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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浙东匹夫     喷神txt下载     喷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3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

    冯见雄也一点都不介意对方的质疑,智珠在握地说:“正是因为巧合多,所以只要处理得合理,对方才不容易怀疑——至于你刚才说到的三问,我都有想过,也有办法解决。

    首先,你们最关心的是时间差问题,对吧?也就是‘在视频上传之后、到经侦注意到之前,慕容姨是否有足够的时间差来检举揭发、重大立功’。”

    周父越俎代庖地抢着回答:“对,这是我最担心的,根据《刑法》,所谓的通过检举其他犯罪获得‘重大立功表现’,必须是‘犯罪人犯罪后揭发他人犯罪行为,查证属实;或者提供重要线索,从而得以侦破其他案件’。

    如果证据或者线索已经被披露到了网上,侦查人员不用你立功都能侦破了,那还怎么立功?我是在法院混了一辈子的人,虽然是搞民事案件的,但对这些我也是耳濡目染几十年了。

    小冯,你不要想当然。在司法实践当中,就算当时侦查人员没有意识到这些证据的存在,但只要这些证据客观上已经处于‘被社会公众等多数不特定相对人所可探知’的程度,那么,就算有人检举,也是不能构成立功的。你可别纸上谈兵啊。”

    周父这番话,是一个老法官的经验谈。

    他之所以强调这些,也是怕冯见雄把问题想简单了,留下偌大的漏洞。

    对于这种担心,冯见雄当然有他的解释。

    “周叔,谢谢你的提醒,不过这点我已经想到了。你很懂司法实践,但你不懂互联网——所以你放心,我打时间差,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冯见雄说着,略微顿了一下,顺势拿过书房里一台笔记本。

    点开浏览器,然后噼里啪啦敲了一阵键盘,打开了N站的管理员后台。

    他就指着页面,侃侃而谈:“在视频网站上,一个视频被上传,最初只有关注这个UP主的人,可以在上传作品列表中被看到。再过24小时到48小时,才能被搜索引擎搜到。

    而如果拿不到网站的推荐位,或许三五天、甚至更久,才会被普通观众注意到——我相信经侦的人要看到,五天已经是快的了,就算他们事后复盘,找别的观众撒网取证,也快不了多少。

    所以,检方要想拿到更早的关于‘从立功到网上爆料之间的时间差’的证据,除非他们有视频网站内部管理人员的配合,给他们后台数据……”

    刚说到这儿,周父不无担心地打断道:“但这个也不难做到吧?检方要调取证据,他们肯定会给的吧。”

    冯见雄双手一摊:“给当然会给,但是数据记录是否完整,检方也是没法验证的。而且最关键的是,我相信,慕容姨的案子判决的时候,N站已经彻底在我控制之下了——目前的管理层里的创始人,会比这个案子更先进去。

    而且,我相信只要被牵连的那些人相信慕容姨是‘废物利用’才立功的,把记仇对象的仇恨值转移掉,这一切就不会太难办——您平时根据办案经验,觉得审判方会受到很大的罪重压力,还不是因为侦查和起诉方有很强的诉求么。可是这种案子,只要没人记恨嫌疑人,是不会有人当冤大头去主动结仇的。”

    周父这才瞿然一惊,用探寻而惊诧的眼神看向周天音。

    周天音眼神略含深意地微微点头,算是确认了冯见雄的说法。

    周父这就再也不说什么了,他到此时此刻才算是彻底了解了冯见雄的能耐。

    而冯见雄最后补充的那段话,他也是完全可以听得懂的——目前国内的刑事审判,法院虽说理论上是司法独立,但依然会受到国情的制约,尤其是在经济落后、政治发达的内地。

    我国的司法系统设置中,经常会有“公检法联合办案”。

    而按照行政级别来说,某市某区的公AN局长,肯定是比当地的检察长、法院院长要低一级的(理论上检察长和院长是跟对应辖区的市长区长县长平级的,当然实际权力没那么大。而局长只是市区县长的下级属官。)

    所以为了防止公AN局长在办案中被检、法的一把手压住一头。国内的通常做法,就是把当地的“政F委枢机”也交由公A局长兼任。如此一来,按照党大于政府的惯例,公A也就反过来强势了。这也是大多数地方司法系统有罪重压力的主要原因,毕竟公A的考核都是看破案率和定罪率的,总不能让政F委枢机的手下白忙活抓人却判不了罪。

    可是,经侦类案件就没有这方面压力了,毕竟经济犯罪有很多是职务犯罪。之所以要抓,无非是用来平民愤,或者得罪什么什么。只要仇恨值低,辩方证据也充足,控方谁还非要死磕呢?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谁知道自己将来会如何如何。

    连一千年前王安石司马光互怼的时候,都懂这个道理:文官互相倾轧的极限,发配海南就够了。至于杀头,甚至仅仅是抄家,那都是不可以滴。说不定过几年就轮到……做人留一线吧。

    ……

    周父闭嘴之后,剩下的疑问都是周天音的。

    “那你要我找个合适的场景、在有见证人的情况下,‘不经意地’激将范建、还给他发证据邮件——这事儿怎么布局呢?我想不到有什么合适的机会再参加他们的PARTY,还要装作‘明明已经跟范建撕破脸、鄙夷他’的样子,却凑上去跟他一起吃饭K歌,那不太假了么?”

    “不假,你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合理的借口,我已经为你想好了,”冯见雄轻车熟路地描绘着自己的诡计,“直接找范建肯定是不智的,那太着相了,将来肯定会被人怀疑。你现在背负着母亲被抓的伤痛,也确实不适合跟人出去嗨。

    但是,你可以找一下那个戴凌么——上次咱一起吃过饭的那些人里,我看戴凌是对金融投机市场介入最深的,当初散场的时候还对我表示过善意、看重我的金融眼光,愿意以后有机会跟我一起干一票。

    所以,这次你就假装想为你母亲的轻判筹钱退赃、但是家里暂时没那么多钱可以退、有些固定资产急于脱手又容易卖不出好价钱。所以,你就找到戴凌交个朋友、问他筹点钱退赃好了。以这个理由跟他们吃饭,又有谁会怀疑你?你‘悲痛于母亲的遭遇’的心情背景,也会由劣势变成优势,成为你的障眼法。

    只要看准时机,摸清戴凌的行踪,找个戴凌会跟范建一起的日子找上门——当然,你自己要假装‘不知道当天戴凌跟范建在一起’,而是‘到了之后、偶遇范建’,再临时起意突然发作撕破脸、用激将法怼他……这个是个人演技的问题了,要是我出场肯定是没问题的,你么,自己再把戏揣摩揣摩。”

    周家父女目瞪狗带。

    这是多少重连环套的诡计了?

    而且,刚才看起来有那么多匪夷所思的破绽,居然都能用这样的办法履险如夷地渡过去。

    如果真的全盘细节都按照冯见雄的计划走,这事儿十有九十是可以成功的(就写九十吧,意思看得懂就行。不是我不想用成语,而是用成语会变成**)

    最关键的是,就算不成功,这套计谋都有很多处可以随时中止、全身而退的机会。

    换句话说,如果范建不中激将法、如果范建身边没有网红女生潜伏到位。那么,前序做的任何铺垫步骤,都是可以随时Delay的。

    Delay之后,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曾经有人试图如何如何”的破绽。

    只有到了“线索和证据已经被成功地机缘巧合窃取出来、并且UP到N站上”这一步之后,后续才是必须一气呵成、见血封喉的。

    这样,风险就小多了。

    万一真做不成,无非也就是慕容萍没法减刑而已,并不会有额外的损害。

    至于“冯见雄会不会借着这个机会、让刘炎背锅得罪些官场上的人,从而让他的盗版事迹被出事”这些细节,周天音都来不及想那么远,周父更是连这方面的事儿都没听说过。

    周家人还在为冯见雄的“古道热肠、行侠仗义”而感动不已呢。

    这么急公好义的伟大朋友,怎么会有私心呢?

    周天音以为冯见雄是想对付范建。

    董菲菲以为冯见雄是想对付刘炎。

    田海茉只知道他最近想用自己和马和纱打打掩护。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全盘知道冯见雄的全局、宏观大战略。

    除了他自己。

    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

    世人分黑白,往来争荣辱。

    普天之下,在卧龙先生眼中,都只是一颗棋子。

    何况在冯见雄眼中呢。

    “好,我先酝酿酝酿情绪吧,对着镜子练几天。然后先放出点要筹钱退赃手头紧的风声,观望一下。总要做得自然一点才好。”

    周天音想明白了一切风险之后,欣然接受了冯见雄的提议,准备着手实施。

    冯见雄拍了拍妹子的肩膀:“行,有什么问题,给我电话,你也最好再弄一台手机,弄一张匿名卡,然后给我的匿名卡打。”

第54章 老娘不怕你了

    话分两头。

    距离冯见雄离开钱塘、跟马和纱双飞去武昌游山玩水,登黄鹤楼吃武昌鱼,已经过去了四五天了。

    那两个游山玩水之余,顺便应该打一打的侵权官司,眼瞅着也差不多到递交起诉书的时候了吧。

    不过,眼下的重点,并不在冯见雄那一头。

    这天是2008年12月7日,一个周日。农历节气:大雪。

    钱塘这座温润的江南古城,也很给这个节气面子,居然难得地真的下了一场大雪。

    嗯,又到了某个季节呢,凄惨的氛围,不用刻意去营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周天音最近几天,在QQ空间里都难得地发了不少悲伤基调的说说——她是典型的处女座脾气,平时对于QQ空间这玩意儿,那是向来只窥屏不写的。如今居然难得地在上面倾诉吐槽,可见她是真的因为母亲的案子,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实在需要一个口子宣泄了。

    平时不写QQ空间的人,尤其还得是个长得很漂亮、又有38F罩杯的女神,那么偶尔写一篇空间,效果就会非常好。

    哪怕平时不看别人心情的朋友,多半也会来捧个场看一看。

    所以,无论是范建还是戴凌,还是那个圈子里的其他人,包括那些女生。

    都知道周天音最近已经放下个人工作、专心忙于筹钱给母亲退赃、争取宽大处理了。

    这种事情,官宦子弟都是懂的。

    “唉,也是她家倒霉,杭萧钢构内幕交易案闹得这么大,22连涨停板。总得找一个审计主管部门为企业财报背书的替罪羊出来,给股民平民愤吧。要怪,也只能怪当初上市公司的大股东们心太黑,出货时太贪了吧。”

    这番心理,便是那些周边人的真实写照。

    当然,也有个别人不是这么想的,比如范建的新女友,一个名叫余慧雯的女生。她看着周天音筹钱退赃的说说时,那可是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反而还对对方的乖乖认栽,觉得有意思庆幸——

    她也是那天PARTY上的参与者之一,二十五六岁年纪,挺会玩,换过四五个男朋友,姿色也算是中等偏上,而且关键是有钱会打扮,收拾得很有心得。她的父亲,也是地税局的处级干部。

    不过,她找上范建的时候,范建并不嫌弃她。

    主要是这个女生有眼色,也不嫉妒,大家各玩各的么,她甚至还能经常给表面男友带新鲜的、卖萌的嫩模女伴回来一起玩。所以,对于需要一个稳定的表面女友、以便让家里人觉得他收心、对他管束松一些的范建而言,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政治联姻和个人玩乐,余慧雯是分得很清楚的,所以她是一个合格的官宦人家小姐。

    昨天是周六,所以范建昨晚又是跟余慧雯以及她带来的一个小姐妹一起过的。

    临睡前他背着女友偷偷看了周天音的QQ空间,觉得心里不太舒坦,憋着一股邪火。

    所以,他放纵发泄得有些狠,加上天气又冷,下着大雪,他差不多是中午才起的床,早饭午饭并在一起解决了。

    早午餐的饭桌上,他的手机响了一下,是个戴凌来的短信,又是约他一起喝闷酒。

    余慧雯轻蔑地随口吐槽了一句:“凌子?就他事儿多。周末了就天天喝,也不歇歇。”

    范建仔细看了一下短信的前因后果,为表面兄弟解释了一句:“凌子昨天刚刚脱手了一套滨江的房子,比高位的时候卖低了,心情正不痛快呢,所以约咱一起喝闷酒。”

    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范建都是懒得看自己的表面女友的,因为完全卸掉妆的余慧雯,实在是反差太大。

    “亏了?”余慧雯难得提起些精神,凑趣地问了一句。

    “怎么可能亏,少赚了。”范建耿着腔调,用鼻音发出个吐槽的哼声,“在江浙沪你见过炒房炒亏的?无非是9月份金融危机爆发前,那个‘金九银十’的最高位上,他那套房本来值4万一平米。现在拖到12月才决断,结果呢?只剩3万4一平了!

    不过不要紧,他06年初的时候是1万5买的,三年也赚了将近1点3倍了,差不多了。我倒是挺羡慕周家的——慕容萍10月份就出事儿了,结果周家立刻当机立断开始卖一些房子筹退赃的钱。城里两套公寓虽然不是‘金九’的最高位抛出的,好歹也赶上了‘银十’。

    而且那时候雷曼兄弟、AIG这些美资投行才刚刚出事儿,小不死的7000亿美金救市计划跟国内对应的四万亿也都还没提出。金融危机的影响都还没怎么传导到国内。周天音出手那几套房子的时候,至少比凌子多套现15%。”

    范建言语之中提到的经济大势,自然是指次贷危机带来的全球金融危机扩散、对国内楼市的影响了。

    他们并不知道,其实戴凌眼下当机立断出手,已经是不错的了,因为09年楼市还会继续下挫、到10年年初才筑底反弹。

    余慧雯虽然不吃醋,但听表面男友提起周天音的名字,自然还是会微微有些不快的。

    她阴阳怪气地说:“哼,看来你对周天音还是念念不忘啊。可惜,她不是那种眼里能揉沙子的人,她要是跟了你,你身边的小野猫们迟早被她一条条丢出去。”

    “你想哪儿去了!我是在说钱的事儿!”范建板着脸训斥了一句,不过也没敢真动怒,毕竟自己也不占理。

    余慧雯也懒得计较,打住道:“行了——所以,凌子今天就是为他那套房子少卖了15%,心情不爽请咱喝闷酒聚聚?”

    “就是这意思。”

    “那下午收拾收拾,早点去吧。”

    一套200来平的全平层公寓,高位总价近千万。如今每平米跌掉六七千才出手,确实是少赚了将近150万。

    哪怕是富家子弟,为了150万的损失,请朋友喝场酒吐个槽,再合理不过了。

    ……

    傍晚时分,范建和余慧雯没有迟到,准时赴了戴凌的约。

    不过,其他人大多都比他们到得还早。除了一对堵车的,其他都已经在那儿一边开喝,一边玩无人机航拍了,还有些别的高科技玩意儿。

    聚会的场所,是滨江一座高层酒楼的顶楼旋转会所,还带半开放露台,在顶上玩无人机,是一种很刺激的体验。

    别觉得无人机土,那可是2008年。

    要知道大疆无人机也就06年才开始搞出点名堂,所以在08年无人机可是很贵的新奇奢侈品,穷人是玩不转的。跟七八年后的技术爆炸时代完全不能比。而且控制起来技术难度也比后世要大得多,操作系统很不智能。

    范建自己当然买得起,但是他不会玩,所以近距离看到哥们儿玩这个都会凑上去围观,一时也没注意到招呼别的客人。

    等戴凌收机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场内有一个相熟的、但是按说今天不应该被邀请的女生。

    那张脸依然是那么美丽,让人升腾起占有的欲望,只是带上了一些憔悴和愤怒。

    “周天音?你怎么请她了?”范建微微低呼了一声,向戴凌探询道。

    当然,范建的反应也只是惊诧,倒不至于要赶对方走——毕竟是他对不起周天音,而不是周天音对不起他。他怕见了面尴尬。

    周天音也看见了他,投来仇恨的目光。

    戴凌有些无奈,居中解释了一句:“她是自己求上门来的,听说我卖了房止损,想问我借钱周转。应该是真的不容易吧,退赃有缺口。

    她家只剩两套房了,一套是市区平时单位附近的跃层公寓,另一套就是西溪的大别墅了。那都是有可能要住的,总不好随便卖。”

    “那你……决定借她么?”范建多嘴了一句。

    戴凌耸耸肩:“她问我借600万!什么担保都没有!有交情也不能这么使对不,我跟她说卖房本来就是有别的套住了、要平账。”

    范建点点头。听戴凌的意思那就是不借了,而且从话里的信息量来看,可以推断出周天音要让母亲完全退赃、并且交够罚金,总的资金缺口应该还在600万。

    周家在西溪湿地的大别墅当初买入就要800万,那还是06年的价。

    而且西溪湿地当时是一块未充分开发的价值洼地,地价是严重低估的。如今随着XH区配套全部做好、葛大爷和舒三级的《非诚勿扰》电影炒作,那边的楼早就在全国范围内炒火了。所以升值倍数是比钱塘城里其他区块还要快至少一两倍的。

    周家目前住的别墅,9月份时最高位涨到过4000万左右,现在因为金融危机跌回来一些,也还有3500万呢.

    要是周家父女肯卖大别墅,600万的退赃缺口压根就不叫个事儿。

    也正是因此,戴凌不愿意借钱给对方,也不算太不够朋友,旁人也都能理解他。

    范建还在那儿盘算。

    他女友余慧雯,却是凭借着女人对人际关系的直觉,先反应过来了:

    “喂,我劝你今天别跟周天音有任何接触,还是躲开点吧。她找凌子借钱没借到,她母亲又就此退出官场了,她现在可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这个朋友圈子里的人,对她都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她谁都敢得罪。小心她让你下不了台!”

    范建心里一跳,觉得还真是这个道理。

    还是躲着点儿那个已经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吧。

    可惜,他怎么躲得过去呢?

    “范建,你王八蛋!不是人!满口仁义道德、廉洁奉公,原来就是挑几个人廉洁,找几个软柿子奉公!亏我当初还给你留脸!你个卑鄙小人!”

    周天音已经把那段酝酿了很久、通过勤能补拙提升到近乎影后境界的辱骂,喷了出来。

第55章 好官门第

    “喂喂周天音你别含血喷人,大家都是文明人。你说话信口开河出了偏差,是要负责任的!咱是讲证据的!”

    面对周天音的猝然发难辱骂,范建的内心还是比较怂的。他语无伦次,整个人也连连后退,唯恐被那疯女子缠上。

    他知道,作为官宦子弟,在什么人面前可以有心理优势,而哪些人不怕他们。

    周天音的母亲,已经被双归完、移送司法了。做完牢出来,就算没到55岁,这辈子的政治生命也已经结束了。

    周天音的父亲,虽然还是公务员,但毕竟是司法系统的,不是政府系统的,范家的势力乃至圈子里的潜规则,毕竟管不了那么远。

    如今,周天音求放过已经不可能,求借钱戴凌也嫌弃她家没公信力不愿意借了,周天音正是光脚不怕穿鞋,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气势。

    范建身边,他的表面女友余慧雯也是觉得一阵气不打一处来:这男人怎么就这么窝囊?就算知道对方不好惹,也不至于怂成这般思维混乱吧?

    真是高看他的心理素质了。

    余慧雯并不会去检讨是不是周天音把那副无所畏惧的气场,演得太过影后。她只会下意识把一切归责于范建的怂。

    她当下很有表现欲地拦在范建面前,指着气势汹汹扑过来的周天音鼻子斥责道:“周天音,你要是下半辈子还想做体面人,就给老娘收敛点儿!你妈完了还有你爸呢,而且谁都知道你妈是罪有应得,杭萧钢构的柴总交待得有鼻子有眼还能是污蔑她不成?”

    她满拟这句话多少能震住场子,所以并不是很害怕。

    然而,这番话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周天音的大长腿倏地往前跃了两步,“啪”地一个耳光扇在余慧雯脸上。

    “余慧雯!你个穿逼烂的狗杂婊给老娘滚远!操!你还好意思说我家?你们家有没有问题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老娘现在什么都不怕了,你想跟我家同归于尽我奉陪啊!大不了多拉几家垫背的!”

    余慧雯一开始被扇懵逼了,而且耳朵里嗡嗡作响了好久。耳鸣结束之后才回过神,大怒地想要冲上去撕逼撕回来。

    可惜,戴凌和他的女朋友,还有另一个在场的女生,三个人拉一个,把余慧雯摁住,口中说些“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她一般见识”的话劝架。

    而事实上,谁都知道这些都是官宦子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谁犯得着跟一个已经破罐子破摔的人鱼死网破呢?

    即使是余慧雯,刚刚晕头转向地冲上去,也只不过是觉得丢了脸,一定要扇回来。如今扑上去的姿态也摆过了,又是被猪队友们阻挠拦住、并不是她自己不想报仇,挣扎了一会儿也就收敛了。

    经过这么一闹,包括东道主戴凌在内,所有人看向周天音的眼神都有些不善,乃至是冷漠。

    家里长辈被人送进去,这是谁家都有可能遇到的,但是这么不冷静,把事情闹大,着实不是该有的风度。

    一伙人个个都觉得,不能再把周天音当朋友了,即使她还有一个在中院当庭长的父亲。

    “小周,信得过我,戴哥为你说句公道话——我也不是你们税务系统的,咱岸上旁观,一切凭良心。今天这事儿是你的问题,一点出来混的觉悟都没有。

    如果你就此打住,马上闪人,那我还能给你个面子。刚才你扇小余那一下我帮你扛了,不然你就等着报警寻衅滋事吧。”

    这番话是戴凌说的,眼下场内也就他立场相对客观一些,有资格说这话。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都是些攻击周天音的怪话,眼看就要逐客了。

    周天音恰到好处地收敛了一下情绪,假装退让地说:“戴哥,我不是针对你,你们都是坦荡人。是范建这家伙不是东西,我看不过他——其他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做了婊字就没想过立牌坊。

    可你看看范建平时满口都是什么仁义道德廉洁奉公?呵呵,好像全天下除了他爸是清官,就只剩他爸的上司是清官了!亏我当初差点儿瞎了眼信了,原来也就是看菜碟儿下筷的货色!”

    这句话一挤兑,其他人多半就没那么反应激烈了。

    毕竟周天音的矛头不再是泛泛攻击所有不干不净的人,不是“地图炮无差别攻击”了。

    而是针对了“又要当表字又要立牌坊”的人。

    在场只有范建是那种要立牌坊的,谁让他父亲是出了名的“清官”,就是空降过来整顿吏治的呢。

    那一刻,意识到氛围的变化,范建的内心是挺悲凉的。

    世风不正啊!居然攻击清官子弟的时候,都没有人仗义执言!

    他只能亲自上阵,又跟周天音纠缠了几句嘴炮,无非是拿“说话要负责任、讲证据”之类的套词反复搪塞。

    周天音看火候差不多了,终于逮住了机会开大招。

    “好,你要证据是吧?行啊,不瞒你说我最近去我妈那里探监,还翻她留下的东西,还真看到不少干货——你跟范局长不是嫉恶如仇么?我邮件转给你好了!有没有分量你自己放亮了招子看看清楚!”

    周天音说罢,也不等范建拒绝,直接就掏出手机开始转QQ邮件——事实上她也是吃定了范建作为“清官子弟”爱惜羽毛、珍视名声的弱点,所以知道范建就算想拒绝也要忸怩犹豫一下,不好意思马上当众拒绝。

    这一点犹豫的时间差,就足够了。

    而之所以周天音选择了发给对方的QQ邮箱,那也是事先“台下十年功”设计好的。

    冯见雄离开前,对她当初的“漏洞三问”中最后一问的回答,如今言犹在耳。

    “你怕董菲菲窃取对方邮件文件时显得太突兀?这一点没法100%解决,但注意细节的话,至少可以回避掉85%的流畅性问题。

    那就是你一定要当众用手机转发邮件、而且是发给对方的QQ邮箱。如今市面上的电脑很多都已经有装360安全卫士了,连360的安全浏览器都开始测试了,电脑上经常清理COOKIE,‘不小心’看到对方的专业商务邮箱内容,难度已经大了不少。

    但是QQ邮箱是只要电脑上登录了QQ就能直接看到的,密码都不用输入。就算对方没登录QQ,只要直接双击QQ多半也能存密码登录——腾云家的东西,密保工作凭良心说做得还算可以。但只是仅限于‘电脑和手机硬件没有丢失’的情况下。

    如果硬件落入对方的操作,这时候QQ家的东西的一切联动登录便利性,就成为了双刃剑。而且目前虽然IPHONE还没大规模进入国内、安卓才即将要上市,但普通山寨机也都有手机QQ的,有些还有邮件提醒音。你发QQ邮箱的话,大家就有可能当众听到范建的手机有邮件音效,他就洗不清了。”

    这就是当初冯见雄跟周天音说的一段分析。

    随着一声清脆的催命音,范建的QQ邮箱已经收到了这封烫手的转发。

    然后周天音又简短地辱骂了他一句,主动愤然离去。

    ……

    场面一度尴尬。

    今天请客的东道主戴凌,整个人心情都被搞坏了。

    明明是房子卖贱了,请兄弟姐妹们喝个酒吐个槽,怎么就遇到那种丧门星一样搅局的不速之客?

    认了这个晦气吧。

    他点了根烟,抽了好几口,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意识到其他所有人、除了范建之外,都用一种诡异的期待眼神看着他。

    戴凌楞了一下,花了十秒钟才反应过来。

    他看了一眼范建,后者一脸的颓丧,自责,似乎良心正在被谴责。

    戴凌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他连忙倒了两杯威士忌,一杯塞给范建,示意对方干杯。

    “嘿,你不会真被她给激将了吧。面子的东西,过得去就行了,要是真捅那么大的马蜂窝,办成窝案,就算你爹可以摘出去,政治生命也就差不多了。咱自己人,没人会笑话你的。”

    戴凌说着,自己就先干为敬了。

    范建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顺势下了台阶:“放心,我分得清轻重。当然,我也不会让周天音真的污蔑好人的。我有自己的判断。”

    戴凌在鼻腔里无声地冷哼了一下,没有再废话。

    他本来还想劝范建把邮件当众删了,以示清白——就像曹操在官渡之战打完后,搜到众将在当初形势不明朗时私通袁绍的信件,也要当众烧了以笼络人心、示人既往不咎。

    不过,范建的父亲范局长,未必不知道这些新手下都干过些啥。当中销毁证据的公信力,也很难跟曹操相比。拿住点黑材料,说不定还能增加点制衡的筹码。

    何况眼下范建正是被周天音羞辱得下不来台的当口,戴凌自忖要是这个节骨眼儿上当众提醒他该如何如何,岂不是显得范建很窝囊、不会做人?

    既然如此,事不关己的戴凌也就住口了。

    范建正在气头上,完全没有意识到不立刻删除邮件,会对他和他父亲的形象,构成什么深远影响——其实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哪怕真的需要周天音的材料,眼下也该先当众删除了、然后等回家了再秘密求周天音另发一份么。

    范家人还是太光伟正了,真是好官门第。

第56章 入彀

    范建调整平复了一番心情,勉强跟戴凌他们又喝了几杯、讲了几个笑话。

    可惜人人都有心事儿,这个PARTY注定了只能是貌合神离,不欢而散。

    东道主戴凌也看出来了,大家都是如坐针毡很尴尬,也就及时说了对不住,请大伙儿散了。

    为了补偿对大家心情的破坏,戴凌还很上道地一人送了一瓶他最近出国嗨时,带回来的洋酒。

    范建心情不好,自然没有兴趣在陌生人面前出丑,所以这几天都不打算跟余慧雯那边介绍过来的新朋友认识了,只想一个人静静。

    余慧雯的心情比他更不好。

    因为范建没有当众删除周天音发的黑材料——那里面可说不定还有她爸的线索呢。

    偏偏有些话不适合当众揭盖子,否则余慧雯早就想发飙了。

    先冷处理两天吧。

    于是这群各怀心事的家伙,各回各家。

    ……

    当晚一夜无话,第二天余慧雯也没打理范建,也没约他出来。

    范家人来钱塘没几个月,他本来的男女关系都在外地。

    范建不想跟那些和余慧雯很熟的铁杆闺蜜鬼混、免得自己的怂样被她们互相传说、在表面女友那儿丢人。

    所以,他着实过了好几天禁欲系的生活。

    转眼过去了三四天,这天已经是第二周的周四了。范建觉得丢人的事儿差不多也该被人淡忘了,便琢磨着结束冷战,恢复自己用人格魅力感召美女们的生活。

    又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马上就到下班的点儿了。

    范建正盘算着给谁曲线打电话,他的手机却响了,还是一个妹子打来的。

    范建一看号码,是一个叫董菲菲的、新认识才一两个月的小萌妹,顿时有些来劲儿。

    这个董菲菲并不是余慧雯直接介绍给他的,而是拐了两道关系、在范建和某个余慧雯认识的野模出去玩时,偶遇认识到的。

    这种认识方式,对于那些对自己人格魅力很有信心的男人,有致命的额外吸引力——因为范建知道,凡是余慧雯直接介绍他认识的女生,肯定是知道他是局长公子的,那说不定就是看在他家的家产和他爹的官位才凑上来的。

    而拐弯抹角偶遇的就不一样了,中介人本来就是个野模脏蜜,谁稀罕刻意跟女性朋友介绍自己钓上的男人有什么势力?

    在这种情况下,董菲菲依然还愿意跟范建交朋友,岂不是实打实证明范建是靠人格魅力征服的陌生妹子?

    要说董菲菲长相,自然不如范建平时遇到的那种浓妆艳抹的女人漂亮,不过有前面那些有利因素,加上她胜在看起来呆萌清纯,还是个倾向于二次元宅的小网红,所以着实让范建颇有新奇感。

    如今混了一个多月,喝酒K歌开PARTY都去过了,就是还没来得及上床,范建自然对她更加重视一些。

    男人么,都这**样,还没操到手的总觉得要加点分。

    “今天就她了!”范建打着这个主意,接起了电话。

    “范哥,今天有没有空啊?”电话里董菲菲的声音充满了崇拜。

    “有空,怎么,没人陪了?”范建自忖连自个儿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更加风度翩翩起来。

    “你对漫展有没有兴趣啊?”董菲菲继续钓。

    “漫展?”范建平时当然是没兴趣的,不过今天被妹子问了,又急着发泄,当然只能说有兴趣,“还行,我还是比较喜欢研究现在的90后都爱好些啥,咱也不能有代沟么。”

    刚回答完,范建就想起来了,这个董菲菲平时就是兼职做Show-girl,是个COS-Play的高手。只是他认识对方一个多月来,每次都是在休闲状态下见面,所以还没来得及见过对方工作时候的样子。

    莫非是要请自己看对方工作时凹的造型?

    是哥特萝女仆装还是动漫里的女警察制服COS?想想还挺新鲜的呢。

    果然被他猜中了。

    董菲菲用萌萌哒地纯良语气说:“我今天在白马湖的会展中心,有个动漫节的活动,带夜场的,要9点钟才收工呢。回家太晚有点怕,你陪陪我呗?”

    一般来说,周末的展子那都是不会拖到晚上的,集会的治安也不好维护。

    不过平时工作日的小展,如果没有夜场的话那就几乎没人看了——小学生也是要上课的呀,不放学怎么来看?

    也正是因此,大部分有头有脸、在圈子里身价比较高的Show-girl,也更喜欢接周末客流量大、雇主开价高的大展。而工作日的小展只有没什么名气姿色的最外围才做。

    事实上要不是为了设计吊住范建,今天这种小展董菲菲才不来呢,她可是N站网红呀。

    范建一口应承,表示立刻就来捧场。

    ……

    一小时后,白马湖展馆。

    范建刚进场,就觉得自己被一阵阵乱七八糟的小学生起哄给吵得脑仁疼,晕头转向地连展位都找不着。

    他在拥挤的人群里拿出电话,试图给董菲菲再打一个确认一下怎么走。

    董菲菲解释了好久,结果范建连她口中报的“地标”都不认得,只能作罢——这也是没办法的,你跟一个不混二次元的家伙说“到喜羊羊展台前面后左拐”,但对方连哪个是喜羊羊都不认得,还怎么指路?

    漫展的站台很多都是连标题都不写的,就挂个巨幅卡通头像,专门供不识字的幼稚园小朋友看的。

    “你站在原地别动,告诉我你现在身边最近的几个展位写的是啥,我来找你。”董菲菲退求其次。

    范建在原地傻愣瞎看了两分钟,这才听到背后一声甜美的女声。

    “范哥,这边。”

    他立刻转身,然后就看到一个让他肾上腺素飙升的形象——董菲菲今天穿着一身爆RU装,在COSPLAY《真三无双》里的孙尚香。

    旁边的小年轻们,也对他投来羡慕的目光:这个猥琐男居然认识本场的网红Show-girl……

    范建突然觉得二次元也挺有意思的,虽然内容不好看,但至少一样可以被人羡慕。

    而且女生也可以穿得很劲爆,莫名地带感。

    他就想掏出手机来自拍一张跟妹子的合影。

    结果手一伸进裤兜里,才发现不好。

    “咦?我的手机呢?”

    董菲菲本来也是一脸关切地走过来,见他如此反应,也是有些惊诧。

    这可不是她安排的。

    本来她为了今天能想方设法把范建的电脑拿到手,可是另外准备了方案的——她带了一个录了自己漫展全部精彩镜头集锦的单反SD存储卡,然后想拷给范建看。

    因为如果她预先就把素材都从相机里倒出来、存到别的地方的话,范建肯定会让她发邮件给对方的。而只有存在SD卡里,她才可以借口手头没有读卡器、而撺掇范建拿自家的笔记本电脑来拷。

    这可是董菲菲费尽心机想出来的。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情况比她预料的更好。

    真该感谢那些混在展子里的扒手啊。

    08年还没有手机支付宝,人们出门还是要带现金的。

    眼下的手机更是没有后世那么先进的指纹锁各种锁,仅仅一个PIN码,专业销赃的人很容易刷掉,所以颇值一偷。

    人挤人的密集消费型展会上,每天不知有多少扒手出没。他们可以一直狂欢到马爸爸把手机支付宝覆盖到全国,然后才失去就业机会。

    范建是公子哥儿,平时连公交车都不用坐的,更不会跟贫民们挤来挤去。所以对于防盗经验自然是一张白纸。刚刚掏出手机给董菲菲打了个电话后随手往兜里一塞,就被经验丰富的扒手盯上了。

    好么,反而省事了。

    董菲菲用一脸歉意压抑住内心的喜悦,悲伤地说:“哎呀,都怪我约你来,还害得你丢手机了……真是……真对不住!”

    范建骂咧咧喷了两句杀千刀的扒手,他倒是不在乎这点钱,只是手机丢了很麻烦,各种密保都要重新绑定,还要去营业厅补卡。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是我大意了,走,先看看你的表现吧。”范建挤出一丝笑意,顺带着搂了搂妹子的腰肢。

    董菲菲很识趣地说:“那一会儿我尽量早点走,你明天去把电话卡补了,今晚……既然手机没了,你赶紧在电脑上把你其他密保这些都冻结掉先。”

    范建听了就很舒心:这种妹子,才叫会过日子,为别人想得多周到?

    他笑淫淫地说:“我懂,不用你关心,管好自己吧。这么冷的天还COS穿这么少。”

    “场子里有空调嘛,不然谁受得了。出去就要穿大衣了,不会给人看的~”董菲菲娇媚地剜了对方一眼,然后想了想,还是把备用计划也说了,“我这儿有个SD卡,里面有我今天的私密照哦,还有些是更衣室里的。一会儿你拿笔记本读卡器拷过去看看,看完就删了——可别跟冠希哥那样不长记性。”

    “行,都听你的。”

    范建应承着,饶有兴趣地跟董菲菲转悠起来。

    两小时后,董菲菲跟雇主打了个招呼,提前结束了Show,上了范建的车一起回去。

    范建一脚油门,先飞驰到自己的某处公寓(局长的孩子当然有自己的房子,可以不用每天跟父母住在一起),然后拿了电脑,才下楼一边找店吃宵夜,一边用电脑看董菲菲拷给他的COS定妆照。

第57章 以眼杀人

    “日,昨晚到底干没干?居然被个娘们儿灌得断片了?耻辱啊。”

    范建狠狠揉着涨到爆的脑仁,甚至恨不得直接拿拳头捶太阳穴了。挣扎了半晌,还是没能回忆清楚昨晚发生了些什么。

    扯开窗帘,冬日的阳光洒进来,让他有些眯眯眼,就像唐马儒一样畏光。

    他连忙走进洗手间拧开热水器,用热水狠狠地冲在脸上,才渐渐恢复了一点记忆。

    昨晚好像是夜宵的时候就喝得有点高了,那个董菲菲还把没喝完的酒打包回来。

    然后要了他的电脑,把单反里的SD存储卡插在电脑里,给他看了很多诱惑和谐的COS图片,看完之后对方就把资源删了。

    然后自己还让对方帮自己把好些账户的手机密保给冻结了。

    再然后……

    貌似就不省人事了。

    而现在,董菲菲毫无疑问是已经走了——门没有锁,只是开了之后从外面碰上了,范建的钥匙还丢在玄关的鞋柜上。

    对于董菲菲的离开,倒没什么好多疑的。毕竟今天是周五,学生要上课白领要上班,董菲菲肯定是有正事儿要忙活。

    范建只是很想给对方打个电话,问问清楚她什么时候走的。可惜一掏口袋,他才想起自己的手机被偷了还没买呢。

    得了,还是下楼打个外卖(如今没有饿了么,虽然可以打电话叫外卖,但他手机也没了),要一碗醒酒养胃的汤,吃饱了继续睡。下午头不疼了,再出门先买手机吧。

    范建如是想着,就愉快地决定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范建起床穿好衣服直奔营业厅,先把手机卡补了,然后开车去数码城买了个手机。

    开机之后,范建立刻给董菲菲拨了个电话,却提示对方已关机。

    范建立刻警觉起来:怎么过了一夜就玩消失?昨天还挺谈得来的。是自己床技不行让人反感了,还是对方接近自己本来就有什么目的?

    他有这种反应也是正常的。

    不过,他刚刚挂断电话后没几秒钟,手机就叮铃铛啷响起来,推送进来好几条来电提醒——都是昨天他手机丢掉之后,别人给他打电话的记录。

    他的号码,是在移动开了“关机时来电提醒”业务的。

    范建翻看了一下,发现有父亲打来的,还有戴凌、余慧雯等人……其中有两条,就是董菲菲打来的。

    拨号时间都是今天上午,一条9点多,一条11点多。

    “看来,董菲菲是找过我的,只是当时手机还没买。”范建在心里如此一思忖,警惕心就放松了不少,“估计她又是有什么会要开,或者在见什么要紧的客人,才关机了吧。啧啧,也不是个啥好鸟,玩玩就算了。”

    这么一想,范建也就把这事儿暂时抛到了脑后,然后先给父亲回了电话,唯唯诺诺接受了一顿教训。然后再跟表面兄弟和表面女朋友拉拉家常,跟余慧雯的冷战也算是就此结束。

    ……

    两天后,周日的晚上。

    范建和余慧雯在一起嗨的时候,余慧雯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是余慧雯的父亲余处长打的。

    “雯雯,在哪儿呢,回家吧,最近收敛点。就这样吧。”

    余慧雯莫名其妙地听着父亲的话,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她的紧张还是第一时间被调动起来了,因为她这辈子都没听到过父亲用那么悲凉的语气和她说过话。

    余慧雯:“爸?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余父:“出事了,以后你和你妈自己好自为之吧。”

    余慧雯:“怎么可能?我……我跟范建在一起呢,他说范局长会捂盖子的。”

    余父:“谁知道哪儿出的事儿,说不定是周家人垂死挣扎反扑呢,现在谁都不能相信,你先回来吧,咱调查清楚。”

    范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听女友在电话里提到了自己,而且似乎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为了避嫌,他还是决定厚着脸皮非要送余慧雯回家。

    余慧雯也搞不清楚状况,就答应了。

    反正余家的房子也不小,空房间很多,就算有别的访客,也有足够的客厅安置,不至于干涉到彼此的谈话。

    一到家,余慧雯就吓了一跳:

    明明是周末,家里却突然来了好多叔叔阿姨,而且都是父亲在局里的同事。这种情况她多年来都没见过。

    余慧雯还看到了戴凌的女朋友也在,她就走过去,用胳膊肘捅了捅对方,问道:

    “艳艳,到底发生什么了?”

    那个被称作艳艳的女生,家里长辈也是局里的干部。她脸色同样很不好,有些苍白。听了余慧雯的问题,她就拿过一台放在手边的笔记本电脑,在浏览器上点开了一个刚刚收藏的网页,推到余慧雯面前。

    余慧雯仅仅看了几眼,就大吃一惊。

    那是一些**和短视频的爆料!

    还有一些别的周边猛料。

    其中一段的主角,还是她的父亲!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匆匆忙忙地从头看完,并没有发现什么直接涉及塞钱的反贪黑材料,所有的内容都只是性方面的不检点。

    UP主的目的应该很明显,就是图个爆八卦猛料出名,吸一波粉丝。

    不过,要毁灭掉一些人的政治生命,仅仅是性方面的不检点,也已经够了。比如就这两年某几个有名的案子,渝州的雷某什么的,就是案发的时候有设局骗财的情-妇在网上曝光了某些不雅片段,然后就出事了。

    网上爆出来的东西,并不包含某某某拿钱的问题。

    但问题在于,只要一个人臭了,被查了,剩下的问题都会自然而然被人举报出来的。

    性只是一个促使墙倒众人推的引子和信号而已。

    “谁传的这些视频?这个网站没人管的么?这个UP主的账号是什么人?”余慧雯立刻就眼红了,恨不得想杀了这个求出名的爆料人。

    眼下这些材料只是被网上曝出来了,但是里面涉及到的当时人们,并没有被司法控制,所以手头的权柄都还是有的。

    毕竟走程序不可能和网上反应那么快,出事儿的还是一个周日,很多机关不上班。

    其实不用余慧雯这种小辈担心这个问题,那些同仇敌忾的长辈,已经在筹缪调动公安、网监方面的关系,把背后的爆料人挖出来了。

    群体的能量是可观的,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拿到了网监方面的信息。

    “这是一个NICONICO视频网高管层们直接可以突破审核上传内容的超管账号。这家网站本来就不干净,以违规发布很多大网站不敢发布的内容博取先发获客优势,在盗版方面也做的比大网站更狠。

    这个超管账号的实际常用人,根据往期登录IP的跟踪来看,应该跟N站某个大V是一致的——对方的现实身份,是一个叫董菲菲的毕业季女大学生。”

    “噗通——”

    背后传来一声重物跌倒在地板上的响动,把正在咬牙切齿地众人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大伙儿齐齐转身,就看到范建跌坐在地上,两眼直愣愣盯着前方,头上冒着冷汗,嘴里憋了足足七八秒钟忘了呼吸,然后才猝然大口喘息起来。

    余慧雯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是听说过董菲菲这个名字的,知道是自己的某些女性朋友,七拐八弯介绍给范建认识过的。

    她这下也顾不得对“范局长公子”的尊重了,三步并两步跳过去,扯了一下范建的耳朵:“你知道董菲菲怎么得到这些材料的?”

    “我……我……我也不知道。”范建急了,有些语无伦次,“我只是听说是她有点震惊。”

    这时,旁边那个刚才被称作“艳艳”的女生,冷眼旁观地吐出了一句:“范哥,咱别急,眼下先确认一下这些黑材料的内容,你有没有收到过。”

    余慧雯这下被提醒了,想起那天他收到过周天音的邮件,连忙逼着范建当众打开查阅。

    大部分照片素材都是那个邮件附件里有的。

    当然,邮件里还有不少文字记录、或者别的更干货的素材。而这些并没有被爆料到网上。

    很显然,这个UP主对于如何炒热话题,如何吸粉很有经验。

    知道老百姓爱看什么,哪些博眼球。至于虽然很干货、对破案更有价值,但对于吸粉没帮助的东西,则被那个UP主弃如敝屣了。

    这种行事模式,很符合网红的风格,应该不是政敌所为。

    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那个董菲菲是从谁那里拿到这些东西的了?

    “董菲菲跟周天音应该是毫无交集的。”余慧雯和艳艳都不约而同这么想。

    加上刚才范建心虚的表现,嫌疑立刻就锁定了。

    “说,你最近跟董菲菲有哪些来往!”余慧雯声色俱厉地质问。

    范建知道这个问题是躲不过去的,那么多人盯着他,总要给个交代:“最近约她玩过,看过她的漫展,还……对了!去看她漫展那天,我的手机还被偷了!后来我还……”

    后面那些具体的经过,自然无需再复述一遍水字数了。

    反正有余慧雯和艳艳的拷问功底摆在那儿,范建经历过的每一些细节,只要不是他断片之后忘掉的部分,就都能被拷问出来。

    哪怕是断片后忘掉的,余慧雯也能“不惮以最大的恶意”脑补出来。

    所有人都用想杀人的目光看着范建。

第58章 黑化

    三天后,西子湖畔的某个角落。

    一辆亮蓝色的运动感玛莎拉蒂,停在寥落的林间停车场。

    开车的是冯义姬,而周天音则坐在副驾驶上,拿那个装匿名卡的新手机,给冯见雄打电话。

    之所以出来,只是出于一个懂法人士的谨慎——用这张匿名卡打电话的时候,最好不要在自己家里,也不要在自己经常工作的地方。免得万一将来被有心人追踪到任何蛛丝马迹。

    如果要跟中情局或者克格勃那样严谨的话,那台匿名手机甚至不能在自己家里开机,而要到了地方再开机。

    所以,今天她才趁着冯义姬也有事儿出门的机会,自告奋勇陪着闺蜜一起,顺路半道找个地方停一下,玩一会儿,打个电话。

    她的语气有些激动,又有些哆嗦。

    “那个……小雄,余处长和其他几个真的被调查了,不过还没彻底控制起来。我听了你最后的交代,都没去主动跟他们解释,他们至今都还没跟我家人联系。”

    她口中提到的“最后的交代”,也是前几天冯见雄跟她聊的时候提醒的。

    本来,周天音自忖已经知道了全盘计划,所以反应有些过激——周六那天,她的母亲慕容萍就已经向经侦交代了不少问题,形成了翔实的交代材料。还让辩护律师检查并复制了当天的口供记录。

    第二天,网上的视频被人发现之后,其实当时还并没有太火——网上出点猛料,也是得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才能闹大的,这个过程很可能需要三五天。

    而周天音本来已经做好了“如果余慧雯或者别的人发现慕容萍已经检举立功、闹上门的话”,那她就把“我母亲是知道你们已经要出事儿了,所以废物利用才交代,白捞一个立功”那番说辞搪塞过去。

    就算对方不信,短时间内对自己有什么敌意的举动,周天音也打算扛下去了。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发生。范建也好,余慧雯也好,没有任何人选择在第一时间找周天音算账。

    这时,周天音才知道自己有点反应过激、“受迫害妄想”发作。

    电话另一头的冯见雄,听着周天音陈述着这几天的来龙去脉,然后用淡定地语气安慰道:

    “那不就结了,我跟你说过——你母亲对经侦交代的那些东西,经侦的人也不傻,为了不打草惊蛇、当然不会直接对外公布。所以,就算你母亲立功了,范局长余处长那些人也是不会马上知道她立功的。

    在他们眼里,局子里出了窝案,罪魁祸首就是小网红爆料、就是范建手脚不干净乱丢东西、就是刘炎的N站胆大妄为对内容审核不严。

    至于他们对你母亲的戒心和反感,至少要到将来你母亲的案子进入庭审阶段、辩护律师主张了她有‘重大立功表现’这个减刑情节时,他们才会注意到。

    你到那个时候再放出风声、用我通过某个N站高管提前得知某些信息已经泄密,令堂只是为了‘废物利用’才抢跑立功。那仇恨值至少能带跑七八成,剩下那一点点怨念,以到时候他们自己也残余无几的能量,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冯见雄的话,听起来始终是那么智珠在握。

    周天音絮絮叨叨事无巨细地交代,对面却一直都云淡风轻,好像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也正是到了这一刻,周天音才真正意识到:电话另一头的那个男人,布的每一局棋,并不都是需要用到的。

    很多棋,得是敌人主动反应过激之后,才需要应急顶上去的。

    如果敌人挨了打都没反应,那就更好了。

    那些布在并不直接致命位置的棋子,可能一辈子都不需要动用。

    这也是历史上(从一战到二战,不包括当代),英美军对情报工作那么重视、而德军对情报工作相对不重视的原因——

    德军的总参谋部制度,比英美要事无巨细得多,备用方案数量多几十倍。所以每一个德军基层将领在带兵的时候,其实是已经做好了“敌人会选择各种应对措施”时的一切可能性应对准备了。

    既然我已经想好“你打左勾拳怎么应对、右勾拳怎么应对、直拳、上勾拳、撩阴腿……统统分别应该怎么应对”,我干嘛还费劲来刺探你究竟会不会出左勾拳?(相对的,英军属于千方百计先刺探清楚对方是不是打左勾拳,如果是,那参谋人员就只重点花精力想好怎么应对左勾拳。这也是英美军前线军官应变能力较低的原因。)

    让不那么必要的棋子,主动暴露,演技不就太差了么。

    那不是究极老阴哔冯见雄的风格呀。

    “那下一步,我们还是继续敌不动我不动么?”周天音把所有细节都核对完一遍之后,审慎地请示道。

    冯见雄拍板:“差不多吧,如果余慧雯或者别的谁主动上门或者打电话给你,怪罪你当初把材料邮件发给范建、间接导致泄密的话。你可以稍微反击一下,然后顺带着提一嘴‘你比她们提前知道事情不可挽回,所以废物利用’,但细节就别说了。

    如果他们连‘间接导致泄密’都不来问责你,你就什么都别说,一直憋到令堂开庭辩护阶段为止。”

    周天音默默地记下,沉默了一会儿,叹息着问:“不管怎么说,这次多亏你了。你觉得,我妈立功能轻判多少?”

    冯见雄对这笔账其实也早就算过了,所以并不用多想:“她那个案子,本来可以判5年以下吧,涉案金额额还可以,四年五年都有可能。

    重大立功的减刑,一般对于本刑3年以下是不太给减的,减了也最多减1年。5年以下的,检举的确实多,最多减两年吧。目前可以期待的最好情况,就是她判4减2,最后坐两年出来,不可能再少了。”

    “谢谢。”周天音突然有些哽咽,也不知是因为过了一道坎,还是人生三观崩塌了不少,“经过这么一遭,我也看透了不少。呵呵……”

    ……

    挂断电话之后,周天音和冯义姬一起下车,找了个附近的咖啡馆解决一下午餐。

    西子湖南岸,靠近华夏美院的地方,有不少小资情调的咖啡馆和酒吧,都很清静,是给艺术生们享受生活的地方。

    今天冯义姬出门的本来目的,只是想去某个附近的高档私立医院做个体检——冯见雄说过明年要给她联系换肾,让她把相关的体检、调养都做起来。

    虽然已经有个身价过亿(如果投资的项目估值都曝光的话)的弟弟,按说年终奖已经不叫个事儿了。但冯义姬还是保留了有始有终的操守,想今年干完再正式从普华辞职。

    只不过,因为不再考虑升迁和绩效的问题,冯义姬可以活得更加轻松一些。周末得以按时休息,平时还能偶尔请个假。

    而周天音恰好要出门跟冯见雄匿名联系,加上最近的忙活总算告一段落,需要放松放松,才顺便跟铁杆闺蜜一起出来。

    那辆玛莎拉蒂的车,也是冯义姬新买的。

    周天音至今还没买豪车,她本来就不是什么物欲很重的人,最近家里又出了事儿,更不可能去奢侈了。

    冯义姬因为最近要养肾,连太咸的东西都不吃,咖啡也不喝,饮食习惯变得更加清淡,反而养成了吃法餐的脾性。她点了杯热牛奶,一些清淡的色拉、烤鲑鱼排;周天音也懒得折腾,跟她点的差不多。

    饮料很快就上来了,冯义姬端着热牛奶喝了一口,关心道:“阿姨的案子,不用再换律师出庭了吧?就现在的帮她辩护?”

    周天音勉强地一笑:“不用,小雄也忙的,功夫在场外么。该做的都做了,该准备的也都准备了。咱问心无愧,又不是追求无罪辩护,只是立功罪轻就行了。”

    让冯见雄表面上离得远一些,既是保护了周家人,也是保护了冯见雄。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周天音也把最近的心路历程跟闺蜜好好剖析了一番,主菜也差不多上来了。

    冯义姬心细如发,一边切着鲑鱼排,一边敏锐地拷问道:“天音,事到如今,你还想找个‘立德立言、受人敬仰’的好官或者学者做未来老公么?”

    周天音脸色一红,啐了一口:“说什么呢,我从来没想过一定要找这样的男朋友,原来都没想过。”

    冯义姬紧追不放:“这就没意思了,我还不了解你么?那我换个说法好了——原先,如果小雄愿意追你做他女朋友,你幻想过把他改造成那种‘立德立言、受人敬仰’的名人学者么?”

    这个问题问得太直白,而且限定得那么具体,周天音慌乱之间,竟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回避。

    她抬眼稍稍看了冯义姬一下,却发现对方目光灼灼眨都不眨地盯着她,似乎她稍微心虚说谎,就会被看穿一样。

    “想……想过……”周天音被逼视得心防有些崩溃,彻底倾诉了出来,“小雄确实是个近乎完美的男朋友人选,我原先还觉得他对我近乎残酷,不愿意为了爱情做哪怕一点点改变,宁可给田海茉机会,都不愿意给我机会……”

    周天音心乱如麻,说着说着居然无声抽噎起来。

    冯义姬也是扼腕不已,但她已然坚持把话彻底说开:“但是现在看来,小雄是对的。因为他早就料到,他在原则问题上,不会为你而对他自己的三观做任何让步和妥协。而你的处女座完美主义性格,也不会为他作出任何三观上的原则妥协——对么?”

    “不对!我是不会为他妥协,我觉得什么人是好的,什么人是坏的,不能因为我找了男朋友就改变。但是,我的人生经历会教我看清一切虚伪,这是另外一码事。我看透,和他教我,逼我改弦更张,不是一回事!”周天音倔强地说。

第59章 医学姿势

    周天音此时此刻的心态,就像是被刺了一剑的岳灵珊。

    如果令狐冲和她说:咱不合适,因为我看透了你,你喜欢的是道貌岸然、受人敬仰的男生。而我只是那种桀骜不驯,不在乎世俗看法的阴险极客。

    那么,岳灵珊是不会看透的。

    就算她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只有一个令狐冲,她也不会全盘接受令狐冲,只会想办法把令狐冲改造成那种受万人敬仰的存在。

    但是,只有当她被林平之,甚至是被岳不群刺了一剑,然后看清岳不群林平之之流的本来卑鄙面目之后,才会大彻大悟。

    这并不是背叛自己的三观,因为她不是被任何外人挑唆、人云亦云的。

    是她自己的亲生经历,让她大彻大悟,意识到曾经追求的幻想乡并不存在。甚至在追寻这个幻想乡的过程中,只会把人逼得更加异化,成为伪君子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母亲的被抓。

    身边那些同样官宦门第出身的好友的忽然变冷。

    各种人情世故的变化,那些本来她觉得“说不定也有几个不贪不赃、或者仅仅是为了做实事而身不由己”的道貌岸然叔叔阿姨们,突然都变得陌生了。

    反而是一贯看上去什么都好、只是在“不择手段”这一点上平素让周天音很不适的冯见雄,眼下倒显得那么有原则了。

    他不会因为某个人是他好哥们儿的母亲就徇私枉法,只会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以更公平正义的手段合法依法地寻求减刑。

    而且冯见雄寻求到的减刑手段,并没有危害到任何普通的人民,他危害的只是更多的官。

    真是讽刺啊。

    周天音和冯义姬之间,本来就是无话不谈的,几乎到了每个人有了什么灵光一闪的心理活动,都可以毫无顾忌地实时说出来,哪怕语言还未经过组织,哪怕听起来有些语无伦次。

    在冯义姬的诱导下,周天音很快说得泣不成声,幸好两人是在一个小包厢里,倒不怕闹出什么动静。冯义姬也很仗义地搂着周天音,坐在她身边安慰她。

    只可惜冯义姬身段玲珑小巧一些,哪怕如今算是彻底发育好了,身材也不到1米6,所以这番两个美女一萝一御搂在一起的样子,倒显得有些诡异。

    冯义姬等闺蜜安静了些,款款地动用起姐姐的特权,怂恿道:“那还要我想办法帮你一起挖墙脚、把他从田海茉身边挖过来么?既然你想通了,能够不再想着改变小雄,而是100%全心全意照顾他,支持他,我还是觉得你比田海茉更适合他的。”

    周天音脸一红。

    事到如今,她对于冯见雄明明和她认识在先、但还是分别跟史妮可、田海茉谈男女朋友这事儿,已经毫无芥蒂了。

    毕竟她意识到,冯见雄是太了解她,不想伤害她,才躲开她的。当时的自己,要是跟了冯见雄,可能两人最后都没有好结果。

    可是,既然冯见雄已经尝试着追求了他想追的女生,就算自己现在经过了蜕变、变得更加适合、契合冯见雄,直接挖墙脚也不太好吧?

    她有些羞耻地拒绝道:“这样做太卑鄙了吧。茉茉对小雄也是真心的,虽然她是被动被追的一方,但对小雄一直很好啊。谁让我改变得太晚了呢。

    不过,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如果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小雄这么好的男生——不只是能力好,还要同时人品好、对我好——那我就一直独身等下去好了。

    咱都是高知女性,还看不透这点人生么。其实婚姻无非是经济和哺育的需要,否则一个经济上独立、人格上独立的女性,为什么非要结婚?北欧的不婚率都三分之二了。

    我就这么等着,要是哪天他和茉茉不合适,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抓住机会倒追的。不过,要是在此之前出现了真正能打动我心的其他男生,而且也对我有意思,那就别怪我了。”

    周天音这番倾诉,整体而言冯义姬还是很满意的,也就最后那句话让她微微有些不快。

    你是姐认定了这辈子只能留给小雄的女生,怎么能和其他优秀男生看对眼呢?

    不过很快,冯义姬也意识到这句话只是一块尊严的遮羞布,并没有实际意义的。

    周天音这辈子,还去哪儿再认识一个无论在帅还是执行力还是学识才华等方面都跟冯见雄匹敌的男生?就算有,对方也会单身等着、并且对她周天音也有意思、那么了解体贴么?

    不存在的!

    她便温言又略带豪爽地劝告闺蜜:“咱之间,就不说什么客气话了,既然你愿意等,我肯定要帮你。不过小雄这几年……我真是看不懂他了,从他上了大学,怎么就会变化这么大。以他现在这么正的主意,我是真没把握给你保证成功率了。

    不过,至少咱是一辈子的好姐妹,要是真耽误你,反正还有我陪你当一辈子老姑娘呢,你也不算冤到哪里去。”

    周天音听了闺蜜这么仗义的话,也是破涕为笑,促狭地说:“去去去,我还是冤的好不,我是正常女人,你就是个……对不起,开玩笑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能跟你做一辈子老姑娘好姐妹,也挺好的。”

    周天音说着,很快意识到拿闺蜜的先天生理缺陷开玩笑太不仗义了。

    幸好冯义姬对她也挺内疚的,不介意这些。

    她情绪微微低落地擦了擦嘴:“行了,说不定过两年我换完肾就是正常女人了呢。吃得差不多了吧,陪我去检查——都是你招惹我想到这个话题的,你要负责到底。”

    周天音连忙把碗里最后一块小羊排扒拉进嘴里,抹了抹也出门了。

    那家私立医院离开餐厅并不远,没有自己的停车场,所以走路过去就行。

    周天音帮冯义姬拿着包包和文件袋,跑前跑后帮她交钱办手续。

    医院很小,但是档次很高,因为收费昂贵还不进医保,所以完全没有公立医院的占便宜式拥堵,甚至还有个陪护人员全程跟着引导。

    周天音都没什么坐下来等排队的机会,只能是在冯义姬进检查室之前,跟她边走边聊问了几句:“小雄不是一两个月前就叫你差不多辞职了先把体检做起来么?听护士说你都来过两趟了,为什么今天这么小一个检查还单独拖了大半个月?”

    冯义姬下意识地脸一红——这完全是本能反应,并不是她在闺蜜面前不好意思说:“你个死浪货!前两次主要查肾功能和先天病灶转化。今天是查*功能,姨妈经期没到怎么查?!”

    周天音微微吐了吐舌头,暗暗怪自己没提前看清楚冯义姬的病例。

    ……

    冯义姬很快进了一间密室,里面一个年近四旬的和蔼中年女医生坐在那儿,服务态度非常好地温言问了她几个问题,然后让她脱了裙子和黑丝上W型架床。

    冯义姬脸一红,知道检查身体必须这样,何况私立医院这方面特别贴心,都是女医生,她也就照做了。

    医生先给她肚子上涂了点凝胶照B超,看了各个相应器官的发育——其实这些上次都看过了。

    然后,又拿出一把有点像钳子、但是头部有个拐弯膨大部分的不锈钢器械,超冯义姬伸来。

    “等等……你……你这个是检查什么?”冯义姬看着不锈钢器械的寒光,突然有些慌神。

    “取卵啊,检查卵子质量。”女医生和蔼地说。

    冯义姬摆着手:“不是,我是说取卵是要用……那个……伸进去?”

    “当然。”

    冯义姬一急:“那……处女也能检查么?”

    女医生的手这才凝在半空中,意识到了问题。她收起器械,先拿消毒巾给冯义姬披上,正色说:“小姐,您不知道医学常识么?你们大学里号召女大学生捐卵建立卵子库的时候,难道没科普过,取卵要有过性生活的才行。

    这个跟捐精不一样,男性的精子本来就是排出体外之后依然有活性的,所以取精很简单,给个图*出来就行了。但是女性卵子只有在自然移动到输卵管和子宫时才有活性,受精也是在这个阶段前就发生的。

    等你经期的时候,排出体外的卵子已经死了,还怎么检查活性?我肯定要通过器械直接在体内取的啊——当然,如果您还是处女,我劝你要不就省掉这项检查吧,以后等你那个了再来也不急。”

    冯义姬有些羞耻,为自己的性知识无知而羞耻。

    她读大学的时候也是见过一些卫生组织来学校里宣传,让高学历的美女大学生捐卵的,只是生理缺陷这事儿是她内心的痛,所以她从来讳疾忌医没有学习过。

    “就没有别的办法取卵了么?”她忍着羞耻问道。

    女医生想了想:“有也有——给你做个微创手术,性质和剖宫产差不多,只是刀口小很多,最多两厘米。从小腹上切开,连子宫一起,然后从口子里把取卵器械伸进去,吸出来。

    不过这种手术几乎没人做,我们院的实际操作经验也没有——平时女大学生捐卵的时候,咱总不能让志愿者捐了卵还挨一刀吧。”

    冯义姬犹豫了一下:“不检查这个项目,会有什么别的危害么?”

    女医生诚恳地说:“不查的话,卵子活性不知道,生育功能的恢复可能性就没法排测,也没法制定治疗方案。其他性功能都是没问题的,乳腺黄体激素性性腺……都和这个没关系。”

    “原来只是这辈子依然不可能生孩子,别的都会跟正常女人完全没区别了,这不要紧。”冯义姬终于松了口气,表情也和善了些,“既然只是影响到生育,那就没关系了,谢谢医生,这项我不查了。”

第60章 男人都没上过就死了,真是白活了

    “怎么样?”在闺蜜出来的第一时间,周天音就关切地迎了上去,“各项指标应该都可以支持换肾吧?”

    “嗯,还不错。”冯义姬自然而然地一笑,显得很是轻松,“两只肾都仔细查过了,左肾的发育状况和功能完全度更好。医生还开了些药,说是如果确定一年内能换掉一个肾的话,就能用这种药调养。

    这个药有激素,平时可以定向促进某一边的肾负担大一些、另一边的肾则可以出于低负荷,便于按照其他配套的药物调养。不过如果一年之内不把重负荷的肾换掉的话,那个重负荷的肾可能会有不可逆的衰竭加速。我还没决定吃不吃呢,等小雄看看美国那边有没有合期限的右肾肾源吧。”

    周天音不是很懂医学,不过听了冯义姬转述的情况,她还是很为闺蜜高兴的。

    就在两人转身要走的时候,身后一个女护士追了过来,要塞给冯义姬一个号码:“冯小姐等等,这个是吕医生的特约专线。如果你哪天满足了做那个检查的条件,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来预约。”

    冯义姬一声不吭收下了纸条。

    周天音则听得云里雾里,狐疑地问:“你没做完全部检查?”

    冯义姬不想在医院里聊起这些,冷着脸加快步伐往外走。周天音也怕自己问错了什么话,没有再多嘴,就这么跟在后面。

    一直跑到餐厅边上的停车场,两人上车关好车门,冯义姬系上安全带,才幽幽地吐露:“我没做卵子检查,那个处女不能做,要性生活之后才行。不过我也不怕告诉你,这个检查只影响生孩子,别的什么都不影响。反正我这辈子本来就是打算赖着小雄终老了,也没想过嫁人,所以我不打算查了。”

    “你……”周天音瞪大了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震惊不已的消息。

    她是知道冯义姬跟冯见雄感情很好的,毕竟是姐弟,虽然没有血缘关系。

    但是她并没有想到,冯义姬哪怕有一丝彻底痊愈后正常嫁人的可能性,她也不想要。

    “那你……万一有点别的什么病可以查出来么?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就算你原先没想过可以嫁出去,怕人嫌弃你。可是,既然你现在看好了,找个男人这种事儿还是可以想一想的,只要不是处女了,不就可以……唉,当然我也不是劝你随便,好吧,你刚才信息量太大,我被你绕晕了。”周天音劝着劝着,也发现自己说得不太像话,就不再往下劝了。

    冯义姬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随她便吧。

    另一边,冯义姬也被周天音的瞎劝搞得心烦意乱,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的样子。

    她连开车都心神不宁地,不由自主就放松了油门,只敢开个三十码。

    一边开,她一边轻声地问周天音:“天音,我还有个事一直忘了和你说。我问过医生,说我这个病,换肾能换好固然是最好。但换内脏的大手术,多多少少还是有风险的,谁也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

    换了之后,彻底成功的概率,目前大概是85%,也就是换了之后不但匹配好了,而且新肾基本上能用一辈子。还有10%的概率是部分成功——也就是说新换上去的肾也没法用一辈子,或者功能不太好,有可能将来还要透析或者过十年二十年再换一个。

    最后,还有5%的概率是手术彻底失败——也就是死在手术台上,或者变成植物人,靠透析维持生命,半死不活熬着。

    有些话,我本来也不想让你保证的,但现在,如果万一,或者应该说是二十分之一,我真不在了,你能像亲姐姐一样,帮我一辈子对小雄好么?”

    “义姬你说啥呢!小雄让你换肾也是为你好啊,怎么可能是害你,你这辈子才刚刚吃尽了苦好日子就要来了!”周天音心烦意乱,被闺蜜描绘的万一黑暗前景吓得有些不宁,连忙制止对方的不吉利胡言乱语。

    被这么一说,冯义姬心里更急了——自己明明是以防万一,怎么到了周天音嘴里就变成怀疑弟弟的好心了?她什么都能忍,就是不能忍有人质疑她对弟弟的无微不至。

    她觉得自己的手脚微微有些不听使唤,连忙一脚刹车靠边停车,想跟周天音把话彻底说清楚。

    “嘭~”地一声,车子微微一震,冯义姬觉得自己的颈椎狠狠撞在了椅背靠垫上,她身材矮小,最矮的跑车靠垫也不太合身,所以颇觉晕眩。

    后面一辆跟车的雅阁刹车不及时,就撞在了玛莎拉蒂的左尾灯上,把尾灯给撞飞了。

    本来追尾事故是后车全责,哪怕前车急刹车,也要怪后车跟车太近。

    不过,冯义姬刹车的同时打了靠边,半个车身已经拐到慢车道上了,她也知道是自己刚才开车情绪太不稳定,也就甘愿认下全责。

    后车上下来的那个司机是个30来岁的男人,看了看两车的情况,还怕事情有反复。尤其是前车下来的两个女生都那么漂亮,开的还是玛莎拉蒂,要是个仗势欺人的……那可赔不起啊。

    这个路段并没有全程监控,虽然前车并线了,但并不是拐进来的并线,而是拐出去的并线,也就是说对方急刹之前是完全在跟自己同一个车道行驶的。如果那两个女生一口咬死了“刹车时在本车道上、被追尾后撞歪了斜出去的”,那后车车主就难办了。

    “小姐,你们刹车太急了,而且怎么突然往外变……”那个男人组织着措辞,说话非常谨慎,显得稍稍有些心虚。

    冯义姬看了一眼对方的雅阁,也就掉了个保险杠,一个前大灯,连进气罩都没变形。她无神地挥挥手:“一个灯一个杠,算你3000吧,是我有些恍惚,我自理,行就一句话。”

    那男人如蒙大赦,他的车本来就不贵,修个灯和杠如果去原厂的大牌4S店可能不太够,但别处肯定是拿得下的。何况他也知道自己跟车太近,对面的玛莎拉蒂能放过他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谢谢,那就这样吧,几千块钱咱也省得找保险公司了,明年还加保费。”他一口应承着。

    冯义姬随手从车里拿出个小坤包,一抓准地拿了大致三千块左右,塞给对方,让对方闪人。

    雅阁开走了,冯义姬稳稳当当把车停在路边可以依法临停的地段,打起双跳灯,然后把玻璃调到单向不透明状态,安安静静坐下来跟闺蜜摊牌。

    或许是出了点小车祸的缘故,周天音也看出来冯义姬的情绪很不稳定,很焦躁,自己不该再跟她虚与委蛇客套,或者让她着急。

    冯义姬开口了:“现在,听我说,你就回答,别质疑——天音,如果我真的死了,你能为我照顾小雄一辈子么?哪怕他不娶你,没想追你——你刚才亲口说过的,你不在乎结不结婚,不在乎有没有次一点的男人追你,你愿意等的。”

    周天音正色说:“我愿意——我本来就愿意,义姬你还不相信我么,经过这一次,我已经彻底看透了,小雄是最适合我的,他也是一个好人,对我很好,很体贴很理解。我说过等再久都没问题。”

    冯义姬微微点头,有些出神,似乎在脑补些什么。随后,她才回过神来:“既然你都有那么大的决心了,为什么不现在就大胆放手好好爱一场,我相信你是真爱,别人有可能是看上小雄的钱财和事业,我相信你绝对不是。

    做个老姑娘等他半辈子,还不如做他的情人慢慢等着呢。只要你有这个决心,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先和你做情人,剩下的咱慢慢再来——我虽然管不住他的心了,但他的人我还是管得住的!”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冯义姬凛然爆发出一股女王气场。

    周天音脸红得无地自容,没想到冯义姬居然说话这么没羞没臊:“那个……我……咱从长计议吧,反正我答应你就是了,你安心治病,现在还没到那一步呢,哪有国内医生说85%就85%了,说不定墨西哥神医医术高超呢。到时候再说吧……反正我们早就是一辈子的好姐妹了。”

    冯义姬也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这么露骨的话题,周天音能答应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剩下的,就看她怎么创造条件了。

    她相信,在周天音愿意献身勾搭的前提下,有她从旁助攻,管住冯见雄的人她还是有把握的。

    ……

    “阿嚏,阿嚏……”

    已经在武昌呆了一个多星期的冯见雄,前几天递交了起诉状之后,就又处在了无所事事的游山玩水状态,毕竟法院的办事效率还是比较慢的,光开庭就要等15天。

    眼下,他正站在黄鹤楼上凭栏远眺,突然就猛烈地咳起来。

    “麻蛋,不知道谁在背后算计我了。不过无论是谁,最后肯定逃不过被我反杀的下场。”冯见雄揉了揉鼻子,丝毫没有接受制裁的觉悟。

    身边的马和纱小鸟依人地关心道:“雄哥,你是不是冷了?要不咱快点下去吧。大冬天的在楼上站那么久,也没啥好看的。”

    “好,听你的,都看完了吧,咱下去喝点热的。”冯见雄从谏如流,搂着马和纱最后自拍了几张,准备回去上传到QQ空间。

    他对于自拍其实从来都没什么兴趣,他并不是自恋的人。

    不过,这段时间他却是把武昌的地标都给作为背景自拍了个遍——没办法,因为他要证明自个儿在等着开庭的这些日子里,一直安安分分待在武昌携美同游,而没有回过钱塘。

第61章 天降喷材

    “这热干面真是奇怪,为什么有人会觉得好吃呢。拌面不都是咸酱或者辣酱么,麻酱是什么鬼。”

    马和纱吃了两口热干面,就忍不住吐槽。

    她平时在金陵、钱塘都是不吃拌面的。因为江南、吴越等省的拌面,都是用热猪油泼的。

    不过在她淳朴的三观里,在甜点以外的食物里放花生酱和芝麻酱,都是异端!

    冯见雄坐在她对面,随性地抹了抹嘴:“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习惯,只是试试么,不好吃就倒了。甜酱拌面也是有的,沙县不就是花生酱,跟这个差不多奇葩吧。”

    “那我饱了,咱走吧。”马和纱把筷子一放,剩下大半碗热干面丢了。

    自从经常需要因为工作而吃切糕,马和纱这一年里俨然有向微胖界发展的趋势。

    而兼职的需要和那些来自传媒界朋友的告诫,让她知道保持身材的必要性,偶尔饿一饿也挺好的。

    离开小吃店,马和纱紧了紧身上的大风衣,有些无所适从。

    这几天把武昌的名胜都玩了个遍,首次开庭却还要等到下周晚些时候(毕竟法院要给被告方答复传票应诉的时间)。

    学校里的课虽然可以暂时不用去上,全靠自己自习和邮件电话请教解决。但一直在这儿待下去,也不是办法。

    偏偏她是“个人肖像侵权案”的原告,不出庭也不太好(“优品铺子”滥用了她出镜的片段和宣传照片,为自己公司的切糕打广告)。

    两人回到酒店,马和纱也不回自己的房间,径直跟着冯见雄一起——她晚上和冯见雄是分开两个房间住的。

    冯见雄拿出电脑,登上QQ,把今天的游玩照片UP到QQ空间里,营造好了不在场证据。然后起身去洗把脸,一回头就看到马和纱百无聊赖地躺在他床上。

    “雄哥……我不想玩了,觉得好无聊,能不能找点事情做。武昌这地方一点意思都没有。”马和纱幽幽地说。

    本来,她对于跟冯见雄二人世界出去办事,还是隐隐然有很多期待的。

    在刚进入大学的时候,她就是一个懵懂初开的天然呆少女,什么都不懂。是冯见雄在她入学之初就给了她机会,还呵护帮扶着她有了今天的成就。在央视的纪录片上出镜这种机会,冯见雄说给就给了,还托付丁理慧全程在剧组里全程照顾她,让什么都不懂的马和纱也没吃人的亏。

    冯见雄在“松鼠果业”那边的生意上,对马和纱一样不薄,算是公事公办吧——当初给她2%公司股份期权作为品牌代言,如今都是按每个季度的销售利润在分红。马和纱累计已经拿了几十万。

    另外,在当初和丁理慧做局的事儿上,冯见雄许诺马和纱的保密补偿也一分不少。如今他对刘炎的大网已经要收网了,丁理慧那边拿到的好处,至少是四五十万,而马和纱也有一二十万。

    马家是做边贸的小商人,几十万的钱还不至于能收买这个妹子的心,毕竟人家是“穷养儿、富养女”养大的。

    但冯见雄的以礼相待和走心,对马和纱的吸引力才更大。即使她现在出了点小名,前途看起来也很不错,但她是知恩图报讲义气的,知道没有在刚入学的时候就遇到雄哥这样的好人,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样呢。就算也能靠自己有所成就,只怕也被坏人占了多少便宜了。

    有时候她在想,就算雄哥有女朋友,但要是雄哥真的对自己下手……要是抵抗不了的话,就算了吧……

    可惜,冯见雄一直没有下毒手。每天只是带着她在这几个景点晃来晃去的,马和纱也有些心累了。

    ……

    “那你想去哪里玩?”冯见雄爱怜地捋了捋马和纱的头发。

    “不想去哪里玩,我想跟着你做点正事儿。要不咱就先回金陵吧。”马和纱眼神纯澈地看着冯见雄,一点都不害怕这种眼神有没有可能激发兽性。

    冯见雄沉默了一会儿,表示要想想。

    他之所以坚持高调地呆在外面,倒不仅仅是怕得罪了范建和范局长,或者拉到那个“窝案”的仇恨值。

    那只是一方面较小的原因。

    说句难听的,官场那点势力,能对冯见雄这种游离于体制外的高人有什么威慑力?要报复也是报复周家人。

    他真正主要担心的,是让人看出他设计陷害刘炎后,将来坏了他在投资界的名声——这才是真正的大事。

    毕竟要是让人知道他设下了这么大、套路这么深的一个圈套,去把他投的公司的创始人给撵走,以后产业界的人还不都见了他就绕着走、谁还敢拿他的钱?

    到时候说不定人家宁可拿煤老板的钱,也不敢拿雄哥的钱了,烫手啊。

    他这辈子的商业咨询生意,或多或少也会受到影响。

    这才是冯见雄坚持撇清自己的主要矛盾。

    只不过,连周天音都不知道这一点呢——她还以为冯见雄是100%为了她们周家考虑,才出去避嫌的。

    “回去是不能回去的,不就一个多星期么。等那边一些事情尘埃落定、这儿首次开庭也开过之后,咱在回去。你觉得武昌呆腻了,咱就找点事儿做。”

    冯见雄一边想着,一边就拍板决定了。

    “行,那你想做点什么呢?”马和纱也恢复了些元气,没那么无聊了。

    “没事做就挑事呗,找个路见不平的地方拔刀相助,喷一喷骂一骂。”冯见雄意气风发地决定搞事情。

    那是他的强项。

    当然,也得挑没什么权势反抗力的软柿子捏。

    故意得罪强权、还没好处的傻事,他是不会做的,哪怕他的口才可以喷赢对方。

    毕竟他只是需要一个烟雾弹。

    马和纱觉得很好奇,想不明白坐在旅馆里宅着,能找到什么事情。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不明白?不明白就对了。要是你都能猜透我的套路,我就不是冯见雄了。”冯见雄也洞察到了马和纱的迷茫,自得地显摆了一句,

    “看我的,挑事儿么,关键就是看自己的眼光。只要你有心,眼睛够毒,上最新的期刊论文库转转、学术专著圈子里瞅瞅,随便都能逮到学术造假或者语无伦次的砖家教授怼一怼。而且骂战就是要找学霸,别找贪官。贪官有权能弄你,学霸只有一张嘴,要是嘴都不如你,就随便你虐了。

    要是把人名声喷臭了,有可能丢掉学界地位,对方说不定还会塞好处请咱‘考察’、‘开会’堵我嘴呢,到时候想出国想去哪儿随便开价——当然,我是不在乎这点钱的,这不是你想找点乐子么。”

    马和纱听着这话,急切地劝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那不成褒姒了么……你可别为了逗我开心、故意惹事树敌啊。”

    “我当然有分寸。”冯见雄说完这句,就不再搭理马和纱,开始在近期的国内几个最核心期刊的论文库上浏览起来。

    当然,只是文科政法类为主的,别的他也不是很懂,想找茬儿骂战也不专业。

    另外,骂战这种事情,不能太高深、太阳春白雪,导致小白们听不懂,那样就不轰动了,只在学术界最高层笔伐,没意思。

    既然是烟雾弹,动静就要越大越好,最好是名校名师犯的错,一开始没人注意到,但是被喷子点破之后,连小学生都能跟进骂两句,这种题目才是挑事效果最好的。

    冯见雄飞速地浏览着,把《法学研究》、《中国法学》、《中国司法》几个最顶级期刊都看了,罗列了几个可以喷的点,不过小白们都看不懂,他觉得不太理想,准备骑驴找马。

    如果所有的都看完,没有更好的惹事机会,就从这里面挑吧。

    马和纱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什么都看不懂,也有些无聊,不想打搅他的思路,就回自己房间练琴去了——她知道这趟出门有至少半个多月不会回去,学音乐的人,最讲究“三日不操,手生荆棘”。

    所以她长期出远门时,都保持了随身背个简版电子琴的习惯,弥补一下手边没钢琴时,每天热身的需要。

    马和纱在屋里弹琴一直弹到天色昏暗,又来冯见雄屋里关心一下。

    结果这次,冯见雄一开门就面有喜色,还主动拥抱了一下马和纱,在她额头上轻轻轻吻了一下。

    马和纱立刻脸色绯红,声如蚊讷:“你……有什么惊喜么?什么大发现?”

    冯见雄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傲然说:“纱纱,你真是我的福星。要不是你今天无聊想到要搞事情,我差点儿就把这个惠而不费的喷人机会给错过了。唉——这种低级错误的顶级学府教授,真是百年一遇啊,不骂不就太浪费了么!”

    马和纱连忙顺着话题往下歪楼:“是个什么名牌大学的教授,被你抓住学术把柄了么?”

    冯见雄拉着马和纱的小手,就往屋里的书桌前走,还给她拉了个椅子跟自己并排。

    然后,他指着屏幕上的一篇专著节选,得意地说:“看到这个头衔了么,青华大学历史系王琦教授!这可是青华大学!中国第一学府!还是里面的知名教授,平时能喷到的机会可不多!而且关键是她犯的低级错误,一旦被我点破,连幼稚园的小朋友都能看懂!”

第62章 十年等一回

    马和纱好奇地看着电脑屏幕,弱弱地问:“可是……这不是一个历史系的教授么?应该学界地位很德高望重吧?你是学法律的啊,怎么能看得出她专著里的错误呢?你指给我看我也不懂啊!”

    马和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生于高考“新手村难度”的西北边疆省份,又是艺术生,所以一直觉得自己的文化课不咋滴。

    和冯见雄认识一年以来,也遇到过冯见雄在她面前谈起学术问题的情况,但她每次都是抱着只听不发表意见的态度,能听懂最好,听不懂也只能怪自己笨。

    然而,这一次冯见雄却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纱纱,不要妄自菲薄!我说这个错误幼稚园的小朋友都听得懂,那就真的听得懂。”冯见雄搂着马和纱的肩膀,另一只手在屏幕上指指点点,似乎非要分享这个收获不可,不分享就不舒服斯基。

    “看到这个名字了么,‘常开申’,认得么?”

    “不……不认得,对不起我好无知,这个常开申应该是个名人吧,我居然不知道……”马和纱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哭腔,脸色更是涨红得像是滴血,显然害羞羞耻到了极点。

    “刚才雄哥说这个错误幼稚园的小朋友都能听得懂,看来这个常开申是个很有名的历史名人吧?我居然不知道?那岂不是比小学生都不如了?马和纱呀马和纱,回去一定要多抽时间读点人文类的书,提升一下自己的姿势水平!”她在心中暗暗自责着。

    然而,冯见雄的下一句话,就把马和纱从自责中拖了出来。那反差喜感的功力,比周星星的“千王之王黄师虎”也不差了。

    “不认得就对了!因为这个名字翻译错了!”冯见雄解释道,“这个常开申就是蒋校长,是这位青华大学的王大教授,从某些英文著作的韦氏拼音音译回来的时候,翻译错了!

    你看,王教授的这本专著,是2008年10月出版的——也就是刚刚一个多月前。书名叫《华露国界东段学术史研究:华夏、露西亚、西方学者视野中的华露国界东段问题》。

    看不懂?没事儿,我给你说人话概括一下——它主要就是从三方历代学者的文献中,研究我国历史上那些卖国条约卖掉的国土,究竟是分别由哪朝哪代、哪些责任人,分哪些批次、哪些条约卖掉的。

    蒋校长曾经也是华夏元首,当然也跟史泰林签过不少条约,也是有可能有卖国责任的嘛,所以书里戏份比较多。只可惜,这么重量级的历史人物,居然在书里面的第三部分,名字都被翻译错了……”

    马和纱听到这儿,忍不住插嘴提问:“那个……只是在第三部分里翻译错了吗?为什么同一本书里,前面没错偏偏最后错了?作者难道不知道这是同一个人吗?”

    冯见雄耐心地解释:“因为第一部分本来就是研究那些前代国人的文献,本来就是汉语,当然不需要翻译。第二部分研究的是露西亚学者的文献,是俄语。第三部分才是研究英美的前代学者对这个问题的记载,所以里面的人名才用到了韦氏拼音。把韦氏拼音中发类似于‘JiangJieShi’这三个音的对应音标,用汉语拼音的拼法直接硬拼,就拼成‘常开申’了。”

    马和纱这个外行人,听完这些前因后果,也觉得震惊不已。

    那可是青华大学啊!华夏第一学府啊!那里的学术权威、居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退一步说,书里第三部分的那些历史条约名字,可都没有翻译错误啊!错的仅仅是常开申这个名字。

    那岂不是说明,这个青华的大教授,一个专门研究近现代本国史的砖家,连某个条约是谁签的都搞不清楚?

    《华露友好同盟条约》,条约名可是翻译得一字不差,连露方的元首名字都没错,约瑟夫.维萨里奥诺维奇同志,偏偏反而是华方的错了。

    “这种尸位素餐的人,是该曝光!简直败坏了国内的学术风气吗!雄哥,你准备怎么干?”马和纱想着想着,自己都觉得有些义愤填膺。

    “还能怎么干,先写博客文章骂呗,想办法炒热,应该很快就有回应了。”

    冯见雄那个博客账号,可是一直有细水长流发一些发人深省的关于口才辩术、法学风险、法理探讨的博文的。经过这些年的养号,他的博客关注数已经渐渐涨到了将近300万,在学术圈子里可谓是大V了。

    换句话说,眼下宋红兵这种野路子阴谋论经济学家,粉丝数都远不如他了。著名文化人高大松老师,也略逊于他。

    如今,用这种账号喷人,还是那么有话题度、能迎合全社会对学阀、砖家叫兽反感的共鸣性喷击,效果肯定是想都不用想。

    冯见雄估计,这个话题炒热之后,连带着他本人的博客被关注度,都能再飞速上升一个台阶。

    当然,他也知道,另一个时空那个揭露常开申问题的揭发者本人并没有火起来,但那肯定是运营不当,或者被人和谐了。

    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本来揭露抨击这事儿的人,本身名声不够,粉丝不足,用的也是网上的化名。压根就是出于学术倾轧的目的抹黑别人,没想过自己在这个领域踩人上位。

    这也是学术界很常见的事情,因为如果揭发对方的人也是被体制和职称体系压着的,就不好做太过分的揭盖子事件。

    否则的话,这么值得一喷的话题,让博客粉丝数翻倍都是应该的。

    而这些顾虑,冯见雄显然是不存在的。

    他都不是搞历史研究的,甚至不管什么专业,他这辈子都没打算当教授当学阀,得罪的文人再多,他也不怕。

    最后,学术对喷这种事情,时效性也很重要——在另一个世界,常开申事件的嘴炮,是一两年后才爆发出来的,当时这本书早就

    同样的素材和机遇,到了冯见雄手上,自然能迸发出十倍的战斗力和影响力。

    ……

    “……JiangJieshi变成了常开申,费正清变成了费尔班德,林同济变成了林TC……如此种种错误,岂不是太不珍惜青华大学的招牌和学术名声了?这样低级的错误,难道不足以让我们反思国内顶级学府如今的科研学风之浮躁么?

    今时今日之所见,让我不禁想起了整整十年前拿起著名的学术事件:北大王明明教授,在翻译吉登斯的《民族——国家与暴力》时,公然引用‘著名哲学家门修斯的名言: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太阳,居于民众之上的也只有一个帝王’。从门修斯到常开申,国内文史学界究竟还要走多少弯路。”

    冯见雄在博客上洋洋洒洒喷了一大篇,最后豹尾收官。

    当然,他在文章一开头,就强调了自己只是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古道热肠之人,自己并不是研究历史的,在法学领域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学生”。(请用郭的纲的语气念这几个字)

    之所以仗义执言,也无非是错误太低级,人人看到了都看得懂,都有资格提出。

    文章最末,当然还要署名和写地点,不着行迹地强调一下他是在武昌的旅途中写下这篇文章的。还捏造了一番他之所以机缘巧合看到这个学术专著的来龙去脉,以示他不是蓄谋已久搞事情。

    至于他文章里提到的“门修斯”事件,其实也是当年学界的一个笑话,发生在98年。

    书里所谓“著名哲学家门修斯的名言: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太阳,居于民众之上的也只有一个帝王”,其实就是《孟子》:天无二日,民无二王。

    只是北大王明明教授在把英国学者从古汉语翻译成英文的著作,再二次翻译回来的时候,“有眼不识孟子”,才闹出的笑话。

    今时今日重提,冯见雄倒不是想再把前一个王教授也拖出来鞭尸,只是文章的排赋比兴,节奏气势的需要。

    做好一条节奏狗,也是门很深的学问。

    写完这篇博客,夜色就已经深了。他跟马和纱吃了点宵夜,各自回房去睡。

    第二天一早,冯见雄起床洗漱完就直奔电脑前,看看被围观的效果。

    作为两三百万粉的大V,一篇文章放一夜,评论数已经攒够了好几百条。

    “我靠,青华大学居然这么垃圾!那种小学生一样的坑货怎么当上叫兽的?按这个标准雄哥肯定能当教授了吧?”

    “雄哥去说不定直接就院士了。呵呵,现在的学术界多脏,谁还不知道啊~”

    这些评论显然是那些郁郁不得志的网喷说的,不足为鉴。冯见雄让他们逮到了发泄的机会,当然会不遗余力。

    其他一些中肯的、讨论性的评论也不少,只是热度没那么高,没太多人回复。网上的对喷就是这样的,四平八稳的话别人觉得他装,而且没有引战钓鱼的潜力,多半也就沉了。

    冯见雄仔仔细细地看完,但是没找到任何帮正主说话,甚至是打擦边球委婉解释的人。

    看来,他要正面怼的大鱼,还不知道出事了呢。

    这也没办法,博客时代跟后来的手机微博传播度毕竟不能比,因为这玩意儿只能“关注”和“评论”,要想转发却很麻烦。(全文转载注明出处当然可以)

    所以,几何级数的爆炸传播是不可能的。

    冯见雄想了想,给徐明打了个电话:“小明,帮我做个事儿。”

    徐明的声音听起来很肾虚:“雄哥,你吩咐。”

    冯见雄直截了当地吩咐:“找个N站名声比较好的UP主,但是也要粉丝比较多、粉丝里愤青喷子大嘴巴比例高的那种,帮我转几个东西,带带节奏炒作一下。”

    徐明一听,满口答应:“这事儿简单,交给我了。”

第63章 爪牙

    王教授是在第二天深夜,被刺耳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有些神经衰弱,也有些愤怒。

    从讲师爬到副教授爬到教授,这些年她很不容易。别人不愿意做的课题她做,别人不愿意接的骂名活儿她上,这才能职称升得这么快。

    那些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哪个不是摆着谱儿、一到睡觉的点就关机?

    偏偏她还得跟产业界的人那样,活得忙忙碌碌,丝毫不敢松懈,唯恐深夜了大领导有交代。

    “陈主编?她半夜三更找我屁事?”揉着眼睛看清了来电号码之后,王教授就有些不忿。

    又不是什么大领导,有什么资格在她睡觉的时候把她吵醒!只不过是中央译制出版社的一个编辑罢了!

    “难道是上上个月在她们社出的那本专著出事儿了?”这么一想,王教授强忍住骂人的冲动,把电话接了起来。

    然而电话刚一通,对面陈主编的心情和语气似乎比她还要糟,吃了枪药一样就质问她:“王教授,你还睡得着觉?网上关于你那本书的骂战,看到了没?”

    “蛤?”王教授一时摸不着头脑。

    最顶级学府的大学教授,是不需要跟下里巴人的贱民解释自己的学术观点的,王教授又那么忙,平时当然很少漫无目的的上网。就算上网,也是针对性的查资料,或者看前沿的学术政治动向。

    距离冯见雄那篇博文刊登还不到30个小时,王教授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很正常。

    “得,完了!你连人家骂你都还不知道?赶快上邮箱,我给你几个网址你自己看!看完给我回电话怎么解决。要不要对媒体澄清——这次咱中央译制出版社的名头,都被你砸了!”

    王教授听得心里一凉。

    到底是什么大事儿?莫非这次真的大条了?

    一本学术专著出了问题,蒙羞的显然不只是作者,还有出版社。站在陈主编的立场上,青华大学的招牌是否蒙羞她是不关心的,但自家出版社肯定不能出事。

    这时候就有相互推卸责任的问题了。

    前一刻还站在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如今就要想办法相互推锅了。

    王教授战战兢兢打开电脑,把对方发过来的链接看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什么?!常……常开申居然就是JJS?我怎么就没想到?完了……这么低级的错误,这下全完了……这辈子都别想升职了。”

    因为犯个搞笑的低级错误、让学校蒙羞这种事情,丢职称是不可能的。

    毕竟华夏还是一个法治国家,这种事情本身错误程度并不严重,每年名牌大学里这样的错误几百上千个还是有的,要是都处理起来还得了。

    人孰无过呢。搞研究,弄错了,很正常。

    但王教授这事儿,最大的问题在于,被闹大了,让大学蒙羞了。这样在校领导那里挂了号,这辈子也就到此为止了。

    历史系系主任这辈子都别指望了。

    她忍辱接下这个课题,立了这么大功,结果却是白忙一场。

    看完整篇博文时,王教授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愤怒,怨恨,痛惜,自悔,无不强烈到足以绷断神经。

    她足足喝了两大壶宁神茶顺顺气,才没让自己爆血管。

    “冯见雄……这厮到底什么来路?不就是麻痹个野鸡大学的贱种?还是个研究法律的,盯着刚出炉的历史著作研究个屁?”王教授稍稍冷静下来之后,就把注意力都倾注到了仇恨上,暂时顾不得解决问题了。

    她以己度人,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肯定是个拿了境外黑恶势力黑钱来专门挑事儿的美分!否则怎么可能盯上我这种没人看的学术专著?一定是的,一定要向有关部门揭露这个冯见雄的阴谋,查他的海外资金往来!”

    想好了将来最终如何报仇之后,王教授才算是发泄过了一些压力,开始想怎么过掉眼前这道坎。

    毕竟,就算现在能把冯见雄抓起来,那也没法把青华大学已经损失的招牌和自己个人的学术地位挽回了。

    眼下首先要做的,还是怎么正面回应,而且暂时稳住对方别继续大肆宣扬。

    她想了半晌,给陈主编回了个电话。

    陈主编的声音依然很冷:“王教授,想好解决方案了没?我可是半夜三更回到出版社,准备通宵加班做应急方案了。”

    王教授一激灵,这才意识到自己态度有问题。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不显得自己很上心呢?就算什么都做不了,也得亲自去出版社跟人彻夜长谈、最好再留几张“凌晨三点的京城夜景”之类的照片(照片绝对不要改,文件的创建时间必须显示是后半夜),到时候不管要不要到某些博客空间分享,都是有用的。

    用五年后的人的话来说,那就是“加完班不分享个朋友圈,也叫加过班”?

    “行,那我到你办公室里跟你聊。”

    王教授说着就开车出门,直奔出版社。

    一见面,她就把想好的应对措辞说了:“陈主编,这事儿咱就这么应对吧,这也是事实:专著的前两部分,中方和露方学者的历代观点,都是当时写作大纲提前就定好的内容。

    但在写书的过程中,有同事建议加入更加中立的第三方学者的已有成果——也就是西方学者的研究,好让整本书看起来更客观。结果,因为赶稿时间过于仓促,就在第三部分出了事儿……”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说了。”陈主编内心依然很是怨念,不过她也知道要先解决问题,忍住怒气先追问,“这番话是你出面说还是我出面说?”

    “最好是你去说……”王教授一咬牙,请求道。

    “你还有脸让我出面?”陈主编怒气几乎爆棚。

    王教授低声下气地说:“你听我解释,这事儿是这样的:首先,我说的都是事实。其次,出书的档期有没有严格要求、是不是真的很赶,我就算出面说了也没人信啊。你们是出版社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就算催稿也是为了大家好,只是最后好心办坏事……也不叫办坏事,是‘你们过分信任了我的能力’。

    而我现在不出面,就当是摆一副‘安心悔过、闭门好好校对修订、召回已经卖出去的书、坦承相应经济损失’的姿态。这种各安其事的态度,已经是把综合损失降到最小的最好办法了。咱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第64章 踢馆

    面对王教授这种态度,陈主编当然有些不屑:

    呵呵,承担相应经济损失?这本书出版之后根本就没有怎么卖出去过好吧,都是行政摊派的。“召回”?有啥好召回的?说得好听,事实上还不是几乎没有承担金钱责任?

    王教授这本书,连稿费都是“每千字XX块”买断制的,图的就是让学者安心写书,不要担心销量对收入的影响。

    王教授当然知道对方在不屑什么,也只能忍痛表态:

    “当然,该承担的经济损失,我绝对不会含糊。就算没卖出去多少,我也按照首印量和你们的开支想办法……这也是我最大的一点诚意了。如果你们能花更少的钱把问题解决掉,那也是应得的。陈姐,将心比心,我就是个教书做学问的,钱方面真的只能这样了,拉我一把吧。”

    陈主编也不是看得上钱,她只是气不过王教授本来的方案,觉得对方受到的损失还不如她大。现在对方这么低声下气地出血,她心气儿也平了。本着解决问题的态度,勉强先应承下来。

    “唉,大萝卜还得屎来浇,这个锅我帮你背一部分吧,呵呵,档期太赶,也不知道能让多少人相信。”

    王教授千恩万谢,塞了张卡表表心意,就决定闭门了。

    临走,她还说了句:“那个冯见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踢馆。咱两手准备吧,你在宣传部门有门路,调查调查看他有没有收海外黑钱的背景。我这边先许一些好处,服软求饶,让他停止继续追击再说。”

    陈主编点点头:“也只能先这样了。”

    ……

    “青华大学王教授表示近期不接受媒体采访,真心悔过检讨自己的不严谨,并且闭门安心修订书稿,争取将功补过对得起读者。”

    “中央译制出版社相关负责人表示,出现这种低级错误,全社上下已经深切检讨。相关责任人也反思了对于学术专著过于催逼档期带来的弊端,表示将来要更加实事求是……”

    王教授跟陈主编聊完对策之后的第二天,诸如此类的报道就充塞了包括黄易新闻在内的各大网络新闻门户。

    要求采访的媒体记者差不多快把出版社的门槛给踩破了——本来他们还想去青华大学,但是大学方面表示相关学者闭门谢客,安心修订,把媒体界人士都婉拒了。

    身在武昌的马和纱,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冯见雄身边观摩,她可是目睹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的。

    冯见雄居然用这么轻描淡写一篇文章,就喷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而且是在一个他从来不关心,没积淀的领域找到了人的把柄。

    这种能力,让马和纱震惊得再次刷新了三观。

    以后跟在雄哥身边的时候,还是别轻易喊无聊了,不然还不知道雄哥脑子随便一转又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新闻来呢。

    ……

    随着网络媒体的报道和跟进,冯见雄博客这个供人“朝圣”的“万恶之源”,热度也是更加爆棚了。

    一天之内,他的粉丝数就正式突破了300万,现在已经是340多万了。

    各种宣泄对学阀体制不满的网络积怨,像是找到了狂欢宣泄的口子,一江春水向东流。

    实在是太可怕了。

    冯见雄手机上,那个经典的诺基亚铃声又响了。

    马和纱一惊,面带仰慕地看着冯见雄接起电话。

    “冯先生,幸会,叨扰您了——我是青华王琦。”电话里的声音,颓废而又无力,显然是求饶该有的态度,

    “您指出的问题,我非常感谢,您的意见很宝贵。但是,我们也希望您能本着解决问题的态度,帮助全国相关领域的学者、学生治学。本校想请您担任这本书校正的特别顾问——

    当然,只是顾问,并不用您对全书负责。再为我们提供一些宝贵意见,如何?相关的报酬和应有的待遇,我们学校都是很慷慨的。”

    冯见雄并没有开免提,但他的话筒音量比较大。

    所以连旁边的马和纱都听得见。

    “那青华教授这就来服软?交保护费换雄哥闭嘴了?话还说得真好听啊,明明把对方恨得要死,嘴里却说‘非常需要您的宝贵意见’。”

    冯见雄微微一笑,也不管他的笑容隔着电话对方根本看不见:

    “宝贵意见?不不不,我没有更多宝贵意见了,其实我就是个学法律的小学生,对历史没研究的。除了那个明显的错误之外,王教授您著作里的其他问题,我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你请我做咨询,那是对纳税人钱的严重不负责呐。”

    电话另一头的人听了这表态好悬没气死啊!

    尼玛你不懂?你不懂还盯着一本没人看的冷门政绩型学术书穷追猛打?

    到底是何居心?

    当然,也幸亏王教授没猜到冯见雄的真实居心。

    要是被她知道冯见雄只是想随便“搞个大新闻”转移别人对他的注意力,然后就不小心把她秒了——那王教授就不是差点儿气死,而是真的直接气死了。

    而眼下么,再怎么丢人再怎么低三下四,也只能先想办法把冯见雄拉下水,塞点黑钱留点把柄确保他闭嘴先了。

    王教授忍着恶心说:“冯同学,我知道您是研究法学的——您也不是什么‘小学生’,《法学研究》、《中国法学》上您署名的文章数量,不比咱青华法学院的普通教授少了。您要是还自称‘小学生’,让其他人置于何地呀?

    不管怎么说,我校思想文化研究所的领导们,都觉得您是有资格参加相应学术研讨的。如果您方便的话,最近能不能纡尊来京城参加一些交流活动?我们最近有几个学术研讨会,您先来看看,想去哪个都行。我们是很诚恳的向您请教意见。”

    啧啧啧,一点烟火气都看不到,还那么谦虚。

    从头到尾闭口不谈恩怨,只说希望指导。

    这就让冯见雄很难拒绝了啊。

    “我考虑考虑,到时候再说吧。”冯见雄没把话说死。

    “请务必莅临,您订好机票了给我个信息,可以带随行人员。机票我校会给您报的,全程都有接待。”王教授利索地说出这句话,然后才松了口气,在冯见雄之后挂了电话。

    马和纱并不懂行,等冯见雄挂电话后,她立刻就急切地关心道:“他们想请你去京城,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不会有安全问题吧?”

    冯见雄笑道:“怎么可能有安全问题!大家都是读书人。要是我被他们请去京城,结果反而出了事,那就不是学术问题了,是青华大学的百年招牌真的要黑了,谁开得起这种玩笑?”

    马和纱还不放心,继续说:“那他们是想拉你下水吧?你要是不愿意就范,会不会被他们设计抹黑?要不我跟着你一起吧?”

    “我是那么容易中计的人么?”冯见雄先是理所当然地嫌弃了一下。

    不过旋即他话锋一转,忍不住调笑道,“怎么?武昌玩腻了?想去京城玩玩?诶我记得你上半年跟着陈导的剧组混,京城应该早就玩腻了吧。”

    马和纱脸一红:“谁稀罕玩了!我是担心你中计!我跟着剧组的时候都在大西北,我只是个‘素材’,和慧姐又没法比,她才是全程跟完剧组的呢。”

    冯见雄一回忆,发现确实是自己忽略了。全程跟完剧组的是丁理慧——因为丁理慧参与了《舌尖》的后期配音,以及文案攒稿。

    而马和纱只是一个“被拍摄的素材”,怎么可能跟着回京城呢。

    冯见雄便当即拍板:“那就正好了,你嫌这儿等开庭无聊,咱去京城转转——放心,我可不是为了你。虽然我没想向学术界发展,但是去参加一些青华的交流会,对于咱的逼格‘养望’还是有好处的——那些花钱请商业咨询的创业者,尤其是自己学历不高的,还偏偏就信这个。多去顶级学府刷刷脸,别人才承认咱是‘知名文化人’。”

    这就跟奥黑马退休之后,有那么多微商狗要花20万跟他握一次手、然后上传到朋友圈,一个道理。

    听冯见雄这么善解人意的解释,马和纱也有些暖心:看看雄哥就是光明磊落,明明可以大献殷勤骗取我的好感,但他偏偏不这么干,非要直说他是为了他自己。

    跟着雄哥,不仅能去央视开眼,还能被当成客人请到青华大学玩呢,想想都有面子啊。

    ……

    “欢迎欢迎,冯同学,欢迎您前来指导。”

    第二天上午,王教授就忍着怨恨,面带笑意地亲自到京城给冯见雄接机。

    时值寒冬,京城下着鹅毛大雪,几乎属于那种“雪再大一点儿机场就要封了”的程度。

    冯见雄穿着颇显俊朗挺拔的大风衣,内里傲然而又表面谦逊得体地回应着:“王教授客气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也是愚者千虑,偶有一得,当不起你们这么重视的。”

    “当得起当得起。下榻的酒店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你想住几天都可以,对了,这位是——”王教授看着他身边的马和纱,问道。

    冯见雄随口介绍:“一个普通朋友,姓马。贵校喊我来的时候,正在武昌忙她的官司,把人家小姑娘一个人丢在那儿也不放心,带她到处转转开开眼——没什么不便吧?放心,她的下榻费用我自来掏好了。”

第65章 隐情

    “呵呵。”

    听着冯见雄的介绍,王教授嘴角抽抽了一下,内心颇有草泥马奔腾而过。

    她一眼就以为马和纱是冯见雄的情妇呢。

    要是冯见雄大大方方承认了,那让他俩睡一间也就好了。

    青华大学方面,也不用费事儿多报一份公款住宿——大学这种地方,尤其是青华这样的顶级学府,钱是不缺的,缺的是巧立名目把钱花出来的借口。

    这次的事情,王教授本人固然要出点血,但更多还是校方的危机公关经费来招待。

    如果冯见雄要好吃好喝好住,那都好说,容易报。

    但冯见雄要直接狮子大开口拿大红包,事情就麻烦一些。

    所以,校方为了表示诚意,也为了减少麻烦;在接待方案上,主要资金都花在食宿方面,而希望尽量少有现金往来(给点购物卡倒是可以)。

    给冯见雄定的酒店,那都是一晚两三千的五星级。

    现在凭空冒出来一个跟班的美少女,冯见雄却偏偏要假撇清、不承认对方是他女人,岂不是校方要每天白白多掏三千块钱?

    但是眼下正要拉对方下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栽了。

    王教授僵笑着说:“冯同学说的什么客气话,既然来了都是客,这位马同学的住宿,当然也是我们学校负责——我们可是很有诚意的,都是海淀青华园附近的五星级酒店!三千元一夜的住宿标准。”

    马和纱一听,顿时局促起来。

    虽然这次看到了某个顶级学府教授的出丑,但她本性还是比较纯朴的,也知道这些大学里绝大多数的学者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好人,害群之马只是极个别。

    所以,她也不想让这种名校凭白多花那么多钱。

    马和纱诚恳地说:“这怎么好意思,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跟着来了。我的开支当然我自己负责,没必要跟冯学长这么好的……”

    “马同学你别客气……”

    “那要不这样吧……呃,冯学长的房间应该是大套间吧?不止一张床吧?我跟他住一起好了,他是好人不会乱来的。”

    双方争执之间,马和纱也不知道是不是借坡下驴,居然谈出这么个结果。

    人家小姑娘都不介意跟冯见雄睡一套房,校方的人自然不会来多事了。

    王教授诡异地一笑,又瞬间收敛了表情,假装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呵呵……假正经,还不是男盗女娼。”

    大学的车队很快把冯见雄一行接走,直奔青华园。

    中午先是一番虚伪的觥筹交错,当然,马和纱不能喝酒,冯见雄第一时间就提出了,校方的人也很理解,立刻撤了酒整桌人乐得以饮料代酒,连猪肉菜都撤了。

    反正他们本来就是为了表面功夫才喝的,谁耐烦真心给冯见雄敬酒。

    下午先是例行公事聊聊冯见雄对那本书的看法。

    而后按照日程安排,就该是给他邀请函,让他随便去青华这边的法学院某几个讲座听听,想发表一点高见也可以。

    青华的法学院并不强(当然历史系也不强),人家本来就是理工科强校,文科弱一点也正常。凭良心说,冯见雄一个金陵师大的研究生,就算没有开挂,跟青华的法学院研究生也是有得交流的。

    冯见雄意气风发,完全没有口下留情的意思。

    不过他完全没有想到,就在他跟历史系那些人虚与委蛇谈论王教授那本专著时。会客室门外,有个不得志的老教授在那儿逡巡徘徊,一脸的义愤填膺。

    “后生崽,不知天高地厚!骂了小王也就罢了,居然敢扯上‘清华历史系的招牌’?小王能代表清华历史系的招牌?一会儿就让你知道天高地厚!”

    ……

    冯见雄说的都是真心话,他对历史真是没什么研究。

    不过,哪怕不是真的给文章挑错别字和错译,而是实打实真刀真枪就历史真相的考证进行辩论,他也竟丝毫不怵王琦和另外几个青华派来陪客的历史系教职人员。

    在他看来,聊到某个卖国条约究竟是赖北洋还是赖金陵政府、或者究竟是晚清种下的祸根还是北洋才种下的祸根,这种简单的原则性问题。那些参与原文资料编纂的文人,居然都有些言辞闪烁、语焉不详。甚至说着说着就虚心表示受教了。

    说实话,这个结果连冯见雄自己都有些震惊了。

    一旁的马和纱什么都不懂,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

    “雄哥是全知全能的么?昨天还说他对近代史没什么研究,怎么随口扯一点‘国际级辩手的基本知识素养’,就能让那些青华教授语焉不详,不知应对?肯定是雄哥平时隐藏实力隐藏得太好了!”

    座谈会本来就是例行公事,先把冯见雄捧开心了而已。所以也就半个多小时,形同闲聊。

    真正有本事的青华学者,也是不会来受这种辱的,所以都是当初跟王教授那本书有点关系的人,自己挖的坑自己也得跳,把这种有损学校名誉的危机公关给攻过去。

    冯见雄聊完,喝了口茶,拿了邀请函,就起身告辞,表示会带着马和纱到处转转。

    对方没有任何人阻拦他。

    “雄哥,你太厉害了,怎么什么都懂。”一离开会客室,在清华校园里闲逛,马和纱就崇拜地说道。

    她虽然学习不是很好,但也是有上进之心的,从来没想过可以以这么意气风发的姿态出现在青华园里,整个人脸色都兴奋得红红的。

    冯见雄却没有这种盲目的自信,他语气郑重地说:“我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他们的实力肯定是远胜于我的,至少在历史方面。但我觉得他们胆子很小,很多话都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不敢说,背后可能另有隐情吧。”

    人贵自知,智者,都是不会自大的。

    马和纱并没有反应过来冯见雄的意思,不过差不多就在同一刻,两人都听见背后传来几声有点杂乱不稳的脚步声,以及一声苍老的质问。

    “年轻人,你也知道自己实力不行!说大话蹭热度的时候怎么不过过脑子!不知天高地厚!”

    冯见雄和马和纱飞快地转身,看到背后是个头发花白、但是道貌岸然一脸正气的老学究。

    马和纱顿时不乐意了:“喂老头儿你怎么说话的呢!雄哥这是谦虚,你却倚老卖老!”

    “纱纱不可造次!”冯见雄盯着那老头儿的眼神看了几秒钟,他是擅长辩术和心理战的,最懂得如何从对方的眼神中看透对方的心态。

    这个老头儿,似乎是真的正气凛然,不管动机如何,说不定是个海瑞那样刚直之人。

    冯见雄虽然不喜欢官僚和学阀,但对于有操守有骨气的人,他还是挺尊重的。

    前提是不能为了错误的动机而迂腐——为了做好事不择手段的人,和为了做好事择手段的人,冯见雄都愿意结交。但如果是为了做不算好事的事情而坚持择手段的人,那就是无谓的迂腐了。

    “老先生怎么称呼?”冯见雄很礼貌地询问。

    那老头儿傲然道:“不敢,姓夏,青华历史系,教授职称,很不好意思,至今还没拿到,一把年纪了还是个副教授——如果你觉得和副教授说话辱没了你,那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夏教授,不知有何指教。”冯见雄并不在乎对方是个副教授,依然直呼对方教授。他向来是放浪形骸,不以职称高低看人的。

    “借一步坐下来说罢。”夏教授指了指旁边一间办公室,应该是他的办公室。

    冯见雄也不好意思让一个老人在寒风里站着聊,就跟了进去。

    办公室条件并不算好——主要是不私密,是几个人共用的办公区,位置还是背靠背的四角布局,没什么隐私。

    不过幸好眼下办公室里人不多,而且历史系这间办公室还有个小隔间是会客用的,所以夏教授就把冯见雄等人引了进去,关上隔间的玻璃门。

    隔音效果好不好,也顾不得了。

    一关上门,夏老头儿也变得敢说话了。

    “冯见雄,你在网上说的《华露国界东段……》那本书的错误,我都承认,都是些低级错误,没什么好说的。王琦那小娘皮不争气,也是她自己不扎实。

    但是,你居然敢在博客上说‘青华百年清誉’如何如何,呵呵,那我就容不得你了。王琦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凭什么胡乱攀咬,这是大丈夫所为么?由此可见,你也就跟那些哗众取宠骗点击的网编没什么两样!”

    “夏教授你这话就不对了!冯学长那番话,也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想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王教授犯了低级错误,确实是她个人做的,但她也确实是顶着青华大学教授、历史系副主任的名头做的这些研究啊。

    现在出了错,怎么就不能说是青华大学的治学水平有问题了?你们还不能被批评了不成?照你这么说一定要青华个个是坏人、一个好人都没有,雄哥才能批评么?这也太霸道了吧!”

    “住口,纱纱,不得无礼!”

第66章 太年轻

    刚才这番质问的话,当然是马和纱的反驳。

    冯见雄其实一直觉得夏教授的话很值得琢磨,所以并没有贸然开口。

    倒是马和纱跟着他这个天下第一辩厮混久了,基本的口才逻辑竟然也混得扎实了不少。在情急之下为了维护心中的偶像,说话竟然这么利索。

    然而冯见雄微微觉得有些不妥,所以制止了她,还劝道:“纱纱——夏教授敢这么反责我,肯定是另有隐情吧。既然他想说,就让他说完。咱也要有名嘴的风度。”

    这是冯见雄第二次制止马和纱的反驳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夏教授本来刚见到冯见雄时,像是吃了枪药一样想找他算账。

    现在看他不像传说中那样轻狂的屌样,居然还挺讲道理,夏教授说话也没那么冲了:

    “年轻人,看你还算识相,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告诉你好了——别的事情,青华教授写的书,出的错,确实可以代表青华的治学水平。但王琦这次的事儿,偏偏是个特例,她就算出了事儿,也没资格代表青华水平!”

    冯见雄抿了一口茶水,正色道:“愿闻其详。”

    夏教授眼角闪过一丝不甘和悲悯:“其实,以你的智商,应该不用我说也能猜到才对——你想想,这本书的论题是什么?《华露国界东段》的什么什么考证。这种课题,研究的目的是什么?无非是盖棺定论、分锅历史责任啊!

    近代屈辱那么多,卖国条约那么多,割地赔款那么多。究竟是谁的责任,难道不应该符合宣传部门要求的口径么?历史研究界难道不该为宣传部门分忧么?

    你知不知道王琦接下这个课题之前,我拒绝过这个课题?我们青华历史系有几个有气节的老教授,拒绝过这个课题?我当初要是做了,写得比王琦现在还好,而且我也立刻能把这个副字拿掉,当教授了!在系里捞个副主任也是绝无问题的!但我知道,这个文章不能写!”

    “这……这里面有什么隐情吗?”马和纱也终于意识到可能有大阴M,表情变得有些瑟缩,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嚣张了。

    夏教授傲然轻蔑地冷笑了一声:“呵呵,小姑娘,有些话不和谐,我就不说了。我就随便问你一句好了——如果某条江的东岸,有几十个村子,被割让给了外国人,你说我该在我的书上说,这是恭亲王割的、李鸿章割的,还是袁大头割的、蒋光头割

    “我……我怎么知道,我历史很差的,到底是谁……”马和纱愣愣的求教。

    “住口!不许问了,也不许回答!”冯见雄当机立断,在马和纱没说完之前,厉声断喝制止了她的好奇心,“我知道为什么历史上,那个揭露常开申事件的踢馆者没火了,打住吧。”

    再问下去,冯见雄所处的这个位面说不定都会整体被量子湮灭。

    以至于他紧张得连刚才的话有暴露他是一个重生者的可能性,他都顾不上了。

    都怪他太年轻,被重生者的经验所限,以为这事儿就是个可以随便喷的笔误呢。

    还是把问题想简单了。

    “什么叫历史上那个踢馆者……雄哥刚才在说啥?”好在马和纱没忘冯见雄是重生者这个角度去想,想不明白,也就混过去了。

    “夏教授,我受教了。那天的文章,是我唐突了,我道歉。回去我就在博客上公开道歉表个态,不该无端牵扯青华的治学态度。王教授的行为,只是她的个人行为。”

    冯见雄满脸冷汗地郑重说道,一边说,一边像曰本人那样公公正正给夏教授鞠了三个90度的躬。

    鞠完躬,他还和夏教授握了握手,很诚恳地补充道:“您是个有民族气节的学者,我佩服你。青华的危机公关基金,不应该拿来喂饱我这样的小人,反而应该给您这样的人提高待遇。”

    夏教授看着冯见雄的反转,也有些不适应。

    他颓然地自言自语自嘲:“呵……呵呵,我本来还打算跟你据理力争大吵一架的。没想到你这个年轻人,大是大非还是有的,那就行了,只要大目标是好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说不定还能做更多呢。跟我这样又要大事又要小节,最后还不是一事无成。”

    冯见雄也没心思继续在青华园玩了,他情绪有些低落,离开夏教授的办公室,就闷闷不语地回了校方给他安排的下榻酒店。

    他先在前台,亲自坚持把酒店的费用买单掉,让酒店把预订方付的钱退回校方那张信用卡。

    这次的事儿,已经不是笔误和治学态度了,这个钱,他不能拿。后续对方想表示,他也只有婉拒了。

    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噼里啪啦几句话,把道歉博文写好。

    可是,他却不知道怎么发表比较好。

    如果这么没头没脑的反口,会不会欲盖弥彰,反而不和谐?

    自己的人品会不会被人怀疑?别人看他来了一趟京城,转眼就翻供道歉了,会不会把他当成一个被青华用钱收买的卑鄙小人?

    马和纱至今没弄懂,看冯见雄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由有些担心。

    她从来没看到过冯见雄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有这么纠结的时候。

    “是不是很难写?容易丢人掉粉?要不就别写了?就算你批评错了,也就是‘流言倒逼真相’嘛,我看那些报社报道错了的时候不都这么混过去的?”她帮冯见雄揉捏着肩膀,还不避嫌地靠在他的肩头,关切地问。

    “不是丢人掉粉的事儿,你不懂的。再说你居然把我跟那些出咪蒙标题党疯狗的报社相提并论?!”冯见雄不解风情地把对方的手臂拂开。

    绞尽脑汁想了很久,冯见雄终于有了办法。

    就写个看得懂的人自然看得懂,看不懂就算了的赞歌吧。

    咱当一把文抄公——其实也不能叫文抄公,因为他要抄的是众所周知的先贤诗篇,并没有人会误会这诗是他写的。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现,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锥,在汉苏武节……”

    网上当然可以直接CTRL+C和CTRL+V,但是冯见雄没有这么干。

    他宁可顶着2008年还无法联想到整句诗句的简陋初代智能输入法,一个字一个字敲一遍。

    这是民族气节。

    青华的学风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只是一小撮出卖了自己灵魂的人。

第67章 来自有关部门的反击

    “喂小冯你这是什么意思?道歉就道歉,说那些酸话算什么?”

    第二天一早,王教授就怨恨不已地打电话过来了。

    冯见雄本来就有点过敏,昨夜没睡好,所以接到电话的时候,并没有被打扰到休息。

    倒是睡在他隔壁床上的马和纱,被吵醒了,揉着惺忪睡眼有些不知所措。

    冯见雄也顾不得妹子在睡觉,冷言冷语地回道:“怎么,我道歉了还不好?我承认青华的治学风气没问题啊,你们校领导难道不感谢我么?”

    王教授一时气结,好悬没当场气死。

    青华的校方,怎么可能不感谢冯见雄?当然感谢了。

    这事儿之后,青华的公信力危机公关,就算过去了。社会上对青华学风的质疑风波,也渡过了最高-潮。

    责任都推到了王教授个人无能上,学校当然喜闻乐见了。

    但王教授就很难受了。

    原本只是一个“治学不严谨,马虎大意”的问题,说到底只是态度不好,不是原则性错误。

    就算给学校的声誉造成损失,无非是升职无望,就此冷板凳。全社会对她的骂名,骂过也就完了。

    可是,冯见雄这么一道歉,在吃瓜小白眼里或许没什么,但是在刨根问底想探究细节的网民和学者看来,王教授就是妥妥的人品问题了。

    要是被人知道“某些和谐的课题,青华有比她有气节有学问的老教授不肯接,她偏偏接了,所以才出错”,那她个人的骂名得重多少?

    要知道这几年,网上对于行政型学者的戾气是很重的。(也怪砖家叫兽群体这几年确实有些不争气的害群之马,当然大部分都是好的)

    学阀一旦有官身,或者媚官,网民直接就往死里喷。

    想想看几年后北大周校长,就因为在网上留下一张在相爷面前卑躬屈膝谄笑的照片,就被人拿去漫画成叼骨头的狗身人面像。

    还被人拿去与一张当年胡适跟蒋光头平起平坐谈笑风生的照片作对比,鞭尸,说北大校长的骨气一代不如一代。

    最要命的是,胡蒋那张照片上,还是蒋光头正做,胡适跷二郎腿……

    她王教授的名头,能跟北大周校长相提并论么?

    被拿来作为网络暴民集中宣泄暴力的下水道,还怎么活?

    为了下半辈子的名声,王教授再是愤怒,也只能低声下气地求冯见雄通融:

    “小冯,这事儿好商量,你道歉就道歉,别再抄文天祥的诗了,行不?我知道你有钱,估计什么条件你都看不上。你就当行个好吧?那些网络暴民不讲道理的,一点小事都要咬死了喷,连有人虐杀了一条狗一只猫,他们都能咒人死全家人肉泼油漆泼粪。

    要是出了大事儿,你于心何忍?你也不想闹到风口浪尖上,被所有学者当成‘煽动网络暴民的急先锋’记恨吧?”

    “住口!这不是我要揪住你不放,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我不屑于跟你这种出卖灵魂的厚颜无耻之徒多说!”

    冯见雄说罢就挂了电话,然后把王教授的号码拉了黑名单。

    就算他肯原谅那种民族败类,那些被**屠戮的同胞冤魂也不会答应呀!

    据说,后来,王教授通过各种渠道了解了内幕,得知冯见雄是因为“闲着无聊想惹事,找个人怼一下”,然后偶然挑中的她,顺手就秒杀了。

    知道真相之后的王教授比不知道的时候更加悔恨了,巴不得自己不知道。

    再后来,就有青华的同事发现王教授被拉到了回龙观精神病医院。

    她目光呆滞,逢人就说“我真傻,真的……我以为这种书没人买没人看,偷偷为**讳一下不会被发现……”

    后来,据院方流出的小道消息说,她被确诊为“反应性精神障碍”。

    听不懂?

    说人话,就是祥林嫂在儿子被狼叼走后,因为过度悔恨而得上的那种病。

    喷疯星数+1。

    虽然这个击坠记录来得有点水,因为证据太确凿对方都没怎么抵抗。

    ……

    王教授的遭遇,冯见雄暂时没空去关心。

    他眼下需要关心的是自己的博客维护。

    昨晚在博客上发布了道歉文章,但具体细节还因为和谐问题不让明说,所以误会他的人总是有的。

    聪明的人,可以通过一句“你懂的”,就去自行百度谷歌维基,不会给博主添麻烦。

    但这世上毕竟还是小白网喷惹祸精居多。

    几百万粉的大V,只要有十分之一的人及时看了你的文章、然后再有那么十分之一的是小白、而且这些小白中再有十分之一是愿意留言的,那也足够把网页塞爆了。

    那些百度都不去百一下就凭心情说话的粉丝,在冯见雄的页面下纷纷辱骂:

    “收黑钱了吧!”

    “肯定是的,去了一趟京城,就对青华服软了!”

    “你的节操呢?”

    这些话还算好的,一看就是普通不明真相的小白,没经过脑子。

    还有一小撮辱骂,节奏就带得飞起了,一看就是身价不菲的节奏大师。

    比如这种:“冯见雄,我本来很崇拜你的,以为你是个有骨气的,没想到只是混不进体制内才骂体制的窝囊废!现在青华给了你贴金的橄榄枝,你就背叛自己的信仰了!”

    说这话的,表面上滴水不漏,实际上一粉抵十黑,一看就是体制狗们雇佣来的打手。

    而且手法纯熟,用心险恶。

    冯见雄一开始保留了大部分评论,包括骂他的小白,只把那些明显是收了钱的节奏大师给删帖禁言。

    马和纱在旁边看着冯见雄忙活,处理回复掉一小撮,又生出来更多,也有些心疼。

    “要不彻底关闭评论功能吧?”她给冯见雄洗了点水果,装在盘子里,善意地提醒着。

    “不能直接关,直接关别人还以为我怂了。让我想想。”冯见雄看也不看,从马和纱端过来的盘子里拈起两颗车厘子,“先留言放点儿狠话怼回去,再关吧。”

    说罢,冯见雄擦了擦手,稍许思考了一下,点击编辑正文,噼里啪啦补充了一段字。

    “懂的自然懂,搞不明白的低能儿,自己度娘去。评论已关。”

    然后冯见雄就真的关了评论,任何人都不能在他的博文下面评论了。

    他并不知道,就是因为他这句补充,“你懂的”这三个字,成为了2008年最后一批网红流行语。从此以后各种被和谐的人,都可以高逼格地用这三个字俯视小白。

    而且随着他的关闭评论,更多的人开始好奇起来,通过别的渠道了解这个事件,三大新闻门户上某些小众版块也开始安利这个事件。

    写完后,冯见雄关掉电脑,拍拍马和纱的肩膀:“走,出去散散心吧,你都没来京城玩过,至少带你把古迹都走一遍。”

    “好呀,你不郁闷就好。”马和纱答应得很爽快。

    冯见雄就打了个车,大冬天的京城也没啥可看的,本来就只有一堆残存的古建筑。所以恭王府这些地方转了一圈,在外面吃了两顿饭,大半天过去,也就回到酒店。

    马和纱一路都很小心体贴,想逗冯见雄开心,让他别想跟人对骂的事儿。效果看起来也不错,晚饭的时候冯见雄就已经跟她有说有笑的,而不是继续板着个脸。

    然而,冯见雄很快就意识到,似乎事情并没有完。

    王教授已经完了,其他人还有抵抗力呢。

    他刚回到房间,下意识开电脑看一眼博客,居然发现自己的账号已经被冻结了,前台网页也已经404。

    “握草!我什么都没说啊,就言辞恳切给人家道个歉,态度那么好,怎么还404我?”

    冯见雄当时就怒了,很想给新浪公司高层直接投诉(虽然他并不认识什么高层)。

    几百万粉的大V,你们也敢说404就404,还有没有王法了?不怕网民抵制你们公司么?

    “糟糕,我好像不认识什么新浪的头面人物,现在才08年呢,新浪的博客业务(后来的微博)还没被老马买下呢……只认识老马页没用啊。”

    冯见雄生了几秒钟气,稍稍冷静下来,立刻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在互联网圈子里,只要你认识老马,跟他身边几个高管也熟,还怕不能搞到其他圈内大佬的联系方式么?最多转一两个人就能认识的。

    冯见雄都没有麻烦老马,只是找了个阿狸系的小鱼小虾打听了一下,就挖到了一个直接管新L博客运营的负责人。

    冯见雄一个电话打过去:“江总,我冯见雄,以后就认识了,恕我唐突,有个问题想问一下:我的博客账号怎么就404了?”

    “冯先生是吧?稍等,我了解一下情况。”电话里那人居然也没什么过激的不爽反应,听上去挺沉稳的——或许是因为他也知道,能找到他这个联系号码的,多少也不会是毫无能量的白丁。

    一会儿之后,回应就来了:“冯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也不想的。我们也是受到有关部门的关照,说你的博客有不和谐言论,激起了网络上的群体围观,暂时冷处理一下。”

    “我可什么不和谐的话都没说。”

    “但是你‘意欲’说啊,有关部门的要求,有关,希望你理解一下。你是300多万粉的大V,你想想好了,我们会希望屏蔽你么?站在运营方的立场上,当然是不想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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