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脱缰野狗
“我觉得,各有千秋吧,美国那边呢,对金融高管监管的积弊确实比我们还深。这根美国人的金融立法主要被金融界主导是有关的——
事实上不光是金融界的问题,美日这些国家,政府对于专业领域的监管,都是比较谨慎的,喜欢让政府组织的行业协会来评判,而不是公务机构直接出面。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种明明次贷危机已经加深、投资银行大量倒闭陷入监管。但是投行高管们的薪酬收益,却不怎么受影响的怪圈……”
冯见雄一边抿着酒,一边一手搂着自己的女友田海茉,字斟句酌地侃侃而谈。
似乎对于范建的提问,没觉得有任何陷阱。
他先褒贬中肯地评说了一番美国那边的情况,然后话锋一转,开始评价国内的情况。
“至于国内么,首先应该肯定对金融犯罪的惩戒力度,确实比美国还进步——我估计,等过两个月黄广裕案正式判下来,判决流传到美国,美国那边的网民肯定会羡慕中国的。”
冯见雄说到这一点的时候,范建的心还不甘地下沉了一些。
他还以为冯见雄会一改本来桀骜的风格、跟他一样成了歌功颂德的一派呢。
这毕竟不是辩论赛,不是双方抽取了立场就必须誓死不退的。
万一冯见雄“投降输一半”,自己还怎么在学术上羞辱他?
不过幸好,仅仅两秒钟后,冯见雄就话锋一转,给范公子留下了一个立场上的把柄。
“……不过,我一直觉得,国内的金融犯罪量刑尺度有些一刀切了。那些在期货、债券外汇市场上搞内幕交易的,确实应该严惩。
至于股市的二级市场,误导投资人制造假消息的固然也要严惩,但跟跟风的内幕交易人,其实也没多大罪过——谁都知道国内的股市就不是用来投资的嘛,100%纯投机。肯进场的人本来就是来赌的,有心理准备。
说不定谁都指望着‘世上肯定有比我还消息不灵通的小白’可以当接盘侠。所以,华夏股市的二级市场上,压根就没有无辜者。被消息比你更灵通的人阴了,也就那样了。”
冯见雄这番话一说出口,第一个觉得不快的居然还不是范公子,而是工商局的戴公子——他三年前可是跟风在外汇市场上做过期货汇差,赚了好几百万的。
冯见雄居然说外汇、期货这些领域的内幕交易,原罪程度比股市上的内幕交易更重,那岂不是有点指桑骂槐之嫌了么?
在座的其他圈内人,除了冯见雄等三人外,其他也都是多多少少知道戴公子的家底的,见他脸色变冷,当下也就不便帮着冯见雄说话了。
冯见雄本来积攒起来的“观众票”,一下子被拉回了和范建平起平坐的起跑线。
范建大喜。
这家伙居然说了这么“不体恤民间疾苦”的话!太政治不正确了!简直就像是网上的无脑喷子吗!
“这种程度都能拿国际大专辩论赛冠军?看来如今的冠军也不怎么值钱嘛!说不定哥去参赛,也能拿个冠军了。”范建脑中情不自禁就如此想。
他摇头晃脑地就说教起来:“冯同学!你这话就不对了!唉,还是太年轻,太单纯。怎么能人云亦云,美国人说咱的股市是赌场、你也跟风说是赌场呢!
你这番观点,早就落后了、被辟谣了!要知道国内的股市,那也是不光有投机、更有正经的投资的。不只有索罗斯狗贼的门徒可以混,信奉巴菲特‘价值投资理论’的正经投资人,也能劳有所得。你怎么能污蔑那些正经投资人呢?怎么能说那些人被内幕消息坑害了是‘五十步笑百步’呢?你这人有没有同理心的?”
范建越说越激动,显得自己很正义的样子,说完还瞥了一眼周天音。
周天音居然难得地看起来对他还有些赞许。
果然是个有正义感的妹子啊!
而冯见雄,居然还不知死地自言自语:“价值投资?中国股市怎么搞价值投资?内幕层层叠叠,泡沫横行,别说巴菲特来了,就是格雷厄姆从棺材里爬出来,都HOLD不住吧。”
“当然可以价值投资!价值投资和一个股市的泡沫深度、内幕深度是没有关系的!”范建似乎是憋足了内力,从丹田说出的这句话,显得中气十足,
“太复杂的理论,咱也没必要扯,毕竟今天大伙儿只是喝酒闲聊。我就举个例子好了。
谁都知道,所谓格雷厄姆的‘价值投资理论’,无非就是认为股票的投资应该基于其本身的商业价值。只要经过精心的测算,比如市盈率、比如各种数据的增长、真实性,认为公司目前的市值是低于它的实际未来总盈利能力的,就该入手这只股票。
所以,按照价值投资,炒股就像是一个人在迷雾中遛狗。股票的股价,就相当于那条狗,公司的实际商业价值,就相当于是牵着拴狗绳的人——如果从这个模型来看,国内股市和美股港股又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么?
美股港股内幕潜一点、复杂因素少一点,无非就是人拴狗的绳子短了一点嘛!国内复杂加权因素多了,无非就是人拴狗的绳子长了一点嘛!绳长绳短,最终结果都是狗始终只会在人前人后那点距离内徘徊,只要看到狗比人落后了、相信狗迟早会跑快一点的,就该趁机买进嘛!绳子长了怎么就不能价值投资了!”
范建洋洋洒洒说了一大桶,夹枪带棒微微有些混乱,不过气势倒是很足。
而且他说的这番话通俗易懂,举例风趣,给在座大多数外行人听来,那是很有煽动力的。
因为深入浅出嘛。
就像后世逼乎上那些问答,答案详尽、字数多的,回复和赞肯定不如用风趣明快的语言回答的——因为回答得太专业、术语太多,大伙儿就会觉得这个答主在卖弄装逼。
而90后00后跟人说话的时候,最不能忍的就是“装”。
“装”的人,在那种民意审判而非专业审判的辩论赛上,是一定会输的——连局座这种糟老头儿都知道这一点。
范建的金融知识,其实并不是非常扎实。但架不住他从那些宋红兵型的“网红经济学者”或者类似于后世罗胖子那样的“知识二传手”那里,学来不少段子。
在今天这种酒局的场合,能说段子就能赢辩论。哪怕冯见雄能说得再专业也没用。
冯见雄要想赢,除非他不仅在专业上比范建牛逼,连说段子煽动民意上也比对方牛逼。
“好一个遛狗比喻,失敬失敬。”冯见雄先大度地赞了一下对方“为了普及知识而作的深入浅出翻译工作”,肯定了对方的“贡献”。
范建刚才提出的这套“遛狗理论”,其实后世的冯见雄早就在某些哗众取宠的空谈经济学家那儿听过了。
貌似后来2017年的时候,有一阵还被某个做“得到”APP的罗胖子给二传引用了。
范建当然不可能是从罗胖子那里听来的,毕竟现在罗胖子还在央视当审片,所以他应该是从罗胖的上家知识供应商那里直接进的货。
但是,冯见雄是何等样人,岂是几个段子就能唬住的?
便是后世他听罗胖子不经大脑二传这段话时,他都知道:那胖子肯定是没走心炒过股,以至于连这么拙劣的比方都看不穿。(当然罗胖子说的东西,对于启发人认识到以前不曾注意过的新领域,还是很有价值的。只是观点上没有花时间推敲过,也没有对抗质证辩论,所以常常有一家之言。咱不吹不黑。)
“你说遛狗,我也跟你说遛狗好了——如果价值投资,真能比作遛狗,那么确实无论绳子长短,只要狗是一会儿跑在人前面、一会儿跑在人后面,这只狗就有被投资的价值。
可问题是,你真的深入了解过中国的股市么?你真的觉得,把2米的遛狗绳放长到10米之后,变化就仅仅是‘狗从人前2米晃悠到人后2米’变成‘狗从人前10米晃悠到人后10米’这么简单么?
对不起,中国股市的实际情况是,狗绳放长到10米之后,狗就只在人前5米至人前10米的区间晃悠了!别说走到人后面,它就连走在人旁边的时间都几乎没有!那就是一群勒紧了缰绳狂奔的狗啊!”
冯见雄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忍不住想笑。
不管理论对不对,那种把对方的段子接招接下之后、立刻火线加工、斗转星移打回去的招数,在场面上是很好看、很有观赏性的。
范建想扬长避短聊狗来打比方,冯见雄就坦坦荡荡跟他聊狗。
这就叫大气。
而不是学那些逼乎上的学究,掉书袋子扯观众听不懂的术语。
道理还是要讲,而且要讲得精确。但精确之余,依然可以讲得有趣——兼顾有趣易懂和精确,这才是口才高手的能耐。
“狗……狗啥?你说放长了缰绳狗就会始终在人前面跑?这……这什么意思?”范建被对方的云淡风轻搞得有些晕乎,心一慌,居然连对方的比喻都没法听懂了。
第39章 就凭你垄断了都能亏
冯见雄对中国股市本质的看透程度,自然比这个时代任何人都要深刻。
因为2008年的地球上,还没有人亲自见识过那些“港股退市回内地重新上市”的资本游戏狂潮呢。
在眼下的世界经济环境下,凡是能去外国上市的,比如纳斯达克;或者不谈外国,仅仅是去香江地区,去恒指上市的,都不会考虑退市后回国。
毕竟大家只要是能上市的,都觉得在外面上市逼格更高,有利于公司的社会形象、业界信用。
可是十年之后,随着华夏经济体量成功稳居世界第二、而且每年都稳步向米国逼近,华夏在地球上的经济地位俨然已经不是08年可比了。
大约从2013年开始,就有不少大盘股出现了在境外或者香江退市、然后回国重上的案例。
比如,2014年的万大老板王X林,2017年的恒达老板许X印,本来都是地产界的隐形富豪——或者说得更贴切一些,是那种虽然富、但其真实实力绝对没到有资格问鼎一国首富的地步。
可是,他们是怎么一夜之间突然整出个首富噱头的呢?
其实说穿了很简单,那就是把本来在港股上市的公司退掉,然后回国内上A股。
一旦退市回国重上后,他们的公司总股值都是齐刷刷地翻了2点5倍。王老板和许老板的名义家产,也就跟着一夜之间乘了2点5倍,过了一把首富的瘾。
当然,这种地产股性质的公司,因为不是国家提倡的产业,所以想回国上市,总归不是那么容易的。否则谁都知道这个资本游戏好玩,早就人人跟进了。
王某的回归,靠的是某些变更**站得好。
许某的回归,虽然不一定是压到立场的宝,但毕竟保护费交得好——
在恒达回归之前一年,宝能系的“保险资金野蛮人”和万科的股权之争如火如荼,社会影响很恶劣。而恒大在关键时刻把手头的万科“等等”股份以总价亏本70亿的尺度出手给了国资背景的深ZHEN地铁。
这70亿当然不是白亏的。没多久之后,恒达就收到了“回国牌照买路钱已到位”的信号。
这些例子背后的资本原理,固然是千丝万缕各有不同,但却也能说明一点亘古不变的道理——那就是同样一家公司(大部分行业),在中国境内还是境外,其估值至少要差好几倍,以地产类重资产的行业为例,一般是2点5倍。
童叟无欺。
所以,其实哪怕是中国股市在最熊的时候,依然是泡沫大大滴呀——信奉价值投资理论的格雷厄姆、巴菲特门徒们,觉得只值40块的股票,在大陆起码是100块起步,这价值投资还怎么搞?
这不就等于是“把拴狗的绳子从2米放长到10米后,狗却始终只在人前面5到10米的范围内徘徊、始终不肯走得比人慢”么?
而“价值投资”的理论,核心就是找到那些迷雾中走得比人慢的狗,然后在这些狗身上压注。这还怎么玩?
一个想点小杯咖啡的人,走进了星巴克,却被告知这儿只有“中杯、大杯和超大杯”,你买啥?
……
万大和恒达的例子还没发生,冯见雄当然是不能举的。
不过例子么,只要有了心,有了理论的指导,在股市上那都是俯拾皆是的(我不举其他小例子,是因为举了诸位看官也不知道,还得去百度,阅读体验不好。不如举虽然书里时间线还没发生、但更有名的例子。)
知道结果,戴上有色眼镜去找证据,还不容易么?
冯见雄妙语连珠,纵横捭阖,谈笑风生。
把那些例子,结合“段子手级经济学家”的狗绳段子,巧妙包装、挪移加工,然后一招斗转星移,打了回去。
能够把道理理解得很透彻、并且说清楚,这是一种了不得的本事。
但是,能够用对方开的玩笑,风趣幽默深入浅出地说清楚,还确保在原理上没有任何原汁原味的失真,那就是更了不得的本事了。
不相信的人,可以翻开逼乎看看那些专业问题的答主,可以兼顾这两点的,可以说是万中无一。
也怪范建命不好吧,本来只是想装个逼,在妹子面前显示自己的忧国忧民,结果一脚踹到了铁板上,偏偏遇到了个上辈子“喷遍逼乎无敌手”的可怕存在。
“原来中国股市不管熊牛,都是泡沫那么大的。”
“没想到在真正懂行价值投资理论的人眼里,A股市场上那么多只股票,连一成物有所值的都没有。跌得再惨、沦为ST,在别人眼里还是虚高,连这点屁钱都不值。”
场内众人窃窃私语地讨论着冯见雄刚才的话,还是选择相信他判断的居多,尤其是那些不怎么懂投资的女生。
当然也有男生质疑冯见雄的看法,不过仅限于这种委婉的表述:“这也不对吧?虽然国企垃圾股很多,但也有绩优的啊,难道绝大多数都不值它们目前的股价么?”
毕竟冯见雄说得很风趣,又先声夺人,煽动力是很强的。
“小冯,听你的意思A股上盘面比较大的股票,都是物无所值的咯?我觉得不尽然吧。中石油当年泡沫是高,但现在都跌得那么惨了,即使是看中国的土地上剩下的石油资源,这些硬的自然资产,恐怕都能撑起中石油的市值了吧?按照你的理论,岂不是解释不了。”
出言询问的,乃是工商局的戴凌,还不是范建。
主要是戴凌是真真切切下场投资过多年的,不比范建只是纸上谈兵——戴凌还只是二代,而范建已经是官三代,家里不缺钱。
所以范建甚至他父亲范局长,是真的不需要脏了自己的手干什么脏事儿,人家真的是好官。
就像《人民的名义》上,坏官都是穷逼出身,“红阀世家”的子弟是不需要当贪官的。早在他们爷爷辈的时候,该革的命、该脏的手都脏完了。打怪升级、杀人夺宝的事早已干腻。
戴凌的这个问题,不得不说还是很中肯的。
偌大的960万平方公里国土,找到的没找到的石油资源期权,总也该值不少钱吧?可是中石油高位被套后,现在都跌成这样了,就算公司其他资产都是被掏空的辣鸡、管理层连一坨屎都不值,可地里埋着的期权总该值回现在的股价吧?
中石油还只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而已,其他“优质资产”总能举出百十个例子(虽然A股大盘上有几千个股票)
这些优质资产,总该符合“投资价值”了吧?
大伙儿想明白了之后,也觉得戴凌说得有道理,冯见雄刚才似乎有点哗众取宠了。
范建这时候也回过味儿来了,连忙出声附和:
“对,我觉得凌子说得很有道理!这种东西咱要定量分析,唱高调哗众取宠算啥,要讲证据!国内优质资产股还是很多的,你却一棍子打死、说绝大多数都不符合价值投资,把良心投资者也归类为‘投机赌徒’,是何居心?”
冯见雄笑得很诚恳,先是虚心接受了戴凌的疑问,而后用探讨的语气分析道:“戴哥,你说的当然也有道理,三桶油这种公司,确实‘哪怕把公司宰了,按肉价卖尸体’,那都是很值钱的。
可惜问题是,国家会让你把三桶油宰了卖尸肉么?要是允许,三桶油当然是可以被价值投资!但这是不存在的,信奉价值投资理论的国际投资者们,之所以认为哪怕是三桶油,都不配被价值投资,关键就是在赌我国连僵尸国企都要保住,所以就算他们运营得再差,也不可能让股东有‘按照价值投资体系退出’的机制。
国内连上市公司退市都那么不健全,更不存在破产清盘的可能性,这些都是不健康的——别以为让上市公司破产清盘就一定是坏的、对股民有害的。恰恰相反,要是三桶油这样的公司,法律允许它们在连年业绩太差的情况下被分尸,股民们信心都要比现在强很多倍!因为分尸后好歹可以分到一块尸体上的肉!
现在却是明明已经成僵尸了,你想散伙走人,结果连尸体上的肉都不给你割。你只能割自己的肉,斩自己的仓,把‘那具大僵尸上有一小块肉的期权是我的’这个念想,低价甩给接盘侠!你觉得这个“未来有可能变现一块尸肉的念想”的价钱,能比得上那块实实在在拿到手的尸肉么?”
“这……”戴凌顿时哑口无言。
他从来没想过这么骨骼清奇的看问题角度。
对未来可能的僵尸肉的期望,好像确实不如实打实到手的僵尸肉值钱啊!
看戴凌忘了反驳,范建也是急在心里,只能是亲自上场:“怎么能把优质国企比喻成僵尸!这些企业当然不能随便分割、破产,而且经营得好的、不僵尸的优质国企也大量存在着,你不要以偏概全!巴菲特这种信仰价值投资的投资客,持有一家公司股票几十年都没想过变现,可以做长线,国内为什么不可以!”
第40章 贫穷的原罪
冯见雄叹了口气:“范哥,你说的‘长线投资、不靠卖股变现’的投资理念,理论上当然是可以存在的。如果一家公司盈利的年份,确保都给分红的话,巴菲特之流完全可以靠分红就把本钱收回来——但是,你见过中国有几家‘很有前途’的公司,给股民分红了?
三桶油有盈利么?它们好像是年年亏损啊。这样的公司,每年的分红连银行存款利息都不如,你要股民长线持有几十年,让他们饿死么?
别的盈利的绩优股,有是有,可是你见过多少是现金分红的?我敢说,100家盈利的A股公司,现金分红的绝对不到10家。其他公司宁可财务报表花团锦簇、显示盈利……但是到了年底的时候,宁可给股民配新股,也不把现金流拿出来分哪怕一毛钱红。
当然,这招理论上没错,毕竟有‘把盈利投入扩大经营、升级技术’之类的金字招牌挡着遮羞嘛。国家最喜欢吹嘘的,不就是‘当年港资短视、华为中兴一盈利就想分红,幸好任正非之流顶住压力、与港资分道扬镳,把盈利资金投入来年的再科研,才有了华为中兴今天的成就’。
可是,A股上着几百家绩优股,个个都是华为中兴么?个个都有资格说‘所有盈利现金流都要花在刀刃上’么?
‘股民的钱进了股市,就只能从其他后来的股民那里击鼓传花得到套现、绝对不可能从融到资的上市公司嘴里再吐出来’的比例,是不是太高了?”
网红经济学家们对格雷厄姆“价值投资”理论的理解,似乎仅仅只要满足“公司的资产、未来预期盈利总现金流”高于目前的总股本,就叫“值得被价值投资”了。
但他们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价值投资的关键,在于股权投资金额的变现渠道是否健全。
按照价值投资理论,变现渠道应该包括两类:
第一类是我不用卖出股票,就每年拿股票的分红,如果可以比银行储蓄、债券理财这些利润高,或者“预期将来的分红总额会比其他投资产品高”,那就值得投资。
第二类,是当被持股公司进入暮年、可以预期其将来一直到“死”为止的总收益之和,都已经不足其现有资产的总和了(比如,一家公司目前所有有形、无形资产评估出来,加一块儿值100亿,但是可以预期它的生意已经过气,就像柯达胶卷这些夕阳产业,如果理论上算出来未来到死一共能赚回95亿。)那么,在这个临界点上,价值投资者就应该退出,号召公司别做生意了,分尸把100亿分掉处理掉。
上升期的分红,加衰退死亡期时处理尸首的一次性回本,这两部分加起来,就是价值投资者的全部收获。
注意,这里面的“退出”,是不包括“把股权卖给下家”这种“击鼓传花”的,那就仍然是“投机变现”的对价了,而不是“价值投资”的价值了。
这么一解释,就可以看出那些“狗绳理论”说国内也能价值投资的网红经济学家们,错得多离谱了。
以中石油为例,先看其第一部分的回本能力:按照这些年它的德性,基本上可以预期到它的盈利能力会永远为负,年年亏损、永世不得翻身、永远不可能分红。那么,他们从“股息分红”这个角度评估出来的价值,就应该是0,一分钱都不值。
股民持有中石油100年,也拿不到1分钱分红。
再看第二部分,当“可以预期这家公司未来永远也不可能赚钱、只会越折腾让现有资产越少”时,果断杀了公司分肉——这条路也被国家堵死了,因为国家是不许把三桶油分尸的。
所以这块的价值,按照价值投资理论,理论上也是0。
所以中石油跌再低,都不敢说“已经挤干了泡沫”。
……
“这种股票,股民只要找不到将其股份击鼓传花的下家,就没有别的保底变现渠道了——你们说,买这种股票的人不是犯贱么?他们跟因为贪婪而入坑传销的有什么区别?这种人就算赚了钱,也不过是搏傻搏中了而已,跟投资没什么关系嘛,进赌场也一样可以的。
普天之下最朴素的投资真理,那就是B把钱给了A,是指望将来A发达了给他回报。但是在国内,有多少A对B说:虽然你给我钱了,但是回报这玩意儿你别指望我啊,你应该指望C比你更相信我,然后把你对我的信心转嫁给C——这特么叫什么玩意儿?
所以,我一直觉得,在国内搞内幕交易类犯罪,在法理上就应该分情况。非法集资的,那当然应该枪毙——因为他们是在欺骗那些想存款的平民,伪装成银行吸储。而人民是没有权力选择不当人民的,人人都要存款。
在债券、期货领域内幕交易的,就相当于外国的内幕交易罪,同等量刑论处,也是合适的。
至于股市上的内幕交易,说句良心话,性质就能赌场里出老千差不多,而且也不是什么变牌、变骰子。而是那种‘牌和骰子已经摸好,然后偷看别人底牌和骰子结果’类型的出千。”
冯见雄铿锵有力地说完这番血淋淋的话,场内的男男女女都陷入了沉默。
道理,其实他们平时模模糊糊多少是知道一点的,只是没有冯见雄说得那么透彻、赤裸裸地毫不掩饰。
所以,让那些正人君子和名门淑媛多多少少有些不适。
范建本来还想把自己和他父亲的事业抬高到什么光伟正的高度上去,然而结果看来,似乎也没那么伟大——只是一个在赌场里抓老千的。
你们保护投资人了么?不,你们保护的只是一群赌客。
确切地说,是一群知道“虽然我有可能被人偷看牌,但我耳聪目明,又有关系,总有更多的肥羊比我还小聋瞎,会被我看到牌”的赌客。
范建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连聊天的兴致都很是匮乏。
幸好,冯见雄并不是真的想得罪他,他只是想潜移默化地敲打敲打他。
于是,棒槌之后的甜枣很快就到了:“范哥,别泄气,对令尊的事迹,我还是很尊敬的。只不过么,眼下的司法资源,凭良心说,除恶务尽是不太可能的了。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倾向于关注那些祸害更无辜者的家伙,不好么。”
范建当然可以看出冯见雄的意思,不过他也不好当年驳斥或者发火。
因为讲道理实在是讲不过啊。
他自问并不是那种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他父亲也不是贪官——恰恰相反,是“好官”。
冯见雄也从周天音那里,了解到过类似的情况——能被空降过来“整顿吏治”的,本身能力不管怎么样,贪应该是不至于怎么贪的。
缺点只是好名,同时身边的人都狂妄自大——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人,是很容易狂妄自大的。
也正是因此,冯见雄才不得不用相对委婉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
如果范局长贪,那一切都好办省事儿了——冯见雄早就设计把对方送进去了。
周天音看范建有些沉默不语,也怕激怒对方,想了想,连忙提了个歪楼的问题:“小冯,那你觉得,既然国内的股市那么坑,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炒股呢?”
这个话题果然成功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让他们不再执着于范建的哑口无言。
冯见雄也顺势借坡下驴:“热钱没地方去啊!炒股的钱已经比炒房的少了好多倍了。说到底,中国人太喜欢储蓄、投资,代际攀比欲太强。有太多人可以自己一辈子活得不像人、但是希望自己儿子那辈孙子那辈能出人头地、帮他光宗耀祖。
所以,国人不喜欢消费奢侈,就算奢侈的人,也都是在不影响他们钱生钱大局的尺度下奢侈,这点比美国人那种个人主义的世界差太多了。
而美国人不会觉得自己儿子的成功是自己的成功,也不觉得为了自己死后那代后人的‘光宗耀祖’而放弃眼下的生活质量,有什么意义。
所以,如果美国有70%的社会财富用于消费,30%的社会财富用于钱生钱。那么在中国就是倒过来,虽然我们不如美国人有钱,但70%的钱都想用于钱生钱,只有30%愿意被花掉。这种过度报复型的不安全感不能解决,什么垃圾资产都会被炒出泡沫的。
谁让我们总觉得‘我孙子那代要是不如隔壁老王家孙子有钱,那么一代代滚雪球下去,我孙子的孙子的孙子总有一天会被隔壁家孙子的孙子的孙子斩尽杀绝、断子绝孙。’我们对未来的不安全感和戒心太重了。
或许,我们国家要发展到‘小时候挨过饿’的那一代人,统统老死、死绝的时候,这种国民思潮才会彻底扭转吧。经济和科技的发展是很快的,但是人性的发展,是很慢的。可能同年挨饿的心理阴影,真的能让人一辈子没有安全感呢。”
冯见雄在心里暗忖:或许,这也是后来某一代领导人要想全面扶贫,根绝贫困人口的原因吧。区区几千万人贫穷,看上去没什么,却可以对一个十几亿人国家的人心造成毒害。因为贫穷最大的祸害,就是在一个已经基本安全的社会传播不安全感。一座城市的公交车系统上,只要有几个扒手,就足以让百万乘客每天都分心捂紧自己的钱包,无法放松身心。
……
上面字数已经够3000了,免费说几句废话。
昨天有人吐槽说我喷罗胖子。
我哪里喷了?我只是实事求是。连罗胖子自己都说,他是个二传手,说的不一定对,只是启发听众意识到一个新领域,然后自己去研究。
还有人私信问我,评价罗胖子和高大松,非要引战分个优劣。
我想说,这两个人完全不是一类人,所以没什么好比的。罗胖子是商人,高大松是文人,所以他们做节目选题上首先就有很大不同。
从质量上来说,高大松说的对的概率肯定要高一些,因为他的选题基本上是他自己爱说、想说,也懂的。(当然不能绝对,据我观察大约有十分之一期节目,是广告赞助商指定的内容,人家给钱了,那不想说也得说。)
但罗胖子的选题覆盖面肯定更广,因为他是商人。文人可以只说自己感兴趣、懂的事情,我卖啥你就买啥,不管市场。而商人必须尊重市场,客户要买啥你就得生产啥。眼下用户关注的热点有哪些,他必须说到,哪怕自己不懂也得找幕后的知识策划火线恶补一下(所以质量有瑕疵的概率肯定高,因为他本来不懂,囫囵吞枣。)。
商人有商人的价值,文人有文人的价值,就这样。
网文领域也是一样,有商人型的写手,市场要啥就写啥。也有文人型的写手,自己懂啥、想表达啥就写啥。
第41章 去墨必归于杨去杨必归于儒
周天音最后的转移话题,不得不说还是很成功的。
至少避免了范建因为众目睽睽都盯着他的丢人、而恼羞成怒。
另一方面,最近一两个月以来,周天音自己内心的哀愁、拷问和负罪感,也豁然轻松了一些——她的本性也是挺正直的,一直觉得自家是靠眼光好,见识多才有今天的好日子,钱都是来得正当的。刚知道母亲涉嫌内幕交易时,她很伤心。
现在听了冯见雄这番鞭辟入里的道理后,似乎是因为看穿了“在中国,每个炒股的人都有原罪”这个赤裸裸的真相,她自己至少好受了点。
当然,这并不是说为犯罪分子开脱。毕竟哪怕是赌场里诈赌的人,一样该砍手砍脚就是砍手砍脚。股市的内幕交易,更是比赌场出千诈赌更严重的罪行,这是不容置疑的。
这个话题,就此告一段落。
场内的男生们,都知道了冯见雄的厉害——那是理论和实战都很牛逼的存在。
所以他们也不想再自取其辱,只谈风花雪月、喝酒吹牛,免得妹子们的注意力都被冯见雄吊走。
酒喝得差不多时,范建起身想请周天音跳个舞。
周天音委婉地说不会跳,拒绝了。
她确实不会跳,而且此前跟这伙人接触的时候,也从来没跟人跳过舞,不存在看菜下饭的嫌疑。
范建坚持了一会儿,周天音勉强下场蹬了几脚,自然而然地踩了范建好几次,范建龇牙咧嘴地不好喊疼,只能作罢。
“范哥,要不差不多就散了吧。今天就到这儿好了。”一旁的戴凌怕范建再出丑,恰到好处地提议收场。
范建怨念地盯着周天音看了一眼,收回眼神。他本来今天想约周天音单独谈谈人生理想的。不过现在看来光环有些黯淡,氛围也破坏了,只好作罢。
“天音,那我送你回去吧。”他退求其次地说。
“你喝了这么多,怎么行。咱还是遵纪守法的好。”周天音柔中带刚地提醒了一句。
范家人还是挺珍惜虚名的,当下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眼珠子一转,提醒道:“那大家都喝了,都找代驾吧。”
“小田没喝,我坐她的车吧,我家跟她家就隔壁。”周天音提醒道。
田海茉今晚只喝了果汁,她是以冯见雄的女朋友身份来“查岗”的,跟其他人都不熟。所以她说自己不会喝酒时,大家也不会逼她。
……
冯见雄还算给人留面子,没有跟田海茉和周天音一起出来,而是多坐了几分钟,跟戴凌单独聊了一会儿投资方面的话题。
本来这只是一个掩护,没想到戴凌对他的眼光还挺信任,表示将来有机会一起干,消息互通有无。
冯见雄原则上先答应下来。
田海茉开着车去外面转悠了一圈,范建等人也各自散了,田海茉才转回来,在万象城东边两个路口的地方接上了冯见雄一起。
“对不起,今晚没给你家添麻烦吧。”冯见雄一上车就对周天音表示了歉意。
虽然他已经尽量不明着打人脸了,在酒局上表现出来的和周天音的交情也非常得体、恰到好处,似乎他就只爱田海茉一个,对别的女生都毫无兴趣。
但是无论做得怎么好,也肯定不如什么都没有发生时那么好。
“没有,你说的都很有道理,恰到好处,我自己听了心里都好受了很多。”周天音诚恳地说,带着几分酒意,“我想明白了,他们想交个普通朋友,那就做个朋友好了。如果范建真想追我,我就把话说清楚拒绝了——只要别公开拒绝,别不给他面子,就没问题。他真的不适合我。”
冯见雄当然很想周天音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不过他也知道范建真不是什么配得上周天音的存在,也就沉默不语了。
经过他的观察,范建这人,贪渎的事情估计不太会做,欺男霸女也不至于。
不过好名喜功、才能粗疏那是肯定的。男女方面么,听刚才酒桌上大家谈起的一鳞半爪,女人也不少。
冯见雄选择了沉默,田海茉却有点不淡定了。
她并没有冯见雄那么了解周天音,事实上她都不能理解冯见雄为什么会那么了解周天音——在她看来,冯见雄压根儿就没跟周天音深入拍拖过,很多对对方的看法,简直就是铁口直断么。
所以,田海茉一边开车,一边寻思了一下措辞,问道:“天音,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给个标准,咱姐妹一场,说不定还能给你介绍合适的。”
一边问,田海茉的心里也有些惴惴,出于女人的本能心理,她还是不希望周天音说出“我就喜欢小雄那种”之类的狗血言语。
周天音本来是不太回答这些问题的,今晚似乎是喝了酒,也把田海茉当成了姐妹,才说道:“我么……一直幻想能找个聪明、远见,能被人景仰的学者,或者政治家、大法官也行。钱多钱少其实无所谓,关键是有本事,有魄力,能做大事。”
田海茉松了口气。她知道冯见雄不是这样的人。
那家伙阴险、狡诈,从来不在乎虚名,只求为自己捞取利益,才没周天音期望的那么伟大呢。
然而,周天音下一句话,又让田海茉紧张起来:
“不过,人总是会变的。有时候我在想,世上真的存在那种人么。或许真跟美国人那样,人人利己的社会,才是最利他最和谐的社会,也说不定呢——孟子曰,去墨必归于杨,去杨必归于儒。谁知道呢。”
田海茉和冯见雄好歹都是混过辩论队的,哲学知识的积淀那都是非常深厚的。所以才能听得懂周天音说了什么。
那是孟子评述杨家和墨家两派观点时的话:
杨朱讲究利己主义,到了“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的程度。墨家讲究利他主义(兼爱非攻),到了“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的程度。
(注:墨子当初为了劝谏楚王不要攻打宋国,跑去楚国和公输班(鲁班)辩论,结果赶路匆忙到头发都散了、脚后跟都磨破了的程度,就是‘摩顶放踵’。另外,孟子后面还说道‘子莫执中,执中为近之’。基本上可以代表儒家的观点,那个湾湾辩手白执中的名字,估计出处就是这里。)
但儒家认为杨朱和墨家都是错的,其中墨家比杨朱错得更离谱。
也就是说孟子觉得,让人人利他而最终利天下,比让人人利己而最终利天下,更加不容易做到,更容易引起社会混乱。
因此人们肯定会看清:让人因为道德而谈奉献是不可能的。
这就是所谓的“去墨必归于杨,去杨必归于儒”,抛弃利他而利己,利够了己最后又幡然悔悟回到儒家的“执中”。
周天音今天说这番话,显然是灵魂有所触动,对“伟大的利他主义”产生了动摇。
田海茉暗忖: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呀。
如果孟子说的是对的,一个对“兼爱非攻”产生信仰崩塌的人,岂不是很容易投入“一毛不拔”的哲学怀抱?
这种思想很危险,看来自己近期有必要好好跟她多聊聊,开导开导她,让她浅尝辄止地跳过“归杨”这步歧途,直接回归儒家正统的“执中”吧。
聪明人之间说话,就是这么省事儿。
区区几个字,背后的脑补信息量可以有这么多。
谁让冯见雄身边的女生,除了史妮可和马和纱这类天然呆以外,剩下的个个都是七巧玲珑心呢,一个念头能在肠子里拐上几十道弯儿。
……
田海茉本来平日里是住公司的,只有偶尔跟冯见雄约的时候才来。
不过,既然今天载了冯见雄和周天音回来,自然是住在冯府了。
她把车先停在周家花园外面,跟周天音告了别,然后才开了几百米,把车停在冯家,跟冯见雄一起上楼。
姐姐冯义姬看到他们俩回来时,还微微有些诧异,她并不知道田海茉今晚会来:“小雄,你们……你昨天不是跟天音出去的么?”
冯见雄解释了一句:“送天音姐从机场回来赴约的时候,堵车撞见人了,被拉去一块儿酒局。”
冯义姬眼神一亮,八卦地追问:“就是那个死油腻范建?我见过他照片,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怎么样?那些人见了你,有没有‘自惭形秽’?”
冯见雄叹了口气:“姐,你省省吧,你这种想法是给天音惹麻烦。”
田海茉听了,也是蹙眉不展,颇有些危机感。
她当然知道冯义姬的立场。
一上楼,她就踢着冯见雄去洗澡,说他今晚喝太多,身上酒味儿重。
等冯见雄出来时,才发现田海茉居然也一丝不挂地洗好了——用的是对面套间的一间浴室。
冯见雄一愣:“这么急?平时你不都等我的么。”
他知道田海茉的习惯,那是一向喜欢跟自己用同一个浴室的,就算不洗鸳鸯浴胡搞,那也宁可等着。
田海茉银牙一咬:“少废话,先检查作业!天音怎么就突然思想转变这么大?昨晚儿你跟她在京城是不是住同一间房间!”
冯见雄叫屈道:“冤枉啊!刚才饭局上我们谈笑风生的时候你又不是没听见。不就那点事儿么,说不定是她听了我的分析,觉得自家的事情也没那么严重、范家的所作所为也没那么伟大,然后就……”
“这些话你留到交得出公粮再解释吧!”田海茉恶狠狠地扑上来,一招夺命剪刀脚缠住冯见雄的腰,一用力就把他压在下面。
第42章 想串供没那么容易
“女侠,就这么多了,还不够证明我清白么。我这真是连续坐飞机累的,有点水土不服……再折腾就挂了……”冯见雄勉力逢迎着,脑子里彻底不去想明天还过不过日子、起不起床的问题了。
舍命陪淑女吧。
“差不多吧,就信你了。”田海茉挤出这句话时,语气也是有气无力的,似乎把自己骨子里最后一丝力量都压榨干了。
自从跟了冯见雄,她的腰肢变得比单身的时候更加纤细了,虽不至于夸张到盈盈一握,却也是韧柳扶风,比苦练瑜伽都完美。还能看见完美的马甲线,那都是坐莲练出来的。
“你觉得周家能躲过这一劫么,如果天音铁了心不向范建屈服。”田海茉缓了口气,想起这档子事儿,便幽幽问道。
她也是真心不希望周家出事的,最好周天音能一直这样平平淡淡过下去。也别产生什么三观的剧变、黑化什么的。
冯见雄当然理解田海茉的立场,温柔地摩挲着她光滑的脊背,安慰道:
“我觉得应该问题不大吧,这种事儿本来就可大可小的。非法交易罪,尤其是股市领域的非法交易罪,无非是偶尔抓几个典型,或者有些案子社会影响恶劣了,要平民愤。真要是有非法交易的都抓,中国的监狱早就不够住了——起码把股民里前2%头部赚钱的都抓走。”
田海茉想了想,微微侧过身来,用胸前的36D挤压着冯见雄,认真的说:“可是去年的杭萧钢构案影响很大吧?几个当初伪造了假信息的公司高管,现在还在被羁押审查呢。他们会不会为了减轻刑罚、想办法检举揭发一些同案犯出来,争取立功表现呢?”
冯见雄诧异道:“检举地税部门配合他们的审计责任人?这种事情要是做了,他们在国内产业界也别想东山再起了吧,这得多犯忌讳呢。”
田海茉觉得这话没什么破绽,也就打住了:“那你最近这阵子,还要跟天音经常一起出去么?会不会触怒到范建?如果要避嫌的话,有些事情我来帮你吧,大不了松鼠果业那边也不是很忙,让果果多辛苦几天。”
“不用了,有些事情你出面了,反而不好说话——都是些秘密谈判,初期接触的时候,连我都不方便呢。”冯见雄思索了一下,还是选择拒绝。
对于保密性问题,冯见雄当然是不担心的。连周天音都能为他保密,何况是田海茉呢。
他担心的是别的。
而且,工作上的交流,他相信还是很隐私的。只要他别天天和周天音出双入对,正常的合作怎么可能被人监控到。
田海茉便没有再坚持。
……
第二天,冯见雄几乎睡到中午才起。
昨晚太努力了嘛。
一起吃过午饭,田海茉就回公司去了。
他一个人琢磨了下和那个与刘炎有交易的、ID叫“咬人汪”的UP主私下会面的事儿,准备了一番材料。
周天音很贴心地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这两天的安排,还问他昨晚平安否。
冯见雄也回了礼,表示不急,让她这两天先监控一下NICONICO那边的动向,看看“咬人汪”这个ID有没有上传什么“第三方侵权”的内容。
结果,也不只是运气还是必然。晚饭的时候周天音又打来电话,说看到NICONICO弹幕视频网上已经有盗版的《舌尖》资源出现了,而UP主正是那个“咬人汪”。
资源是刚刚上线的,还没得到任何推荐位,很低调,连站内搜索都搜不到。只有关注了这个UP主的人在作品库里才能看得见——这也是正常的,因为大部分内容网站的设计,新作品都是先出现在个人库里,然后才能被同步到搜索引擎上。
比如说,某个老作者在某点中文网上开一本新书,那么基本上书过审之后几小时就能出现在这个作者的作者页下面。但是要48小时候才能被书名搜索给搜到。
冯见雄看了一下周天音发过来的链接,确认之后,立刻指挥道:“你马上截图、播放、屏摄视频,用带录制时间的专业DV。然后明天你去一趟公证处,把证据给公证了。”
发现网站盗版之后,要打官司,最重要的就是先把证据给公证了。
因为互联网上的东西是很容易毁尸灭迹的,一旦网站发现某个资源被查的风声比较紧,下架了。那么没来得及取证的苦主就要多费很多手脚。
“那你呢?”周天音一边答应,一边下意识地问。
她倒不是嫌自己干的活多、冯见雄只要动嘴指挥。
冯见雄本来就是花钱雇她的老板,哪怕冯见雄100%只动嘴,活儿都让她跑腿,那也是应该的。
她只是潜意识里害怕冯见雄因为昨晚的饭局,对两人的友谊产生了“避嫌”的想法,故意躲着她。
冯见雄想都没想:“我当然有别的事儿要忙了,我明天要去费主任的事务所,让她们出律师函的啊——上次央视只是出了委托书,这次要出的是律师函!”
委托书,只是拿来证明“央视就《舌尖》一剧的独播权受到第三方侵权时,委托天策律师事务所维权”这事儿的。
等到侵权事实真的出现之后,则要弄一份事务所发给NICONICO视频网的律师函,内容无非是“本所已经接到央视就XXX事宜维权的委托。现发现贵司有XXX的行为,请立刻如何如何,否则本所将保留使用法律途径解决XXX的权利”之类的话。
简单来说,就是一封尺度上依法、身份上也依法的恐吓信啦。
周天音听了,知道冯见雄是另有正事,并不是要躲着自己,也就放心了。
次日,两人分头行动,很快就各自拿到了所需的东西。
天策律师事务所距离市司法局和市公证处都不远。所以办完事儿之后,冯见雄就和周天音在律所附近找了家咖啡馆碰面,一起吃个午饭,顺便核对一下对方的材料。
周天音吃着色拉和盖浇饭,问道:“下一步怎么办?你这么急着拿到律师函,是要直接跟刘炎摊牌么?应该吓不住他的吧。做互联网内容创业的,哪个不是盗版盗惯了的老油条。”
她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冯见雄昨天才告诉她要律师函,本来按她理解的计划,这一步有公证证据就行了,还没到用到律师函的时候呢。
冯见雄得意地一笑,喝了一口咖啡,说道:“律师函的用法是很灵活的么,不一定要用来吓正主,有时候吓没见过世面的小鬼更加方便。”
周天音眼珠子一转,说:“你的意思是……吓那个上传盗版资源的UP主?”
冯见雄傲然道:“聪明,我们要分化瓦解他们,让那家伙知道:如果出了事情,刘炎是会把责任推给她的。还会把她当成弃子,这样她就能更加合作了。”
周天音点点头,思忖了一会儿,又问道:“可是……只是上传非法资源的个人用户,这事儿法律上也没法严惩吧?个人用户又没什么钱,而且以NICONICO站如今那么点点广告,也不给UP主们分成,要说人家通过侵权央视的作品获得了多少利益,那是没法界定的啊。
最后按照法律,无非也就是赔礼道歉、再象征性赔一点,而那点钱刘炎完全可以under-table直接私下给她的呀。”
冯见雄却很有把握:“话不是这么说的,有些东西,只要你能够充分利用人心的恐惧,让他们不敢对质串供,什么可能性都有——你就等着看我变魔术吧。对了,到时候你演白脸,我演红脸,做好人。”冯见雄这就算是拍板了。
他就在饭桌上,给那个UP主打了个电话——用的当然是徐明前几天留给他的联系方式。
“喂,董菲菲小姐吧?”
“是我……您哪位?”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个弱弱而又警惕的女声。
“我冯见雄。”冯见雄直接报了名字,并没有多作解释。
他是NICONICO的大股东,他相信对方就算没和他接触过,但也听说过。
直来直去一点,反而更容易显得有气势,让对方不至于往阴谋上想。
冯见雄对这些心理方面的揣摩非常成功,他甚至都没交代“我跟你打电话的事儿别跟刘总说”。
因为他相信只要自己显得够公事公办,那么对方是绝对不会在了解清楚究竟为何找她之前,就直接匆匆忙忙找刘炎汇报的。
那样显得太冒失,会给人留下嘴碎八卦的不好印象。
于是,董小姐果然没有怀疑:“原来是冯董,怎么突然找我……是NICONICO的事情么?”
她还算聪明,一下子就梳理出来对方是为哪方面的事情找她了。
毕竟这个电话还是有点突兀的。
“听说你也是钱塘人,方便一起出来吃个晚饭么。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我也是被人找上门了,要和你了解一下情况。”冯见雄说的很自然,只是点到即止地说要了解情况,但不说要了解什么。
这样,对方想汇报请示,也会无从下口。
毕竟领导只要一句“那对方究竟要问你打听些什么呢?”,就足够让董菲菲无法回答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打探清楚再向领导汇报。至于被问及敏感问题,大不了就说“我没做准备,记不得了,不知道”,先搪塞过去。
任何稍微有点职场经验的人都会这么干。
冯见雄就是拿捏准了对方的心态,先把人约出来再说。
只要出来了,还不是想怎么恐吓就怎么恐吓。
第43章 欲擒故纵
滨江白马湖,动漫产业园附近的一家主题咖啡馆。
冯见雄和周天音占了一个屏风隔断的卡座,喝着咖啡。
冯见雄打横坐在沙发上,很没有风度地翘着二郎腿,一脸云淡风轻。
这副做派,在不知情的旁人看来,肯定会觉得今天的事儿和他半毛钱关系没有,他就是个来听戏的和事佬。
周天音坐在冯见雄左手边,面前放着些法律文书,倒是表情有些严肃,公事公办的样子。
两人落座没多久,就有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女生探头探脑地过来确认了一下。
冯见雄也不起身,也不说话,只是用下面的牙齿,把嘴里叼着的雪茄微微往上一挑——当然,雪茄是斜斜地指着他右手边那张空着的椅子的。
一看就是大佬。
那个女生气场立刻矮了一截,掇着小碎步跟鹌鹑一样闪过来坐下:“冯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做的么?”
那女生还挺会说话,没说那种乡土气浓重的“找我有啥事儿”,而是跟星级酒店服务员那样喜欢说“有什么可以帮您的么”。
冯见雄不急着开口,只是打量一下对方。这种沉稳更有助于他营造氛围和气场——对方穿得还算体面,没有轻佻。长相也就中规中矩。身材不算特别好,只是结实,应该是跳舞导致的——包括腿太粗。
在这种严肃的、不敢卖萌和卖杀必死的场合,靠表情增加颜值评分的手段也不能用,最能看出一个女生的正常颜值。
不用说,这个就是被刘炎安排做些灰色内容的董菲菲了。
冯见雄来之前也从徐明那里了解过这人的背景,也算是个御宅族吧,难怪会成为N站的早期元老用户。只不过因为是女生,可以做的事情比男生要多不少,可以一边读大学、一边去漫展和游戏展子上兼职当当Show-girl、跳跳宅舞赚点小钱。
粉丝多了名气大了之后,又因为也在钱塘,所以经常能在白马湖的国际动漫节上露脸、住得离NICONICO站公司也近,就认识了刘炎,被对方引为PY交易的准心腹,干些网站方不好干的事情,传一些网站方需要顶风传的重要、盗版资源。
连某点的白金写手们,都要求在沪江买房子呢。
可见要想给互联网内容公司的老板当心腹,住在同一座城市、方便肉体控制和面基是很重要的。
住在钱塘,对于一个N站UP主来说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当心腹的竞争优势了,可以帮他们排除掉大部分的外地竞争对手。
“你没什么可以帮我做的。”冯见雄晾了对方足足十几秒——当然没有刻意晾,只是显得很随性地因为一口烟没抽完,所以要歇着点儿。等烟吐完之后,他就自然而然地开口了。
就在董菲菲心里一抽的当口,冯见雄恰到好处地用捏雪茄的手指了指周天音:“是这位周小姐找到我,她是央视委托的版权代理咨询公司的,还带着律师函——听说你在NICONICO上侵权了央视的《舌尖上的华夏》?究竟怎么回事儿?我投钱的网站,怎么能出这种丑闻?”
冯见雄的语气,从节奏到声调,都拿捏得非常好,一开始的时候是平缓的,渐渐变得有张力,把氛围的紧张渐渐烘托出来。
到最后的连珠三问,更是突然升华到了元首怒吼“渣渣!搞利比!气死偶咧!”时的气场。
哪怕冯见雄是喷神,他也不得不承认,在责问型谈话的节奏张力上,古往今来无出元首之右者。
先贤该学习的地方,还是要虚心学的嘛。
“我……那个……这……这不关我的事啊,都是刘总让我干的。”董菲菲果然社会阅历不足,一下子就被唬住了。
当然,这个阅历不足只是相对的。虽然她比较宅,但是能做那么多under-table的事情,至少已经比她那些同学甚至是学长学姐都牛了。
只不过,面对冯见雄和周天音这种社会老油条,肯定是远远不足的。
至少董菲菲连律师函都没见过,所有的行业规则都只是在聊天中得知的。
而此时此刻,周天音已经很配合地把律师函“嘭”地拍在桌上了。
“刘炎让你干的?那就好,”冯见雄恰到好处地控制着自己开口的字数,免得显得他话多不值钱。
仅仅九个字的半句话之后,他就无视了董菲菲,如入无人地转向了周天音,用商量的口吻说:
“周姐,这事儿行规你也懂的,央视如果真要咬着不放,刘炎也能跟你们扯皮,说网站只是没有尽到第三方监管义务,不是网站盗的。
不如我当个和事佬,就把她推出去,赔礼道歉,赔点小钱,这事儿就算了断。NICONICO毕竟是我持的大股,虽然刘炎不让我管事儿,我也不好看着公司的商誉和估值受损。”
说这话时的语气,冯见雄完全没有考虑到董菲菲的立场,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看她。就好像那只是一条拿来当工具使用的动物。
就像菜场里卖家禽的小贩,跟买菜的谈价钱时,不需要考虑鸡鸭的想法。
一个感觉。
这下董菲菲是真的慌了。
她也不敢直接打断,只能是等冯见雄说完喝咖啡的空档,旁敲侧击地问:“那我是不是赔礼道歉了就没事儿了?钱公司出?”
“钱当然是公司出,这是小问题。”冯见雄放下咖啡杯,不紧不慢地说,
“现在的关键不是钱,而是刘炎跑得太快了——你也是圈里人,咱不说暗话。盗版这种事情,在网络视频圈子里,那也叫个事儿?多少资源都被盗了,也没苦主能吭个屁儿。
我也不怕告诉你,按照国家的立法和执法决心,网络视频这块儿真到版权严打的当口,那起码是四五年以后了。国家的产业政策也需要先把互联我那个巨头们扶持起来么。
怎么也要等国内的巨头能和谷歌亚马逊非死不可叫板的量级,国家才会真下决心用损失增长速度的代价来规范他们。”
冯见雄说到这里时,微微顿了一顿,假装吸烟,实际上是在等董菲菲反应过来,适当地追问。
董菲菲果然趁机插话:“您也是这么觉得的?刘总当时就是这么安慰我们这些人,让我们尽管盗不用怕……”
“但是——”冯见雄一个但是,又把节奏带了回来,然后连珠炮似地恐吓,“凡事做人留一线。盗音乐盗视频盗小说,总有个正版抢先期的问题。这事儿虽然不是法律,但是行规。大家都谈好了让正版先独家放多久、留口气,让正版创作者也好回点养家续命的钱。
这时候,如果哪家做了出头鸟,非要比同行多捞一些,那就不仅是苦主要找你麻烦,同行也会在背后阴你。那就是前后夹攻了,哪怕是选择性ZHI法,也一定会执到你头上来的——知道3DH的鸟姐吧,还有刘总监。他们怎么上东方110,怎么被抓进去的?就是捞过界了。
这次我们N站的影响有多坏你知道不?央视还没播完的热播剧就直接上资源,优酷土豆都被招安了,你还敢顶风?我敢说这次要是不收敛,到时候也上个东方110也是很可能的。刘炎肯定不会让你留下他指示你的证据,你就等着被电视台打上‘犯罪嫌疑人董菲菲’的字样然后出名吧。”
“噗通——呛啷”董菲菲一阵手忙脚乱,把咖啡杯都失手打烂了。
还害得女服务生过来这个卡座查看了一下,冯见雄丢了两张红纸片而给对方,让她收拾干净,把破餐具的钱也清账,女服务生才走。
外人一走,董菲菲连忙开启哀求模式:“冯董,你知道我是冤枉的呀!这事儿我又没捞到什么好处,跟着刘炎干才能拿多少钱?N站又不给UP主收入,还不是我们自己偶尔接点广告才过得滋润。我跟他合作还不是为了保住网站的推荐位……”
冯见雄还假装安慰她:“放心,这种事情,坐牢也就半年以内,又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敲山震虎竖个典型,帮央视立立威的。刘炎也好,NICONICO其他责任人也好,哪个前途名声不比你值钱?
你这半年牢也不会白坐的,出来他肯定会给你好处费。你要知道,你最近集中破例帮他盗的那些资源,都是很适合弹幕视频引战带节奏的,最近NICONICO的注册用户数可是刷刷地涨,比优酷的注册率都高出好几倍了。优酷虽然看的人多,都是看完提裤子走人的游客,一点忠诚度都没有的,漂客无情呐。
只要刘炎这波赌对了,他的公司估值翻个一倍,那就是上亿的增长了。到时候分你个十万八万的坐牢补偿费,那是肯定有的。说不定他良心好,心情好,还会给更多呢——
听我一句劝,你就一个读二本大学艺术类专业的,这辈子也就像当漫展圈子里的show-girl了,这种生意又不是考公务员,你要身世清白、无犯罪记录有个甚用?你看看人家鸟姐坐完牢出来,江湖地位更高粉丝更多了,好多都是来‘朝圣’的。朝廷之毒草,渣宅之仙草啊。你是所有人里坐牢损失最小的,你不去谁去?”
董菲菲觉得自己已经要崩溃了。
怎么坐牢这种大事儿,在对方的冷酷冷静分析下,似乎是一件“舍我其谁”的事情了呢?
好像有什么不对……
第44章 你真不想坐牢?
“真不想坐牢?”
“什么?你说你还没下定决心一辈子当漫展游展的show-girl?只是暂时根据兴趣又顺便赚点钱?说不定下半辈子还想做正经体面行业?”
冯见雄一脸惊诧地朝董菲菲确认着——没错,就是惊诧,“友邦人士莫名惊诧”的同款惊诧,绝对逼真,如假包换。
董菲菲委曲求全地说:“冯董,我又不是没远见。卖萌交际这种工作,能做到几岁啊!年老色衰结婚生子了,00后谁还看一个老阿姨卖萌?要想年轻时先靠这个赚够钱也不可能啊,现在通货膨胀多严重呢,今年猪肉就翻了一番,谁知道年轻时候存下的钱将来能值多少~能不留下污点谁不想呢。您教教我怎么做吧!我已经知道跟着刘炎冒进错了!”
她说得很诚恳,虽然当不了人精,至少看起来还是个有点明白事理的。
经过冯见雄和周天音的正反夹攻,舌灿莲花、演技如神。哪怕她一开始想到对方有可能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如今也已经彻底崩溃了。
冯见雄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貌似纯良地分析道:“你怎么样,我是不关心的,我只是不希望我的投资贬值,才过问这个事情。反正今天这事儿,只要刘炎的激进运营策略不改变,总归是要有人背锅的。
站在我这个投资人的立场上,我只希望看到这个背锅的结果不要让公司受到损失、不要乱。让谁背锅对公司最有利,我就支持把谁推出去。”
董菲菲急了:“可是您也不能不顾公理正义啊!我是无辜的啊!只是奉命办事!你要是不帮我,我今天就开始搜集证据,到时候刘炎想栽赃我我……我就鱼死网破!”
冯见雄傲然道:“你凭什么鱼死网破?你自己把事儿扛了,出来还能拿个十万八万封口费,说不定更多。你要是鱼死网破,虽然你自己可以躲过污名,但是钱肯定是拿不到了。
做了这种卖主求荣的事情,你不但在NICONICO站混不下去,就算去别的视频网站,别的传媒圈子里,别人也会堤防着你,你一辈子想在圈子里红起来、成为网红,都不可能了。”
董菲菲眼珠子乱转,也不顾节操了,病毒乱投医地说:“那我拿出卖刘炎这个条件去和优酷的古老板投诚!就算古老板不见我这种小鱼小虾,优酷公关部门的人总会愿意出价黑一个有竞争力的同行的。说不定给的比十万八万还多呢!
这样我至少不用坐牢、还一次性拿到一笔钱,失去的无非是这辈子被人捧成网红的机会——再说也不一定就绝对没机会。互联网上能不能火起来,流量和推荐、广告当然很重要,但是已经有点名声了,实力也行的话,靠自己多少也能……”
她说到这儿,声音越来越轻,似乎自己也觉得这话有点可笑。
呵呵,大神和网红,只要东西好就能红?不需要流量来捧?
你自己信么?你有什么垄断性的、独门的、别人就是无法替代的核心竞争力呢?
网上缺美女吗?网上缺能说骚话能吐槽的段子手么?网上缺跳舞跳得好或者有别的才艺的人么?
有谁是毒门独到不可替代的?
“你敢出卖公司?呵呵,那样的话,我都不会容你!看来你完全不了解富豪们解决问题的能力和方式啊。”冯见雄冷冰冰地说。
不过他的心里倒是很欣慰的。
至少他已经诱导着逼得董菲菲亲口说出出卖刘炎这种可能性了。
所以,他在董菲菲内心的恐惧升到最高点的时候,伸出了委婉的橄榄枝。
“不过,刘炎这家伙的运营路线,也确实有点问题。为了一己私利那么冒进。对股东而言也是双刃剑呐……但是,公司是绝对不能乱的!”冯见雄说着,话锋一转,像是刚刚才想起这个问题,反问董菲菲道,“你对公司的管理高层熟悉么,你觉得如果刘炎出事儿了,有没有谁可以让公司稳住不乱。”
冯见雄当然不至于问一个年轻的UP主怎么管理公司了。
他心里早就有接盘的听话管理层人选了。
之所以这么问,只是为了让对方觉得,他并不是很早就开始打撬走刘炎的主意了,好让对方更放心地向他投诚。
“这……这种事情我怎么懂?”董菲菲还算机灵,一来是她真不知道,二来她也明白:这种话题岂是她有资格参谋的?
这就跟皇帝跟臣下开玩笑:爱卿,现在的太子确实不行,朕要是废了他,爱卿觉得谁可以立储啊?
哪个大臣要是直愣愣回答:臣觉得皇X子可以继承大统……
那没得说,第二天这个大臣就凉了。
“也对,你怎么会懂,罢了。我就随口问的。”冯见雄不着行迹地定了个调子,然后做戏做全套地说,“这样吧,刘炎让你干什么,有什么证据,我劝你最好留心起来。当然,这事儿我还没决心,需要考察。
你最好口风严一点,如果你想死,那就直接跟刘炎摊牌,如果你想身败名裂,就去跟优酷的古老板出卖。如果你愿意当我的棋子,那就等我慢慢考察完了再做定夺——当然,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不保证最后真的会用你。我还得观察一下。”
冯见雄知道,如果他现在就表现得已经想好了用谁取代刘炎,对方肯定会怀疑的。
所以,搁置一段时间吧。
对方如果上道,够聪明,那就先暗暗取证、表面不动声色。如果她向刘炎告密投诚……呵呵,那只能说智商太堪忧了。
“那……那我等你消息?”董菲菲惊弓之鸟一样的请示,俨然已经是甘心做冯见雄的棋子了。
刘炎根本想不到,自己手下一颗做脏活儿的棋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连吓带骗撬走了。
当然,也不能完全说是骗。
因为,刘炎压根儿没意识到:只要有冯见雄在背后统筹运作,那么“越过行业潜规则高压线、逾期盗版”这种事儿,就肯定可以把NICONICO的某个责任人弄进监狱里。
冯见雄只是把“如果真出事儿,坐牢的会是你”这个信息捅给了董菲菲。
刘炎却连“如果真出事儿”这种危险都没意识到。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在不知道有人算计你的情况下,自然不会天天晚上不睡觉、盯着自家羊圈里的小动物有没有被外人挖墙脚了。
刘炎的失败,在他犯了“法律上无知”这个错误的那天起,就已经注定了。
……
搜集证据需要时间,而且扳倒刘炎的其他步骤也得慢慢布局——包括那封用来恐吓董菲菲用过了的律师函,也得正式转交到NICONICO那边,以示先礼后兵。
当然,会打个时间差,稍微慢两天,免得刘炎太快生出扎紧篱笆的想法,就不方便董菲菲从内部下手取证了。
所以,冯见雄决定至少把董菲菲晾上半个多月,等待其余时机慢慢成熟。
再久的话,他也怕董菲菲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真的去找优酷的古老板寻出路,那就弄巧成拙了。
十几天的功夫,在紧张的忙碌布局中度过。
冯见雄也没怎么劳碌到周天音,直到她近期家宅不宁,所以后面的事情几乎都是网上搞定,没有再拖着周天音到处应酬出差。
不过,周天音自己倒是推掉了一些应酬,对范建也变得更加不冷不热起来。范建后来再请她单独吃饭,她也没去。
这倒不是冯见雄害的,只是因为那一天冯见雄、范建、戴凌等人同场谈笑风生之后,周天音通过自己的观察,对范建的好感度更加降低了而已。
周天音是处女座的典型脾气,对自己看不上的人很难虚与委蛇。
本来她还觉得范建人品可能还不错,只是能力差、爱虚名又自大。可是被冯见雄一分析后,她觉得范建哪怕在三观方面也就那么肤浅了,自然有些恹恹地,连朋友都懒得交了。
冯见雄并不知道这些,他也没有去过问。
殊不知,在这个过程中,其他一些局子里的衙内小姐们,却跟范公子交情日深、无话不谈起来。
那些大小姐的姿色、身材、气质、修养,那自然都是远远不如周天音的。不过人各有所长,有时候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着未来的男人、甚至帮忙拉圈内的脏闺蜜一起玩耍,那也是提升自己身价的好本事(当然,代价是男方也别管着女方在外面玩的正常社交。对于政治联姻来说,这种事情是很常见的,双方各自玩自己的。)
而上风的压力,也在逐渐变大。范局到了新环境,总要拿出点整顿吏治、肃清队伍中害群之马的事迹来交差。
经侦那边的系统,也是不受税务方面控制的。杭萧钢构的相关责任人在局子里羁押了几个月之后,迫于压力也总得交代些什么。
说到底,还是有些事情吊人胃口却不兑现,最终只能反目成仇、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不如当初眼不见为净呢。
这天,周天音正在和冯见雄合计一份把刘炎撬走后、NICONICO视频网的紧急人事安排预案时,家里一个电话让她如晴天霹雳。
电话时她父亲周天明打来的,听起来声音很憔悴很沧桑,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
“小音,什么也别问,快回来。你妈被控制了。”
第45章 问策-上
“爸,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怎么就突然案发了。我不是……我知道她确实罪该……那个,我不是说……可是,局里比她问题严重的还不少吧?为什么偏偏是她?”
周天音回到家的时候,面对看上去苍老了不少的父亲,说话都有些激动得语无伦次。
她是让冯见雄开车送她回来的。不过冯见雄也知道周家有些难言之隐,所以不想立刻上去打搅,只在楼下坐了一会儿,周家的女仆给他倒了茶。
周天音的三观,正在剧烈地挣扎、重塑。某些信仰,也正在与怀疑殊死交战。
从她的言语中,可以看出她对于母亲的被控制,是非常矛盾的。
一方面,她知道母亲确实做了内幕交易的事情后,是罪有应得。
另一方面,自从上个月有了心理准备、开始和其他官宦子弟密集交往之后,她也意识到圈子里的某类事儿比她原本想象的还要多好多倍。
说人话,那就是她发现比其母慕容萍更加劣迹昭彰的,简直多了去了。从金额,到性质,都是如此。
她也深深相信了那天冯见雄的理论:哪怕同样都不是直接拿钱,而是靠一些小道消息赚钱。但是在股市上兴风作浪的危害程度,能和那些在外汇、期货、债券市场作恶的程度相比么?
在中国股市,只是利用信息不对称坑了一些赌民。谁让中国赌民在入市的那一刻就有原罪呢,坑他们的人的罪孽自然也会因为以毒攻毒而消弭一些。
而在炒汇债市上兴风作浪,骗的可都是本心只想存钱、或者只是因为太相信国家而持有某些东西的老实人。这能比么?
为什么更坏的坏人不先抓?
周天音内心天人交战,黑化边缘的时候,她父亲开口了:“被控制就是被控制了,不该听的东西听了,还拿去投资,出事了也怨不得人,罢了。至于怎么被控制的么……无非是正在被侦查的杭萧钢构某负责人供出来了呗。”
周天明本人还算是个比较有正义感的清官,哪怕是妻子被抓了,他在和自己女儿关起门来聊天的时候,依然没有口出原则性的错误。
当然,事实还是要尽量陈述清楚的。
所以他停顿了一下之后,用更怨念的语气补充道:“至于为什么偏偏只供了她,我不知道有没有安排。反正我第一时间托了经侦那边的朋友,后来说是昨天有人进去探监,后来对方就招供了。”
周天音再是平素不接触龌龊,眼下也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肯定是那个探监的企业家亲属,或者他的辩护律师,从外面某个渠道得了准信儿,然后往里带话了呗。
内容无非是“XXX是允许你拿来争取立功表现的”。
“都是我害了妈……呜呜呜都是我害了妈啊!”周天音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抽泣起来。
随后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浑然如同一头歇斯底里的母豹子,愤怒地吼道,“范建!范建这个忘吧蛋!他公报私仇!好,既然事儿已经这样了,咱家也没别的把柄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身清!我这就去找范建算账!”
“住口!瞎嚷嚷啥!”周父用力摁了一下女儿的肩膀,正色道,“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么!这种事情就是个哑巴亏,你还想出更大的丑?还有你跟那个范局长家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那次冯见雄得罪了他?”
周父在这个问题上想得也不是很深入——或许是做父亲的,对于女儿的感情观不是很了解吧。如果此刻是慕容萍在这儿,她估计能揣摩出女儿的想法。
面对父亲的这种不负责任揣测,周天音义正辞严地抗辩道:“这不关小雄的事儿!那天PARTY我也全程在的,小雄说了些啥我都明明白白听在耳朵里,他确实说的有道理,也从头到尾都没有挑衅,甚至还用言语挤兑住了范建的立场。
可以说他完全是为了我们家好,说话都很有分寸,维持了学术讨论的礼貌。否则以他平时的说话风格,范建那种草包早被他喷得血压飙升无地自容了!他是为了我才忍住了。
所以,这事儿就是赖我。是那天之后,我自己彻底看穿了范建的草包本质。然后连跟他个交朋友的想法都淡了——可能他就是因此觉得被我藐视了吧,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报复了……”
周父如今才算是听女儿披露了内幕的心路,对这种阴差阳错的弄人曲折,也是扼腕不已。
“造孽啊!早知如此,当初你妈不让你跟范局家的人来往,说不定还不会因此成仇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他大声感慨着,像是在发泄。
有个既没嫁人也没男朋友的国色天香女儿,如果不能被人联姻,有时候反而是一种危险吧。
此时此刻屋里的这两个人,都不可能知道:在前世,眼下这两年周天音正是冯见雄的女朋友。所以周家人也没办法打联姻的算盘,却反而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躲过了此劫。
毕竟,慕容萍犯的事儿,在局里同僚之间,本来就不算严重的。哪怕非要推一个出去平民愤,论资排辈也只有狠小概率才会轮到她。
可惜,慕容萍是当局者迷了。最后又机缘巧合,因为自己女儿的处女座不凑合性情,得罪了人。
周家父女伤了一会儿心,把话的因果也彻底说开了,情绪稍稍平复了些。
周父随口问起,才知道原来周天音是刚刚从生意谈判场上回来的,还是冯见雄送的她——眼下正在漏下喝茶呢。
周家和冯家的交情也摆在那里(冯家没长辈,不过小辈之间的交情已经很铁了),周父想了想,有些丑事儿也没必要瞒着自己人。
而且冯氏姐弟都是有本事的,多个脑子说不定能多想到条对策。
如此一想,周父也就拉下面子,吩咐女儿道:“既然来了都是客,也没把人晾着的道理。晚上留小冯一起用饭吧,你给他姐也打个电话,你们都那么熟了。有些事情,该怎么捱过去,你们也可以商量。”
“诶,我这就去打电话。”周天音立刻应承了,然后回自己房间给冯义姬打了个电话。
第46章 问策-下
“义姬,有个事儿和你说。晚上你来我家吃饭吧,说来真是丢人,我妈出事儿了,现在……”
“我知道了,马上来。”电话另一头的冯义姬,居然已经知道噩耗了。
周天音一愣:“你已经……啊,是小雄刚才打给你过了?”
冯义姬:“嗯,你不会怪小雄多嘴吧。他肯定也是看在我们是好姐妹的份儿上,相信你肯定不会瞒着我,就先说了。”
周天音凄然一笑:“我怎么会怪他……我当然不会瞒着你了,也难为他这么了解我。算了不说了,一会儿见面再聊。”
周天音挂断电话时,有一股说不出的凄楚之感。
她每每提及“小雄实在太了解我了”这句话,或者仅仅是在内心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都有些凄然。
为什么那个小男生看上去对自己那么关心、那么了解,以至于两人经常有心有灵犀的默契,但他却偏偏总是说“我知道我们不合适,知道你心目中完美型的好男人和我不吻合,所以我不追你是因为不想伤害你”呢?
爱都没爱过,谁知道合不合适?
周天音胡思乱想地乱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母亲刚出事,居然又想到这种不合时宜的问题上去,真是不孝啊!
她连忙收摄心神,控制自己的大脑别想到罪孽的事情。
冯家和周家只隔了几百米,走路都才五分钟。哪怕冯义姬还要穿衣打扮收拾,20分钟之后也就到了。
距离吃饭的点儿还有些早,周天音便把冯氏姐弟引到楼上客厅喝茶聊天。
周父也难得坐下来,表情沉重地和晚辈们一起聊——平时他都是回避了忙自己的事情。
喝了几口菜,劝了一些茶点,周父也就开门见山陈述了了一遍来龙去脉:
“……事情就是这样,家门不幸啊。小冯,小雄,我也不拿你们当外人。我和天音现在脑子乱得很,你们说不定旁观者清。帮咱群策群力一下,看看眼下该做些什么。”
冯义姬略带哀求地看了一眼弟弟,那眼神似乎还在恳求:让弟弟帮慕容萍在刑事辩护领域想想办法,能不能彻底脱罪。
冯见雄都不用搭话,就能确定姐姐在想些啥了。
他摇摇头:“涉及政治的官司,律师能起到的作用很小的,别动这些违法乱纪的脑子了,周叔也不是希望看到那种结果吧。”
“当然,当然是在依法的大框架下,尽量罪轻,或者减轻点别的责任。”周父连忙表态。
他本质还是一个公正的法官,哪怕出事儿的是自己的妻子,他也不希望因此导致自己的法律操守晚节不保(当然案子肯定不是本市法院审。)
他唯一的内疚,在于他也花了妻子用小道消息投资赚来的钱,或许这就是他自己最深的自责吧——有时候他也在想,如果妻子没有那些投资的小道消息,如果周家至今在钱塘城里只有一套商品房加一套房改房,他能眼睁睁看着妻女过不算富裕宽绰的生活么?
他不敢想。
“在合法的范围内,要不想想看怎么争取立功表现?”冯见雄在周家父女定下的基调下,仔细揣摩了好几分钟,抛出这么一个思路。
“立功表现?你是让我妈再攀咬几个……那,那会得罪人的吧?而且那些人应该能量不小,会不会弄巧成拙反而判得更重了?”周天音稍稍咂摸了一下,回过味儿来,变得有些惊恐。
她虽然对官场的影面形态不是很了解,但哪怕只有一个普通朝阳-群众的了解程度,也多少是知道些常识的。
如果自己本来就是被群体推出来、用于“到此为止”的人,却攀咬成了“窝案”,恐怕没什么好下场吧?
(注:当然,这些只是外行周天音的受迫害妄想瞎猜,是出事儿后一时病笃乱投医。事实上,国内的政坛当然比周天音此刻脑补出来的状态要干净和谐得多。凡是正义的举报者,都是受到法律保护的,下场都不错,也有重大立功表现减刑。有无数案例可以证明这一点。
请大家设身处地原谅一下:这个温室里成长起来的女生、在遭逢剧变时的惊惶失措和胡思乱想。)
面对周天音和周父的犹豫和狐疑,冯见雄补充道:“理论上,你们的担心也有道理。不过我既然敢这么提议,肯定是有后手的——首先,咱先说说前提吧,如果真要立功同案犯,你们有没有证据?或者说,慕容阿姨那边有没有证据?”
周天明看了一眼女儿,似乎在为自己即将表现出来的知情而羞愧。然后他才一咬牙转向冯见雄说:“证据可能不充分,但是她多少也知道别人干了些啥。尤其是局里至少有两三个比她情节恶劣得多的。”
冯见雄一摊手:“周叔,你也是法官,懂行的,咱说话直接点儿——证据不充分,肯定是不能用的。你给个准信儿,如果让搜集,你们能搞定么?”
周父一咬牙:“不能确保直接破案,但是提供线索、加上警方经侦那边的推进,还是没问题的——《刑法》上可没要求检举人提供了全部破案证据,才叫‘重大立功表现’的,只要是提供了重要线索,最终帮助破案了,都算。”
周父这番话,足以显出他还是具备一个老法官的基本法律素养的。
“那我们讨论下一步好了,”冯见雄点点头,“直接亲自举报,得罪人肯定是免不了的,而且说不定会惹祸,就算概率不大,咱也不能冒险。
但是……如果有办法让某些证据自己跑出来,或者‘即将有被公众大面积所知的风险’。而慕容姨又是‘机缘巧合’恰好是在这个适逢其会的风口上得知了。然后,本着‘废物利用’的心态,拿来给自己顺便立个功——那么,其他被牵连到的人,应该也不至于怀恨到她头上吧?”
周父和周天音听得云里雾里的。
“你到底在说啥?世上哪来那么多巧的事儿?别人也不会信吧?你可别乱来。”周父老成持重地说。
“举个例子——这样吧,如果你机缘巧合知道某个博客大V,或者Vlog网站的UP主大V,为了博取眼球、增加自己的关注度,而准备披露某些官员的劣迹视频图片证据。那么,你在不可能阻止对方披露的时候,‘废物利用’一下这些必然会被披露的消息,事后被害人也就不会恨到你头上了吧?”
周父和周天音听得面面相觑。原理他们大致上是懂了,毕竟眼下那些把“某官员嘿嘿视频”PO到网上去的例子还是听说过的。
冯见雄要干的,应该是原理相同,换汤不换药。
可是那种“让人相信你巧合得知、但无法阻止”的事儿,该怎么操作呢?简直无法想像啊。
第47章 两手都要硬
周家父女无法理解冯见雄的操作,所以只能选择信任他,默默看着他先去布局。
反正事涉刑事案件,羁押侦查怎么也得至少两三个月——不理解这个速度的,去看看电视上那些有名有姓的官员,哪个不是先档纪审查都得好几个月,然后才“移送司法”。
一年以内判下来的,都算官小。
冯见雄也想到了这一点,还给周天音打了预防针:
“如果令堂刚进去没多久,立刻就重大立功表现了,别人会怎么想?肯定是觉得她为了少吃苦,直接就出卖了同僚。要先显得‘坚贞不屈’一些,让人相信她的人品。
这样,几个月后万一她真的‘机缘巧合’卖队友了,再加上一个合理的解释,别人才会真相信那确实是‘机缘巧合’,不是么?”
周天音最近已经被污染得节操尽丧,没有原来那么大义凛然了,叹息着接受了这个设定。
周父不想再跟小辈深谈下去,毕竟他面子有些搁不住,就借口去看看晚饭好了没有,让小辈们坐一会儿,他自己先回避了。
周父走开之后,周天音最后问了冯见雄一个问题:“那我以后还能去找范建算账么?只要我母亲判多少,定下来了之后,不怕他们再打击报复了,我能去……”
冯见雄制止了对方的发挥,反问道:“打住——你先想好,你想怎么算账?你能怎么算账……”
周天音一愣,随后颓然发现,自己能做的好像真的不多:“我……只能是谴责他吧?谴责他‘选择性执法’、公报私仇?”
冯见雄轻嘲了一下:“谴责……呵呵。有什么价值么?”
“好像没什么价值……”周天音说着,似乎认命了。
冯见雄拍拍小姐姐的肩膀,鼓励道:“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价值,看你怎么用了。如果在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场合谴责,我可以让它收到奇效。”
“真的?那你说该怎么做!我都听你的!”周天音咬着牙,内心燃着熊熊的报仇火焰。
……
两天后,周天音逮到了一次探访的机会。当然,还带着暂时拟为慕容萍提供法律服务的律师,是个从天策律师事务所拉来打掩护的普通刑事律师——
案子还没有到检察院的审查起诉阶段,只是在经侦的早期侦查,所以理论上后面也是可以再换律师的。
按照《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原则上嫌疑人见律师的时候,警方是不可以“监听”的。不过实际执行当中,有些地方的解释比较随意——甚至有些警方表示:通过摄像头、录音孔,那才叫“监听”。咱光明正大地坐旁边旁听,那不叫监听。
但费主任的事务所在钱塘本地能量还算大,加上这种案子本来就是推出来挡刀的,最后总算是捞到了私下说话的机会。
“妈,你还好么?”周天音本来都想好了一见面就要直接说正事儿的,可惜女人总是容易感情用事。第一眼看到母亲穿着橘红色衣服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先问候些家常话。
慕容萍的精神状态,竟然反而比在外面煎熬担忧的丈夫稍好一些。似乎是看透了:“自作自受啊……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吧,坐几年就坐几年吧,出来就当直接退休养老了……无非就是没了待遇,以后可能要靠你养了。”
周天音听得眼泪都飙下来了:“妈!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养你算什么,不就是点钱么。你要是早知道女儿今天的出息,当初还何必为那么千把万的钱下手呢。”
慕容萍释然地笑笑:“也不是这么说,水至清则无鱼。一点都不近人情,别人也怕你的,官一样做不长久。这两天,该交代的问题,我大多数都交代了,也没想隐瞒。剩下的要么是没想到,太小了,要么是金额上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当然也可能是完全没有证据了,所以就记不清了,谁知道呢。也不必深究了,就这样。
周天音问了些交代的细节,又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冯见雄来之前跟她核过,把很多量刑尺度和先例判案和她说过。
所以周天音可以凭借这些临时抱佛脚的恶补,大致推算出:
她母亲这案子,情节大致上是判五年以下。而且是五年以下这一档里,金额比较高的,很有可能顶格判。
不过,她的认罪态度比较好,只有少数是被经侦先掌握了的,剩下一些她自忖瞒不住的,都抢在经侦掌握之前主动交代了,还主动提供了一些证据。所以,多多少少算是自首。
自首并不是法定一定要轻判的理由,只是“可以从轻”的酌定要件。不过再加上些其他的因素,林林总总算下来,估计最后又很大可能判4年。
当然遇上手重的法官,不考虑这个情节,依然给5年,也是存在的。
慕容萍自身的内幕交易情况,已经清晰了,翻不了天的。
现在的关键,就看能不能有“深切悔过、重大立功”了。
周天音正想问这方面的情况,慕容萍却打断了她,抢着问一些她自己眼下最关心的问题:“小音,我的事儿就这样了,反正我也老了,该拿掉的待遇、损的名声,也就那样了。至于坐三年还是坐五年,我其实不在乎了。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出了这种事儿,会不会耽误了你找个体面的好人家呢?原先我总觉得冯见雄跟你不温不火的,也就罢了,你总能找到好人。现在冯见雄要是不愿意娶你,再换个不知情的,以后一听你长辈有犯过事儿的,会不会……都是我害了你啊。”
慕容萍说着说着,竟然比她说起自己要坐牢时,更加伤感激动。
或许当初她想着找范局长委曲求全联姻,也并不都是为了自己的晚年富贵吧。
一个女人都快五十岁了,还有啥图谋的?无非是怕自己的名声坏了之后,连累害了子女。
周天音作为听众,内心也是五味陈杂,表情有些异样,不过她还是强忍住了,断然说教道:“妈!你先担心你自己吧!我不用你管!你们这种门当户对、身家清白的婚恋观,早就落后了!
这种精神的牢笼,主动住进去很爽不成?在我看来还不如身体坐牢呢!如果结婚只是这样,那我还不如一辈子不结婚,我又不用人养!咱现在先聊正事儿!”
慕容萍下意识就要教训女儿的离经叛道,可惜她立刻想起自己还身着橘服呢,再教训女儿实在有些丢人现眼,只能忍着。
周天音趁机顺势往下讲:“你手头目前有哪些同僚的黑材料?线索也行。另外,这些年在局里,谁和你关系最差——我是说,那种一旦局里必须出一个害群之马平民愤时,谁最有动机挑唆领导把你推出去?”
听女儿问得这么郑重,慕容萍自然也恢复了官场老油条的政治觉悟,她马上就知道女儿想干什么了:“这种事儿可不能冲动!”
周天音隔着带孔的玻璃,把手摁在上面,作势安慰母亲:“放心,我不会冲动的,小雄会帮我通盘筹划的,我只是需要先把材料和关系拿到手。不会乱用的。”
慕容萍知道眼下说话不方便,但还是不放心,只能用尽量隐晦简短的方式询问了一遍。
周天音也把冯见雄某些可以见光的想法,大致用隐语略微暗示了一下,还强调周天明也已经答应了按冯见雄的计划办。
慕容萍见周天音已经把风险全部想明白了,也就只能选择彻底信任女儿和丈夫的判断了。
毕竟她自己如今没有自由,肯定无法做出最周密的判断。
慕容萍想了想,悄悄地对女儿说:“那我大概跟你说一下,家里的电脑上,我存着一些……”
……
“东西就是这些了,从我妈那里能拿到的,我全部都给你弄来了——下一步怎么办?”
一拿到想要的东西,周天音也不见外,就直奔冯家找冯见雄商量。
冯见雄仔仔细细把东西全部看了一遍,闭目想了一会儿。
然后,他拍板道:“不急,现在出手太突兀了,而且你才昨天刚刚和你母亲见过面。这时候如果你有所动作,将来难免被人串起来联想。”
“那到底要等多久?我现在该干些什么?”
冯见雄指点说:“半个月,最多20天,我会来交代你下一步的,到时候你就可以公然跟范建翻脸。但目前你还要先继续暗中搜集,尽量补全证据——你母亲的电脑里,很多材料只是线索,并不是实证,你可以做得更扎实一些,将来立功就会更大。
至于明面上,你最近最好依然正常上班、会见客户,把商务咨询公司那边的生意揽起来。这样将来就算有人回来复盘,查你近期的行踪,才不会有任何破绽。有些事情,越是在做事儿,越是要表现得没事儿。”
周天音没有再多问,走到这一步,她只能全盘相信冯见雄了。
冯见雄把周天音送走,想了想,再次拨通了董菲菲的电话号码。
“有事儿跟你聊,大事儿——会决定央视真起诉咱N站的时候,我要不要花代价保你。立刻出来一趟。”
“这么重要?好,我马上。”
尽管冯见雄的命令很没礼貌,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但愈是这样,董菲菲愈发不敢反抗。
第48章 做完第一步才告诉第二步
还是上次那家滨江动漫产业园附近的主题咖啡馆,只不过请客的一方只有冯见雄一个人来,连周天音都没出席。
毕竟,周天音上次是唱白脸的,眼下她出现不合适。
冯见雄点的茶点也比上一次简单了很多,桌上就只有两杯咖啡,和一盘冰淇淋华夫饼。
董菲菲已经比约定时间提前了20几分钟到,但还是比冯见雄晚。她一进门就匆匆加快了小碎步,显得自己很重视领导约见的样子。
然后,冯见雄一努嘴:“把手机放在这个盒子里。”
董菲菲依言照做了。
冯见雄摆出一副搞秘密工作的高压姿态,说了几点要求:“以后,再来见我的时候不许带手机,我会搜身的。其次,以后我跟你回见,都会带防录音的干扰擦除设备。你出门之前、之后,也不许跟任何人说你是来见我,明白了么?”
“明白。”董菲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很果断地答应了。
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冯见雄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这便切入了主题:“我有办法可以保你刑事方面绝对没事儿,不过可能会被人记仇,过一阵子就完全好了——所以,如果让你出国留学避避风头,你考虑么。”
“出国……留学?避风头?”董菲菲刚坐下,差点儿被一口咖啡呛到。
对方的思路还真是天马行空啊。
她勉为其难地思考了一下,别的还没想透,首先就意识到财力上是个大问题:“不管有没有资格留学,哪来的钱呢……”
“100万。哪怕是买出来的英系国家留学机会,也够你在外面读两三年研究生了。别去英国,加拿大、澳洲这些就好。只要你听我的,我出。”冯见雄摊牌时一点都没有犹豫,完全是轻描淡写的。
“100万?!”董菲菲倒抽了一口凉气。
刘炎就算给过她些好处,也给她推荐位,可至今为止全部加起来,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呢。
毕竟N站的UP主们,哪怕是大V,在眼下2008年底这个节骨眼儿上,也还远远没到大把赚钱的时候。
果然是财大气粗的投资人、大股东,跟苦哈哈的管理层不是一个级别的手笔啊。
“可是,会让我干什么呢?”董菲菲随即想道:无功不受禄啊,得是多得罪人的事儿,才会给100万?
她咬着嘴唇,一闭眼,表决心道:“只要确实不是犯罪的事情,哪怕得罪人,或者坏点儿名声,我都干了!但是犯罪的事情我不做!”
冯见雄很确认地说:“怎么会让你犯罪——是好事儿,正义的事业。只不过,有些正义的事业么,做起来的时候比较得罪坏人,可能招来非法的打击报复。所以,才让你避一避的,
我可以保证,记仇和掀桌子的是坏人,而不是警方。而且你只要按照我的计划干完,我可以教你怎么把责任无形推给刘炎。要不是我有急事儿不得不动用这种手段,我还不想在没有物色好新的CEO人选之前,就让他背这种锅呢。”
董菲菲虽然还没听到具体细节,但从这些敌我关系上,已经大致推算出冯见雄想做哪方面的事情了。
应该,是让她爆一些仇恨值很高的料吧?
她点点头,没有废话,静静地听冯见雄继续说下去。
冯见雄便一点一点地确认:“你知不知道刘炎的什么超高权限账号,也就是网站超管什么的。比如他经常用于上传一些敏感、隐蔽的资源的。”
这个问题,董菲菲倒是不用多想,立刻就能回答:“有,我自己的号有些东西还是不方便上,公司有直接对CEO负责的少数几个超管账号。刘炎很信任我,也让我用过其中一个。”
冯见雄确认道:“也就是说,用这个发内容,到时候网监来查证的时候,他是推卸不掉的吧?”
董菲菲修正道:“应该说,他至少逃不了直接领导责任。”
冯见雄微微点头,然后又天马行空地跳跃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上:“行,那我明白了……还有一个问题,你不是处女吧?”
“噗……”董菲菲这次是彻底没憋住。
这叫什么问题,太劲爆了吧?!
“您……您是想,那个……虽然,我不是,但我也不是随便的女生。当然如果是您的话……哎呀……”
冯见雄一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行了,不是就好,我没想什么。你说你不是很随便,但有些事情可能还真要你牺牲一下。”
“这样啊……能,说具体一点尺度么?”董菲菲觉得好羞耻,居然被人那样诱供,简直有一种立刻掉头就走的想法。
说良心话,冯见雄刚才的问题问得确实不尊重女性,如果有直女癌的话肯定已经撂挑子了。
“不忙说尺度——你虽然不是处女,应该也不止有过一个男人吧?不会跟某个男人虚与委蛇一下,就产生什么依恋感吧?”冯见雄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问话节奏,完全不被对方的反应带跑偏。
他最怕的是遇到个《色戒》里汤唯演的王佳芝那种败事有余的窝囊废女——因为睡过的男人太少,以至于去勾引梁超伟演的男主上CHUANG了几次后,居然为男主背叛了歌命。
这种事情是最要命的,所以他需要确认对方是个恩怨分明不糊涂的女人。
董菲菲已经羞耻得脸色如滴血,可又能如何呢,只能忍辱咬牙地说:“我有三个前男友!目前没有男朋友,行了吧!我是很独立的,不会被哪个男人牵着走。”
冯见雄:“好,那就成交了一半了——请原谅我刚才说话的直接,我只是为了办事效率,并没有丝毫对女性不尊重的意思,希望你理解。”
董菲菲:“理解,你继续。”
冯见雄拿出手机,翻出上面的一张照片——是从周天音那里拷过来的,范建的照片。
然后指着照片说:“这个人叫范建,是个县处级干部家的阔少。经常在万象城消费,听说最近他的表面新女朋友还经常给他介绍外围、野模、脏秘……一起玩玩儿。
当然了,这人的官场家教还可以,自视也甚高,所以是不太赤裸裸砸钱或者靠权势玩弄女人的——他内心是真心觉得,那些女生都是崇拜他的才华、学历、做事的手腕和大义凛然……总之,就是被他的‘人格魅力’所感召,才跟他在一起的。
我要你一个月内,想办法成为他身边的女性密友之一。上不上床我不管你,只要你能够进他的房间、要是跟他通宵达旦狂欢都不用嘿嘿嘿,我会更为你高兴的。我管的只是你到时候能不能把事情做成。”
董菲菲看了一会儿范建的照片,觉得有些恶心。
同时,她也有些为难。
一个月,毕竟有点短,而且她的姿色比冯见雄身边那些美女,真的是差不少,尤其是素颜。
她能成为网红,一是靠化妆,二是靠卖萌——事实上,以国内的国情,漫展和游戏展子上的Show-girl,姿色普遍比车模都还查一些。
毕竟,国人的二次元氪金力度,不能和曰本人比。二次元展子上花大价钱请美女,怎么回得了本?
冯见雄怕对方退缩,鼓励道:“有困难,可以想办法么。如果妆身需要什么东西,钱我可以报。另外,那个范大少来钱塘的时间并不长,也就两个月而已,他父亲本来在外地当官。他才来了这么点时间,在本地发展几个新玩伴,难道不应该么?这可是一个窗口期。要是等他在一个地方稳定了一年半载,那才叫没机会下手,就算下手也太明显了。”
董菲菲一想也对,用探讨的语气委婉地说:“那我试试看,说不定他们想嫩的换换口味,就喜欢二次元倾向会卖萌的……我在圈子里也认识不少,你把他身边的人资料给我一份,我争取不上床就帮你把事儿办了。”
“行,那这里是20万经费,你先想办法成为他的女性密友,成功了咱再谈下一步的计划。”冯见雄二话不说,掏了一个小手袋给对方,俨然就是20万现金。
“还真是谨慎呐……必须做成第一步,才能知道第二步的计划么?完全就成为他的棋子了。可是都走到这一步了,更加没得回头了。”董菲菲脑子里乱哄哄地想着,觉得前途一片黑暗,却已无法回头。
也不知道拿了这20万,会不会让咱先陪睡纳个投名状?
董菲菲看了一眼冯见雄俊朗挺拔的外形。这种又成功又挺拔的男生,而且跟自己年纪相仿。要是勾引的对象是他那该多好呢,钱少点也干呐。
可惜,她一想到周天音的姿色(尽管当时周天音是以第三方的角色出场的),以及冯见雄当时队周天音的不假辞色。董菲菲就能想见,冯见雄肯定是见惯了高段数的美女,已然不稀罕了。
这种男人,怎么会找一个注定拿去当龌龊棋子的女生解决呢。
董菲菲想着想着,也就释然,然后拿着钱告辞了。
冯见雄慢慢喝着剩下的咖啡,在心中盘算日程:等董菲菲勾搭得手,自己再过个一周,就可以吩咐周天音那边进行下一步了。
第49章 不在场证据
11月倏忽而过,草木凋零,钱塘这座江南城市,也从秋老虎的余韵中,彻底过渡到了寒意浓重的深秋末尾。
当然,这一个月里冯见雄并没有闲着——哪怕仅仅是为了事后别人复盘时,看起来不那么突兀,减少一点表面破绽,他都会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闲。
何况,冯见雄本来就有好几个领域的生意在做,需要牵扯他精力的事情非常多,所以连装都不用装,自然而然就能显得“他压根儿已经忘了范建这号人物、也没打算为周天音出头”的样子。
作为一个资深大律师(虽然还没执照,但灵魂层面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已经是资深大律师了),冯见雄深谙不要在风口上报仇的道理。
正面打脸、快意恩仇,看上去很高光很装逼,实际上都是作死,只会徒增自己的嫌疑。
连那些想自杀的人都懂:如果想自杀的同时,顺便骗点保,怎么也得在自杀前提前两年买人身保险对吧?
要是买了人身保险不满两年就自杀,保险公司可是能够依法不赔的。
因为这会被认为是“为了自杀骗保而蓄意买保险”,按《保险法》保险公司天然免责。
只有超过了两年,法律才会判定为“没有人能够有那么坚定的意志,下定决心两年后死,就真的忍辱负重多活两年,人的意志力,不足以支撑一个死志持续两年。所以,买人身保险后两年以上才自杀的,应当判定为临时起意自杀,而非买保险是就已经想自杀”。
所以,君子报仇,N年不晚嘛。
那些明明游走在法律边缘,还非要当场打脸回去的人,多半只能是都市小白文主角,现实生活中是活不下去的。
他们的智商和心志坚韧程度,连一个自杀的废物都不如。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阴者留其名。
……
对于冯见雄来说,这一个月里,他本来有足够的事情可以忙:
首先,随着进入11月份,田海茉那边的“松鼠果业”卖切糕生意,终于正式迎来了市面上跟进的竞争对手:
也就是那家HB人柳总开的“优品铺子”,同样是以互联网品牌坚果起家的定位,同样的产品规划思路,可谓是最直接的正面竞争。
当然,“优品铺子”只是跟进最快的一家竞争对手,并不是唯一的。
按照业界规律,切糕生意量跑起来后、超过三分之一的纯利润,全国范围内眼红的、想跟进的规模以上坚果类、糕点类品牌食品企业,起码有十几家吧。
这些企业无非是当初在切糕火之前,连一丁点准备工作都没做。如今市场调研做好之后,连供应商都得临时寻找、谈判。所以他们的反应速度至少比“优品铺子”再慢两个月以上,能在2009年寒假前后陆续把货铺到市场上,就差不多了。
这还没把那种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品牌不值钱的小作坊企业算进去呢(其实这类也不用算,因为完全没有品牌、也没有品牌运营经费的店,很难在电商渠道商抢到流量,只能在线下抢抢那些本来就在电三轮车上打游击骗钱的切糕档的生意。他们和松鼠果业的目标客户本来就不重叠。)
别人要卖切糕,这事儿是挡不住的,也没正当理由去挡。冯见雄还不至于自大到对这种没有技术门槛的生意、都想吃独食的程度。
何况,就算要对抗竞争,那也是田海茉该去操心的事儿。术业有专攻,这些日常经营冯见雄是不操心的。
而且随着《舌尖》首播的结束,因为电视炒作而带来的这波销售狂潮,在10月份里已经过去了大半——
按照田海茉的估计,就算没有“优品铺子”的介入,“松鼠果业”家的切糕,在11月份本来也就只有1200~1300万左右的销量——而10月份的最终销量是2100万。可见切糕的消费者中,因为好奇、尝鲜、好玩等风口构成的比例有多高,这才可能一个月里就衰退40%。
如今,因为“优品铺子”在11月份的铺货,“松鼠果业”的11月实际销量,在月底实际统计出来,是1060万——大约被“优品铺子”分流掉了价值200万的销售额、70万的存利润。
这个数据是比较中规中矩的,毕竟优品铺子的货没有了先发优势,刚上市还得打广告、做宣传,让消费者知道他家也在卖切糕。
而“松鼠果业”已经成功抢占了“会在网上童叟无欺卖切糕”这部分消费者人群的“用户心智”,给大家成功灌输了一个“网上买切糕,最正宗的就要去三只松鼠的店”的概念。
这个概念只要可以在网上自行构成谈资、话题、继续发酵,保住一大半的市场是没问题的。
除非“优品铺子”的柳总能有后世“加多宝”那样的逆天运营能力,否则他们再怎么竞争,也就拿掉“松鼠果业”最多三分之一的市场——何况,就算“优品铺子”真有加多宝的狼性和本事,田海茉也不可能弱智到跟广药那批国企猪体制狗一样丢人对不?
正常的竞争,冯见雄可以不管。
不过对方如果在宣传上用了混淆、蹭热度等等法律擦边球层面的灰色手段,那就是捞到了冯见雄的老本行上了。
“优品铺子”显然是情报工作没做彻底,不知道冯见雄对“松鼠果业”的介入程度。
当然,也有可能是不太清楚冯见雄在品牌法务运营方面的赫赫凶名——毕竟此前冯见雄在品牌界的名声,全部是靠“司法认定驰名商标”这些非诉讼为主的盘外官司赢得的。那些都是左右互搏自导自演的本事,靠的是布局。
那种真正和强敌正面硬刚的品牌侵权官司,冯见雄毕竟没有打过么(也就当初给L干妈辣酱打假的时候,真刀真枪告过几个侵权人。但那些侵权人体量太小,也不占理,有本事的律师都能平推,显不出本事。)
总而言之,“优品铺子”在推他家切糕的时候,落下了一些打擦边球的把柄。
冯见雄怎会错过这种良机?这种官司理都站在他这边,要是不赢就见鬼了。
他本来就急着制造“我12月份不在钱塘、对钱塘这边的事情一点都没操心没过问,什么都不清楚”的“不在场证据”呢。
免得将来范建或者谁出了点事件,别人在揣测幕后主使时、往他身上联想。
第50章 别把公证不当钱途
11月底的一天,田海茉亲自去了一趟本市的公证处,还带上了刚刚被冯见雄从金陵喊来的马和纱。
她是受了冯见雄的吩咐,来为公司和马和纱个人的宣传资源、被竞争对手虚假滥用取证的——在“优品铺子”的官网以及他们的淘宝店上,有多处侵犯了马和纱个人肖像权,以及《舌尖》里面截图素材的宣传资料。
考虑到网上资源容易被撤下、不便取证。所以凡是懂行的苦主,都知道发现侵权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去公证处公证、确认“某年某月某日,某网站网店上有什么什么广告图片”,免得对方发现之后就撤下去,毁尸灭迹。
如今的马和纱虽然有些忙,经常接到广告拍摄的活儿,不过听说是冯学长的事情,还是义不容辞地来配合了。
才一两个月没见,她的打扮看上去又精致、典雅了一些。气质也更加沉稳,一看就是对自己的出名有点习惯了。
距离《舌尖上的华夏》在央视下播,已经过去20天,连重播也结束了。各大头面的视频网站都没敢立刻跟进盗版这个资源,准备再观望一下。
不过NICONICO视频网倒是一点都不虚,如前所述,刘炎早就让董菲菲的号以“第三方”身份UP了这部纪录片,而网站方就假装“疏于监管、没发现”这个资源盗版侵权,继续放在那儿。
如今N站上的《舌尖》盗版资源,短短一个多月的播放量已经达到了几千万次,到年底绝对可以过亿,俨然已经是N站上第一火的资源了。(其他更多人看的资源当然也有,但那些资源优酷和土豆也有,不是独家,所以N站没什么优势。)
而且,片子激起了全国吃货的弹幕大讨论,带节奏带得飞起。
吃辣吃川菜的辱骂淮扬菜吃甜、娘炮;粤菜吐槽北方人粗鄙、有辱华夏饮食文化,简直不配算中餐;淮扬菜反骂川菜民工向、土逼,不一而足。
激得各党纷纷呼朋唤友来注册N站账号发帖对骂,试图用“嗓门大就是有理”的办法压倒对方。
N站官方为了怕事情闹大,只能清理了好几次弹幕,还火线磨合开发了“弹幕分流”这种技术,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发展到最后,更是把曾经在另一个时空导致了“对白和谐宫官网发动10万人请愿、就能让米国总统正式回复”事件的“豆花甜党咸党之争”,给提前了数年诱爆了出来。
凡是想在网上有强烈吐槽“甜党必须死”或者“咸党必须死”欲望的人,基本上都在这一波自营销中,入了N站的彀中。
虽然在差不多同一时间,度娘家的百度贴吧也差不多开始嗅到‘从兴趣细分人群入手、侧面迂回账户化社交’的吸引力,从而布局“百度贴吧只许注册登录用户不用验证码就发帖”。
但短时间看来,引战发帖带来的注册用户量,百度贴吧居然都比不上N站(08年的度娘交互属性还比较差,贴吧的流量也不足以让百度有底气彻底不让IP档发帖,只敢先做到‘不登录就要输验证码’,大约到2010年前后,贴吧用户量又涨了几倍,百度才有底气店大欺客,不登录就不许发帖。)
当然,上述引战引流,只是视频弹幕逼人注册的冰山一角。
尝到了甜头的刘炎,正在疯狂摸索对于除了吃货以外,该用哪些视频素材、如何布局推荐位,才能引他们入坑。巨大的成功,让刘炎丝毫没有注意到步子迈太大、侵权得罪人太多有什么危险。
废话扯得有些远。
反正综上所述,眼下的马和纱毫无疑问属于“名人”,她的肖像权和相关授权的宣传资料,显然是比较值钱的——完全满足为其打一个官司的价值量。
冯见雄为了这事儿亲自“原告就被告”跑一趟HB,将来也不会有人怀疑他小题大做。
……
钱塘,公证处。
这是一个周四的下午,相对来说事情不是很多。
六号接待处,是一男一女两个公证员在那儿忙活。
女的叫于晓萱,大约40多岁,升迁无望,有些更年期的焦躁样;
男的叫钱煜,二十六七的样子,在别的单位或许这个年纪应该工作好几年了,说不定已经是业务骨干、中坚力量。
但是,在司法系统里,这种年纪却只能是最萌新。连实习期都没过,属于尚未转正、连正式公务员身份都没拿到的苦哈哈。
没办法,谁让法学类专业就业难呢,读完一个211级别法学院硕士,能进公证处当个实习公证员,就已经是关系不错的了,或者在学校时确有非常优异的表现(当然,哪怕是当公证员,理论上也是要通过司法考试的,可见其苦逼程度)
所以,才入行不到一年的钱煜,只能跟着前辈亦步亦趋地实习。
不过,在公证处实习,倒也有一幢好处,那就是确实不存在被潜规则占便宜的可能性。
公证员能有个屁的权力去潜规则别人,又不是法官或者检察官,对吧。
刚刚送走一批臭着脸来办长辈遗嘱公证的兄弟姐妹,于晓萱和钱煜都有些精力不济——在公证处,最怕的就是遇到那种家长里短的公证,因为当事人都是法盲,什么都不懂。哪些能写进公证书里哪些不能写,都很难解释清楚,以至于当事人经常会有无理取闹的要求。
比如,最常见的就是分家产的遗嘱公证,兄弟姐妹中某个被父母偏爱的,拿到了房子。而其他姐妹不甘心,往往会以孝道要求,劝说父母加上“祖宅不许卖,只许给弟弟住。如果他将来要卖,那就遗嘱作废、改由所有兄弟姐妹均分卖房款”之类的条款。
但这种条款无疑是不合法的,因为法律上根本就不存在这种物权转移之后,却附加种种法务所据条款的公证。
房子要给就给,不给就不给,哪有死后不许物权取得人卖的道理。
刚才,于晓萱和钱煜就是废了老大一波口舌,才搞定那帮锱铢必较的争产家伙,眼看着这个下午的业务量又要完不成了——在公证处,每个公证员每天接待多少人、收多少钱,那也是有绩效考核的。
遇到房产公证这种,虽然费点事儿,好歹还可以按照房子面积收几十块钱一平米的公证费,就怕遇到遗产没多少,偏偏还事儿多的。
“287号,请到6号办理。”喝了口茶,摁了受理按钮后,一个新客户被引了过来。
第51章 收网
于晓萱扫了一眼,客户是两个年轻的小姑娘,看起来一个也就20出头,另一个更是只有十八岁的样子。
这种年纪的小姑娘,能有啥要公证的?不过看起来,这两个女生都很漂亮的样子,于晓萱下意识就差点儿用有色眼镜看对方。
钱煜是年轻人,对网上的潮人潮事儿多少有点了解,看到马和纱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眼熟。毕竟,在国内这么漂亮的白人少女还是很少见的。
他还没来得及确认,师傅已经先开口了:“请问你们办理何种公证业务。”
田海茉撩了一下头发,轻车熟路地说:“我们办理证据保全,当然,还有一些相应的委托书手续、经济合同什么的。”
于晓萱不由正色,收敛起刚才的有色眼镜。
没想到这俩小姑娘还是正经的生意人!看样子是商务型的公证呢。
这种客户一般比较专业,不会无理取闹,收的钱也多些。
于晓萱连忙换了和蔼的语气问:“那是哪类证据的保全呢?文书物证、证人证言收费200到400。声像资料、软件网络证据收费800。”
田海茉直奔主题地说:“是网络证据——有家竞争对手公司的网站、电商店铺,采用了侵权的虚假宣传,侵犯了我公司的商誉和品牌,也侵犯了我公司这位股东个人的肖像权和名誉权。我们要存留证据。”
于晓萱连忙说:“商业和名誉侵权啊,拿得分开公证的,侵犯个人名誉、肖像的是一个案子,侵犯公司商誉品牌的是另一个案子——你们去起诉的时候也要分案起诉的啊,一个是商事案件,一个是普通民事案件。而且,保存侵权行为证据和保存网络声像软件资料,我们也是分开收费的……”
一旁的钱煜听着师傅的解释,不由深感自己的不成熟。
这不,又学到一招。声像软件资料的证据保全,只要800块,加上侵权行为也保一下,那就又是1000了。民、商分案保全,又是多一倍收费……
一共是3600块钱了。
帮师傅算完账、然后把应收公证费告诉客户之后,钱煜的内心对自己的职业前景,也更加看好了几分:花个半个钟头一个钟头,帮人打个证明,也能赚3600,公证处也是挺有前途的嘛!
只可惜,平时这样的大客户不多见,95%都是家长里短的废话事情:给人开些出生证明死亡证明、婚姻证明、学历证明……一个证才收80块钱。
田海茉豪爽地交了钱——千把块钱的事儿,如今真不配让她浪费精力去抠细节。而且她也知道,交钱交得爽快,对方办事效率也会高一些,某些可证可不证的细节,也会多为客户考虑一些。
毕竟,公证处的公证员,那也都是法学高材生呐。
果然,于晓萱和钱煜的工作效率,也一下子提高了。
刚一看她们交的材料,钱煜就低声惊呼起来:“啊——你是那个央视《舌尖上的华夏》里做切糕的古迪丽娜吧?你最近很火啊。想起来了,这位田……田总也在上面出镜过几个镜头呢。诶,原来你身份证上的真名叫马和纱呀,怪不得一开始没想到。”
“小钱!专业一点!”于晓萱训斥了徒弟一句,对他的一惊一乍攀谈闲聊很是不满。
马和纱却是没那么不近人情,依然和煦地一笑,解释了一句:“那个是小时候的曾用名,后来导演说用汉名不如原名吸引眼球……”
马和纱娓娓道来闲聊的时候,其他人却不能闲着。
钱煜手脚飞快,按照田海茉的要求把要留证的东西都给保存了,各种情况也都打得非常清楚。
至于马和纱今天来露这个脸,其实唯一的作用,就是当田海茉提出某些关于她个人名誉、肖像权被侵权证据的存留要求时,公证员会问她本人的意见,然后她只要表示一下首肯就行了。
关于个人被侵权的证据保全,是必须被侵权人本人(或者监护人、利害关系人)表示要保全,公证处才能保全的。否则田海茉想“行侠仗义”,但拿不到本人授权,就会比较麻烦。
田海茉是“松鼠果业”的法定代表人,她可以代表松鼠果业出头,却并不能天然代表公司的其他股东个人出头,一码事归一码事。
……
不到一个小时,田海茉与马和纱就离开了公证处。肯花钱,又是美女,办事儿就是快。
田海茉立刻给冯见雄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冯见雄在电话里问了些细节,然后表示立刻就会代表公司起诉:
“行,一会儿让公司的秘书给我和纱纱买明天去武昌的机票。咱就吃一把客场的亏,原告就被告,去武昌打官司好了。”
按照《民事诉讼法》,一般而言民商事官司都是原告就被告的。
但当被告是企业时,因为地方政府对创造就业、上缴利税这些的保护,肯定对本地企业有偏向。加上国内的司法系统独立性比较嘿嘿,去被告地起诉难度往往会加大。
不过,在侵权类案件中,有一个比一般原则更高优先级的管辖权判定,那就是“侵权行为地管辖”。
电商品牌、宣传的侵权,因为是发生在网上,而且对方“优品铺子”公司也是开了淘宝店的,而淘宝的经营公司阿狸巴巴正开在钱塘,所以理论上钱塘也是侵权行为地,冯见雄完全是可以主场作战、在家门口起诉的。(这也是电商公司开在钱塘的一个隐性优势)
但是,谁让冯见雄就是任性呢!
他最近这阵子,就是在老家待腻歪了,偏偏喜欢带着小美女去旅游,吃吃武昌鱼,看看黄鹤楼,顺便打个客场的官司,不行么?
不但要客场,还要很高调地客场。
当天傍晚,买完飞机票,跟马和纱交代了一番之后,冯见雄用他那个非实名制电话卡给董菲菲又打了个电话,约她去老地方秘密喝个咖啡。
“一个月都超过了,钓上范建没有。”一见面,冯见雄就开门见山。
第52章 漏洞
面对冯见雄的提问,董菲菲也很干脆,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已经去他家玩过一次了,没过夜。还在外面一起泡吧泡了几次,应该算是混熟了吧——我本来名声还算好,圈子里女性朋友需要资源的,只要我愿意松口,都会乐意喊上我一起。我可是拐了两道弯,才攀上这点一起喝酒泡吧的交情。”
冯见雄也很干脆地又给了一个阶段的钱:“行,这里还是20万,好好干,剩下的事成之后给——我要你两周之后左右,找个机会跟他一起去酒店,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从他的电脑里,登他的电子邮箱——至于他有没有登录着账号、是否需要密码,这不重要。
就算你没有他的密码,我也可以让你看起来像是从他电脑里‘不小心’窃取到某些机密,然后你跟其他没节操的网红一样,只是为了让自己‘炒作出名’,然后才捅出去,懂了么?”
董菲菲想了想,最后谨慎地确认了一句:“所以……你要我从范建那儿偷到的材料,其实你本来就有,是么?你需要的并不是材料,而是让这个材料最终显得像是因为范建的不慎,才流出来的?”
“太聪明不是好事儿,你跟我的合作,每一步我都留了把柄的,你想一辈子过得好,就乖乖做你该做的,忘掉你不该做的。”
冯见雄要拿捏一个小网红还不容易么,就算拍对方的全套果照,然后交给可靠的小混混保存起来,那都只是最肤浅的套路。冯见雄的防背叛措施,可比那些高明十倍。
……
跟董菲菲喝完咖啡,冯见雄自己驱车回家,然后顺路到周家拐了一下,跟周天音单线结构。
见周天音其实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毕竟他和周天音本来就认识,之所以面谈纯粹只是因为两家住得近——相比之下,冯见雄至今为止对外都是不承认认识董菲菲的。也没外人知道他或者周天音认识董菲菲。
“小雄,有眉目了么?都三个星期没来我家了,吃过饭了么。”看到冯见雄的时候,周天音就表现得挺急切。
连周父周天音听到冯见雄来了,也连忙从楼上书房出来迎接,把他带到书房去密谈——连周家的女仆都回避了。
冯见雄自从一个多月前,吩咐她从慕容萍那里慢慢搜集证据和黑材料,此后就再也没有给她后续的任务。这一个月里,哪怕是在生意上,冯见雄也更多是把精力花在田海茉和马和纱身上,似乎已经把周家的遭遇给忘了——至少在外人看来,肯定是这样的。
周天音当然知道,冯见雄只是城府很深、对动手时机的拿捏很沉稳。可那么久没动静,一个孤立无援的少女,终究是会内心惴惴的。
冯见雄见周家人这么急切,于是连口水都没喝,一坐下就把下一步计划和盘托出:
“时机差不多了,明天我就要去武昌,跟马和纱,回避一下。天音姐,你下周想办法参加一次上回那些人的聚会,不用全部人都出席的那种,就有几个人见证就行了。
然后,想办法在PARTY上跟范建偶遇一下。你就假装义愤填膺、胸无城府,当面斥责范建公报私仇、怂恿他爹选择性挑软柿子捏。范建这个人好面子,肯定会打官腔驳斥你,说他没有公报私仇、其父也是公事公办。
你就顺势用激将法把他挤兑住,说你最近去探监过你母亲,也跟辩护律师聊过,她有证据证明其他人比她罪行更严重的证据或者线索。如果范建真的是大公无私,有种就把证据拷回去仔细看看,再做定夺要不要全部揭盖子。”
冯见雄刚说完,周天音还没咂摸明白套路。周父就先叹了口气,听那语气似乎觉得颇不靠谱:“这有什么用?就算范建平时道貌岸然不想在女人面前丢脸,会被一时激将住,可是他父亲范局长怎么可能真的让他乱来?”
“爸,小雄肯定有他的道理,不会这么简单的,你听他解释完么。”周天音立刻怨了她爹一眼,为冯见雄辩护。
倒不是她胳膊肘往外拐、女生外向;而是事到如今,周家人只能相信冯见雄了。周天音跟对方接触更多,对冯见雄的智商有信心。
周父也意识到自己急躁了,微微自嘲地说:“好吧,你继续,确实不可能这么简单——我们追求的是让阿萍重大立功,靠范局长点头检举出来,那也不算阿萍的立功了。”
“周叔说得是,我的计划确实要更加复杂一些。”冯见雄也不吝花花轿子人抬人,先肯定了对方的判断,然后转向周天音,继续说道,“范建当然不可能因为你的激将法就真的去检具什么人,但是,让你发个证据索引的邮件给他,却是毫无问题的——
事实上,只要你跟他发生了口角冲突,当众激化了矛盾,然后你回家转个邮件给他,甚至是当众用手机登录QQ邮箱给他转个邮件,那不都是很顺其自然的么?邮件这种东西,发不发在你,看不看在他。他又阻止不了你发送。只要证据,甚至只是证据的一部分线索发到他邮箱里,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了。”
“具体会怎么做?你说清楚啊,这儿就咱自己人,有啥不好说的。”周天音急切地追问。
冯见雄看了一眼周父,似乎在犹豫事涉某个女生的隐私,这样说给一个中年油腻男一起听是不是不太好。
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这种顾虑。
事急从权么。
他压低了声音说:“其实也不是什么高明的招数——上次那个董菲菲还记得吧?我后来又单独约她喝咖啡,约了两三次。放心,我很保密的,连联系时和出门带的手机,都不是平时用的那个,卡都是匿名的,还给了她些钱。
她现在已经钓上了范建了,算是范建的‘新晋红颜知己’之一,挺玩得来的。等你把证据邮件发到范建的邮箱之后,几天内她就会逮个机会跟范建一起玩儿,开PARTY也好泡吧也好,通宵、开房都行,最好是找个让范建要带电脑出门、或者回范建家的机会。
然后,不管范建的电脑上有没有登录邮箱,咱就假设范建是登了好了,最后案发后被调查出来的结果,肯定得是‘董菲菲因为好奇、从范建的邮箱里窃取到了某些劲爆的爆料,然后她不知天高地厚想让自己红,所以选择了在网上炒作爆料,然后用某个超管账号上传到NICONICO视频网上’。
她那边得手之后,我会在此之前买通某个N站和刘炎不太对付的N站现高管——这种事情,在生意圈也是很常见的。在创始人太霸道,完全不让投资人置喙和调查公司的一切运营状况与决策时,投资人拉拢与创始人不对付的高管作为心腹、刺探自己的投资增值情况,圈里都是这么做的,事后被人发现也不会有人怀疑别有用心。
然后,那个N站高管会在后台审核到该超管账号上传的爆料内容时,在公司内部临时提出些异议。不过既然跟刘炎不对付,而且以刘炎如今对于‘劲爆侵权视频带来的话题流量’的痴迷程度,他肯定不可能第一瞬间重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然后,那个N站高管就可以因为‘已经投靠了我’,把这个问题捅给我,希望通过我向刘炎施压。
在对外的口径上,我就是这么知道这件事情的,然后我就会因为‘对公司没有管理权限,已经不可挽回’,而想到对这些素材‘废物利用’,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你再通过探监机会告诉慕容姨。
慕容姨在经侦的羁押区得知这个消息后,才知道‘这些人迟早会被拿下、因为他们的案发素材已经被人泄漏到网上了’。这才‘废物利用’,抢在经侦注意到这些爆料视频之前,抢先向经侦检举揭发那些犯案同僚,这样,不就是重大立功表现了么?”
周家父女被这个九曲十八弯的路子绕得彻底震惊了。
这里面的巧合也太多了吧?
虽然理论上是可以搪塞过去,但总觉得还有很多细节问题。
一来某些环节似乎太指望运气:
如果范建和董菲菲一起嗨的时候,每次都不带电脑呢?
如果激将法实施的时候,没有合适的环境和见证人呢?
如果经侦在慕容萍坦白之前,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爆料视频,没有时间差可打呢?
周家父女也是智商上线的人物,稍稍一番算计、换位带入,就想到了好几个问题。
“想法是很天马行空……如果真能按你说的实施,那么曲折,确实不太可能被人怀疑。但是需要的巧合也太多了吧?能行么?”周天音的语气很委婉,表情却是无比纠结,显示出哪怕是她那么信任冯见雄的人,都觉得这事儿太匪夷所思了。
然后,她就把刚才脑中想到的上述三个问题,先粗略地举了出来,质问冯见雄该怎么解决、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