道我现在偷车偷得日子多舒服……”周某愈发心虚了,嘴上依然很硬气地死不悔改。

    但他的内心,竟然有一个潜意识在不可抑制地涌动着问自己:如果真的可以重生一次,回到第一辆车都没偷之前,没有任何人看不起自己……自己真的还会偷么?

    这个可怕的念头刚一冒出来,就把周某吓了一跳。他连忙在脑海里把那种邪念强行驱赶出去:“这种煞笔假设怎么可能?胡思乱想!别被那小子骗了!偷车多风光?在圈子里积累了这么多年资历,江湖地位这么高。每次进来,遇到那种才二进宫三进宫的新人,哥还能摆摆老资格,友崽友女多崇拜我?”

    冯见雄看到了对方的失神,洞若观火地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他狰狞地冷笑了一下,然后给了周某那份来源于“江湖资历”的自尊心以致命一击:

    “所以,你们这种垃圾,就因为做过一次错事——当然也有可能是好几次错事——然后就觉得反正自己是个人渣了,一辈子继续做坏事做下去,也不痛不痒的!反正流氓混混小偷小摸都是拘留拘役或者重了来个三年以下,无所谓了!

    但那是因为你们没有远见!你们看不到技术的进步对一个人毕生信用和数据带来的统计学革命!你们以为靠硬杠子高压线定人生死前途的陋法会十年、二十年一直维持下去!然后就自己堵死了自己悔过自新的路,所以你们都是大煞笔!”

    周某一阵慌乱:“你……你说啥?我怎么听不懂?”

    冯见雄一耳光打断了对方的反问:“少废话!我问你,你今年几岁!”

    周某被抽得有点晕,但是这些年来他被警察抽惯了,也不懂法,也不觉得一个偷车贼惯犯被人抽耳光有什么不对。所以浑浑噩噩地回答:“二……二十一了!”

    冯见雄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旁听的孟哥权此芳和贾明威却是大吃一惊:这鸡窝头不修边幅的样子,看上去三四十岁都有了,居然才21?不是来金陵都偷了五六年了么?这出道可是有够早的。

    尤其是贾明威,还在读大学,却赫然发现旁边这个已经社会了至少六七年的家伙居然是自己的同龄人,竟然生出了一丝因为不辨五谷、不识民间疾苦而带来的恻隐之心。

    他们却不知道,在大西南乡下,那些义务教育都不一定能读完,就跑到城里来混生活的穷人,确有不少出道这么早的。

    “呵呵,二十一?二十一就放弃自己的人生了?那要是你再作十年恶,十年之后,社会发展成一个不看文凭、不看职称、不看犯罪记录的世界,到时候你会不会更后悔?是不是非要事到临头才悔恨得想自杀!没远见的窝囊废!”

    冯见雄这番话过于惊世骇俗,但是又没什么高深的学术概念。就像是最通俗的科幻小说一样容易听懂。所以哪怕是初中没毕业的周某都听得懂。

    “怎么……怎么可能?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不看文凭不看职称不看犯罪记录,这个……太奇怪了!”周某不由得被这种故作大言又很容易听懂的话给勾起了好奇心和震动。

    这是此前所有讲大道理的看守所警察和刑侦谈判专家都讲不出来的话。

    而且,连在场的其他三人都被冯见雄的话给撩拨得心痒难耐。

    “啪!”冯见雄反手又是一耳光过去:“你他嘛先别管可不可能!我就问你!如果真有这个世界!你愿不愿意从今天起收手、改做好人?!先回答我再给你解释可不可能!”

    “愿……愿意。真有这样的世界,谁不想重新做人!但这是不可能的!”周某有些魂不守舍,歇斯底里,似乎被冯见雄描绘的美好世界诱惑,又旋即为这样的世界不可能而哀叹痛哭。

    门口的警方人员都看傻了。

    “握草!还真有人可以把这种皮实到百进宫的老油条老面筋给骂哭?”看守所的所长目瞪口呆地感慨。

    “我做了8年谈判专家,这种死不悔改一条道走到死的人,是最难缠的,没想到……唉,三年书八年工作,都特么白做了!还不如个信口开河的新人!”那名刚才劝说贾明威失败的警方谈判专家,此刻更是再次遭到了双重打击,如丧考妣,觉得自己的人生都没有了意义。

    幸好,就在所有人都失神的当口,好歹还有一两个强行逼迫自己清醒的人,立刻问出了问题的关键。

    提问的是在场学历最高的人,女记者权此芳:“可是!冯同学!你不能信口开河啊!你说的那种不看文凭不看职称不看犯罪记录给每个人机会,改过自新机会的世界,是不存在的啊!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为什么不可能实现?那只是因为你们对科技的发展太短视!我就举一个例子好了:古代贞烈的少女妇女要立贞节牌坊,额外拿去朝廷的嘉奖补贴——现代还有贞节牌坊么?从性质上来说,文凭、职称和无犯罪记录证明,和贞节牌坊又有什么区别呢?”

第51章 神鬼莫测

    随着权此芳的反问,一开始只是被先声夺人绕了进去的周某,也回过味儿来,重新生出几分不服。

    对啊!刚才怎么会被那个嘴上没毛的小子吓住?对方描绘的一切,那都是建立在“未来世界不看文凭不看职称不看犯罪记录”这个大前提上的。

    可是,冯见雄还没证明这样的未来世界如何实现、怎么可能实现,完全还是个空中楼阁。

    一想到自己被对方的粗俗话术圈了,周某内心就是一阵惭愧,重新作恶的念头也再次萌发了出来。

    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权此芳和孟哥都是做记者的,眼光自然贼毒。一看周某表情数变,就知道刚才这个提醒重新激起了对方心中的恶念。

    只能看冯见雄能不能给出一个铁一样的解释了。

    “哼,居然还敢不信。”冯见雄从鼻孔里哂笑了一番,很是不屑。

    他喝了口水,蓄力聚气,准备开终极嘴炮大招。

    “用人单位招人的时候,他需要的真是那张文凭么?不是,谁都知道用人单位需要的是这个人的实际工作能力,实践才能。从这些年大学生就业越来越难,而用人单位灵活用人的比例越来越高,也可以证明这一点。

    那人类为什么还需要文凭?那只是因为目前的人类科技还没法用简洁明快的其他手段证明一个人的实际工作能力,加上其他证明手段的防伪难度不如文凭制,所以我们还需要这个制度来维系社会秩序——换句话说,从法理学上来讲,这是‘为了秩序和效率的法益,而权衡牺牲了一部分自由、公平’。

    用文凭或许不能把真正最适合、最有才华的人鉴别出来,却能让社会信服,给个八九不离十的结果。再没有更好的选择之前,我们人类也只能如此。

    所以,归根到底这只是几个技术瓶颈的问题——第一,是数据搜集的难度,第二,是数据的详细程度、丰富程度。第三,是数据的公信力,也就是防止造假的难度。但是,未来科技的发展,显然会解决这一切。”

    “靠什么?”权此芳忙不迭地问。

    “大数据!”冯见雄斩钉截铁地说,

    权此芳一愣:“大数据?”

    在06年底,这个概念还是非常新颖的,只存在于国内几大互联网巨头案头的战略报告上,普通民众听不懂也很正常。

    冯见雄一脸“以你们的智商,我很难跟你们解释”的表情,嫌弃地往下解释:

    “你们不懂技术发展,我也不怪你们。我这么举一个例子好了:大家都看过美剧吧?都知道米国人刻画的那些上世纪八十、九十年代,甚至更早时代的米国中产阶级形象——他们都很注重‘信用’,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敢信用卡违约,留下信用不良记录。这是为什么?

    因为那个时代对人类行为数据的采集非常匮乏,一个人做了一次坏事不一定能被发现,所以金融机构体系只能用相对‘重刑主义’的态度来面对人们的违约——反正你偷偷套现、循环透支咱不一定能发现,那就只要发现一次就彻底打死,留下终生污点。

    就跟古代社会,之所以对***动辄浸猪笼,就是建立在‘因为犯罪被抓获的概率比较低,**、偷情十次也不一定能抓到一次,所以只要抓到一次,就认定***已经无可挽救,肯定是出轨无数次’这样的‘罪重推定’上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古代的贞节牌坊才如此有‘含金量’——比今天的北大文凭还有含金量。

    但是,在互联网时代,在人工智能时代,人的隐私或许被侵犯的程度会变大:比如网上的一切搜索、购买都会留下数据记录。摄像头像天眼一样遍布城市,把每个公民每天的行踪轨迹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可与此同时,这种隐私被侵犯也会产生一个好处:那就是坏人留下作恶痕迹的机会会大大增加。一个人究竟有多坏,我们不一定要靠偶尔抓住一次就一棍子打死永不翻身来解决问题。其实每个人都在做坏事,每个人都在留下污点,再也不用和原先那样有污点就彻底打死,那样世界上就没人了。

    同样的道理,也可以用在文凭领域:在文凭时代,一个人或许平时成绩不怎么样,但就是期末表现好,或者高考发挥好,就代表了其过去三年都学得好。但这只是为了秩序法益而牺牲了真正的选材,并不是完全准确。同理,那些做事儿不一定好,只是比较能当证霸的职称型人才,也是这种情况。

    如果有一天,大数据和隐私监控能够详细到监视到一个学生每天做作业有没有抄袭、是不是自己完成的、每一次小考表现如何。并且分布式记录在云端,接受一套全社会公信的第三方数据加密服务商的监控,确保任何老师、校长和利益相关方绝无权力篡改数据,那么说不定这个世界就不需要文凭和执业资格考试、职称了。用一个全局的、详尽的、机器判断的综合数据履历,不比相信几张纸更有公信力么?”

    冯见雄侃侃而谈地说到这一步时,周某这种半文盲自然早就听不懂了。但是在场其他三人完全觉得像是脑门被轰开了一个直径数尺的巨洞。

    权此芳咽了一口唾沫,发声时似乎觉得喉咙的黏膜阵阵作痛,艰难地道:“这些……太科幻小说了吧?你说的这些技术预测,有根据么?未来的人类行为数据能这么详细、评判?能有充分权威公正的第三方……那个啥,云端分布式存储?”

    “有!当然有!”冯见雄毫不脸红地说着谎。

    其实也不算说谎,因为他即将说的那些事情,虽然眼下地球上没有人做,但是一两年内都是会开始摸索的。他就算铁口直断说眼下已经有人在布局了,别人也没法查证。三年之后初步的成果端倪出现,证明冯见雄所言不虚,也就帮他圆谎了。

    “愿闻其详!”权此芳热切地追问。

    “首先,说分布式存储、加密、确保公信力防止任何人篡改,这事儿目前在硅谷已经有一票人,在研究一项叫做‘区块链’的技术,当然还有其他相应的云存储技术。‘区块链’概念的提出者,曾经在硅谷某个小圈子里说过,要在两三年内推出一种叫做‘比特币’的虚拟货币,但拥有绝对的全球公信力。

    我知道你们很难想象一种捏造出来的电子虚拟货币怎么让人相信,但这背后其实就是一套虚拟的公信力算法——未来的比特币交易,每一笔交易记录其实是同时发给全球所有持有比特币的人的,是‘公示’的。

    现在我给你1美元,现金交易,没有在银行留下记录,没有人知道这一美元我给了你。但是在未来的比特币领域,我给你1比特币,其实效果等于告诉全世界其他有比特币的人:我冯见雄(当然是匿名的)的比特币账户里少了1比特币,你权此芳(也是匿名的代号)的比特币账户里多了1比特币。

    至于云端分布式存储、还有同理的分布式编译这些……我不想多解释,去查查前沿期刊成果吧,一个体系内的。如果未来数据的采集存储成本足够低,用来存储‘某个学生某次小考考了60分’这个信息,分布式通知全世界,那也不难吧?

    如果那样通知了,还有人能篡改这种数据么?所以,加密和公信力的问题,你完全不用担心。什么?你说你听不懂这项技术?那你将心比心记结论啊。你就这么想!

    如果某一天,这个世界上的人连几个毫无权威、毫无政府型的、中心化权力结构机构背书的虚拟货币都能相信,都有公信力。那为什么不可以有一种第三方分布式数据也被人相信?这世上还有比‘我记账你有钱别人就相信你有钱’更难取信于人的事情吗?

    所以,不信我的人,你们也不用提升自己的智商。只要擦亮招子别急着死,给我活到我说的那个比特币被世人相信那一天,你就知道分布式数据可以让多少人信了!”

    冯见雄说着,实在有些渴了,就咕咚咕咚灌了半瓶矿泉水,一抹嘴继续往下说‘人类信用细化’这个点。

    “然后,刚才你关心的第二个点,‘当人类做了每一件小的坏事都有可能被记录之后,是否有可能真的导致信用不良和犯罪不再是‘一票否决式的高压线’,而是给人悔过自新之路’,这个设想,其实国内也已经有人在酝酿了。那个人就是阿狸集团的马总,他的支付宝公司正在研究一个叫做‘芝麻信用’的东西。

    这个设想就是,不再像原来传统金融时代的信用体系那样,因为不诚信很难发现,所以一旦发现就下重手、死手威慑。因为新时代每个人的行为数据都非常充分,生活中有点点滴滴的善行和恶行,不可能再有人不犯错或者犯了错别人都不知道。

    所以,我们要充分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做了一件好事,或者连续几个月往支付宝里存钱,每个月积累那么十几分信用分。

    欠钱不还一次,可能扣个几十分。当了一次老赖,如果是初犯,哪怕扣个一两百分——甚至未来跟政府的治安、刑事数据挂钩,当一次偷车贼,那边也联动扣掉100分,累犯再扣200分。冲动伤人扣200,伤人被罚后居然自暴自弃想跟人tong’gui”同归于尽再扣500分!

    而只要不犯错,改过自新,每个月行善积德,再二十分三十分地攒回来——如果真的做到了这一步,权小姐,你觉得只偷过一两次车的人,还会因为‘反正我已经不是好人了’而自暴自弃吗?伤过一次人的还会继续破罐子破摔么?”

    冯见雄咄咄逼人,步步推进,连续数问,把电视台的人问得无言以对。

    然后他突然转身,像一头肌肉力量紧绷的豹子一样,正反手啪啪扇了周某和贾明威各自一个耳光:

    “所以我说你们这些垃圾没远见!你们才多大?才20出头!十年之后,马总推出芝麻信用,你们也才30岁。15年后,中国人的善恶评判标准、个人价值综合评分体系被大数据搅得天翻地覆的时候,你们也才35岁!

    从今天开始行善积德悔过,还有多少机会当好人?非要从今天起就每个月给自己的‘芝麻信用分’-20-30地放血!

    你们跟那些晚清灭亡前夜,因为偶然***被发现、从浸猪笼里死里逃生的女人,然后就因为‘反正已经被破了处了,已经丢了贞节牌坊了,跟一个男人也是跟,跟十个男人也是跟’而自暴自弃的贱货有什么区别?

    如果告诉那些贱货,十年之后,民-国没有贞节牌坊了,但国民对于偶然犯错的女人还肯原谅,对于‘反正没牌坊就彻底自感下贱’的女人则不可饶恕,她们会怎么想?”

    “啪啪~啪啪~”

    阵阵脆响在看守室里连绵响起,贾明威悔恨无已地疯狂抽着自己的耳光。

    一旁的周某,反应也比较慢,本来也不太听得懂。

    他的脾性也是油盐不进水火不侵,脸皮厚到死猪不怕开水烫。

    可是因为冯见雄的话深入浅出,虽然一开始说的技术道理不太听得懂,后面举的历史例子却是无比的深入浅出,连初中没毕业的人都听得懂。

    被这番氛围感染之后,他终于明白冯见雄说的是真理。

    周某没文化,也不会表达,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地疯狂磕头出血:

    “老大,我不是人!我是忘吧蛋!我坐牢看守六七年,从来没人站在我这边帮我想过这些事!没说的!我的命都是你给的!老大,给个机会吧!这辈子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我周某人两肋插刀重新做人绝不含糊!”

    权此芳觉得一阵深深的寒意,从足底涌泉穴往上冒,顺着脊梁骨的缝隙里一路飞窜直入脑髓。

    那股寒意,就像是从九幽鬼蜮的最深处冒上来的。

    “太……太可怕了,人类的嘴……还能这么用?朱学长,你带的队伍,还是自求多福吧……”权此芳一个哆嗦,想到了她那个如今还在母校带辩论队的学长。

第52章 看见多远的过去,就有多远的未来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这种感觉,就是权此芳和场内其他人,最后时刻对冯见雄口才的景仰。

    “没说的,回家马上剪辑!好好处理!这档节目我要看到在后天晚上的《零距离》上拿出来!题材太正了!

    劝服不想活的亡命徒,劝服作恶多年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惯犯,这就多大多有冲突性的新闻了?而且最后还高屋建瓴,拔高到对全社会层面‘犯罪记录人员悔过自新’课题的大讨论,哪怕最后的结论不够严密,不能推而广之,也绝对是本市、本省社会新闻的最高光时刻了!恐怕李书记看了都会赞的!”

    孟哥没说的,一叠声儿地催促权此芳和其他工作人员,一定要重视这次的节目,一定要做得出彩。

    “明白,我再补充几个问题,回去就马上安排剪辑!”权此芳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却也没忘了自己的职责。

    还有太多的细节、使观众知其所以然的细节,没有发掘完全呢。如果就目前的素材直接上节目,会让人看得没头没脑的。所以作为一个严谨的记者,权此芳必须把冯见雄刚才没有说出来的底牌逻辑搞清楚。

    她强忍住内心犹然萌发的不可置信,拿着话筒职业习惯地追问:“冯同学,那你觉得那种惯犯真有救么?别多心,我不是怀疑这些人悔过的诚心……嗯,我是说,有办法把这些人再培养出重新做人自食其力所需的一技之长么?”

    冯见雄成竹在胸地耸耸肩,一脸轻松:“只要诚心改过做好人,怎么没救?看这厮长得挺个性的,就算目前除了开锁啥都不会,要是炒作一下浪子回头的概念,或者之前的惊世之言,给人嘲讽哗众取宠一下,将来当个网红总行吧?实在不行去唱嘻哈FREESTYLE啊!

    当然了,这些只能是作为‘浪子回头’的典型宣传一下,真要是将来悔过的人多了,还是要搞融入社会的再培训的。”

    别说区区一个周某人了,就是大力哥都能培养成圈个百万“扎心老铁666”粉的丑角呢。

    要是真人不行,捞不回自食其力的本,那就借助这些人脸已经不值钱的特性,直接买授权,再加上鬼畜好了。

    以冯见雄的眼光见识、搞事情经验,随便往外冒个几成坏水,这种小成就那都不叫个事儿。

    面对如此自信的回答,真是让人想不相信都难。这一瞬间冯见雄身上的鸡汤公信力,已然超越了鸡汤马。

    “那……冯同学,你今天这番话,这番道理,我能听懂,但是你对未来科技对社会的改造预言,是怎么来的?到底是不是科幻小说瞎猜的?”权此芳艰难地补充了自己最后一个疑问,依然觉得一阵如梦似幻。

    “这种问题很无聊的有木有!多少人问过了!我说了你们又不信!”冯见雄啐了一口,不耐烦地说,“老子告诉你老子是20年后穿越回来的,老子亲眼见过,凡是老子说的都是真理,不信我的人自认倒霉——你信不?”

    权:“不信……”

    冯:“所以说你们地球人犯-贱,有眼不识限知——好吧,那我换个说法,编一套谎言好了。凯文凯利的《失控》看过没有?”

    权:“没有……”

    冯:“文盲!那你直接记结论,记名言金句吧——你能够看到多遥远的历史,你就能看到多遥远的未来——读历史不是让你当考据癖和卖弄知识的,是让你看清人类发展的主流努力方向的。”

    权:“能解释一下么?”

    冯:“如果你学过法理学,法律史学,你就能知道,人类的政治、法律体系进化史,就是一部‘让自由和公平法益越来越多、秩序和效率的权衡越来越少’的历史。

    换句话说,人类三法益,自由,公平,效率,只有自由和公平是人类主动追求的,而效率只是受限于客观条件,为了成本考虑,不得不作出的妥协,效率本身不是人类的目的。

    什么?这都不理解?行,我简单举例解释一下。比如建国初年,我国一刀切禁止***,本意是为了‘解放妇女,男女平等’。禁卖只是实现这个‘公平’的‘效率权宜之计’,因为那时妇女普遍没有私人财产,缺乏人身独立能力。只要性资源有交易,99%都是女人吃亏,为了执法方便,才一刀切。

    而如果真正只是为了绝对公平,本来不该禁***,而是应该鸡鸭平权,确保男女都能平等买卖。近年来之所以李委员等专家鼓吹***合法化,就是因为科技进步了、通讯发达了,女性私有财产多了,所以没必要为了‘秩序效率’额外搭上‘公民处分自己肉体使用权’这项‘自由’。

    同理,我们可以看到,文凭、职业资格证、无犯罪记录证明,其实都跟历史上的‘贞节牌坊’一样,对表象剥皮剔肉之后,留下的法理学骨头是什么?就是‘因为信息技术不发达,不得不对人的好坏优劣进行归纳’。

    而一旦数据足够丰富,未来自然不需要对人进行归纳了。每个人是好是坏,多好多坏,都可以重新丰富起来,有血有肉,而不是过了某一条高压红线就突然非黑即白被二分法。正如现在越来越多的男人不会像一百年前一样,觉得“一个女人只要婚前不是处女,她就是荡-妇”,而是会把哪怕不是处女的女生,也进行人品的分类,尽量不误伤偶尔失足的好人。

    所以用你的脑子想一想?如果科技的进步,不能带来这种人权的进步,那我们还追求科技进步干嘛?我说的这些未来,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

    冯见雄走了,了事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留下一地震惊的半文盲。

    他是真心不想跟权此芳那种金陵大学硕士级别的学渣多废话。

    人文素养太差了!说话费劲儿!还要举那么多通俗的例子作为解释!

    何况,他还要回去准备辩论赛呢。

    权此芳目送一行人离去,呆滞地毫无反应。等到走得只剩一个虞美琴还没跨出看守所大门时,她才突然想起什么,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虞美琴的手腕(夏天都穿短袖)

    “这位同学!能耽误您几秒钟么?您了解冯同学平时的学术背景么?”权此芳突兀地问了一句,随后似乎是自己也觉得有点语无伦次,连忙解释,

    “拜托,我是突然想到,要在节目里加一条冯同学身边的旁观者,对他的学术能力的评价。他是不是修了很多……呃,名师的课程?

    我感觉他刚才说出的那番话,至少要有一个社会学大宗师的修养,还得有一个历史系泰斗教授的水平,再加上一个法理学院士的水平,加上……我都描述不出来的口才,综合融会贯通,才能有那么高屋建瓴的精彩表现。他怎么学这么多东西的?”

    虞美琴很干脆地消除了对方的质疑:“没有,他就是个法学本科生,刚刚读了一星期大二。我没听说过他有学别的。”

    权此芳抿了抿嘴,试图用最后一问说服自己这是一个无神论的世界:“那他刚才的表现,是平时就一直在深思熟虑这个社会问题,所以早有准备么?”

    虞美琴残酷地灭了权此芳的幻想:“不可能。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平时只知道赚钱,从来不关心这种社会问题。所以肯定是被你抓包逼急了,灵机一动瞎想了一堆说辞——再说这个案子是你喊他来的,他有没有时间提前准备,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你也别往心里去,他这人确实有这份急智的,刚才说的那些也不一定能当真。他为了辩赢,什么手段都敢用什么违心的话都敢说,也不一定真就代表他个人观点了。”

    虞美琴神色复杂却不失潇洒的走了,留下权此芳和其他电视台、警方的人,望着绝尘而去的佳美轿车,膜拜不已。

    这事儿,只剩下一种解释了。

    这个世界,有神存在。

    ……

    当天回去,冯见雄觉得无比的累,稍微和队友们点拨了个把小时,吃了夜宵泡了澡,就睡了。第二天还有一整天的磨合训练。

    许是已经太晚,他没有回宿舍,而是就睡在了自己校外那套房的客厅里打地铺——两间卧室仍然是让四个妹子住,免得不便。

    自从从看守所里回来,剩下三名队员和史妮可看向他的眼神也更加崇拜了。

    原本一直试图和冯见雄平等交流、互相“取长补短”的虞美琴,也算是彻底认清了现实,被击碎了追赶冯见雄的自信心。

    不过,她对冯见雄的态度,倒是更加温柔了。

    当天晚上,冯见雄在按摩浴缸里闭目养神的时候,虞美琴亲手熬了鹅肝粥,温柔地给他端去,还非礼勿视、端庄大方地好言相劝:

    “你说你……明明可以做那么多名垂青史、利国利民的大事,怎么就只盯着那几个钱呢?已经衣食无忧了,君子立言受后人敬仰不好么?”

    冯见雄并未睁眼,“你把问题想简单了。这个世界不会相信预言、展望和鸡汤的。别人只会把我说的真理,当成是鸡汤成功学。那些无知匹夫,只会说‘你懂那么多怎么不自己去成功’?所以,我只有自己成功了,我说的话才会被人当成神谕。”

    虞美琴叹了口气,对冯见雄的认识和相知,却是又加深了一层:“也罢,你有这份心,知道钱不是毕生追求,也不枉我没看错你。”

    马斯洛说过:饱暖思**,淫够思装***满思实现自我价值。

    次序急不来的。

第53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9月9日,周六,夜。

    冯见雄已经带着他的三名好基友,状态满满、BUFF全加地杀去了金陵大学,跟金陵大学代表队就华东赛区半决赛决一死战。

    中央电视台的节目组,也已经全面到位,紧张地开展着转播工作。

    只是,这个节目要进入公众视野,总还得等一天的后期处理。

    所以,哪怕是最关心这场赛事的金陵学界相关人士,今天晚上也只能先看看别的,然后等小道消息把比赛结果流露出来。

    晚上8点整,《新闻联播》和其他转自央视的节目、广告、插叙放完后,照例轮到了江南卫视收视率最高的一档节目上映——《金陵零距离》。

    上到省里的李书记,中到师大的宋校长、龚院长,下到百万普通观众,都在一种闲适的状态下,准备八卦一番身边的奇闻佚事。

    随着片头BGM的过去,演播室里的灯光渐渐亮起,一个光头面带严肃,开始说起开场白:

    “曾几何时,我们都听过身边的人,被各种死不悔改的惯犯侵害而咒骂不休。无论是公车上被抓数十次人人喊打的惯偷,还是寻衅滋事数十年不怕进看守所的混混。

    似乎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批人,因为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就此选择了这么永远堕落下去。而世人也放弃了对这种人的挽救,以‘做了一次坏人就会有第二次’的目光冷眼鄙夷。

    可是,前天下午发生在QX区看守所的一桩案子,却让我们对这个社会顽疾有了新的认识,看到了一缕新的曙光:一名提供法律援助和谈判服务的志愿者,居然把一个因为留下犯罪记录而萌生死志想要挟持人质同归于尽的失足大学生,和一个进过上百次看守所早已不在乎前途名声的惯犯,都责骂劝说得跪地悔过,失声痛哭。

    那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他究竟是抚平了扭曲的人性,还是挽救了沦丧的道德?请让我们先看一段案情回放——”

    这番话,立刻把所有观众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被吸引了过去:“诶?今天居然是一档专题么?莫非是发生了什么很重大的事情,居然一条要闻带解读带访谈,就要做半个钟头?”

    那些关心社会治安、失足人群改造问题的官员和砖家,但凡听到了刚才的介绍,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耳朵都要竖到头顶了。

    节目里,首先出场介绍案情的,是看守所人员,乃至警方先派去、后来惨遭陪衬的谈判专家。

    这些人从各种角度纷纷证明了当时情况的危急;两名嫌疑人一个如何如何的悍不畏死,只求同归于尽;另一个如何死猪不怕开水烫,油盐不进。

    似乎哪怕是佛祖亲自临凡度化,都不能劝转这种极端-分子。

    案情介绍之后,画风一转,讲到了金陵师大法援中心这帮人提供的谈判帮助,以及对嫌疑人的劝说。

    冯见雄层层推进、排山倒海、高屋建瓴的立论,被精修排序,一字不漏地放了出来。

    和文盲惯犯说话时的深入浅出、毫无术语。到和大学生失足犯、研究生记者说话时的理论深度层层高深,去肉见骨。最后融会贯通,雅俗共赏,立意高远,展望宏达。

    当然,这番话要是仅仅只是说得天花乱坠,摆在这个鸡汤泛滥、砖家公信力遭到普遍质疑的时代,那也是很难让人真正去相信的。

    最多也就是动摇性地共鸣那么一下下,然后就有各种“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中国人”的刁民反思拷问自己,逼着自己不要相信冯见雄的话。

    但问题是,冯见雄不仅仅是靠道理看上去很对。

    电视镜头里,失足大学生和死皮赖脸惯犯从头到尾的表情变化,从激动、从无所谓,到跪下自扇耳光痛哭流涕痛改前非,那镜头效果可就太震撼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可是华夏千年以来形成的惯性思维!

    居然有人面对持刀凶顽之人,和生死荣辱无所谓的疲货,光靠三寸不烂之舌,说得人以礼来降的?

    握草,文明基本法呢?

    然而,更让人震惊的还在后面。

    在女记者权此芳的捧哏追问下,冯见雄居然还说出了一大段足以指导人类社会前进、预言“自由法益和效率法益在未来科技加持下如何博弈”的言论,教导人类在未来如何更好的“给犯过错的人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个额逼格可就高了。

    佛祖也不过说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论语也不过说一句“朝闻道,夕可死矣。”

    上帝也不过说一句“早上来牧羊的可以得到XXX,中午来牧羊的也能得到XXX,快下班才来牧羊的也能得到XXX……”

    冯见雄可是实实在在给出了具体解决方案的!

    ……

    “咯噔。”

    龚院长的家里,老院长本来还在边吃晚饭边看,看到激动之处猛地就蹦起来,把椅子摇得不堪重负地作响。一边看还一边忍不住搓手,想起一个下属就胡乱拨电话。

    “小刘,我!上电视那个冯见雄,是不就是你们专业那个?你没看?!还不快去看!五分钟后给我回电话!”

    龚院长放下电话,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热切——至少,他兼任学界职务以来,从来还没有对学术这么上心过。

    虽然,冯见雄在电视里说过的话,没有任何一句是跟司法实务有关的——最多只是一些涉及法理学的“清谈”。

    但是谁都知道,这种讨论“如何给犯罪人员改过自新之路”的话题,还能言之凿凿给出干货、给出技术与政法相结合解决方案的成果,有多么重要。

    朝廷讨论如何构建“和谐社会”,给人自新之路,难道还不够和谐么?

    当然了,龚院长这种人老成精的人,也知道冯见雄所言,当初多半只是为了临时起意治病救人、挽回眼前那俩亡命徒和厚颜贼。

    在龚院长看来,即使技术上的困难解决了,冯见雄的预言只怕没个一代人时间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原因无他,政治上的阻力和既得利益的阻力太大了。

    国内人口这么多,体面职位ji就业竞争压力这么大,谁都不希望有资格的人变得更多更拥堵。

    正如当年婚前非处女不用浸猪笼的时候,也并不是所有女人都欢欣鼓舞的——如今很多女人在叫嚣,让男人不许歧视婚前非处女。但如果真去一个个尽调,就会发现女人里面也有相当一部分不希望那样。或许,就有一些长得丑一点、也没什么手腕的女子,她们只剩一个要高价的资本,那就是她们婚前是处女。如果在男人心里平权了,她们岂不是要多无数“肮脏”的竞争对手?

    从未信用卡违约的人,不希望给违约过的人机会。从未犯罪过的公务员考试考生,也不希望给有过犯罪记录的人参考资格。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些人为了获得考公务员的资格,控制压抑着自己的人性,让自己上半辈子不敢犯罪,直到挤进公务员队伍。如果某一天突然说不看这个了,岂不是这些人上半辈子的从良都白从了?

    看不懂这一点的,想想看罗马帝国时,卡拉卡拉皇帝给行省人“普发公民权”时,那些已经为争取罗马公民权而奋斗了半辈子的“准罗马人”是怎么反抗的,就知道了。

    所以,他倒也不至于高估冯见雄今天言论的价值。

    主要的价值,依然是在学术、技术领域。而不是政法领域。

    ……

    龚院长所料,基本不差。

    所以当天晚上,省委的李书记只是在身边秘书、内参的提醒下看了后半段节目,然后口头批示了一下对这种尝试的表扬,就没有更多实际行动了。

    司法和公安系统的市局、省厅系统官员,也只是私下里类似地在理论上表达了“值得讨论”,也没了下文。

    真正激起了产业界兴趣和化学反应的时刻,发生在节目即将结束的时候。

    在江南省隔壁的吴越省,大多数人都是没有看江南卫视的习惯的。

    可是因为今晚的节目太过标新立异,太有戏剧性。短短半个小时内,无数电话口耳相传,让一些产业界的大佬注意到了这一点。

    首先是黄易的丁老板,随后是阿狸的马风,最后是远在京城的小米科技雷总。

    雷总是被手下秘书通知后,临时中断研发会议,跑回自己办公室看电视的。他重点看了“区块链技术和个人行为大数据”这些概念,一边看,一边就想到了自己公司去年才推出的智能手环。旋即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把手环升级为更智能产品的念头。

    马风则是在被自己的COO告知“有人在电视上讨论支付宝的信用分系统”后,阒然而惊,连忙开电视看的。

    大佬手下的秘书,办事效率自然也都是很高的。就在马总看电视的当口,发言人的相关信息已经搜集得无比全面,冯见雄在法务圈子里做过些啥,事无巨细都摆在了各位大佬的案头。

    “一个才涉足法律和商业资讯界一年的新人?还是个在校大学生?已经发表多篇《法学研究》论文,影响了两项国家修法进程?

    还通过和沪江锦天成律师事务所和黔贵L干妈公司的知识产权合作,累计净赚2000万?

    博客大V,拥有15万粉丝,且学术界话题度非常高。金陵师范大学辩论队队长,带领校队取得了历史性突破成绩。央视明晚将会转播其与金陵大学代表队的比赛?呵呵,还真是三教九流,来者不拒。”

    一条条,一项项,勾勒出一个飞速崛起的口才怪杰。

    马风看完之后,闭目想了一会儿,暗忖:“这天下,怕不是又要出世一个老刘那样的大律师了吧。”

    他拿起手机,给手下兄弟打了个电话:“老蔡啊,你跟小卫合计一下,那个‘芝麻信用’的东西,技术上、财务上,几年内有可能。对,我说的只是可能,别往心里去。”

第54章 人畜无害

    同夜,八点半。

    场外暗流涌动,冯见雄的知名度和博客粉丝数在电视节目和大佬口口相传的推波助澜下,疯狂地暴涨着。

    金陵大学礼堂内,冯见雄还在气定神闲地和对手打嘴仗。

    因为场外的消息不可能传进来,所以他对面那些主场作战的对手,也还没来得及充分认识到敌人的强大。

    如前所述,今夜的辩题是“智能手机的出现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看上去还比较开放,可以回旋发挥的余地也更大。

    辩题正反方间的不公平程度,也较去年国际大专辩论赛B组决赛的“手机科技的进步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要稍轻一些。

    不过总的来说,还是正方先天有点优势——毕竟,每一次科技进步,在观众和评委眼里,总是利大于弊的概率比较大。

    这进一步助长了金陵大学代表队的预设心理优势。

    今夜的金陵大学代表队构成,是两男两女,跟冯见雄这边搭配比例倒是相近——历史上90年金陵大学夺得世界亚军的时候,可是派出过4名队员纯女生的组合,可见金大校风一贯也是侧重于使用妹子的。

    不过妹子一多,技术特点难免倾向于“计划辩论”。也就是台风、语调、肢体语言、节奏这些都掌握得妙到毫巅,但一旦辩论计划被敌方打乱,随机应变堵漏方面就略显生硬。甚至会回避问题、反反复复万金油式强调。

    这并不是歧视妹子,只是金大的培养和挑人风格如此。

    “这就是拿过世界亚军的大学么?终于遇到第一个世界级的强敌了。”在开始立论之前,金陵师大这边除了冯见雄以外,其余三个妹子此时此刻内心皆是如此有些小激动。

    虽然,对方只是十几年前拿过世界亚军,如今的实力也就国内前五而已。但能够有机会吊打世界级对手,哪怕是已经过气的,终究很让人振奋。

    众人思绪纷飞之间,金陵队一辩乔芷娅已经款款地站了起来,开始了开场陈词。

    乔芷娅的内心,还是非常自信的。

    “尊敬的主持人、评委,各位观众,大家好……众所周知,智能手机的出现,让人类的生活越来越便利,内容传媒越来越丰富……”

    “……智能手机的出现,还让人类之间的通讯、交流更加密切、方便、即时。使空间、距离和时间不再成为阻挠人类沟通的障碍……”

    “……最后,智能手机也推动了一大批基础的应用型科技研究得到落地,促进‘产学研一体’的深化,让更多实验室里的科技得到现实的商业场景,进一步促进了社会就业、科技进步、产业发展……”

    三分钟,一秒不多一秒不少,语调抑扬顿挫节奏张弛有度,一切都刚刚好。立论的整体,和去年的国际大赛基本上没什么区别,骨架脉络非常相似,只是修辞和例子换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无非是对敌方的“预防性立论定义堵漏”不是很严密——也就是说,因为金陵队中没有重生者,所以没法精确地事先“预料”到冯见雄会让南筱袅如何在立论中下定义陷阱。

    当然,不严密归不严密,这方面的尝试还是做了的。

    乔芷娅的“预防性堵漏”是这么说的:“另外,或许有些人会说手机的出现会让人减少面对面沟通,淡薄人情味,以及过度使用手机带来种种职业病、身体损害。但我们必须指出:那只是目前的手机科技还不够发达导致的。

    未来随着传感器技术的进步,推送机制的改良,人体工学设计和显示技术的迭代,我们完全可以彻底解决这些瑕疵。因此,智能手机的出现绝对是利大于弊。”

    所有内行的评委和观众,都可以清晰地发现,这番话主要是根据对去年国际大赛复盘的经验,预先反驳“智能手机的出现减少了面对面的交流、让世界更加冷漠、让大家注意力更加不集中”这几个点——因为去年京城语言学院输给韩国外国语大学的时候,就是这么反驳的。所以金陵队今天显然是猜测师大队也会在这个点进攻。

    “虽然有点保守,四平八稳,观赏性不足,但总算是中规中矩。像是拆熟了的套路。”

    场内五名评委,有的微微点头,有的面露思索。也有个别要求特别高、特别挑剔的,只顾皱着眉头挑错处。

    比赛到了这个阶段,能来担当评委,的基本上都是社会知名文化人了,比如有北外的对外汉语系名师王教授,还有国内诗人俞秋雨,还有一个央视的语言类节目编导罗胖子,等等。

    ……

    “不要紧张,金陵大学的辩论队早就过了巅峰期了。他们也就精确性上做得比较好,创意根本不足为惧。”

    师大队这边,南筱袅默念了一番冯见雄赛前安慰的话,看了一眼自己刚刚改好的提纲,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大家好,陈述我方观点之前,我想先说几句惭愧的话——刚才听了对方辩友的开场陈词,我不禁产生了一个错觉,还以为我方今天准备错了辩题。后来反复看了好几次电子屏上的字幕,才敢确信自己没弄错。

    我们今天要辩的是什么?是‘智能手机的出现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所以这根‘手机技术进步’的利弊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我们当然知道手机是个好东西,它方便了沟通、加深了交流、推动了经济、促进了科技应用。我们也知道手机技术的进步,一定可以让这些方便、促进更加深入——但是!这一切的一切的好处,都是手机本身进步过程中就带来的好处!和手机是不是‘智能’没有关系!

    所以,请对方辩友不要把非智能手机就已经有的好处,或者说所有手机都有的‘共性’好处,强行贴金给‘智能手机’出现这一事件!

    因此,我方认为,要讨论今天这个辩题,就必须首先对‘智能手机’进行严格的定义和界定。

    众所周知,目前世界上已经出现了‘智能手机’的概念,是一小撮大洋彼岸的米国电子产品企业,比如苹果公司定义的,他们也拿出了展示机,确切地说,就是IPHONE。

    因此,我们认为今天辩题的讨论范围,就应该是指符合IPHONE等产品技术定义的‘智能手机’、与传统手机之间相比;两者之间这部分技术差异化的设定,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而不等简单等同于‘未来手机和古代手机相比,其对人类的帮助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智能手机’只是目前出现的这一代尝试性的产品,没有资格等同于‘未来手机’,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人们就会发现这一代产品仅仅是人类需求的一次失败试错,很快被滚滚向前的历史车轮碾碎也未可知……”

    足足五六百字的开场白,饶是南筱袅早有准备,加快了语速,也足足花掉了一分钟。

    也就是说,师大队这边,只有2分钟的时间陈述己方的干货了,而第1分钟完全是用在嘲讽和限缩对手上。

    幸好,冯见雄和队友们讨论时,就注意到了第一部分的重要性,所以压缩了后面的干货,时间倒也堪堪够用。

    而评委们一开始无精打采的表情,也终于被激活了,互相之间投去探询的目光,似乎觉得场面变得英翠丝汀起来。

    “有想法,看来在定义战环节,师大比金陵更加动了脑子。硬生生把题目从‘现有手机和未来手机’之间的PK,拉回限缩到‘现有手机和IPHONE类手机’之间的利弊。这样辩题才有得发挥嘛!”王教授内心如是暗忖。

    “这样一来,只要证明IPHONE及其仿款是个死垃圾,比赛就有希望了。”罗胖子的嘴角,露出了玩味的因翠丝汀表情。

    当然,这样的话题割裂术,也不免在某些特定情况下起到反作用,比如某陈姓女作家评委就面露不屑,心说:“IPHONE这么漂亮的全面屏手机,也是你们能黑的?老娘出来之后第一时间买一个!”

    她作为女人,天生有点颜控属性,对于手机也总觉得长得好是王道,功能不重要。此前看了乔狗的发布会,就觉得IPHONE不错,所以先入为主对师大队就没了好印象。

    凡是有利必有弊,这也是难免的。

    在众人期待的氛围下,南筱袅顺利把后续部分的开场陈词说完,大致的内容无非是如下几点:

    “……所以,我方从未说过手机科技进步不好,也未说过手机不好。但我们也可以看到,在智能手机出现之前,因为手机功能的限制、手机能耗普遍较低,使用寿命和稳定性也较高,因此更新换代比较慢,产生电子垃圾等环境压力的频次也就较低。

    而IPHONE为代表的全面屏智能手机出现之后,一方面我们完全可以预测到因为其功能和支持的软件数量的爆炸,必然导致手机CPU、内存和各项硬件指标在手机推出后就快速落后,因此曾经三年、五年换一台手机的人,也会被逼得两年、甚至一年就换一部手机。这无形当中造成了巨大的社会浪费和因电子垃圾造成的环境污染——

    另一方面,众所周知,同样因为全面屏和高处理功率芯片的智能机在能耗方面远超传统手机,事实上超过了现阶段电池技术的物理瓶颈,形成了短板。而人类在电池技术领域的基础科学并不能在智能手机出现的这短短几年里就获得突破——因此,要在眼下这个时代就强推智能手机,就必然带来电池疯狂、极限做大,安全性逼近临界点。

    我们完全可以预见到,未来智能手机的电池爆炸、充电使用中自燃的情况,肯定会相较于传统手机大幅攀升,对使用者的人身财产安全构成威胁。这都是‘智能手机’这种形态在配套物理硬件技术没跟上时,强行大**跃**进带来的弊端。

    另外,根据相应的心理学研究,全面屏形式的智能手机出现,会进一步加剧人类的手机成瘾和依赖性,并且降低人的自由意志实践能力和自控力。这些都是智能手机带来的社会危害……”

    ——

    PS:上面已经三千字了,后面这段尽量缩减确保总数不到4000字。

    这段话本来想写到作者的话里面,但是写不下。

    昨天的章节之后,有一票“直女”就私信开喷了:说我昨天的情节拿“处女”问题来举例说明“偶尔失足破罐破摔”问题,是侮辱女性。

    我只能在这里对所有人正告反驳:

    首先,我从来没说过女生婚前不是处女就应该被鄙视区别对待(稍微用脑子想一想,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内心真有处女情结,但以我这种说话滴水不漏的喷子水平,会犯这种授人以柄的低级错误吗?)

    所以,昨天那段话,只是为了举例,恰好用一用,明眼人都能读懂那背后的逻辑。那只是在强调“不要用非黑即白的高压线去判断一个人”,要有更多人性化的统计维度,有血有肉地看人。

    那么,关于婚前性,众所周知这是一个越来越自由的时代,不应该妨碍每个人的自由。

    如果非要我表达个人观点的话,我觉得只能是“坦坦荡荡,活出真我”。

    喜欢多玩玩的可以去多玩玩,喜欢传统一点的可以传统一点,大家各自互不干涉,勇于表达就好。

    唯一可鄙的,估计只是欺骗和背叛自己三观的人。

    如今社会这么开放了,国内不在乎自己老婆历史的男人,不敢说一个亿吧,五千万我估计还是有的。所以那些历史比较复杂的女生,其实并不存在“嫁不出去”的问题,坦荡自我不好么?

第55章 犀利交火

    “荒谬!不过好狡猾!”乔芷娅看着对面的南筱袅把她的开场陈词精确解剖驳斥,还加上了一堆反击的歪理,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这帮人到底在说些什么?攻击点都好偏门。”金陵队头号主力、即将开始交叉询问的二辩孟大拿面色严肃,有一种有劲儿没处使的微妙不爽,“不是应该主打强调‘手机越来越智能之后,安全性下降,隐私更容易泄漏,或者诸如‘未来手机也能支付宝付钱的话,钱也更容易被偷’么?”

    他脑中预想到的这些“智能手机的危害”观点,毫无疑问当然是去年京城语言大学代表队那帮低能老外曾经用过的。

    如果师大今天也从隐私、安全、辐射这些点主攻,那毫无疑问就是送人头了。

    金陵队可以轻而易举地用“这些问题正好说明了手机科技还不够进步,未来科技进一步改良之后,就会更安全、更隐私、辐射更少”这个万金油论点秒杀。

    然而很显然,冯见雄带领的师大队,彻底换了一批进攻角度,虽然每一点陈述的“弊”都不是很严重,但每个都非常刁钻,很难反驳,真被集腋成裘起来,也够人喝一壶的。

    “不行,按照这个发展,赛前写的总结陈词中相当一部分要删掉用不上了,这可怎么办?总共4分钟呢,临场根本凑不出这么多废话呀,算了,只能填一步看一步了。”四辩田纳茜只能是埋头奋笔疾书,一边和身边的队友罗里达窃窃讨论。

    田纳茜还在那儿改提纲,她的队友孟大拿已经略微理清思路,开始反驳南筱袅刚才的开场陈词了。

    “……对方辩友刚才口口声声说智能手机的出现导致手机的更新换代加快、硬件浪费严重。但这不正是从另一方面说明了智能手机这种形式出现之后,促进了手机以及其他相关科技的进步么?

    正是因为技术更新迭代快,才会导致旧的智能手机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落后,不能适应新应用软件的需求,从而不得不升级。所以对方辩友所说的‘智能手机导致浪费和环境污染加重’是否成立,是有待商榷的。即使成立,我们也认为这种小弊和促进科技进步的整体大利相比,是微不足道的——今天的辩题,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所以有弊并不可怕,只要瑕不掩瑜……”

    “……其次,对方辩友提到了电池技术的短板瓶颈和智能手机能耗需求的矛盾,有可能导致厂商为了争夺市场把电池尽量做大、做得容易充电,甚至产生自燃和爆炸的危险——且不说这方面我们目前没有看到实打实的证据,只有对方辩友的一面之词。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即使智能手机带来了能耗矛盾,不也是在促进电池技术的发展、鞭策电池研发厂商的进步么?这一切,都只是发展过程中的问题,最终也可以被技术发展所解决,因此完全不是什么大的弊端。

    倒是对方辩友始终蝇营狗苟抓住这些小的技术细节不放,宁可放缓技术的进步,压抑人类的需求,那才叫因噎废食——如果每一种需求都要非常成熟才能被提出来,那我们倒退到计划经济时代好了,计划经济永远没有标新立异奇思妙想的新需求,但社会也会回到一片死气沉沉。难道对方辩友就是想否定改开二十余年来的辉煌成果,开历史的倒车么!”

    孟大拿不愧是金陵大学头号主力,拥有了全队当中仅有的优异随机应变能力。

    饶是南筱袅此前的进攻角度非常刁钻,也被他略加“乾坤大挪移”,把赛前准备的干货稍微处理一下,便一个萝卜一个坑地填了南筱袅进攻的三个坑。

    “啪啪啪~”满场的掌声,潮起潮落,足足响了十几次,显然都觉得这段反驳着实精彩有力。

    观众们的热烈掌声,显然给了孟大拿颇多自矜。

    填完坑之后,他也不忘乘胜追击,把自己这一方压抑了好久的、因为对方没进攻而没能拿来用的素材,也挑了几个点改头换面一下,作为废物利用补充了上去。

    “……好,至此,我方已经陈述完了我们之所以认为对方辩友刚才提到的‘小弊’不足一提的原因。现在,我们再来说说对方辩友管窥蠡测、因为回避这些小弊而放弃的大利。

    对方辩友口口声声说智能手机系统不稳定、不必要的功能太多、更容易泄露隐私不安全。那我不禁要说了:电脑还会死机呢,还是退回笔算甚至珠算好了,那个最稳定,最可靠。只要接触现代通讯科技,就有泄露隐私的安全。对方辩友把所有电子产品统统扔了回去过山顶洞人的生活好了……”

    洋洋洒洒一番攻击,让在场的观众们听得频频鼓掌。

    不过,专业评委们的反应,倒是反而不如他前半段发言时那么殷切。

    “吃相有点难看了,刚才师大那边也没这个意思。这完全是把对方的观点往前再多拖一步,然后预防性吊打么。”央视的罗胖子内心颇为清楚,不由哂笑。

    “应该是赛前准备了一大段,浪费了又可惜,所以故意歪曲对方的言论凑数。不过这也没什么,前半段反驳还是有力的,而且是正面回应。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两个人发言完,金陵队都没人对‘IPHONE及其仿款不好就等于智能手机不好’这个反方坚持的定义点提出相反立场。不过也可能是谁都不清楚未来科技的范畴分野,这方面想也提不出不同的、精确的定义。”知名诗人评委俞秋雨如是想。

    ……

    “下面,有请反方二辩,冯见雄同学,对正方的攻辩言论进行交叉反驳。”

    冯见雄起身时,场内的观众几乎是一边倒地倾向于对方、也就是金陵大学代表队。

    毕竟,孟大拿的反驳非常精彩,而且大学生都是年轻人,哪个不喜欢前沿新科技?“凡是科技进步带来的新东西,肯定都是好的”这个朴素的观念,在学生们脑子里也是根深蒂固的。

    所以,哪怕南筱袅和孟大拿的口才打个平手,场内的人气也会倾向于正方。

    “只能看小雄的了,要是他搞不定,靠我们赛前准备的提纲,我也没戏了吧。”三辩田海茉和冯见雄位置相邻。看着队友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有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

    不管是谁,被敌方贴上了“反对科技进步”的标签,那后续辩论起来都是很难受的。这种常识,田海茉作为一个三年多辩论资历的老手,又怎么会不知道?

    冯见雄捋了一下前额的头发,在万众瞩目中,施施然地开口了:

    “我不知道对方辩友是不是提前准备好了一切,然后在攻辩环节的最后,发现没话可说只能照本宣科的——居然反反复复拿那些‘既然担心新科技带来不稳定和隐私泄漏,那就回到远古生活好了’这种陈词滥调,来进行不存在的反驳。

    我方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使用新科技产品、不要拥抱技术进步了?真理往前一步,往往就会变成荒谬,把对方的观点进行错误的、扩大化的概括,强行拖前一步,然后反驳,那不是在反驳空气吗?

    在此,我不得不提醒请对方辩友,和在场的评委、观众们注意:我方从来没有说过新电子产品和技术带来的便利功能,人类不该去追求。

    我们只是说,人类可以反思一下:这些功能用什么硬件去实现会更好呢?‘是不是非用手机去实现呢?这是值得商榷的。

    人类当然需要多媒体的服务,需要看视频、听音乐、打游戏、灵活办公……但如果人类可以用台式机或者笔记本电脑来处理这些需求,或者对PC电脑进行进一步的升级换代来解决现有的隐痛点,那么对社会和环境的压力,自然会比依赖智能手机更友好。

    至少,PC电脑对电池技术的‘铤而走险’没那么严重。同时,大家用过PC电脑的人都知道,我们配电脑的时候,一旦发现电脑落后了,可以在组装时多插一根内存条,显卡性能不能支持最新游戏了,可以只换一块显卡。其他CPU、硬盘,等等,也都是可以DIY模块化替换的。

    因此,那种产品显然造成的社会浪费和电子垃圾环境污染要比IPHONE模式的智能手机轻得多。由此导致的社会攀比问题也会少得多。当然,未来有些公司——比如有可能是谷歌——会推出新一代的手机,也可以和电脑一样DIY,模块化升级,降低社会浪费和环境污染。

    但是,请注意:这种设想中的产品如果出现,它已经不能被定义为‘智能手机’了。我们说过,今天辩题讨论的‘智能手机’,就是特指目前这一代、以苹果公司为首定义出来的这一模式垃圾。

    同理,电池技术也是一样。未来电池技术或许真的可以有重大突破,达到可以让轻便便携式设备也兼顾续航、安全和性能,但或许那时‘智能手机’这种产品形态已经被淘汰了。

    我们从来没有反对过手机科技,我们也从来没有反对过技术进步。我们只是说,乔不死在配套基础科技还不成熟的情况下,为了满足消费主义的难填欲壑,而构造出了一种明明可以用其他模式硬件替代的产品……”

第56章 柳叶刀

    “乔布斯这么拉风这么有个性的人,居然被他说得如此卑鄙无耻!不可饶恕!”随着冯见雄讲话完毕,金陵队最无脑的辩手乔芷娅内心燃起了熊熊怒火,只可惜她作为一辩,暂时没有发言的机会。

    “好难受的打法!这家伙怎么能把那些细节的蝇营狗苟说得那么大义凛然,还好像每一个细节弊端都有多大危害似的?但偏偏又找不到攻击点反驳,好憋屈啊!”头号主力孟大拿内心郁结,很想找个沙包痛快暴捶一顿发泄一番,却有劲儿没处使。

    随后,双方三辩罗里达和田海茉的交叉攻辩交锋,也在差不多的战术氛围下走完。

    虽然田海茉口才相对冯见雄较弱,以至于没能在这个环节继续拉开分差。但金陵大学这边有劲使不出的难受,丝毫没有稍减。

    熬过了这痛苦的七八分钟之后,比赛终于进入了自由辩论环节——根据规则,进入自由辩论阶段之后,就不用一对一地正面回答对方的难题了。

    很多时候,那些思路不够开阔,也太敢正面交锋的队伍,进入自由辩论环节后就喜欢才用“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的战术。遇到对方的问题回答不出来,就立刻转移话题。

    金陵大学这边,憋了好久、最擅长唱高调的一辩乔芷娅和四辩田纳茜,见主力孟大拿似乎还在思索,都迫不及待地开口用大义名分先撑场子,免得冷场。

    这也不怪她们冲动,实在是冯见雄的打法,把她们太多太多赛前准备的“智能手机的好处”论据给废掉了。如果不说这些,她们就没东西可说,也撑不满比赛发言时间了。

    为什么要在敌人的主场作战?当然要把赛场拉回来。

    这就是金陵大学这几名女生的朴素想法。

    “今天对方辩友始终在蝇营狗苟地谈智能手机那些技术细节上的瑕疵,什么因为对电池要求高,有可能逼得厂商铤而走险设计,留下安全隐患。什么因为更智能了所以安全和隐私泄漏风险提升——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不上道的小毛病?

    我们今天要谈的是利大于弊!而不是完全没有弊!对方辩友口口声声谈风险,能举出一些实例证明有哪儿因为智能手机电池爆炸炸死人或者引发火灾了么?或者安全泄漏造成多重大的损失了么?”

    “而相比于智能手机可以实现的那么多功能、用处、便利。相比于这些让全社会运行更加高效的大利而言,对方辩友说的那些小弊简直微不足道!所以,对方辩友能不能大气一点,谈谈全局,谈谈宏观,不要蜀犬吠日、坐井观天!”

    两个妹子一唱一和,中间夹杂着师大队这边虞美琴略做抵抗、给冯见雄打个时间差缓口气。短短两分钟之内,场内不明真相的外行群众们,就颇有几成被金陵大学这边的“宏观大气”给动摇了。

    当然,专业评委不在此列。

    全部五名评委里,至少有四位非常清晰地认识到了冯见雄打法的严密和优秀。

    “冯氏的打法,关键就在于‘比较优势’这四个字,实在是扣得妙到毫巅,又让人难以反驳。估计马上他就要犀利反击了。”诗人俞秋雨等评委如是想着。

    果不其然,在通过虞美琴争取了一些时间后,捋清了对方攻击点的冯见雄,再次火力全开:

    “我不得不正告对方辩友:一切不从比较优势着眼、空谈某事物好处的辩词,都是耍流氓。所以对方辩友刚才口口声声地重复和感情渲染,在我看来根本毫无意义。

    一个贪WU犯也有可能工作中为民干过实事,虽然他的动机可能只是好大喜功。

    一个**犯也有可能对朋友特别仗义,生活中是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三观的家伙,所以才做出如此轻率的兽行。

    一个抢劫犯、盗窃犯,可能同时是个孝子,因为没本事又要养活父母妻儿才作案。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难道就能说明这些人不是一个坏人了么?他们对社会就不是‘弊大于利’了么?显然不能!

    那为什么我们可以作出如此判断?

    正是因为这些犯人行的小恩小惠、所做的贡献,或许在‘量’上,不能说是微不足道,但在‘质’上,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些贡献,社会上其他大多数人也可以做到,所以这些微薄的优点并不是他们独有的。

    而他们带来的社会危害,却是只有极少数人才会去做的,因此这些人才被判定为弊大于利,必须严惩。

    今天,对方辩友口口声声拿着赛前准备的提纲,想给我们画大饼、描绘美好前景、宏阔蓝图。

    可是我方也已经一再强调了——智能手机虽然确实可以做这么多事情,提供这么多便利,但扪心自问这些事情都是‘只有’智能手机能做、独此一家别无分店的吗?如果传统手机加电脑也能做其中绝大部分的事情,那么这些重合的部分就不该算在智能手机对社会的‘利’上。

    当然,我们都是讲道理的,将心比心,如果刚才我方提出的那些‘智能手机之害’里面,有其中一点或者某几点,对方辩友能够说出‘这不仅仅是智能手机之害,传统手机也有,或者个人电脑也有,那我们也会虚心接受的啊’——但是,有么?至今为止我没有看到对方辩友举出任何一例这种情况。我一直很期待你们能找出来,让真理越辩越明。”

    狠狠一击耳光,把所有唱高调和稀泥的战术,统统打回原形,形如赤裸。

    金陵大学的四名队员,顿时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这个辩题,一下子被从排比式打排炮比嗓门比唱高调的模式,变成了近身缠斗,手术刀式的精确打击。

    而这恰恰是金陵大学队十五年来的弱项——看过金陵大学风格的,都知道这支队伍是很喜欢层层递进打排炮,假装格局宏大,站在鸿观的制高点上俯视敌人。

    但冯见雄的战术,偏偏用一个精准而死咬七寸的妙招,把战斗拉回了“比较优势”的细账上来——

    你们要唱高调讲大势?讲个屁啊!你们说的智能手机的好处,哥都承认了呀!但这些论据,和弊大于利还是利大于弊的判断,并没有直接因果关系啊!

    哥只咬死一点:那就是这些好处并非智能手机一家独有,而哥刚才深思熟虑预作准备的那些坏处,却可以保证是智能手机一家独享。

    作为法学生,从来都有一种素养。

    那就是看问题的时候,要从“首先,主观上有XXX的动机。其次,客观上实施了XXX的行为。再次,且从结果上来看,造成了XXX的危害事实。最后,XXX的行为与XXX的危害事实之间存在直接因果关系”这个四段论严密推导。

    要干死对手,从来不需要在四个点上都平均地取得突破。

    只要从一个点,认准要害,迅猛一击,彻底打死,永不翻身。

    就像一把直击命门的柳叶刀,血未见,敌已亡。

    这就让金陵大学很难受了。

    当然,如果有人可以站在上帝视角俯瞰众生,也能看出来这场比赛胜负还有可为。

    因为智能手机确实在“利”方面,有很多传统手机、PC电脑,甚至两者接合起来都做不到的独门好处。

    甚至于,懂行的人还能提“因为智能手机是使用带个人身份识别的智能终端来做原本由PC完成的操作,所以智能手机可以有助于人类发展基于个人偏好的内容推送型人工智能技术,对人类科技进步有重大意义”这种好处。

    这一点,如果可以提出来,绝对算是“目前阶段智能手机独此一家所有的好处,不能被其他任何硬件模式替代”。

    同样的例子,起码还有十几个可以说。要是全部拿来说事儿,把比赛翻盘回来也是完全做得到的。

    可惜,问题在于金陵师大的四名队员,都是文科生。

    他们对前沿科技的掌握,简直是匮乏的可怜。

    在比赛之前,这些人就是打定了主意放排炮唱高调的,就技术发展的路径细节扒进泥坑阵地战,他们压根儿想都没想过。

    要他们去谈“为什么某些人工智能只有依赖智能化的手机才能快速发展”这种硬科幻辩题,他们只能是惨然徒劳地悲呼:“臣妾做不到啊!”

    所以,“智能手机独有之利”这个进攻性战场,就几乎是被金陵大学队全盘放弃了。

    剩下的,也只能是在“智能手机独有之弊”这个防御性战场上,对师大队提出的一个个点进行节节抵抗,试图找出“这些弊并不够独”。

    金陵大学四名队员,全部在期待着头号主力、号称全校最有急智最能随机应变的孟大拿拿出一些惊世骇俗的反驳来。

    可惜,他也做不到。

    对手的布局,太过滴水不漏了。

    “电池技术瓶颈带来的技术安全风险?貌似传统手机和PC电脑都不存在这个问题……”

    “不能模块化组装、升级,导致一旦过时必须每年换新手机、快速整机更新迭代浪费?貌似PC和传统手机也不存在这个问题……”

    一个又一个的点,在短暂的抵抗后,即被放弃,没有任何一个点的交锋次数能够叠到三轮。

    评委们的计分板上,刷刷刷地运笔如飞,记录着师大队一个个的得分点,和金陵大学队一个个的失分点。

    “怎么可能?对方怎么会这么强?有这种才华干嘛还去考师大那种辣鸡学校?师大肯定作弊了!不会是拿了巨额的入学奖学金,去诱使贫寒的天才放弃名校读烂校吧?肯定是这样!”金陵大学的四名队员,脑海中始终萦绕着这种想法,挥之不去。

第57章 反抗越激烈才越有趣

    “我……我们不承认!或许前面几点你们说的是对的,但是这个‘智能手机’带来人类自由意志的弱化,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谁说‘危害用户身体健康’和‘注意力、自控力下降、成瘾’问题也是智能手机独有的危害?这明明是错的!我用电脑打魔兽世界的时候也会沉迷、成瘾,对自控力和专注力的危害绝对不比将来用智能手机小!再说了手机上那点破游戏怎么可能有电脑上的好玩?即使按照对方辩友划定的‘只有智能手机才有的危害’范围,这几条也绝对不算!”

    金陵大学代表队的四名队员,此起彼伏,进行着最后的节节抵抗。

    连“我自己玩魔兽世界也会上瘾、也该被电,我没用智能手机之前已经意志力低下、注意力没法集中”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要是被不在现场,或者是虽然在场、但前半场思想开小差的听众们,断章取义地单独听这几句话;那么,把金陵队的某些辩手想象成“沉迷网络该被电”的渣宅,只怕也是不冤的。

    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金陵队已经是理屈词穷,完全被对方牵着走,只能是一个点一个点地节节抵抗、锱铢必较,以求换一个“这一点也不能算是智能手机独有之弊”的局面。

    如果不是对手的招牌太渣,让人不齿于输给他们,金陵大学此刻已经投降了——比如,要是今天是决赛,对面遇到的是复旦,那么说到这个份儿上,消极抵抗也不丢人了。

    无奈的是,对面的偏偏是师大,让人不得不为了尊严死扛到底。

    “咱可是全国前五的名校!要是输给那种全国前50都不一定排得进的211野鸡渣滓,将来还怎么在金陵学界混?!一定要死扛到底!”

    这,就是他们此刻的内心写照。

    可惜,这番抵抗,只是让这场**变得更有对抗观赏性而已,并不能起到其他作用。

    一个个的点,都被冯见雄这一方攻破,最后在总结陈词阶段,彻底从细流汇集成江海,沛然莫能御之。

    ……

    终于到总结陈词阶段了。

    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虞美琴,潇洒地站起来,拿出了那份她临场千锤百炼、针对性优化之后的提纲,仪态万方地层层推进起来。

    她的内心,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宁静。

    “……综上所述,我们说智能手机带来了上述这么多弊端,而且这些弊端都是智能手机所独有的.传统手机、PC电脑和其他目前已有的、未来将有的电子产品,或者在模式上,或者在程度上,在这些危害方面都不如智能手机这么恶劣。

    同时,在前面的比赛中,我们也很高兴看到对方辩友就电池安全、隐私泄漏、社会浪费、环境污染等智能手机独有弊端方面,已经和我方达成共识、放弃抵抗。

    因此,最后我将重点陈述另外几个刚才对方还一直觉得有疑问的智能手机独有弊端。

    首先,就是IPHONE为代表的新一代智能手机,对用户人身健康和心理素质的危害。

    对方辩友一直强调电脑也会成瘾、长期使用电脑和传统手机也会危害健康,所以他们坚持认为这不能算‘智能手机独有的、古无今有的危害’。

    但是,他们却没有看到用电脑时,用户普遍还需要用户正襟危坐、坐有坐相地使用。而智能手机的出现,却独有地把各种娱乐消遣懒散场景扩大到了躺在床上、摊在沙发上。可以预见因为使用智能手机而带来的脊柱侧弯、肩周炎等骨骼疾病未来必然会不可胜数。

    而且众所周知,我们从上小学时就知道,躺着看东西对人的视力会有重大损害。而智能手机的这种所谓‘方便’,其实是在激发人性中最后一丝懒惰,却让人短视、流于消费主义,从而付出健康的代价。

    一个好的产品,是要有社会责任感的,不能光为了钱就去引诱用户极度纵(和谐)欲。‘便利’和‘纵(和谐)欲’之间,依然是有一道明确的分野的,依然是有公序良俗介入的尺度的。那道尺度,就是是否引诱损害用户的健康和其他能力的健全性。否则,毒-品岂不是也算‘社会有这种需求,我们干嘛要去干涉’的范畴了?

    其次,我们说到了智能手机对人类自控力和自由意志的损害。可能大家没有想到过一个问题:当一个缺乏自控力、心智还未成熟的未成年人,用电脑打游戏的时候,其隐蔽性是比较低的,家长还可以引导孩子走上正途。而一旦一个未成年人用智能手机打游戏,被监控的概率就大大降低了,甚至未来可以在图书馆、自习室随便打游戏,彻底堕落成废人。

    而后,传统的电脑和手机,是有机械结构的键盘等输入设备的,而智能手机却是全面屏,尤其是IPHONE为代表的无良企业,更是为了追求美观方面的纵(和谐)欲,引导社会以‘无按键为美’,只留一个HOME键,其余全触控。

    触控本身没有问题,如果是大屏幕设备,完全可以把键位做得固定。但手机设备的尺寸硬伤,却逼得显示面积只有那么大。这时候,如果还做固定键位输入,就会存在摁起来不方便,看不清,或者需要频繁拖动等麻烦。而IPHONE等智能机解决这一问题的手段是什么呢?是把键位进行重新调整,无规律化,页面普遍可以缩放。

    别小看这个设计,久而久之,人类从传统电脑和手机时代养成的‘先产生自主需求、再打键盘输入自己的需求、等待屏幕反馈’机制,就会被取代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要啥,先看屏幕,从屏幕上可以摁可以选的东西里挑一个想看的’。

    这是非常可怕的,就像鲁迅先生在论《拿来主义》中说的那样,会把国民性从‘我想要,开动脑髓,自己去拿’,渐渐演变成‘看看洋大人塞过来哪些洋垃圾,从里面跳跳渐渐’的‘送来主义’。人们会变得更容易被推荐位、榜单左右,而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自由意志。

    加上手机屏幕的展示量有限,未来必然会导致内容极大丰富之后,选择面狭窄的矛盾。用户就更加依赖主流、流俗。最终,所有意志不坚定的人,都有可能被乔不死之流引导,成为消费主义的纵(和谐)欲奴隶。

    说了这么多,或许有些评委会偶尔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觉得我方是在反科技、反进步、反便利——这实在是一种误解。因为我们反的从来不是科技、进步、便利。智能手机可以带来的额外便利,我们都是持欢迎态度的。

    我们只是说,人类或许应该等电子硬件技术的各方面技术短板都补全一些之后,再做新一代个人终端的尝试,而不是拿出智能手机这种残次的形式,先引诱人们陷入消费主义。

    比如,我们可以等电池技术再得到几年发展,闪冲快冲无线充电,或者储能密度有倍数的飞跃。

    比如,我们可以等低能耗投影技术,甚至是3D立体投影技术完善,或者求助于VR全景视网膜显示技术的成熟。让智能推送的内容展示量可以极大丰富,而不是只盯着区区几寸一块屏幕、只覆盖人类双目视野几十分之一的面积,展示那么几个可怜的‘最主流、最流行’内容。

    比如,我们可以等待动作捕捉技术包括相应传感器的进步,或者是等待语音识别输入的成熟。让我们可以通过人类语言指挥未来的个人硬件进行相应的操作,又或者是对着凭空投影的虚拟键盘,进行凌空手打操作,不用去看键盘,盲打,让动作捕捉传感器捕捉人类的双手动作识别他们打了哪些字——

    这一切,都可以帮助人类在收获科技进步的便利的同时,免去智能手机这种残次模式对人类自由意志、自控力、隐私、健康的伤害。因此,综上所述,我方认为,智能手机的出现,实在是弊大于利,谢谢!”

    “哗哗哗……”经久不息的掌声,完全不需要配音。所有的观众,评委,都被彻底的折服了。

    “反智”、“反科技”这些大帽子,本该是金陵大学队的有力武器,但是却被对方神一般地“斗转星移”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连反对一项新科技产品,都能反得如此潇洒,挥洒自如。

    央视的摄像师,全程跟着虞美琴的抑扬顿挫,似乎连镜头都有了呼吸的灵魂。

    “太精彩了,估计正方是彻底没戏了。今年最精彩的一场比赛,此前的都不能比。”俞秋雨和罗胖子都如是想。

    因为正方是先开场、后总结,所以虞美琴说完之后,正方的田纳茜还要再说四分钟。可惜没有人觉得比赛还会有悬念。

    只不过,为了曾经的世界亚军、国内前五名的名校的尊严,田纳茜必须战斗到最后一刻。

    从这一层面来说,金陵大学也不愧当得上冯见雄至今为止遇到过的最强对手。

    在最后的总结陈词中,田纳茜没有用那些陈词滥调消极抵抗。她临场和主力队友孟大拿交头接耳一番之后,拿出了一些新的观点节节抵抗。

    就比如下面这段话:

    “马科思说过,‘当市场产生一种需求,它比十所大学更能推动科技的进步’,所以任何科学的发展,都不可能是凭空而来的空中楼阁。如果没有智能手机,人类怎么可能在试错的使用过程中发现这些智能手机独有的弊、从而在未来的下一代个人智能硬件中回避这些问题呢?

    所以,一切的弊,依然只是暂时性的、发展过程中的问题。对方辩友一再用机械、僵死观点,来看一个发展的、应该用马科思注意发展观看待的问题,这本身就犯了形而上学的错误。

    因此,我方认为,凡是因为人类在发展、试错智能手机过程中,带来的科技进步、经验积累、促成的需求动力,这些都是智能手机带来的‘利’的一部分,是不能割裂开来看的。也不能因为将来人类可以改掉智能手机的‘弊’,就否认这种试错对人类经验的宝贵积累……”

    “所以,我方坚持认为,把这一切‘利’都算在内,智能手机的出现,对全人类社会而言,显然还是‘利大于弊’的!”

    这个总结陈词说完,金陵大学好歹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招牌和尊严了。

    虽然,只能是在总结陈词中做一些空泛的、没有实证的喊麦,证明力已经不足以挽回大局了。

    事实证明,在赛后的观众、评委提问环节。

    这番观点的价值,也被一个“如果所有试错后积累的经验、进步的利,都能被归功于试错的话。那么岂不是那些被冒进进入临床试验的新药毒死的病人,也都是死得其所了?”的问题所打烂。

    确实,犯错误能积累经验,但经验并不一定只有靠犯错误才能解决。不然,人类还要那么多风控和学习干嘛?都去一个个试错好了。

    大局已定。

    五分钟的紧张评议之后,俞秋雨代表评审团作了短暂的点评,其中也提到了上述的诡辩,并认为这是金陵大学队一个重要的失分点之一。当然,点评的更多篇幅,几乎是在连篇累牍地夸赞师大队的战术切入点之精准、精妙。

    “……总而言之,这是今年我看到的最精彩的一场比赛。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如果今天这支师大代表队,能够有资格参加去年星岛的B组决赛的话,肯定可以拿冠军吧——当然,只是一个玩笑。现在,我代表评审团,将评决结果提交给主持人,请主持人正式宣布比赛结果。”

    说罢,俞秋雨把一个信封双手递给了央视的主持人。

    “现在我宣布:本场比赛的最佳辩手,是反方二辩,冯见雄同学!”

    “评审团的评决结果是:1:4,金陵师范大学代表队获胜!让我们恭喜他们!”

第58章 繁花落尽

    体育馆里的掌声渐渐停息,观众依次退场,舞台灯光零落地熄灭,临世架设的摄影轨道车,也在工作人员的有条不紊操作下,重新被拆卸下来。

    繁华之后的寂寥,重新袭来。

    对于骤然成名、没有做够心理准备的人来说,这种惊喜之后的寂寥,是颇需要花点时间去适应的。不过对于习惯了的媒体人而言,又是如此的习以为常。

    “真是历史性的一刻啊。从03年央视介入预选赛以来,这是第一次有这种等级的弱校,颠覆传统名校垄断的格局。”

    看着比赛结果最终公布,罗胖子不由自主地感慨了一句。

    他是今天比赛的评委之一,央视的知名制片人(不是做电视剧的,做社会性节目的)。

    从央视方面和星岛合作国辩转播以来,三年多的时间里,他也算是一直有全程跟下来,见证过国内一支支强队的出线、最终夺得世界冠军。

    从90年代初,国际大专辩论赛开赛以来,国内大学夺取世界冠军的比例超过半数以上,累计出线的队伍近二十支。

    但是曾经这些出线队伍里,还真没出现过哪只连985都不是的辣鸡学校——今天的金陵师大,算是第一支。

    “等华东赛区决赛结束了,问刘总编要一点儿相关采访资料瞧瞧。师大那个二辩是个人才,毕业了说不定能来央视做法制访谈节目。”

    罗胖子能如此想,倒也算是坚持了几分职业操守。

    他知道自己下一场比赛还会是评委,所以在赛事结束之前,跟参赛选手有私下交流,显然是不道德的。

    也正因为心里存了这份回避的念头,让他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冯见雄刚离场就被人围观的盛况。

    不过,对于已经被淘汰的选手,就没什么好回避的了。

    罗胖子一眼撇到有一个央视来的同事,有备无患地在那里采访失败了的金陵大学代表队。他闲着没事,也就凑上去旁听几句。

    一台综艺节目,最终拿到电视台上放出来的内容,只是拍摄过程中的一小部分。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起码三分之二以上的镜头都是被剪掉的。

    金陵大学今天输了,他们的赛后感言之类,九成九最后都是不会放出来的。

    但一线记者却不能偷懒,必须四平八稳把所有素材搜集全,最后留待领导亲自拍板,一挥手毙了。

    或许是知道基本不可能放出来,记者提问时很随性,没做任何引导,完全由着对方即兴发挥:“同学,请问你们对自己今天的比赛发挥满意吗?有想过明年再接再厉吗?”

    被采访者,正是金陵大学头号主力孟大拿,他的精神状态有些激动,无法自控,用略带祥林嫂式愤慨的语气,神神叨叨地说:“不是太满意,不过不重要!我觉得近年来辩论界最大的问题,是很多烂校用金钱收买同学!这太无耻了,给学术界留下了非常恶劣的影响!”

    记者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例行公事,所以没上和谐引导。谁知却问出这么一句极端不和谐的话来,顿时也有了些兴趣。

    连带旁边本来只是在旁听的罗胖子,都越俎代庖靠过去,若有所思地问:“这位同学,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孟大拿正沉浸在被烂校击败的失神中,怕是有点失乐志,认出罗胖子正是刚才的五名正式评委之一,顿时来了劲。他也不顾礼仪,抓住罗胖的袖子有板有眼地控诉:

    “罗老师,您不知道!近年来金陵学界气氛很不好!因为金陵这边211的大学太多,有四五所,优质生源抢得厉害!

    从几年前开始,每年高考之后填志愿,东大、师大、河海、理工这些学校,都开‘高出本校投档线40分入学,免四年学费’,‘高出本校投档线60分入学,免学费还额外给奖学金’这样的物质激励!

    前年复赛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东大,就有一名队员本来高考分数是足够考我们金陵大学的,但是贪图东大给的入学奖学金才去了东大!

    这不是赤裸裸的用金钱腐蚀学术吗?这些辣鸡烂校,办学水平拼不过我们名校,就用这种金钱收买的下三滥手段,太卑鄙了!”

    罗胖子和那个正主儿的央视记者一愣,竟然没能第一时间搞明白孟大拿的逻辑。后来思忖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师大今天之所以能赢,说不定是用奖学金挖角了一些本来能上金陵大学的优秀生源去读了师大”。

    这事儿从上世纪末大学扩招之后就开始渐渐有了,也不犯法。央视人说话都是要负责任的,罗胖子自然不会跟着孟大拿瞎说不和谐的言论,当下就反过来劝道:

    “孟同学,这话就不对了。入学奖学金制度,教育部也没说不能用,那就是法无禁止即可为嘛。名校办学水平高,靠的是本身的治学态度、科研环境,怎么能完全靠指望优质生源呢?如果一个高考高分的学生,去了师大也能像在金陵大学一样成才,那就说明师大的治学能力也不错嘛!”

    说完这几句垫场子的话之后,罗胖子话锋一转:“不过,听你刚才的意思,你是觉得那个反方二辩冯见雄,应该就属于那种‘高考考了高分,因为物质奖励才去报了师大’的情况?”

    能问出几句干货,总比没有好。这是媒体人的职业病。

    “当然!我觉得起码是高出师大投档线60分才去的!否则那些学渣里怎么可能出口才这么好的人!”孟大拿理直气壮地铁口直断,丝毫不觉得有必要调查一番。

    “有点儿意思,那我帮你了解一下情况吧。”罗胖子摸了摸下巴,仗义地说。

    他知道有另外一组同事,肯定在赛后采访冯见雄他们,本来他为了回避不想去旁听,如今被孟大拿的猜测勾起了好奇,说不得只能去瞅瞅了。

    花了几句话的功夫,打听到对方在几号休息室,罗胖子大咧咧地径直走去。结果还隔了一条走廊,就看到目标房间门口拥挤了好多人。

    “这么多人采访?不至于吧?”罗胖子心中一惊,心说不就是个华东赛区的辩论赛半决赛胜出么?虽然弱校变黑马的戏份有点媒体价值,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小胡,怎么这么多人?都是采访冯见雄的?”罗胖子逮住一个台里的摄影师,直接就问。

    “呦,罗老师,”那摄影师一抬头,顺手递给他一根烟,却也不点,然后才指着里面说,“您不知道,那个冯见雄就刚刚比赛的时候,同期上了一档这边省台的节目,一下子社会关注度就起来了。听说不光有法学界、刑侦界的领导、学者关注,还有一些产业界人士关心。你看了就知道了,喏,刘总编的人那儿有录像。”

    罗胖子想了想,见人实在是多,一时半会儿估计冯见雄也跑不掉,就问同事要了视频来看。

    视频的内容,自然正是当天晚上的《金陵零距离》转播。

    只见节目上那段剪辑出来的监控摄像里,冯见雄天花乱坠、舌灿金莲,把一个已经放弃治疗的惯犯,和一个因为自忖一生前途尽毁而想拖个垫背同归于尽的年轻人,双双连劝带骂,说得顽石点头。

    最后还洋洋洒洒补充上了一大段让人悔过自新的鞭辟入里大道理。

    罗胖子看了半晌,顿觉目瞪狗呆。

    尤其是听到那段关于“芝麻信用”的、近乎硬核科幻的猜测,罗胖子隐隐然觉得这事儿只要社会影响力上去了,肯定能引来阿狸马老板的关注。

    他琢磨着,这个冯见雄既然是学法学的,估计将来肯定要在法律咨询的圈子里混。能够被马老板盯上,只怕这辈子吃穿不愁了。

    看完视频,他职业病发作,又多了个心眼儿,找在江南卫视认识的同行朋友,打了个电话,求问这一期《金陵零距离》的收视率和观众反响。

    别问罗胖子为什么会有在地方省台的朋友——电视媒体的圈子就是这德性,做人八面玲珑很重要。在央视能混的人,基本上各省的省台都能轻松有朋友。

    “哦,今晚这期收视率6.7%?平时平均只有3%?读者来电也翻了两倍?我记得《金陵零距离》已经是江南卫视目前收视最高的综艺节目了吧?果然……”

    罗胖子挂断电话,内心的震惊却是更加炽烈了。

    如今是06年,网络视频已经开始侵袭电视媒体,但优酷毕竟才办了半年多,威力还不算大。当年央视收视率最高的电视剧《亮剑》,可以达到12%的平均收视率。而央视综艺类节目中最受欢迎的那一两个,收视率甚至比热门火剧还要高。

    毕竟电视剧是没有时效性的,什么时候都能看。在视频网站上攒着一口气看完,反而比电视台上每天两集追更更爽快。而综艺节目大多数却是有时效性的,所以在央视,最火的综艺比最火的电视剧收视高,是应该的。

    但是,到了地方电视台,情况就反过来了。

    因为地方台的综艺节目,除了娱乐节目之外,很多都是有地域局限性的,尤其是那些社会性节目,本地人非常喜欢看,而外地人可能看都不看。

    因此除了芒果台的“超级女声”之外,如今国内其他综艺都不能和央视的收视率相提并论——至于江南卫视未来的拳头节目《非诚勿扰》,如今连影子都还没见呢。

    而地方台放当前热门火剧,只要是上星省台,那收视率一般不会比央视低多少——因为对于电视剧观众来说,在央视看《武林外传》,和在江南卫视看《武林外传》,是没有区别的。

    所以地方台如今最火的电视剧,往往可以有8~9%的收视率,而最火的综艺节目,也就3~4%而已。

    今晚的《金陵零距离》有6.7%,绝对是口碑爆炸的结果。而读者来电的涨幅,更是实打实的铁证。

    ……

    罗胖子看完视频,做完一切调查准备工作,时间眼看就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里面围着抢新闻围观的人群,也终于散去大半。只剩下他这种不用追求时效性、纯粹好奇闲聊的人,才有耐心留到这么晚。他本来还打算抓包听同事采访、他自己只避嫌旁听的。但同事都急着回去赶材料,场内也没什么人,他就懒得矫情回避了。

    休息室里,冯见雄为首的几名师大队辩手,也有些疲惫的样子,不过情绪倒是很亢奋,显然是赢了比赛带来的兴奋剂透支效果。

    罗胖子一团和气地笑着,上前攀谈:“冯同学,恭喜你赢得比赛,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央视的……”

    “哦,你是评审团的罗老师吧?”冯见雄撇了对方一眼,立刻认了出来。

    “那行,我就不废话了。”罗胖子反应也很快,立刻进入了正题,

    “按说,下场比赛我还是评委,不该来采访你的。但是了解了一下你的过往,不得不对你的成就感到好奇啊。有个问题想向你确认一下——金陵大学的孟同学,刚才口口声声举报说,怀疑你去年高考的时候,是被金陵师大的入学奖学金诱惑了,才高分低报,填了这个事情——请问有这种情况么?”

    冯见雄和其他队友相视一滞,都莫名诧异。

    冯见雄玩味地说:“怎么可能?我像是那种看得上那点小钱的人吗?罗老师,看来我高估你了,刚才你还说你了解过我的事迹了。”

    “呃……怎么?有什么问题吗?”罗胖子还有些不明所以,“我说的了解过,是刚才看过你今天上的社会节目了,《金陵零距离》。难道还有别的事迹?那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冯见雄笑了:“只有这个?那你确实孤陋寡闻了。因为我大学一年,已经赚了上千万的钱了,罗老师,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为了几万块入学奖学金,就去高分低报的人么?”

    呃……这厮还真是直接啊!

    罗胖子心里微微有些不快,他还是第一次被人直接当面说“那你确实是孤陋寡闻了”。

    但是,冯见雄那番自信的言语,却是有一种莫名沛然的张力。

    一个年入千万的人,确实不可能会对几万块的奖学金心动。

    “那你当初为什么报金陵师大?”

    “我成绩只够报金陵师大啊——你信么?”

    “不信。”

    “算了,那换个说法吧——我觉得我这种人,读什么学校都能成才,所以无所谓了——这个你信么?”

    罗胖子上下打量了冯见雄一番,心里有点信,嘴上却只能说:“可能吧,但我觉得这个理由不够充分,就算你自信在哪儿都能成才,同等条件下干嘛不去最好的学校?”

    冯见雄假装犹豫了一下:“这个问题嘛……唉,罗老师,我是不拿你见外,今天既然是您亲自问起,就和你说好了,出了这个门,我是不认的。”

    罗胖子眼神一亮,殷切地问:“请讲。”

    冯见雄掏出一根烟,塞进嘴里,却没有点,似乎是在思考和回忆。

    “你应该知道,我是钱塘人,在钱塘二中读的高中。

    当初我隔壁班就有个女生,是我们这年吴越省的高考状元,后来去了北大——但是说实话,那女生是真的丑啊。

    所以说,既然我觉得我在哪儿都能混到自己圈子的最顶端,找个女生养眼点的学校混三年,有什么不对吗?要我说,女生漂亮,也是大学吸引天才的一个重要筹码,可惜很多大学校长不明白这个道理,唉。”

第59章 对哥来说亚军就是不及格

    “你!你……真是因为这个目的,才来我们学校的?下流!”

    罗胖子一离开休息室,房间里只剩下金陵师大队的几名队员后,虞美琴就忍不住低声吐槽质问了冯见雄一句。

    倒是两位高年级的学姐眼光正常些,旁观者清,齐声笑道:“噗哧~小琴你想啥呢!小雄肯定是开玩笑的嘛!”

    虞美琴脸一红,这才反应过来,讷讷地自辩:“都怪你刚才说得一本正经!以后不能信你了!估计你这厮是特殊材料做成的人,戴着小米手环调到测谎模式都能脸不红心不跳说谎!”

    说罢,她为了给自己找台阶下,还扯着田海茉南筱袅,顾左右而言他地把冯见雄当初在院学生会被人逼着戴手环测谎的事迹说了一番。还补充说:

    “当初亏我还拿他当好人,现在接触多了,仔细想想,分明就是个骗女生的高手嘛!学姐你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说不定妮可就是这么上当的……”

    “放心,我们都大四了,比赛结束后考研的考研,找工作的找工作,有啥好被骗的。”田海茉略带深意地和虞美琴开了句玩笑,虞美琴立刻醒悟到了什么,不敢再说。

    一行人开够了玩笑,便准备收拾好了开车回校。

    谁知刚刚走出休息室,外面走廊里居然闹腾出一番动静。冯见雄好奇地瞅了一眼,发现居然是金陵大学队的主力孟大拿,堵着罗胖子在问这问那,神色有些不正常。

    “不可能!那个冯见雄怎么可能不是被奖学金收买过去的?师大那种烂校,培养得出能打赢我的人么?不可能!”

    罗胖子本来就没有义务跟对方解释,也是被堵了之后随口一说,见对方居然来劲儿了大声嚷嚷,他也有些嫌弃:这不是摆明了坑爷,告诉别人爷刚才和冯见雄聊过么?要是知道的人多了,下一场爷的评委还怎么当?

    因为孟大拿的吵闹,周围本来已经散得稀稀拉拉的几个工作人员、同学,开始围观过来。

    冯见雄也是知道这背后的逻辑的,所以立刻意识到罗胖子有点麻烦了。

    本着无本生意的人情,不送白不送,冯见雄立刻上前拉对方的仇恨值。

    “孟同学,一场比赛而已,有什么输不起的?我高考没考好,是真的考不上金陵大学——再说了,我已经是身家千万的人了,你觉得我像是会被几万块钱入学奖学金收买的人么?”

    “你说我输不起?你!”孟大拿听了冯见雄的声音就冒火,转身戟指戳向冯见雄就想厉声责问,然而话到嘴边发现自己不占理,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本来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心理素质也不错,要不也当不了金陵大学的主力辩手。但今天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冯见雄“扮猪吃虎”的精神攻击杀伤力太大,让人有些受不了——就像当初付成才之所以被冯见雄喷成精神分裂症,就是因为中了扮猪吃虎的招,羞辱太过。

    这些国内前五名校的学生,大多是毕生都以自己的高考成绩自豪的,毕竟有可能终其一生最拿得出手的炫耀资本,就数这个了。

    所以,今天要是输给了复旦,这些人郁闷归郁闷,喝几场酒估计也就忘了。但是输给211的狗SHI学校,那脸就丢大了,属于史上未有之耻辱。只有找到“冯见雄本来分数是能上名校,因为贪财去了211”这种心理安慰,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加上孟大拿也是毕业季的高年级生了,也没准备读研,这辈子已经没有再参加国际大专辩论赛的机会,所以索性就放开了质疑闹事,不必顾及影响。

    可惜,他的连续几问质疑,都被冯见雄以充分的证据怼了回去——说明人家就是个学渣,但偏偏是个能喷赢学霸的学渣。

    旁边所有人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觉得孟大拿有些无理取闹。倒是虞美琴眼尖,看到些危险的气息。

    她是冯见雄身边这些人里,唯一一个当初亲眼见过冯见雄把付成才喷疯的。而孟大拿此刻的精神状态,在虞美琴眼里颇有向付成才靠拢的趋势。

    她也顾不得影响,颇为亲昵地凑到冯见雄耳边劝说:“小雄!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看他这样子,可别跟付成才一样接受不了现实……”

    “行,那随你便,本来就无冤无仇的。”冯见雄不置可否,对于孟大拿疯不疯浑不在意。

    虞美琴顾不得羞耻,越众而出对孟大拿劝说道:“孟学长,小雄刚才跟你开玩笑的。其实他的分数当初读名校也差不离,他是觉得师大女生漂亮,才昧着良心填的,你别往心里去。”

    “原来……原来是为了美女!”

    孟大拿像是抓住了一根精神信仰的稻草。随后他狐疑又茫然地定睛看了一会儿虞美琴,又看看田海茉和南筱袅。再转身看看自己身边的女队有田纳茜和乔芷娅,豁然长叹出一口气,神志也清明了一些。

    “果然!果然是为了美女!这就解释得通了!我今天输得不冤!”

    一场学霸心理不平衡的闹剧,这才算收场。旁边围观的吃瓜群众也颇觉刺激,居然看了这么一出狗血的反转。

    一行人回到停车场取了车,冯见雄开车载着队友们回校。

    车上,他随口提起刚才的事儿:“美琴姐,你是好心救了孟大拿,对方倒不一定领你情呢。”

    虞美琴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微微侧头想了想,不解道:“怎么会?无冤无仇的,何必伤人神智。我这么说也是问心无愧,谁还能恨上我?”

    后排的田海茉眼光敏锐,侃侃分析道:

    “小琴,你这人还是太自我了,刚才那番玩笑话,其实也就咱在休息室里自己人之间说说无妨。

    但你拿到外面当众说,救了孟大拿确实不假,却伤了金陵大学那俩女队员的面子——刚才你是没看到,田纳茜和乔芷娅看你的眼神有多愤懑。你这不是当众在说别人丑么?这得多大仇?”

    虞美琴一想,这才反应过来,腼腆歉然地叹了口气:“这不是做好事心切,没想那么周全么。其实我觉得被人说丑也无所谓的啊,那俩学姐也还可以,又不是真的丑,应该不会这么小心眼儿吧?我就从来不怕别人说我丑……”

    这番话招来一阵无语,连田海茉都不好劝了。

    人性,都是缺啥补啥的。虞美琴这种校花级别的人,当然不怕被人说丑了。

    ……

    大赛过后,疲惫总是难免的。

    冯见雄也跟一切成功创业人士一样,在专注于某一件事情的时候,喜欢all-in。

    所以他关了两天手机,确保除了队友之外,谁都找不到自己。生意上如果有什么意外,就全权交给史妮可拍板先。

    当晚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是周日,冯见雄中午时分才起来,洗漱收拾一番,溜达去了黄劲松那里,了解下一场比赛的辩题抽签情况——

    黄劲松虽然当初因为力挺苏勤、想让冯见雄服软,而被学工处的陈处长训了,也褫夺了一切对辩论队指手画脚的权利。

    但是因为当时已经临近比赛,所以校方也不可能再因为这点小事就换校队的领队教练。

    为了学校的面子,也为了显得正式一点,也不可能任命一个学生担任领导工作。

    所以,赛事组委会方面的一切接洽工作,仍然是黄劲松这个橡皮图章出面。包括辩题的抽签,也一直都是他去参加。

    不过,相比于两个月之前,眼下黄劲松再次看到冯见雄时,已经愈发客气了很多。

    “呦,小冯来了啊,辛苦辛苦。喝红茶还是绿茶?要不就金骏眉吧?”

    对于黄劲松这种无关紧要的扑街教职人员,金骏眉这种茶,肯定是珍藏着一年也不会喝上三五回的,平时不是遇到领导,等闲不会拿出来。

    可见,冯见雄取得的历史性成绩突破,着实让黄劲松躺着也捞了不少政绩,这才如此殷切,甚至幻想着冯见雄能走得更远。

    “一人得道,仙及鸡犬,此之谓也。”冯见雄接过茶,吹了吹,然后抿了一口。内心的这番独白,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

    “黄老师,下一场的题目出来了吧。”他也不跟黄劲松客气,直截了当就问。

    “出来了出来了。”黄劲松随手从办公桌的文件架上拿出最上面那张纸,递给冯见雄,“决赛的题目是‘人类是否应该为了保护隐私而适度限制互联网的发展’。复旦大学是正方,应该为了保护人类隐私而适度放缓网络发展。我们是反方,不必为了保护隐私做出任何放缓发展。”

    冯见雄瞅了一眼,瞑目思索了一会儿,权衡着这个题目双方的优劣。

    黄劲松见他面无表情,也乐得卖弄一下自己的见解,好跟对方更加缓和关系:

    “小冯,我觉得这个题目双方还是比较平衡的。毕竟辩题上加了一个‘适度’,说明正方不用秉持‘为了保护隐私、宁可让互联网发展陷入停滞’这样的极端立场——如果那样说的话,正方就反科技进步了,按照这几年的惯例,凡是涉及到反科技进步立场的辩题,基本上都是输的。

    但是现在他们只要说,可以为了保护隐私,放缓一定程度的网络发展,这就比较稳妥了。所以这场比赛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当然,就算是输了,能够拿到华东赛区亚军,也已经是很好的成绩了。”

    “我知道怎么辩。”冯见雄把打印着辩题的纸折了一下,塞进口袋,一口喝完剩下的茶水,也不和黄劲松多客套,说了两句礼节性告辞的话,就起身推门离开了办公室。

    临关门的时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停顿了一下,对黄劲松补充道:“黄老师,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在我这里,亚军就是不及格。”

第60章 日理万机

    拿到辩题后,冯见雄当天下午就立刻召集了其他三名队友,趁着all-in关手机的清闲,心无旁骛地讨论了一番这个辩题的对策。

    相比于上一场的辩题,总决赛的题目看起来正反方更加平均一些,这对师大队这边算是一个利好消息。时间只有一周,所以必须抓紧准备。

    因为关了手机、闭关修炼的关系,冯见雄自然没有第一时间去了解昨天周六的比赛,在今晚拿到央视转播后,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影响力BUFF。队友们也很认真自觉,纷纷关了手机防止别人打扰。

    对于如今的冯见雄来说,个人博客多个五万十万的粉丝数,已经不能让他觉得多惊喜了。

    又是一夜过去,转眼到了周一上课的日子。

    开学十多天来,冯见雄名正言顺地天天跷课,这天自然也不会例外,继续宅着准备辩论。

    不过,因为史妮可要去上课,所以没空给他们做饭。冯见雄又不想浪费时间出去吃大餐,到了午饭的点儿时候,就带着三个美女去了食堂。

    一到食堂,冯见雄就觉出气氛不太对劲。

    虽说他本来就是校园名人了,金陵师大的同学对他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本来还不至于被追星族围观。

    这个周末一过,好家伙,走在校园里回头率几乎是100%,到处都是暗暗指指点点说“就是这个人!”的女生。

    “这口才,真是神了。看了星期六的《金陵零距离》了没?冲动想死的失足大学生,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惯犯,平时警方的人看了就头疼,结果遇到雄哥,你们看咋滴?都被骂得哑口无言!”

    “这算啥,周日中央台的辩论赛,那才叫精彩。对手可是金陵大学,咱这种破学校,什么时候赢过金陵大学?太帅了。”

    田海茉和南筱袅不喜欢被人围观,打完菜就坐到旁边的桌子上,只丢下冯见雄和虞美琴。

    虞美琴一边扒拉着尖椒牛柳,一边看着那些远远围观的女生,心里有些吃味。

    不过她还是假装若无其事地随口说道:“看来你在学校里的人气,可了不得了。还不上博客看看有多少妹子给你留言表白好感了。”

    冯见雄不打算回答这种问题,正在找措辞回避,却是有个家伙正好来给他解围了。

    是院学生会主席汪道一,正好也来食堂吃饭,一看到冯见雄,立刻快步跑过来。

    “冯同学,可算找到你了!你怎么周末手机都关机呢!今天有空就去院长那儿一趟吧。恭喜你,取得了这么好的成绩,院长要亲自嘉奖你呢。”汪道一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急切归急切,却一点都没有了官本位的架子,完全是平易和蔼得紧。

    汪道一开学已经大四了,按照行规本来上学期期末就要卸了学生会主席的差事。

    不过因为这几年在校内综合表现不错,他捞了个提前保研的好处。所以大四一上来既不用忙着实习找工作,也不用复习考研,完全有时间继续赖着。

    于是这家伙就用“工作交接比较麻烦,再留任几个月”的借口,继续赖在位置上不闪。着实把那几个本来很有希望当上主席、开学刚刚升到大三的学弟学妹恶心得不行。

    没办法,这一届的同学太牛逼,拿到了历届都不曾拿到过的好成绩,校队里面居然法学院四分天下有其三,还拿了这么好的成绩。作为“组织者”,想不沾点光美化一下履历都不行。

    “院长找我?我这几天还要准备决赛呢,有没有说是什么事儿?”冯见雄也不是有意摆架子,纯粹是就事论事。

    这话听在汪道一耳朵里,却是牙酸得不行:拜托!咱院长当年可是牛人出身,行政级别比校长还高呢!在江南省这一亩三分地上混法律饭吃的,谁不想多见院长几面。

    这厮居然还说自己忙?

    不过一想到院长喊他去的时候,言语关照时那番对冯见雄的礼贤下士态度,汪道一也不得不服,只能是捏着鼻子解释:

    “虽然没什么大事儿,主要是院长想了解一下你周六上节目时说的那番话,究竟是权宜之计,还是你确实是那个态度。然后可能会跟你聊聊跟外面有好单位的课题合作事宜。”

    冯见雄一琢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肯定是上次去区看守所法援时,说的那番上了电视的话,让院长觉得他这人有点理想主义。万一真跟区ZF委合作这种“刑侦谈判技术”的课题,捅出点儿不合时宜的话来,就不好了。

    龚院长肯定是老谋深算,想亲自提点一下冯见雄,把把关,教他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冯见雄便随和地答应:“行,那我明天下午去一下院长那儿。”

    “今天不行吗?还有谁比院长的事儿更重要?”汪道一有些无奈地追问了一句,内心觉得一阵不能理解。

    “今天……有几个官司,本来说好了给客户回个话的——上周准备辩论赛,都是让史妮可同学帮我应付的,有点失礼。汪主席,希望你理解我。”冯见雄斟酌着语气,为难地说。

    他口中提到的生意,自然是指跟“L干妈”公司的商标驰名布局案。

    上周史妮可和他汇报过,又在胡建省成功做局,自己起诉自己跨类混淆商标侵权。

    胡建人是出了名不怎么吃辣的,加上又不如江南省、吴越省、粤东省那样有众多的外来打工人口——那三个省的本地人虽然也不吃辣,但好歹内地吃辣省涌过来的农民工比较多,所以“L干妈”的品牌知名度在社会上渗透比较深入。

    而胡建人又不吃辣又没外来农民工,“L干妈”的品牌影响力,此前一直是全国省份中相对垫底的。如今冯见雄做了这个局,也算是一大突破,正该好好跟客户说道说道吹吹牛逼,好让他们分期打款时更加卖力一些。

    具体的事情可以交给史妮可这样的老实妹子去做,但是跟客户表功吹牛逼的事情,以冯见雄的风格普遍还是喜欢亲力亲为的——就跟很多设计院里,设计方案可能完全就是下面的杂鱼勤勤恳恳出的图;但是汇报方案的时候,十指不沾键盘水的首席设计师就要去装逼卖脸了。

    “那也不过是个客户嘛,这种阶段性汇报的事情,偶尔也给手下人一个锻炼机会!就当卖院长一个面子吧,不然我也难做!”汪道一本来也没完全听明白(冯见雄也不可能把细节告诉对方),只知道这事儿似乎还有不必冯见雄亲力亲为的可能性,也就厚着脸皮求人。

    作为本校保送研究生,汪道一当然希望不惜代价在院长心中留下办事利索的印象。

    冯见雄看对方这么坚持,自忖给史妮可一个锻炼机会貌似也不是不能考虑,想了想便说:“那我给妮可打个电话,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行,那你现在就打。”汪道一殷切地催促。

    冯见雄这才开机,当着面给史妮可去了个电话:“喂,妮可,下午跟‘L干妈’李总的电话会议汇报,你搞得定不?对,一定要强调拿下胡建省对全局布局的重要性,催他们把第二批预付款打过来。对,对,就这么说……”

    汪道一在一旁听着冯见雄打电话,听起来似乎很顺利。

    谁知,才刚刚讲了几句,汪道一就听到电话另一头史妮可的音量开始拔高,甚至无礼地打断了冯见雄,应该是在插叙汇报别的紧急事情。

    “雄哥!你再不开机我都要回家去找你了!就刚才上午,我帮你收邮件和处理博客,看到了一个客户来函,邀请你有空的时候聊个电话会议,最好是今天下午……”

    这番话隐隐约约,汪道一也听不真切,他连忙想开口劝阻冯见雄“学术为重”,冯见雄却已经挂了电话。

    “汪主席,真是不好意思了,龚院长那儿还是明天下午吧,今天真是抽不开身,有个特别重要的、新的潜在大客户。”

    汪道一顿时就不乐意了:“冯见雄!不就是些卖辣酱的客户么?就算不是,档次也差不多。龚院长可是做过高官的……”

    冯见雄摆摆手,制止了对方的继续吐槽:“汪主席!下午临时约我电话会议的,是马风!”

    汪道一一愣,没有反应过来:“马风?哪个马风?”

    眼下才06年,很多后来的互联网巨头确实还不怎么出名,故而汪道一有此一问,倒也不算无知。

    所以冯见雄也颇有耐心,换了个法子给对方解释:“你用过淘宝么?或者说,你网购过么?”

    “……”

    冯见雄看着对方语塞宕机的样子,觉得他有些可怜,便拍拍汪道一的肩膀,安慰道:

    “辛苦了,汪主席,你就说今天没通知到我,明天才遇到我的吧,这样院长肯定不会怪你的。再忍忍,过了这星期,大不了以后我手机不关机就是了。唉,为了个比赛关了两天机,就堆下这么多事情。”

第61章 阿尔法狗也只是只狗

    冯见雄是真没想到自己闭关两天,就出了这么大的名。居然吃顿饭的功夫,就被龚院长和马风排着队地约谈。

    看来以这样的发展趋势,再过两年等他毕业的时候,肯定得跟明星一样请保镖维持秩序了。

    经此一事,连带着虞美琴、田海茉等妹子,对冯见雄如今的人望和知名度,也有了新的直观认识。

    “下午马上有个电话会议,一会儿你们自己排练吧。”冯见雄吃得快,他吃完最后一口,擦擦嘴,对虞美琴吩咐道。

    “好,你忙你的。”虞美琴一口答应,随后跟俩学姐一起草草吃完,继续回法援中心的活动室排练辩论赛的辩题。

    不过,被午餐时的见闻一撩拨,三个女生都不怎么静的下心来,辩论交锋渐渐有些语无伦次,辩了个把小时也不见进步。

    虞美琴见这样不是个办法,索性建议休息一会儿,煮了一壶宁神的洋甘菊茶。田海茉也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喝着茶水,虞美琴心不在焉地拿出笔记本电脑,鬼使神差地上新浪博客翻阅起来。

    “小雄如今到底变得有多出名了”这个问题,不搞明白就会一直百爪挠心一样撩拨着她的思绪,让她静不下心来。

    “呦,居然有40多万关注了?不得了啊,我记得一周前还是15万呢。”南筱袅端着茶杯和手指饼干,突然出现在虞美琴身后窥屏,见她在偷偷看冯见雄的博客,不由攀谈了一句。

    “袅姐你又吓我!”虞美琴猝不及防,脸色一红,心怦怦直跳。

    “我哪有吓你,我今天可是穿高跟鞋奈。你自己这么专心,别人逛过来都没听见。”南筱袅温婉地笑说,末了还拿手肘捅了捅虞美琴,“是不是后悔下手慢、把小雄让给妮可了。”

    “哪有~~!”虞美琴酝酿了一下情绪,调整到一副端庄正经的语调表情,“我这不是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但还是被小雄越拉越远了——40多万粉丝,这在学者圈里,已经算是知名公知的水平了吧?我记得北大的张唯迎张教授这种级别的、经常上中央台财经节目的砖家,博客也就这么多粉吧?可能还不到。”

    南筱袅没想到虞美琴居然是在纠结这么“有上进心”的问题,竟然被自己刚才的八卦弄得有些惭愧。她对公知圈子不是很了解,也给不出什么见解。

    倒是闲在一旁的田海茉,是商学院学电子商务的,对产业界财经界的名人比较熟悉,闻言凑过来解惑:

    “你高估了,张教授也没40万粉的。不过博客上的学者,也不一定粉丝数高就学界名气大。关键还是看说的东西能不能哗众取宠、迎合大众。

    比如我记得有个在天涯上连载《货币战争》的野路子学者,叫什么来着——哦,好象是叫宋红兵,靠在小学生中间炒作罗斯柴尔德家族啦、共济会阴谋论啦这些素材,已经有五六十万博客粉丝了。

    哦,还有个在天涯上连载通俗翻案历史文的,写了《明朝那些事儿》,真名不知道,都没认证,据说是个匿名公务员业余写书,博客上粉丝好像比宋红兵还多几万。

    小雄现在这个知名度,估计也就被人当成玩票哗众取宠的吧,真要当上有公信力的网络学术权威,起码再经营个两年。”

    虞美琴和南筱袅都没有回应,只是默默不语地思索。田海茉提到的那两个名字,她们当然都知道,那都算是眼下的吐槽界名人了。

    毕竟,博客和后来的微博相比,在用户覆盖面上差距还是很大的。博客正常情况下就是给PC用户访问的,不是给智能手机用户访问的,所以上面的顶级大V,哪怕粉丝数只有后来微博时代的20分之一,那都是正常的。

    微博时代顶级大V有七八千万粉丝量,PC时代的博客最顶配也就四五百万。

    不过,正是因为博客没有140个字的限制,也不是分享个人心情、状态的,所以博客上学者公知或者说至少是愿意“指点江山”的人比较多,而娱乐圈人士除了徐静磊这种女性鸡汤之外,基本不会来混迹。

    所以,如果只是比较博客时代和微博时代公知学者人群粉丝群体规模的变化,那差距或许就只有四五倍了。

    毕竟,站在商业的角度冷静分析,“从来不玩博客但是后来来玩微博”的这一部分新增用户,主要是追星族。

    冯见雄眼下能有40多万粉,加上冯见雄平素发表的言论也都是以偏学术为主,可见他已经渐渐从一个校园名人、地区名人,渐渐演化成了“学术名人”,至少也相当于后世的脱口秀名嘴了。

    三个妹子又看了一会儿冯见雄博客上近期的文章、细节,发现其粉丝的质量也着实不错,评论中的好评率非常高,无数女生字里行间都流露出崇拜之情。一看这种粉丝量就不像是因为冷冰冰的官方推荐位带来的,而是口口相传的口碑效应发酵的结果。

    接受了这个设定之后,妹子们无不莫名感慨。

    大家同是小辩论队的伙伴,同样的努力,怎么际遇差距竟会如此之大。

    “莫非有一天,连我都要改用‘崇拜’这种情绪,来面对自己的好朋友么?这也太坑了。只有妮可受得了这种心态吧。”虞美琴在内心自我吐槽了一句。

    相比之下,南筱袅感慨的问题就要实用得多:“不过是省台和央视密集播出了两天,怎么就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全国每天被电视媒体这样集中、焦点报道的人,起码也有几十个呢,别人为什么没红得这么快?”

    还是社会阅历最深的田海茉,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清楚,不过从数据来看,这两天小雄的百度指数有突然蹿升,很多话题贴感觉也是炒热的。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推手?我不是搞传媒的,不太懂这些。到时候问问小雄本人不就知道了么,我们费这个新瞎猜干嘛。”

    ……

    田海茉并不知道,她的阅历和猜测,其实非常准确。

    同一时刻,回到出租房、调试好电话会议设备的冯见雄,正在准备跟阿狸巴巴的马总谈笑风生。

    却在等待的过程中,不经意听到女友兼助手史妮可,告诉他了一件意料之外的真相。

    “什么?你花钱请了炒手水军?在贴吧、博客、天涯都写软文,评论我这两天的事迹?谁让你这么干的?”

    按说,哪怕上一次社会热点话题,被官方电视媒体广泛报道——比如,哪怕就是今年的“金陵彭羽案”的主角,成为全国拷问人性的负能量焦点——那也是不可能一次性涨几十万博客粉丝的。

    如今的粉丝量还是很值钱的。

    一般人这样被高密度宣传,哪怕激起社会话题,涨十万粉就算运营得好了。

    冯见雄自己,其实刚才偶然登陆博客看了一眼,发现这次竟然一次性涨了将近30万,连带着自己最近被百度搜索的指数也有点高得不正常,他自个儿都觉得奇怪。

    谁知真相竟然是史妮可背着他偷偷花钱请了人大量写软文炒起来的话题度。这才把这两天的电视节目热度给充分利用起来,激发了传媒的乘数效应。

    “人家看你难得上省台、上央视,不想你出名的机会被浪费了嘛。”史妮可一边作着电话会议的准备工作,一边温柔小心地给冯见雄解释。

    本来,她还是想着给冯见雄一个惊喜的,没想到冯见雄并不是非常领情,这让一心希望男朋友好的史妮可有些小失落。

    跟着冯见雄做“L干妈”驰名商标运作案之后,在日常布局、左右互搏打官司的过程中,史妮可也注意到了品牌社会舆论和口碑的重要性。几个月历练下来,这才有了花钱帮冯见雄加速积累名声的想法。

    她琢磨着冯见雄的言语,开始还以为男友这是心疼钱,便温言解释:“其实也没花多少钱啦,总共加起来也就几万块。嗯,三万块也不到的,每个站找有影响力的段子手写软文炒作,预算都控制在几千块。这点小钱,我拿自己的分成就出了,不会私自挪用的。

    但是你的博客涨到这么多之后,咱后面很多接案子时候的影响力都不一样了。哪怕就是给比人写个软文,每篇开价都能高那么一两万块,很快就回本了。”

    跟了冯见雄一年,史妮可的谈判能力如今已经被锻炼出来不少,也颇知如何洞悉人心——至少洞悉其他卖嘴皮子的人的人心,已经没啥问题了。

    冯见雄这次的事件,确实有很大的讨论意义——不是指辩论赛的事儿,而是说他在看守所里当法援、劝得顽石点头的事儿。所以对很多段子手来说,转述评价冯见雄的观点,对于他们自己也是一个蹭热度吸粉的好契机。

    哪怕史妮可不给钱,也会有不少网上卖嘴谋生的人会主动提到这事儿。给了钱之后,无非是对方说事儿的时候嘴下更加积德,把冯见雄说得正面一些。更重要的则是拿人手软,必须显眼地点明这番话的原创者是谁。

    要是没给钱,说不定很多无良段子手会直接剽窃冯见雄语录,最多稍微加工一下,就变成自己的“私家劝世良言鸡汤”再卖出去。虽然可以打官司告对方剽窃,但终究没有好处,也浪费时间。不如给点小钱合作一下。

    史妮可正是靠着对这份“供应商心理”的洞悉,才花了这么点小钱,就共赢了这么多声望。

    “我不是心疼钱,几万块的小钱,还分什么你我。”冯见雄看了史妮可那副楚楚可怜邀功的样子,也有些恻隐。对方都委身于他什么都听他的了,他还能在乎几万块钱么。

    虽然在大生意上,他还是分的比较清楚的。比如这次跟“L干妈”合作的驰名商标运作案,虽然最终收到的钱是千万级别的,但布局成本也大,起码有好几百万。

    最终的纯利润或许在六七百万,成本控制得好的话八百万也能指望。但冯见雄说好了给史妮可的提成也就100多万——那是她鞍前马后诉讼半年的辛苦费,是考虑到她的工作量不如当年那份细水长流的“专利碰瓷”生意,酌情调低了分成比例。

    但如果不考虑对方已经做了他的女人这个因素,这价钱也已经是非常良心的了。到外面随便找个事务所外包,三分之一的钱都能哪的下来——只是那样的话,冯见雄没法保证对方的具体经手律师不会偷师他的套路,这一单做完之后就甩开他单干。

    “那你到底担心啥呢?说嘛,下此我改还不行。”史妮可见冯见雄不是心疼钱,更加曲意逢迎地软语相求。

    冯见雄想了想,教导道:“找水军这种事情,现在懂行的人不多,社会公众舆论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是不出两三年,‘网络付费水军’这个概念,肯定是会泛滥,然后臭大街的。

    到时候,如果我们曾经留下太多和水军合作的记录,可能会被作为发家的黑历史挖出来。我完全有能耐100%靠自己的实力出名,何必留下这种没技术含量的把柄呢,就算要找,也要更隐蔽、更用在刀刃上。”

    史妮可一听,脸色微微一黯,却是更加陪着小心地求教:“那……有什么要注意的呢?”

    冯见雄便直切要害地问:“你目前是怎么跟他们联系、给钱的?就是直接给钱告诉他们要发文章么?”

    “有些是这样,但是我表达得更加隐晦,而且不全是。”史妮可想了想,挺有把握地回答。

    “还不够谨慎,以后这里面万一有人见我火起来,眼红,拿聊天记录或者别的东西出来,给他们自己邀买名声炒作,就够恶心了。”冯见雄当即指出了史妮可手法的生硬之处,然后提点道,“这样吧,下次如果还要做这种事情,就当交保护费好了,你也别说让人写什么好话,只说‘拿他们当违规转载专业户,提前给点意思招安一下,让他们遵守职业道德’,这样就行了。”

    “蛤?让他们遵守职业道德?啥意思?”史妮可根本没反应过来。

    冯见雄嫌弃地教训:“笨!这还不理解?比如一个知名段子手,关注人数很多,但是操守不太好,经常转载别人的观点不写明是转载的。那你就给他点钱,当保护费打点,请他‘对我的文章高抬贵手,如果非要转载蹭热度,就请写明是转载的’。这样,拿了钱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干,但我们跟对方的接洽记录也不会留下把柄。

    就跟有些国产游戏厂商,明明是请游侠网、游民星空帮忙宣传他们的游戏、甚至写软文给违心的好评骗玩家入坑。但是他们绝对不会留下给这种钱的把柄的,他们付的钱,只会是以‘知道贵站是国内知名游戏盗版厂商,咱国人不打国人,我这国产单机游戏,请您高抬贵手别破解,哥分润你几个点销售收入权当保护费’。这样万一最后虚假宣传,别人也就恨不到游戏厂商头上了。”

    史妮可默默地记下这番话,暗忖:需要跟雄哥学的地方,还真是多呐……自己真是何来的自信,以为自己已经学得可以自作主张了……

    “好,以后我一定事事请示你,这次其实也不是故意的,本来只是想给你个惊喜……”

    “算了,也没什么大事,下次注意就好。”冯见雄抚摸着女友,安慰她别多心。

    “那你说的这套请水军刷粉的话术,是不是就完全没风险了呢?”史妮可静下来后,心思重新细腻起来,便查漏补缺地问道。

    冯见雄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当下现想现推导,斟酌着说:“也不能说完全没风险吧。我这套话术,虽然不会产生‘请水军的事儿被社会公众知道’的危险,但那些被我们塞了钱的段子手里,难免会有人将来混得不够开,或者为了巩固自己的江湖地位,说漏了嘴宣扬他们是拿过我们保护费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患寡而患不均。一旦这种言论传开,社会大众不会在乎我们,但那些新崛起的、还没拿过我们保护费的同领域段子手,就有可能眼红,然后报复性黑我们——但是这种风险危害性不大,真有人跳出来,我们用法律或者江湖手段打死就是了。

    就比如那些国产游戏开发商,如果给了游侠网、游民星空网这些国内盗版巨头保护费,而鸟姐的3DM这种小站没拿到,那3DM就会在大站被招安之后跳出来,假装扛‘为国内广大盗版玩家谋福利’的大旗,顺带一边收割游侠的客户一边要挟开发商,‘别拿3DM不当盗版界的人物’。”

    史妮可听得目瞪狗呆,心说雄哥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她只是随口一句话,对方却可以在脑内左右互搏,把双方几十步之后的勾心斗角博弈都脑补出来。

    如果史妮可也是十年后穿越回来的人,她一定会惊呼:雄哥的脑子里,肯定是内置了卷积神经网络加蒙特卡洛树状结构加贝叶斯网络的吧!

    阿尔法狗都不能想这么多步啊!

    幸好,阿狸巴巴那边的电话会议,便在此刻接了进来,打断了史妮可的崇拜脑补。

第62章 逼王的对决

    “喂,喂,是冯先生么?这边正在调试线路。我们卫总稍后就会上线,麻烦您久等了。”

    电话会议仪里,先传出来一阵阵甜美而又礼貌的女声,不过却总带着几分公式化的味道,少了人情冷暖。

    “阿狸的人架子真大,明明是调研过了,觉得我们可能有咨询价值,居然还不是直接派马总亲自跟我们聊。”史妮可撇了撇嘴,倚靠在冯见雄身边,咬着耳朵低声吐槽。她还没摁发言键,所以也不用担心对面可以听得见。

    06年的电话会议,普遍还是要靠专门的仪器来完成的。

    而视频会议则更麻烦,受限于如今的网络硬件,画面质量也跟刚刚诞生的YY视频聊天室差不多烂。没有专线或者局域网内的话,帧数卡顿非常严重。所以如今反而是很多玩票的事务所聊事儿会用视频,而正牌的大公司宁可看不见人,只用电话会议。

    面对史妮可的吐槽,心胸宽广的冯见雄倒是丝毫不以为意。

    他把史妮可的手从自己肩头抹下,摁下了应答键,随和地说:“不客气,我们随时可以。”

    “谢谢冯先生的理解。”甜美的女声清冷地客气了一句。

    不一会儿,就换上了一个说话有点国语腔的30来岁男人声音:“我是魏哲。”

    非常干脆简单,就四个字。

    冯见雄知道有地位的人都是这么说话的,于是毫不犹豫地打断接过话头:“幸会,魏总。很高兴为贵公司服务。先介绍一下吧,今天由我本人,和我的助理史妮可小姐,为你们提供咨询。”

    遇到自我介绍喜欢报头衔的人,千万不能在客套的时候就打断对方说什么久仰,一定要让对方把头衔说完。因为凡是喜欢报头衔的人,往往不太自信,需要头衔来加强自己的光环。

    而对于直接说名字,别的不废话的人,那就一定要在对方说完名字之后,最多停顿一秒多,就说幸会,然后也干脆利落地介绍一下我方与会人员。

    这都是冯见雄前世十几年大律师积攒下来的拉客户经验,见到什么类型的人就说什么样的话。

    似乎是对冯见雄的干脆态度还算满意,魏哲直截了当地说:“冯先生,先恭喜你拿到了课题,也拿到了好成绩——上周末那个电视节目上,你提供到了一些对我公司的展望,JACK可是很上心,把我跟老蔡都拖着调研讨论了好几天。”

    冯见雄随和地回应:“是么?那真是抱歉了,我当时完全是揪人心切,天马行空的。没想到随口一番话,还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样吧,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今天的电话会议,我可以给你们咨询费打折,象征性给一点就行了。”

    “呵呵,很自信嘛。”魏哲的语气听上去似乎有些哂笑,旁边好像还有其他人也在与之窃窃私语。听那氛围,应该是觉得冯见雄一开口就谈钱有点太扯淡。

    阿狸巴巴这样的大公司,每年要接洽的律师事务所、商业咨询公司,怕不是数以百计。哪怕收费标准再高的律所,在面对这种企业时,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拉客户,多半也是不会在初次接洽的时候就直接谈钱的(除非是具体的诉讼业务)。

    在很多商业咨询公司的运作模式下,能够在正式汇报方案之前把合同价款定好就算是不错的了。至于回款——在商业咨询界,三分之一的项目款项是要不回来,或者不能足额要回来的,这几乎是行业惯例了。

    具体经手诉讼业务的律所,回款率可能好一些,但也跟法院的判决执行力度有关系——即使帮客户打赢了官司,但是遇到被告是老赖,判决在执行阶段不给力。那么客户没拿到钱的情况下,同期拖欠律所的律师费也是很正常的。

    有这么多弱气的同行作为陪衬,冯见雄这么云淡风轻地开口就谈钱,才让人觉得狂妄——要知道,阿狸一方本来今天下午预约的,也只是一次闲聊,想确认一下对方的远见,是否有利用价值,本来就没打算给钱。

    在魏哲看来,他和老蔡这种大人物,肯花时间鉴定冯见雄的表演,已经是赏脸了。

    幸好有地位的人都没什么空闲客套,所以“呵呵”完之后还是很快切入了正题:

    “那天听冯先生的意思,我们没理解错的话,应该是觉得咱这种数据服务公司未来几年应该着重在‘大数据’这个概念上投入?进行客户行为的分析和画像?”

    听了这个问题,史妮可不由得一阵紧张。她至今为止,还没接洽过这么高端的客户。而且魏哲明显是学院派出身的高管,在大型跨国企业做过,那种资历和说话方式,就足以对目前还未洗净土气的史妮可形成威压。

    不过,反正今天主要是冯见雄回答,妹子还有的是时间被调教学习。

    “我说了,那番话是权宜之计,贵公司不会真的被我这一说,就觉得这玩意儿可以操作了吧?我静下来想过,那些概念还是太超前了一些,或者说,这个问题可以一分为二地看,大数据,是应该从现在就开始积累起来的,只要兼顾成本,提前进行归类、数据折叠,将来总不会吃亏。

    不过么,客户行为习惯画像这些,甚至是我那天随口瞎扯的‘芝麻信用’,我觉得目前显然还不具备进入产品级研发的可行性。”

    冯见雄这番话可谓是刚柔并济,有取有舍,权重也非常稳妥。外行人或许不觉得有什么,魏哲这些阿狸高层却是天天在想这些问题的。稍微咀嚼一番,就觉得对方至少算是个懂行的。

    这几天来,对冯见雄的调查了解,也就此得到了印证。

    ……

    “看来这家伙至少不是个冒进的,还知道点进退——刚才他要是直接给出点激进研发的建议,我倒要觉得这家伙没价值聊下去了。”

    趁着电话会议中场休息的时分,一个四十来岁的地中海谢顶眼镜男,随性地跟一副都市高级金领打扮、发胶抹得油光锃亮的魏哲聊着。

    这个中年谢顶男,在阿狸集团的地位还算超然,得益于其元老级的资历,自然比空降加盟型的副总裁魏哲更加有话语权——这也是阿狸马老板的用人路线使然,在阿狸这种颇有江湖气息的公司里,跨国巨头挖角空降来的高管犯了错,那都是路线错误。十八罗汉自己人犯了错误,那只是方法错误。

    这中年人自然是蔡重信了,阿狸的CFO,也是阿狸系跟投资人之间的桥梁。当初千禧年时,帮马风拉来软银孙正意这层关系的,正是蔡重信。

    按说以他分管的事儿,这种前卫商业资讯的电话会议,平素是看不上来旁听的。只是那天冯见雄聊到的方略,跟金融信用有点关系,马老板这才打招呼让他也跟着来听听,拿拿主意。

    冯见雄刚才那番老成持重、权衡得当的立场,显然改变了老蔡一开始的轻视和无所谓。

    “Joe,你也觉得那小子的夸夸其谈有点价值?”魏哲显然是很重视蔡重信的意见,非常虚心地请教着。他是今年才刚刚从跨国公司跳槽来的,根基不稳,虽然挂着副总裁的头衔,如今做事还处在谨小慎微的状态。

    蔡重信平和地点点头:“至少值得一听,看他后续的分析吧。另外,技术上的可行性你别问我。”

    “那是当然。”魏哲应承道。

    很快,他们又喊来两个研发部的总监级别负责人,都是数据专家,参与到了后续的会议中去。

    中场休息很快结束,冯见雄的声音又从另一头穿了过来。经过一番短兵相接的交叉质证、包括阿狸这边的技术负责人的拷问,话题聚焦到了几个主要矛盾点上。

    “冯先生,你刚才说,在近未来的三四年内,‘用户行为画像’的技术研发投入可以持重,而大数据的积累却应该‘在成本不明显出现阶跃抬升的情况下尽量投入’,这个判断的依据是什么?我们这边也有略微涉猎过‘DEEP-MIND’型人工智能的砖家,在他们看来,数据、算法程序和处理能力几乎是同等重要的。”

    提出这个问题的,是阿狸这边的一个技术部门负责人,当然其提问的动机,显然是魏哲和蔡重信授权的。他只是用技术性的话语翻译修饰一下。

    “工程师之见。”电话会议器的另一头,传来冯见雄略微不屑,却又掩饰得还算可以的语气,

    “从技术实现的角度,数据、算法和处理能力显然是重要性相当的。但是从竞争壁垒的角度来看,显然是数据更容易形成垄断壁垒——未来数年之后,一旦你们做用户信用画像,让同行看出了前途,别的都是很容易补足的短板,唯有数据是很难补足的。”

    冯见雄这番话,放在七八年后,也就是2012~2013年之后,随便一个“创业导师”都能说的出来。毕竟那个时代的人,都被灌输了“算法优势会随着技术扩散而易于快速构建,但大数据却容易被平台巨头垄断”的三观。

    哪怕只是站在09、10年的视角看这些问题,不说路人都懂这些,至少顶级IT巨头有眼光的高层们可以看懂这一点。

    但可惜的是,如今只是06年。

    冯见雄随便说一些超前了十几年的见解,配合他倒果推因的严丝合缝歪理,就显得既不神棍,又能知微见著。

    “他说的有道理么?”

    一个熟悉而又轻微的声音,从众人背后传来,连带着魏哲都忙不迭站起身来,蔡重信也是转身点头致意。

    果然,来者是个骨骼精奇的丑男,阿狸集团的董事局主席马风。

    他刚刚开完了一个内部会议,听秘书提了一嘴这边的情况,就趁着喝茶的空隙过来装几句逼。

    “挺务实一年轻人,应该不是大谈炎炎之辈。”蔡重信侧身让马风坐下,中肯地评价道。

    马风微笑着点点头:“那你们继续,我就听听——我就十五分钟休息,你们让他重点聊聊对‘建立网络信用数据’这个事情的预期,就问他觉得这东西几年之内可以实现。”

    魏哲斟酌着语气,压低声音劝道:“JACK?问这个会不会太务虚了?技术展望的东西,我们自己也估计不清楚大概需要多长的研发周期。对方如果虚报一个时间,然后再编造一堆看上去像模像样的论据,我们也没法反驳他,要验证他的说法对不对,恐怕也只有等历史的检验了。”

    “我们自己也估不清楚?”马风不怒自威地反问了魏哲一句,然后转向身边一个技术负责人,“小陈,你们觉得那天提到的这个东西,技术上几年之内可以实现?”

    被问到的小陈显然非常紧张,局促地说:“马总,这个可不好说,按照他那个设想,构建起大数据的折叠架构,这就起码是两三年的研发周期了,还要投入商用验证,再算一两年成熟磨合,那就是2010、11年之后的事儿了。

    然后再上专门的信用算法,做软件,做应用,不到个七八年之后,也就是2013~2014年,我看不出这玩意儿的商业化可能性——您别嫌慢,哪怕在硅谷,一个实验室里的可行架构,到商业化应用,起码也要五到七年的孵化期,所以硅谷那票天使投资人才普遍支持7年以上的退出期,远比国内的VC要有耐心得多。

    但是这个数字,并没有考虑到额外的不可预期风险,乃至外部情势变更,实际上快的话2012,慢的话2015之后都有可能,变数太多了。”

    然而,马风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并没有嫌慢。

    “你是说,只要我们肯投入、有资源,最慢2015就能实现冯见雄描述的那种‘社会信用数据体系’?我觉得没这么快。”他轻描淡写地说,“这样吧,你们就跟他谈这个问题,如果他也说,2015年之前就可以实现,那也不过是个妄人罢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疑不定,想不明白老板为什么突然欲达反不速起来,不过并没有人想要违抗他的意思。

    电话会议器的播音键重新被摁下,阿狸这边的人如马总所想,提出了刚才拟定的问题。

    “冯先生,现在请你展望一下,如果我们阿狸肯投入,外部技术环境也符合,你觉得大概多少年可以实现你在电视上提到的‘社会信用评估大数据体系’?”

    “实现我说的那玩意儿?技术上么,十年内肯定可以。但这事儿不是技术就能决定的。如果综合所有因素,我觉得15年内都不一定可以完全实现。”

    “15年?怎么这么保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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