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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浙东匹夫     喷神txt下载     喷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3章 小别

    两天后,央视的牛部长,终于兑现了和冯见雄的收视率对赌协议。

    第二集的首播收视率是5.4%,而重播也达到了4.1%,可见还有源源不断的观众因为口碑效应和舆论热点,而不断入坑。

    牛部长虽然出了1000万尾款,但是看他签字的时候嘴都乐得咧开了,可见发行部门捞到了多大一个利好。

    临走时,牛部长还和冯见雄、陈导三方坐下来喝了杯,拍着冯见雄的肩膀装义气:“小冯,你是个有眼光的,以后你看到的项目,只要肯对赌,尽管来跟我聊聊,说不定合作的机会还有着呢!”

    冯见雄对于这种多个合作伙伴多条路的事情,自然不会拒绝。

    事成之余,少不了给牛部长和陈导个人一些表示。

    喝完酒,冯见雄风尘仆仆地赶回钱塘。

    他的航班,是午后从京城起飞的,还能赶上回家吃晚饭。

    在京城机场候机的时候,他的手机就没听过。给姐姐报了平安,又给田海茉煲了会儿电话粥。

    毕竟这几个月里,他把主要精力都花在复习准备司法考试上了,不仅要过,还想得个高分——不学法律的人可能不觉得这考试有多难,或者以为也就跟注册会计师差不多。但事实上对于大多数非重本的法学生而言,过司法考试是比考本校研究生还难的。

    所以他暑假的时候,就是全程跟虞美琴在金陵一起复习,连钱塘都没回。考试一完,又忙活了一两周《舌尖》的后续事宜。

    姐姐和田海茉都三四个月没见到他过了,早就想得不要不要的。

    田海茉在电话里温情脉脉地说,她已经和高穗果来冯家做客了,跟冯义姬玩得很好,让冯见雄直接回家就行。

    十一长假的最后这几天,就住在冯家的别墅好了,至于公司的事儿,远程办公遥控一下就成。

    冯见雄本来一直头疼田海茉那要强的自尊心——妹子尽管已经做了他的情人,但总是显得人格很独立,不太愿意住在冯家,原先很多时候宁可约在她自己的蜗居里。如今提前眼巴巴地来冯府别墅住几天,显然是太久没见憋得狠了。

    ……

    “姐,茉茉姐,我回来了。”

    冯见雄走进别墅一楼的大厅,轻轻吆喝了声。

    冯义姬“蹬蹬蹬”从厨房里跑出来,拐了两个弯跑到大厅里,把冯见雄的包接了过去,一手扯着弟弟就坐在大沙发上。

    她身上穿着一套哥特萝的女仆围裙,显然是正在做菜。

    冯义姬这一年多来已经不太干家务了,毕竟家里有雇女仆和厨娘。这回是弟弟好几个月没回家,她才难得下一回厨。

    冯见雄少不了被冯义姬的嘘寒问暖轰炸了一番,他疲于奔命地有问有答,足足回答了五分钟,最后好不容易逮住个空闲,岔开话题问:“茉茉姐呢?我都回来那么久了,也不见她下来。”

    冯义姬正聊在兴头上呢,才刚刚问完冯见雄“去京城有没有比南方多穿衣服冷不冷”,还有“这个天气吃羊蝎子会不会上火”、“”等等更多的问题没来得及问呢。

    看冯见雄不耐烦跟她多说、问起了田海茉,冯义姬嘴一扁,气呶呶地超楼上一撇:“在楼上健身房呢!我上个月新买了套健身器材,刚才她们看到了觉得不错,在那儿鼓捣呢。”

    “那我先上去跟她们打个招呼。”冯见雄借机脱身。

    冯义姬看着冯见雄上楼的背影,叉着腰低低地骂:“你个没良心的,重色轻姐!记得种完树继续滚下来陪我聊!”

    冯见雄微微有些奇怪,田海茉为什么没有下楼迎接他,不过他也懒得琢磨,直接就撞进去了。

    走到三楼的阳光房门口(被姐姐改造成了健身房,方便日光浴),冯见雄正要推门,听到里面传来一些女生的喘息惨叫。

    “啊……把我再绑紧一点,别怕。”

    “你倒是抽啊!看到我慢下来就抽啊。”

    “啊……好疼,别停!这都要算工伤……”

    冯见雄惊诧莫名,连忙一推门,才发现是高穗果的双手被绑在一台跑步机的扶手上,跌跌撞撞喘得像条叫春的死肥猫。

    田海茉拿着皮鞭站在旁边,一脸的爱莫能助。

    看到冯见雄进来,田海茉还朝他耸了耸肩,一副“我也是被逼的”的表情。

    “怎么搞的,跑个步整出那么大动静,楼下喊你都听不见。”冯见雄一边问候,一边拿起旁边毛巾架上一条冷毛巾,给田海茉抹了抹额头。

    田海茉一改刚才的女王气场,温柔娴静地说:“还不是果果变着法儿作!天天哭着嚷着公司要给她算‘工伤’,说她是为了公司的生意,试吃各种改良配方才吃胖了十斤!

    自己还没毅力减肥,逮着机会就逼我折腾她。没办法,刚才看到姐姐买的自适应调速的跑步机,不怕出事故,她就逼着我把她的手绑在握把上,还说如果她跑不动了就抽她!”

    田海茉说罢,示范性地挥了一下鞭子。然后扭头对高穗果随口说:“你自己慢慢玩,我去楼下陪小雄聊会儿正事。”

    “哎呀喂~你要走的话把我放下来啊!”高穗果这下真怕了。

    田海茉微微一笑:“你刚才说的,让我不到时间绝对不能放你下来,你怎么求我都不能改变主意,要像对戒毒的人一样严格。所以,你自己慢慢跑吧,反正这台机器有智能保护,摔不死你的。”

    冯见雄有些看不下去,劝道:“这也太狠了吧?我觉得果果姐这就是太没心没肺。女人要是有危机感了,被自己倾慕的男人嫌弃,怎么会没毅力减肥?

    不如你给她物色个她看得上眼的男人,再让那个男人以嫌弃她胖为理由甩了她,说不定她就减肥成功了——听说好多人失恋都能瘦个十斤八斤的。”

    田海茉连忙劝阻:“不不不,你千万别出这种馊主意。那是你太不了解她了,她这人跟正常女生不一样,要是真让失恋,绝对会‘化悲愤为食欲’的。”

    ……

    狂风骤雨一对时,倒浇蜡烛花蕊湿,

    玉兔颤如蟾宫陷,稳坐莲台圣如士。(士者,观音大士也)

    田海茉是久旷数月之身,平时事务繁忙,压力又大,加上素来是女王气场,该要就要,自然是干柴烈火,不可收拾。

    她刚刚在高穗果身上皮鞭使得顺手,本来还想玩点花样,可惜冯见雄不是抖M,只能作罢。

    “看来很乖呢,这几个月真的在专心读书,也不枉费我一心等你。”足足一个时辰的折腾,田海茉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

    “当然是一心读书了,跟美琴在一起还能发生什么不成!”冯见雄理直气壮地为自己正名。

    田海茉难得露出几分狐媚之色:“那考完之后呢?妮可也没喂饱你?那我下次可要说她了,她可是‘合法报备’过的。”

    冯见雄脸色微露尴尬:“考完那天……还是放松了一下的,不过我很有节制的,后面两周又安安分分的了。”

    “我说呢,才三次就没货了,原来这几个月的存货被妮可吃了头口水。”田海茉口花花地开着玩笑,妖娆地用身体摩擦着。

    “哎呀遭了,果果姐还捆在跑步机上呢,会不会累死啊?”冯见雄一进入贤者时间,思路就清醒了些。

    “不会,那个机器有保护的。”田海茉慵懒地说。

    “还是快洗洗去看看吧。”冯见雄本来惯例是趁着贤者时间聊会儿生意近况的——他跟田海茉都好这一口,那是经常这么干的。

    不过今天看来只能作罢了。

    他回到家的时候就快傍晚了,如今快两个小时过去,姐姐居然还没喊吃饭,也是够奇怪了。

    两人飞快地冲洗了一下,收拾整齐,看上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跑到健身房门口观望了一下,发现里面的机器已经停了,高穗果也不见踪影,应该是被人解下来了。

    冯见雄有些心虚,就和田海茉一前一后的下楼,逮住家里的女仆问了一句,才知道姐姐和高穗果都在餐厅。

    冯见雄走进餐厅的时候,高穗果正在埋头吃菜。

    冯义姬居然没喊他俩吃饭,这也太失礼了。

    “哎呀喂,姐你怎么都没喊我们吃饭呢,要不是我跟茉茉姐聊生意聊得肚子都饿了,才想起下来看看。”

    “你们在聊生意?对啊,我知道你们在聊生意,这不是怕耽误了你们的正经事儿么。反正大夏天的不怕吃凉菜,就不打搅你们了。”冯义姬说着,一边面无表情地拿起两个小碗,去电饭煲旁盛饭。

    然后,她把饭碗往桌上“砰”地往桌上一丢,“那也跟我说说呗,最近生意形势怎么样。我这个做姐的,现在连你混得好赖都不知道了。”

    冯见雄作势就要回答,虽然他脑子里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刚才就忙着解决下半身指挥大脑了。

    “形势很好啊——前天销量200多万,昨天300万,今天估计还能有200万。三天加起来,抵得上暑假两个月整的销量了。还是小雄的营销手腕高明。”幸好,田海茉抢着回答了。

第24章 逼宫

    “姐,你不知道,这阵子我是天天睡不着,就等着小雄这份卷子交答案呢。”

    “做实业苦啊,我这个电商说到底还是太失败了,居然没把生产外包出去,只是个营销渠道电商化了,肉身还是那么沉。

    前期公司回收掉全部投资、还净赚小300万对不?我个人就占100多万——看着多,但其实根本不轻松,因为根本不敢把钱挪走。为了这一波的出货,我和果果合计了一下,从暑假那两个月就开始囤产量,网店订单少了,我们反而增产。

    暂时没人买,就把自有流动资金全部重新垫回去。为这波的行情,我咬牙估算得有货值2000万的存货,才扛得住《舌尖》播出后的出货潮,物料成本就得1000万——然后就把手头的资金重新全部占了,还到处利用供应商账期额外赊一个月。

    这一波要是没有卖出这么多,前面净赚的都得砸手上。要是哪年咱卖坚果的也能跟苹果公司卖手机一样,客户能接受先打钱订货、过一两个月才发货、要多少生产多少,那才叫高枕无忧,所有风险都推给供应链上的合作者。可惜世人偏偏这么贱,只肯相信米国人、给米国人赊账。”

    “什么?你问为什么当初刚好是想到砸1000万备货?其实我也没多想,完全是凭感觉的。主要是当时看小雄为了我,去找陈导拍《舌尖》,最后跟央视签的收视率对赌协议,标的都有1000万了。他是在为我奔走,我自己要是砸的备货钱还不到1000万,这不是有点对不住小雄的布局了么……现在想想,这个决策有些感情用事了,真是后怕丫。”

    饭桌上,田海茉行云流水地BLABLA倾泻放毒了一大堆,越说越起劲。

    她本来只是想掩饰一下刚才和冯见雄在房里“聊生意”那两个小时到底聊了些啥。谁知一提起来,吐槽就没完没了,走了心了。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经过这一波生意,田海茉的心理素质也更上了一个台阶。以后至少不会再像如今这样,因为初次遇到资金占款风险太大,而整夜睡不着觉、压力山大了。

    冯义姬本来只是酸他们一下,对这个话题本身并不是很感兴趣——她的目的,是让这俩狗男女撒狗粮的时候别太肆无忌惮、目中无人。

    在太监面前,别卖弄男欢女爱。在患有性功能不全症候的女生面前,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是基本素质。

    不过,田海茉把话题引到了这个点儿上,冯义姬也被提醒了一个念头:

    貌似这个田海茉虽然嘴上一直表现得很财务独立,要做一个自己创业成功的女强人。

    可是,她事实上从冯见雄那儿捞到的好处,或者说“好风凭借力”借到的”势”,已经越来越值钱了——虽然冯见雄在“松鼠果业”还有三分之一的股份,可是在冯义姬眼里,这家公司能赚钱,几乎一切核心竞争力都是靠的她那个完美的牛逼弟弟的能耐。剩下三分之二股权的股东都是跟在后面分钱。

    田海茉只是因人成事的。

    如今,这个女生从她弟弟手上净赚走了至少300万了,却还一点松口做他正牌女朋友、谈婚论嫁的意思都没有,似乎就想这么混下去……

    这怎么可以?

    冯义姬的想法可是很传统的!

    在冯见雄眼里,或许一点都不觉得妹子人品有问题,毕竟妹子是一心做他的情人,只是在女性人格独立这点上比较前卫,还想证明一下自己、不做花瓶。

    只要妹子是走心的,几百万算什么?

    可冯义姬的价值判断就不一样了。说句直白的,她根本不觉得一个女生把处女之身给了她弟弟,就能值几百万了。

    在她的护犊目光里,那些美女把处女之身献给她弟弟只是说明她们眼光好,有福了,完全不该要回报。

    这种强词夺理的立场下,有些道理就很难讲清楚了。

    “小田,有些话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当初你跟小雄刚刚走到一起的时候,你还在毕业前夕的关头,创业也没走上正轨。小雄当时本科也没毕业,还有那么多重要的考试,确实不该分心。

    现在,听你的意思,你们的创业总算是有眉目了,小雄呢,司法考试也过了,龚院长也许过他、明年研究生也能毕业了。你看你们俩的关系是不是能公开一下了,什么时候小雄有空了,让他去苏州拜会一下你家里人,你看怎么样?”

    冯义姬娓娓道来地说着安排,听那语气竟然是让冯见雄和田海茉谈婚论嫁一般。

    “这个……急了一点吧,我都没和家里人明确说过小雄的事情。我才23啊,小雄也才21,何必呢。”田海茉并不知道冯义姬为什么突然有些急切,婉转地拒绝。

    一年多前,两个人刚刚在一起的时候,田海茉确实主要是为了防止被人当成花瓶、不信自己不能靠实力事业有成的邪,才不愿意公开做冯见雄女朋友的。

    如今,这个因素依然是主要原因,但也杂糅进了其他考虑。

    人心总是会慢慢演化的。

    比如,一起嗑止咳露、喝酒谈心的那一夜,自从体会了那种奇妙的淫靡快感,也彻底豁然接受了史妮可的地位、和谐共处以来。

    田海茉就知道,做冯见雄的妻子,比做他的情人,更是一桩苦差。

    冯见雄这人,在男女爱情观上还是不够成熟,太靠“仗义”维系男女之间的互相扶持和情感了。

    要这样一个人抛弃患难之交,田海茉知道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这也就意味着,将来不管谁做了冯见雄的妻子,恐怕都做不到让冯见雄和那些真心对他的“前女友”们彻底挥剑斩思——除非那个“前女友”先变了心,主动找了别的男人。

    可是,以冯见雄的优秀,田海茉自问,她和史妮可,肯定是放不下的。她们不是那种把精神洁癖和独占欲升华到比其他一切都高的女人——男人首先要有本事,有魅力,有手腕,然后才谈人品。

    她是真的不想现在就接这个苦差,还想继续观察冯见雄一两年,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收心了。

    “这怎么能算急呢?研究生都快毕业了,不就要谈婚论嫁了么?你们这么耗着可不是办法,你们想想,我同学周天音,你们也熟的吧,她和我同龄,也就比你大一岁,24。她家里都给她安排相亲了。”

第25章 哪里就有反抗

    “姐,这都哪跟哪的事情,茉茉有茉茉的考虑,我也有我的考虑,你不要瞎比较,这事儿以后再说吧。”

    冯见雄看话题有失控的趋势,连忙居中劝住了双方。

    冯义姬狠狠剜了弟弟一眼,却没有等到预料之中的服软——冯见雄用很坚定的眼神看着她,似乎这件事情的自由度不容置疑、丝毫容不得“姐姐包办”。

    冯义姬也只能内心委屈地憋了回去,不再提起。

    吃完饭,冯义姬才把弟弟叫到自己房间里,关起门来私聊。

    当然,一进门冯义姬还是先试图来个下马威,于是向弟弟丢了一块毛巾:

    “去,先洗洗干净再来跟我聊~瞧你那得行,一回来就白日宣淫,身上味儿那么大,刚才吃饭的时候要不是果果在,我就忍不住要说你了!”

    冯见雄有些尴尬:“我……我洗过才下楼吃饭的,姐你有事说事别指桑骂槐。”

    冯义姬一拍桌子:“那就是没洗仔细!我说你有味儿就是有味儿!”

    冯见雄无奈,只好在姐姐卧室的配套洗手间里,又关起门来洗了一遍。

    冯义姬斜躺在床上,也不怕那身哥特萝的女仆装磕得慌。

    床头柜上摆了一盘车厘子,有一个没一个地嚼着饭后水果,还心不在焉地把吃完的核依旧吐回同一个盘子里。

    这完全不像她平时整洁规律的生活做派——平时要是看到弟弟这样吃车厘子,冯义姬早就教训过去了:核和还没吃的搁一个盘子里,不怕吃不完馊掉啊!

    “洗好了,这样总行了吧。”冯见雄头发湿湿地从洗手间出来,一边拿不插电的吹风机(装蓄电池的)随手吹着头发,“你到底有啥要和我说的,就是天音姐相亲那事儿么。”

    冯义姬端庄地摆出一个小鸟坐的姿势,正色说道:“你不感兴趣?就不问问你闭关复习这几个月,都发生了些什么?”

    冯见雄耸耸肩,调节了一下电吹风的风速,好让噪音小一些,听得清姐姐说话:“有话你就直说啊,就算我说不感兴趣,你会憋得住?”

    他确实闭关读书太久了。外面的世界发生了这么多风起云涌的变故,大到次贷危机导致的全球金融危机即将崩盘,小到身边的女性朋友面临危机,他都没时间捋一捋。

    冯义姬见弟弟这么不上心,一时气窒,觉得满心委屈,但也只能委婉地说:

    “那你到底还对天音有没有兴趣?她人很好的,如果我有办法,让她能容得下你的那两个情人,和谐相处,你愿意考虑娶她么?我没有挑拨你的意思,也没说茉茉不好。但是你也看到了,她还是比较自立自由的,也不想担什么责任,性子又太要强。

    真要是跟你说的那样‘等她自己也事业有成、证明她不靠你也能不做花瓶’,那说不定要几年呢。而且依我看,茉茉自视太高了,她总觉得她原先只是眼界不够开阔、机会资源不足,所以发迹没你快;只要给她眼界和机会,她也能跟你一样。

    但在我看来,她根本没那个能力。再给她几年,她跟你在事业上的差距也只会越拉越远,到头来她还不是得乖乖承认‘跟别人比她确实是个女强人,但是在你面前她就是个准花瓶’,何必呢?你明年就研究生毕业,本来都能娶妻生子了,还要跟她这么当情人耗下去?既然她摆明了不要名分,我给你安排个死心塌地顾家做妻子的不好么?我又没逼你跟现在的俩情人分了。”

    冯见雄揉着脑仁,无奈地反驳:“姐,你这思维太古板了,像是85后说出来的话么?都什么年代了,现在成功男人哪有30岁之前要孩子的。我都不急你急啥?再说茉茉姐又不会对不起我,她暂时不要名分只是怕被人闲言碎语,想证明自己,再给她几年慢慢考虑怎么了。”

    冯见雄这番话本来没什么,家里人斗斗嘴,这种程度完全就是玩笑,不会有人认真计较。

    可是冯义姬却在某些方面比较敏感,突然就嘤嘤垂泪起来,扯过一个枕头蒙住脸,有点小歇斯底里地吼:

    “我不像85后!我就是个有病的心理变态!自己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就想帮弟弟养孩子,因为我犯贱!这下你满意了吧!”

    握草!这就放大招了?

    “姐,你别敏感行不,咱能不聊这个了么?”

    冯见雄其实很想一拳一个嘤嘤怪地怼回去,不过毕竟是从小照顾自己的姐姐,又有病,他只能忍了,反过来还得劝着转移话题:“对了,不如说说天音姐相亲的事情吧,她家里怎么突然就着急了。”

    冯义姬擦拭了一下眼泪,嘴角又恢复了一丝一闪即逝的笑意。似乎是以为冯见雄服软了、对周天音有了兴趣:

    “她家能不急么,天音都24了,研究生都毕业了,连个男朋友都没谈过,说出去还不被人笑话,以为她长得丑没人要呢!”

    冯见雄打断道:“她不是应该还有一年么?硕士都是读三年的啊。”

    冯义姬:“你们龚院长都能许你一年就研究生毕业,还不许人家也跳级一年啊!天音也是学霸好不,家里又是做官的,圈子里有能耐,两年读完硕士也是人家的本事!”

    “行行行,没说不行,你继续。”冯见雄连忙打住姐姐借题发挥的趋势。

    冯义姬想了想,表情落寞地说:“年纪到了,书也读完了,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周家最近也有些不好过。官场上的事情,你是不懂的——去年秋天,到今年三月,那是换领导班子的剧烈调整期。咱钱塘这边,水深着呢,本来有多少越级抱大腿的。

    现在吴越省里的领导升到朝廷,抱错大腿的都忙着改弦更张呢。一堆从南边跟过来的从龙功臣,都来这儿高升了,油水班子也大换血。

    周叔倒是个干净的,在司法系统混,也不站队也不得罪人,穷是穷些,但没他什么事儿。不过慕容姨那边,地税部门的,就算不贪,不干不净的把柄肯定是有的。如今税务局空降了新领导过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就打听人家有没有没女朋友的公子哥儿,让天音去参加些社交圈子里的活动……”

    “这……这不是公然卖女儿了么?”冯见雄听得目瞪狗呆。

    他是因为知道自己上辈子伤害了周天音,两人确实性情志趣不合适,所以选择放手。

    但是毕竟上辈子夫妻这辈子恩,他还是希望周天音过得好的,这种推进火坑的事情他还是不愿意看到的。

    当然,他只是反对利益结合的联姻。反对为了保住官位不被挖黑材料而卖女儿。

    作为一个大律师(虽然这辈子还没拿到证),他深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说不定局长家的公子也有人品好又帅又才华还疼女人还不色的呢。

    所以,他冷静下来之后,也没一棍子打死就表示反对。

    冯义姬却误会了,她见弟弟反应这么激烈,还以为冯见雄有意思,终于急了愿意把闺蜜捞出火坑:

    “你也反对周家卖女儿是不?那说明你对天音还是有意思的啊!我了解过了,天音认识的那几家公子哥儿,一个个婚前养的情人比你还多好几倍呢!别看现在几次饭局上他们对天音挺殷勤,那无非是看中了天音的美貌而已——他们那堆外围野模小情人,长得还不如天音漂亮呢!”

    “等等!一码事归一码事。”冯见雄连忙制止了姐姐的借题发挥,“我可没说要怎么样。再说了,你也说过周家遇到的问题,是本身就屁股不干净。这事儿我是不会去帮忙的,你知道我这人这辈子最恨贪官污吏。

    而且我只有律师圈子的资源,就算会刑事辩护,也不想给官员辩护。何况国内的现实,别的官司还有指望靠司法解决,唯独贪了会不会出事儿……”

    冯见雄的措辞还是很注意的。

    真的能做到两袖清风,当然是绝对不会出事的。

    这一点必须相信社会注意法治建设的成果,绝对实事求是。

    “我怎么知道周家人到底有什么问题,我一个外人……”冯义姬表情有些慌乱,也有一些倔强,似乎唯恐弟弟知道周天音身家不干净、有个污点母亲之后,两人就再无可能。

    冯见雄拍了拍姐姐的肩膀:“姐,这就没意思了——我不相信天音姐知道的事情,你会不知道。你跟她是多死的闺蜜,还用我说?”

    “可是她也不知道。”冯义姬显然不太会说谎,眼神有些闪躲。

    冯见雄立刻戳穿了姐姐的谎言:“不可能,如果她不知道家里人面临了多大的麻烦,以她那种宁缺毋滥宁死不屈的脾气,是绝对不可能主动愿意跟那些衙内纨绔一起饭局的。”

    “你……你很了解天音嘛,还说对她没意思!”冯义姬有些气馁。

    冯见雄微微苦笑了一下,不过这事儿也没法解释。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上辈子跟周天音拍拖了两三年,才对她那么了解吧。

    只能是往今世在咨询公司那块的业务合作交往上解释了。

第26章 有所为有所不为

    “唉,好吧,那我就和你说了”冯义姬被弟弟逼问不过,只能避重就轻,“其实,周家人还算干净的。周叔做法官20年,真的没做过收钱枉法裁判的事情,当然偶尔过年过节收个红包什么的,肯定不能免俗。

    但是,那都是别人或者手下人私下里做下事情、年节照例给点意思堵堵嘴,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封口费。每年也就几万块外快,反正肯定不到十万。这些年下来,累计也就几十万。凭良心说这真不叫事儿,要是连这点都不拿,这个庭长也做不到今天,肯定被人排挤忌惮了……”

    “行,我知道周叔不是那种人,我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当官的也是人么。年节有点年礼红包,我可以理解。做法官,只要不因为收钱枉法裁判,就可以了。”冯见雄打住了这个话题,然后直切要害,“说重点吧,说说慕容姨有什么问题。周家这大笔的家产,总不能是他们的工资和投资所得吧。”

    “慕容萍其实也没直接贪过什么钱……”冯义姬很小心地整理着措辞,似乎唯恐冯见雄因此恨乌及屋,连周天音也一并疏远了。

    冯见雄听着,情绪却并没有姐姐想象的那种波动。

    上辈子,冯见雄和周天音的拍拖,是他大二就开始了,一直到他大学毕业后,工作不久分了。

    所以前世的2008年,慕容萍的女儿已经被冯见雄“得手”了,自然不能再“一女二卖”拿去讨好上官的纨绔衙内。

    但是,前世冯见雄也不记得周家人后来有出事儿倒台,所以他总觉得如今的慕容萍是在玩火自焚——说不定不讨好不重新站队,也不一定会出事儿。她只是地税局一个小小的处长,谁耐烦整她腾位置啊。

    但要是真讨好了,把人衙内胃口吊了起来,最后周天音却刚烈不屈,说不定反而坏事。

    冯义姬观察了一会儿弟弟的反应,继续往下问道:“你对股市了解么?”

    冯见雄呵呵一笑:“中国的股市?那就是个赌场啊,我了解这个干吗。我要投资要买股票,那也是学‘价值投资’的套路,又不搞短线投机,了解国内股市有屁用。”

    冯义姬也不恼,继续问:“那你新闻总关心的吧,去年本市有一个牛逼个股,出了大事儿,你应该听说过,就是杭萧钢构那个22连涨停板的事情……”

    冯见雄想了想:“杭萧钢构22连涨停板?这个当然知道。不是说后来被证监会查了,是伪造假的公开信息误导投资人么,还有内幕交易的问题。”

    冯氏姐弟口中谈到的这桩公案,在06~07年的国内股市大牛市期间,还是挺出名的。

    那是07年牛市快结束的时候,当时钱塘一家做钢结构的上市公司,杭萧钢构,管理层伪造了一些假的、数额非常巨大的订单消息。

    放出风声,说公司的老板跟非洲某刚刚结束了内战的国家、安哥拉的新上台军阀拉上了关系,还很铁(民间小道消息说拜把子都有,也不知道黑叔叔怎么会学华人斩鸡头烧黄纸拜把子),于是拿到了安哥拉战后重建工程中主要大头的单子,框架协议都签了。

    这是一笔很大的生意!光是钢结构基建工程量,就价值350亿人民币!

    这个假消息放出来之后,杭萧钢构的股价当然是猛涨,连续22个交易日涨停板!

    考虑到国内股市周末是休市两天的,所以,刨除掉每月四个周末的八天,实际上就相当于连涨一整个月都没松开涨停线!每天一开盘就封死涨停!

    稍微学过小学数学的人,都能算出110%的22次方是多少。

    那是整整八倍。

    也就是月初拿1个亿进场的投资客,到月底如果最高位套现离场,就直接变8亿了,净赚7亿。

    当然,事实上没有人成功在最高位离场过,也不可能拿好几亿来离场。因为虚假订单本来也就只有350亿,如果抛单成交量过大,还是会打开涨停封的。

    更重要的是,那个22连涨停板,最后被证监会盯上了,要求停牌调查。

    所以,那些跑得运气最好的,可能也就只得到了不足20个涨停板的利好,就闪人了。胆子小一些的,十四五个涨停板也就知足收手。

    ……

    “慕容萍当时在税务局,她作为经手具体工作的处长,对杭萧钢构的某些财务报备审计是负有领导责任的。不过,也因此,杭萧钢构的老板当时给她透露了点消息,让她提前跟进买一些股票。

    她胆子也不太大,当时刚好周家买了隔壁的别墅庄园,手头很紧,还欠着按揭。她就把家产都抵了一些贷款、还设计千方百计借了些,进场投了一笔。也没敢真的持有到最后,连涨了两周涨停板,第三周快结束的时候就抛了。一共也就赚了好几千万吧。”

    冯义姬把周家人在这件事情中扮演的角色,一口气和盘托出,然后观察着弟弟的反应。

    冯见雄默不作声,在内心沉吟思忖:“看来,天音姐她母亲也不是个懂投资的,虽然07年股市还没有融资融券,不能合法搞杠杆,但是有明知必赚的机会,也只筹措到这点资金,可见胆子小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就算她拿了更多的钱,盘前一时也吸不到那么多筹码——毕竟杭萧钢构的老板还有很多好处要分润,可能只给她这点吸筹的机会吧。”

    他琢磨明白了这些,便问姐姐道:“所以,周家人主要的问题,就是内幕交易罪了?并不是贪污或者受贿?这些年来他们主要的灰色收入,都是慕容萍靠辖下企业的老总给点投资领域的内部消息、通风报信,跟跟风赚点外快?”

    冯见雄是学法的,当然知道内幕交易罪不是什么大罪名。

    比如眼下已经08年了吧,国美的黄广裕就快就要以内幕交易罪进去了。

    在黄广裕进去之前,那可是三届胡润百富榜首富的大佬,当时什么王X林之辈还只能给他点烟沏茶呢。可见这些涉足金融资本运作的大佬,那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而且相比于贪污、受贿那些理论上动辄可以顶格有期、甚至无期(理论上当然还有死刑,理论上)的罪名而言,内幕交易罪的量刑是比较轻的。

    毕竟这个罪名不是给国家公职人员量身定做的,只是给经济界人士犯的。

    而经济界人士才有资格犯的事儿,除了非法集资有可能枪毙外,其他大多数都不叫个事儿。

    根据我国《刑法》第180条之规定,内幕交易罪,“情节严重的”,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5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当然都还有罚金)。

    慕容萍这点几千万的毛毛雨,而且是跟风的不是主导的,就算真出了事儿,能勉强够上“情节严重”就不错了。(几千万在贪受领域属于很严重的情节,但是在内幕交易上属于小钱。)

    而且,别以为这是因为国朝对资本家特别优待,才把内幕交易定得这么轻。凭良心说,国朝已经是地球上对资本家比较严苛的一类了

    君不见,当初黄案判下来后,大洋彼岸的美国网友们纷纷表示非常震惊:

    “什么?一国首富,仅仅因为内幕交易罪就被判入狱14年?要是在美国,这些华尔街狗贼肯定会被总统请去当幕僚的啊!华夏的制度太伟大了!”

    (注:黄广裕本人被判了14年,但那是数额特别巨大,而且数罪并罚。不仅有内幕交易罪,还有‘泄露内幕信息罪’,还有别的罪名。换言之,知道内幕信息后自己买股票,就定‘内幕交易罪’,如果不光自己买,还介绍别人买,那就是并罚‘泄露内幕信息罪’。)

    ……

    冯义姬见弟弟在那儿一个人出神想事情,似乎并没有翻脸的意思,惴惴了一会儿后,也就彻底承认定性了:

    “是的,所以周家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慕容萍这些年的内幕交易了,在她的位置上,辖区内的上市公司或者别的公司老板总有些消息孝敬。

    当然,往年都是小打小闹,那时候股市也熊,每次几十万到百来万的收益吧。周家剩下的钱,都是靠周家人自己有眼光投资地产什么升值的,真的是干净的。他们真的没有直接贪受。”

    冯见雄在屋里来回踱步走了一会儿,斟酌着算账说:“既然只有内幕交易,何必出卖女儿的毕生幸福呢,几千万在资本犯罪圈子里也叫钱?就算真得罪了人过不去这道坎,最多判三年,如果罚金交的及时实际坐两年就出来了。无非就是官儿丢了——但是我记得慕容萍也快50的人了吧?就算做到退休,又能有几年?

    难道是担心公务员都不交社保、所以犯了罪丢了公务员身份,晚年都没有退休金?不是我说,周家人有这点钱了,还在乎公务员那几十年退休金?就算一年有10万,算上通货膨胀涨工资,到死能有500万撑死了。”

    冯义姬等了好久,却等来这么个回应,真是好悬没气死。

第27章 德国骨科只是无知者的意淫

    冯义姬等来这么个回应,真是好悬没气死:“喂!你的脑回路是不是有问题啊?哪有巴望着丈母娘去坐牢的不孝女婿的!我和你说这些,是让你看看能不能劝住小音,让她别把那些衙内得罪了,再看看能不能帮周家人把这道坎过去啊。

    你要是帮他们家过了这道坎、顺势娶了小音,将来就算你在外面养再多情人,周家也会看在今天的恩情上,不跟你计较的吧?你怎么就不会抓住机会呢?换了别家打铁自身硬的好门第,能眼看着女儿被你欺负还不闻不问?”

    冯见雄义正辞严地拒绝了:“那就算了吧,我这人可以帮黑心奸商脱罪,但就是不会为当官的脱罪。姐,这点只能对不住了,这是我的人生信仰。你要我给周家人点钱渡过难关,或者保护好天音姐这个无辜者别被人牵连祸害,我都能答应。

    但是你要我给慕容姨脱罪,这事儿我办不到!当然我也不会主动去举报,她有造化的话,迟早收了这份投机取巧站队的心,说不定还真就啥事儿没有呢。我说的是真的,一个小处长,谁耐烦主动整到她头上。”

    冯见雄有自己的信仰,当然也一样有人味儿。

    作为律师,不为官员辩护是他的人生底限。

    但是作为一个朋友,他不会主动去对周天音的家人不利。

    所以他最后才善意地试图通过姐姐劝对方一句:别弄巧成拙。

    上辈子周天音并没有被母亲卖女儿,周家的内幕交易罪不也没有案发么?

    而且说到底,冯见雄骨子里对于那些以权贪占民财的人是很痛恨的。这种信仰的法理依据,就在于他认为“人民是没有选择权不当人民的”。

    但是对于资本市场里那些圈钱,仇恨值则要低得多。

    因为股民是有资格选择不当股民的。

    用他的话来说:你要是无辜,干嘛进中国股市呢?地球人都知道这里本来就是一个赌场么,所有秉持巴菲特一系“价值投资”理念的人,甚至是巴菲特本人,来了都是要赔死的。只有索罗斯一派的人,不讲究“价值投资”,才能在这儿玩玩。

    所以,进场的人本来就是在主动往粪坑里跳,被人多泼一瓢还是少泼一瓢,没差嘛。

    最多是某些人仗着自己也有内幕消息,能够侥幸小鱼吃虾米。可既然怀了以内幕榨小白的念头,被更有内幕的人榨了也就那样了。

    冯义姬也是不沾股市的,加上她也是学财务的高材生、还是四大级别事务所的职场精英。对各国股市还算了解,多多少少能理解一些冯见雄的想法,只是无论如何没有弟弟那么透彻了。

    她对于祭出“英雄救美”这张牌,依然没能说动弟弟去追自己的死党闺蜜,自然是很惋惜的。

    姐弟俩又聊了一会儿,冯见雄充其量也就是放出话来:

    “天音姐毕竟是我的朋友和共事者,就算我不追她,朋友义气还是要讲的。她家要是真出了事,让我给她母亲运作无罪辩护是不可能的,这是我的原则。

    但如果真是有人‘选择性’陷害她,那我给她报仇就是了,让其他同案不干净的人一窝拉下水坐牢,再想办法让那些‘受害人’找‘真正该被记仇的人’——这点祸水转嫁的办法,我还是有的。”

    冯义姬听了也是彻底无语了:你未来丈母娘都坐牢了,你再多拉一些仇人也去坐牢,有毛用啊?

    “算了,我困了,你也回去跟茉茉早点睡吧,今天这事儿就当我没说。你有空的时候,再跟我一起去劝劝天音,帮她参谋参谋。”冯义姬神情寥落,觉得困恹恹的,便下了逐客令。

    冯见雄也不想姐姐难做,听得有些不忍。

    他想起刚才姐姐歇斯底里的敏感样子,不由得想起一桩事儿,提醒道:“姐,你也别老是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你也要学会享受生活、为自己活着啊。你这样天天盯着我,大家都累,何必呢。”

    “你少管我!”冯义姬把被子一蒙,侧过身去,闷闷地不想看弟弟。

    冯见雄耐着性子,扳住姐姐的肩膀,把她咚回身来,温柔地劝道:“姐,你也已经24了,过完年,就把事务所的工作辞了,歇一阵吧。我两年前就开始打听了,你这个Bartter氏综合征,以你目前的发育状况,到25岁就能做肾移植了。

    你提前个一年半载调养起来,该做的检查在国内找私立医院先做了,该吃的药先吃起来。时机一到,我就送你去美国,不,我是说去美墨边境找一家实力过硬、但是没有FDA法律管辖的上等私立医院,大不了买一个最健康最合你的肾给你换上。说不定你也能做正常的女人、过上正常的日子呢?”

    “我不想做正常的女人!我不想过正常的日子!”冯义姬咬着嘴唇,在内心挣扎嘶吼。不过这种变态的话嘴上却是不能说出来的,她只能憋住泪水,咬着被子角默默发泄。

    弟弟越是长大了,想对她好、报答她,她的内心反而有如刀绞。

    也不知是不是从小生病导致的心理变态,积重难返。

    冯见雄却不知道姐姐内心的奇怪想法,他还沉浸在这辈子终于可以早早赚够钱让姐姐换肾、让姐姐在韶华之年就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欣慰呢。

    他本着负责任的态度,自然而然地浏览了一下冯义姬的肉体。得了Bartter氏综合征的女生,笼统来说就是发育年龄滞后两到三成。

    Barrter氏综合征患者最好的肾移植条件,是‘身体发育完全、稳定’,也就是说,要‘相当于发育到正常人18岁时,身体各器官的成熟程度’。

    他刚刚重生的时候,姐姐20,但是外表来看,当时的姐姐大约是14岁,介于萝莉了乙女之间。

    如今三年多过去了,姐姐的外貌,大约也跟十六七岁的乙女差不多了。

    便是胸前的曲线,虽然还是比史妮可那可怜的B-CUP都小一MIAMIA,但毕竟也是有胸了嘛。(说句题外话,史妮可的B-CUP是冯见雄身边女生里最小的,橘子量级。冯义姬的量级,用扶桑人的术语来说,就是“崎阳轩的烧麦,BIA地一下拍扁在胸口”。)

    明年应该就相当于正常女生的18岁了吧,检查没问题的话,就可以手术了。

    ……

    冯见雄回到屋里,立刻被田海茉重新扑倒,还顺势拿了鞭子过来拷问:“说,刚才你姐有没有说我的坏话!是不是在撮合你找新女朋友?”

    冯见雄也不反抗,就当是被摁在床上按摩了,把脸埋在枕头里,嗡声嗡气地回答:“喂,我又没答应,再说你不是一直觉得只当我情人挺好的么,怎么突然吃起醋来了。”

    田海茉叹了口气,放下刚才调教果果用的鞭子,温柔地骑在冯见雄背上,用指节给他揉捏着腰椎,幽怨地说:

    “周天音对你也算挺好的了,比我还大一岁。还是在那种男生多女生少、而且女生普遍丑的顶级大学念书。这种鹤立鸡群的氛围里,能等你到硕士读完还单身,要说对你没好感,我是不信的。这种事情,错也不在你,我怎么会吃飞醋。”

    “那你刚才反应那么激烈。”冯见雄被揉得很舒服,不禁哼哼起来,刚才一回家就被田海茉榨了两个小时,正腰酸着呢。

    田海茉嘴一撇,有些轻蔑:“我反应激烈不是因为吃周天音的醋!我是想到一种可能性……”

    “什么?有话就说。”

    “我在想……你姐这么多年一直这么管着你,会不会有点心理变态啊?你别急,你知道我不是说她精神病,心理变态有很多种……”田海茉组织了好久措辞,说得尽量委婉一些,还唯恐冯见雄生气。

    然而,预料之中的生气并没有发生。

    冯见雄很坦然地应承:“对啊,她得了这种病,有点心理变态也不奇怪啊。所以我们才要体谅她嘛,毕竟这些年她对我还是很好的。”

    “……我说的不是普通的变态!”田海茉一脸的黑线,“我是特指,你姐会不会是……弟控!”

    “弟控?”冯见雄一骨碌翻过身,差点儿就把田海茉从背上掀下去。

    他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仔细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吁了一口气,才释然道:

    “你这人啊……让我怎么说你好。不读书,却偏偏爱瞎想!还是要加强姿势水平啊。幸好这次你瞎揣摩的是我姐,下次要是遇到个不好说话的,你揣测出了偏差、侵犯了别人名誉权,可不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么。”

    “你什么意思?说人话!”田海茉对情人的拿腔作势掉书袋很是不耐。

    冯见雄爬下床,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一边吐烟圈,一边轻轻地一抬手,就像牌桌上示意对方下注的手势差不多:

    “美国著名性心理学家普赛.伍尔夫的《论近亲繁殖厌恶心理与基因吸引综述》,你一定没看过吧?”

    “没看过,什么鬼!你还真是涉猎广泛啊!”

    冯见雄铁口直断:“一言以蔽之,那就是人类的本能,是会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异性,有性厌恶的排斥。”

    “是么?那那些德国骨科都是怎么出现的?”田海茉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她也是当初冯见雄拿冠军时的队友,在嘴炮问题上,怎么会轻易服输呢。

第28章 床上奇葩说

    尼采说过,不要和女人讲道理当然,尼采说过很多话,也被人捏造说过很多话,这句话本身,因为翻译问题,也有多种甚至大相径庭的表述方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上个世纪80年代或者90年代初,国人的“鸡汤1.0”最喜欢编造的就是尼采康德黑格尔说过啥啥啥这三人在捏造鸡汤界的江湖地位,大致相当于后来的马云鲁迅***。

    废话就此打住。

    不过,从上面那番不管是不是尼采原意的话,也可以看出:年轻的孤男寡女,居然在灯光温馨暧昧、散发着女性体香的柔软床榻上,进行一些需要丰富姿势水平的学术辩论,这种场景得有多奇葩了。

    要不是冯见雄和田海茉都是职业辩手、著名喷子,恐怕世上再无第二组可以在床上前戏做着做着就开喷的。

    “或许《奇葩说》的第一期,就应该从这里开始算吧。辩题够奇葩,够劲爆,也够无厘头,偏偏很值得一喷。可惜,不能录下来。”冯见雄脑中,居然闪过这么一个奇葩的想法。

    他努力把杂念从大脑中驱赶出去,进入了一个喷子的心流状态:

    “请‘对方辩友’不要偷换概念,我刚才说的是‘人类的进化本能,会导致从小一起长大的异性之间,产生性厌恶的排斥’,而你却把外延扩大到了‘德国骨科’的范畴。

    你不觉得这两个概念完全没有互相包涵关系么?前者说的是人的生活经历,后者说的是人的血缘。”

    田海茉一怔。

    本来么,她也只是心血来潮,想跟冯见雄随便辩一下。听冯见雄居然喊她‘对方辩友’,她是有点不开心的。

    不过,仅仅一瞬之间,她觉得这样也挺有意思的,有一股莫名的刺激感。

    于是,她假装起身洗漱,然后偷偷拿过自己的电脑,悄悄百度了一下冯见雄提到的那些学者。

    百度不到。

    只能谷歌之,直接查英文。

    这次有了,而且还能顺带着检索到很多相关文献。

    田海茉也是专业的辩手,对于扯虎皮拉大旗的本事很是在行,稍微囫囵吞枣看了一会儿,就知道怎么反驳了。

    “对方辩友,你觉得决定性吸引还是性排斥,主要是因为生活方式、而和血缘无关咯?那请问你怎么解释1995-7的《british-journal-of-medical-psychology》上,关于‘遗传性性吸引’的论述呢?

    那上面的研究可是清清楚楚表明,异性之间因为遗传性状高度相似而带来的性吸引力,是非常强的。古代的表亲婚姻之所以那么多、而且多半还很和谐,就是因为男女双方之间有性吸引力。只是因为伦理的限制,才没有导致更可怕后果的发生。

    你现在却直接否认了遗传性性吸引的的存在,那你置《雷雨》、《满城尽带黄金甲》乃至那些琼瑶剧于何地?你以为它们都是小说和剧本,是瞎编的?可是那些‘祝有情人终成兄妹’的悲剧,在历史上可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有原型背景的!”

    田海茉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不过其实并不是很严密没办法,她只是假装洗个脸的功夫,偷偷谷歌来的。能组织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没想到你还涉猎挺广的么。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冯见雄赞了一句。

    在没有逼乎的年代,能仅靠谷歌、这么快回答出这些现编的答案,说明应变能力已经很强了。

    冯见雄继续解释:“遗传性性吸引这个概念,当然是存在的,我刚才并没有否认。我只是说‘生活经历和血缘’是两个独立起作用的范畴。

    综合我说引用的普赛.伍尔夫《论近亲繁殖厌恶心理与基因吸引综述》,以及你刚才举的那一期《british-journal-of-medical-psychology》上的相关研究,这个问题其实可以这样描绘:

    首先,异性之间,对于和自己遗传性状特别相近的人,确实是很容易产生吸引和好感。这种吸引和好感的概率如果量化一下,大约是完全没有遗传性状相似性的普通人之间的几十倍。

    可是,人类并没有因为近亲繁殖而灭绝,这说明人类在进化过程中,自然有一套抵消这种遗传性性吸引的反面机制那就是我刚才说的‘从小、尤其是性成熟发育期那几年里,共同生活的经历’,这种经历会导致人产比‘遗传性性吸引’更强大的性厌恶和排斥,从而防止兄妹或者姐弟之间产生那种想法。

    其实,哪怕不从严肃的学术角度来辩论这个问题,仅仅说生活经验,这个问题也是很容易理解的:异性之间的性吸引力的产生,很重要的一点是最开始要神秘和陌生。

    正如我们常说的恋人之间真正的热恋期只有18个月,18个月后多巴胺的分泌量会消退、激情会褪去。如果有责任性的男女,在啪啪后18个月还没有分手,那只是因为他们利用自己的责任感,把激情之爱转化为了淡泊悠远类似亲情的感情。

    而青少年性成熟期那几年就生活在一起的男女,就会缺乏这种因为神秘陌生而产生的激情吸引你想想,如果一个男人,你还没来得及想到和他**,就已经连续好几年跟他一起吃喝拉撒睡,他会肆无忌惮在你面前排队上厕所,连放屁都不掩饰,你还会对他感兴趣么?不觉得倒胃口么?”

    “你这么一说……倒也似乎不无道理。”田海茉沉吟着,居然忘了反驳,主要是这番道理确实说到她心里去了。

    果然对男人,还是要先保持点神秘感,上过床了才能慢慢去了解对方的生活习惯。

    也难怪那些天天贴身给女神端茶递水早点睡的丝们,追的功夫下了这么多,却总是万年备胎甚至千斤顶了。

    激情都还没调好,就先关照对方的起居,那不是南辕北辙么?

    随即,田海茉又想到了自己和冯见雄之间如果“激情期”过了,自己还是他的情人,还没能证明自己不是花瓶、安分下来“相夫教子”,是不是就一辈子都只是他的情人了?

    可是,她又不愿意被世人当成邓文迪那种用卑鄙手腕上位的表货。

    心累啊。

    田海茉走了好一会儿神,才把思路扯会辩题上:“对了,照你这么说,那些‘有情人终成兄妹’的故事,好像还真的都是‘同父异母’、‘从小失散并不知道相互是兄妹’,然后等到最后相恋,才被告知真相、发现是一段孽缘?

    这就是因为‘遗传性性吸引’起了效果,而‘性发育时共同生活造成性厌恶’这个条件又不满足?”

    “就是这样,”冯见雄一边承认,一边轻柔地摩挲着田海茉光滑的脊背,“现在你该认输、知道你刚才的胡思乱想有多么不靠谱了吧。

    姐姐跟我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所以‘遗传性性吸引’根本不存在。同时她从小把我拉扯大,对我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了,双重作用下,怎么还可能是弟控呢?所以我说你绝对是诬蔑她了。”

    田海茉嘟着嘴想了想:“总觉得还有点问题那那些古代青梅竹马成功的案例怎么解释?青梅竹马不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么?贾宝玉对林黛玉薛宝钗呢?”

    冯见雄直切要害地分析:“贾宝玉这种人是几乎不存在的,曹雪芹的塑造并不是基于现实生活。而其他大部分所谓的‘青梅竹马’,结合当时的社会现实,都有一个关键的点,那就是‘性成熟发育期那几年不一起生活’。

    古人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所以青梅竹马也只是小时候、相当于现代幼儿园、小学生阶段一起玩。初中、高中那几年关键期还是分开生活、到相亲的年纪才重新接触的,这样就避开了在男女双方发生剧烈生理、心理变化的那几年过多接触、消弭神秘感的情况,也就不存在我说的‘共同生活导致的性厌恶’了。

    再退一步说,古人还讲究包办婚姻呢,根本就不需要有爱。就算是少数从来不分开的青梅竹马,当事人的父母觉得合适、能过日子,不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了么。”

    田海茉设身处地代入想了想,反问:“那你不也是上了大学就跟你姐分开过了么?这三年,你也就偶尔回来跟你姐一起住,而且她上班也忙。就算她在你小时候对你没有弟控,会不会就因为这几年……”

    冯见雄粗暴地铁口直断打断了这种推测:“你省省吧!我读大学都17岁了,当时她更是已经20岁了,早就成熟了,人也没什么变化、没有神秘感了。你怎么能瞎猜疑呢!”

    面对这种说辞,田海茉只能是欲言又止。

    不过她的内心却在默默吐槽:“谁说你17岁之后就不会变化了!听美琴和妮可说,当初你刚进大学军训的时候,见到女生都会脸红,嫩得跟个鹌鹑一样!你这三年简直就是天翻地覆在变好吧!

    冯义姬那病……20岁就算发育成熟了么?我看明明是她正在萌发青春期那几年、跟你分开住了!说不定还觉得这个弟弟变得很陌生了呢!”

    不过,这些话指桑骂槐的嫌疑太大,田海茉是无论如何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她只能是无则加勉,小心观察提防了。

第29章 没有门槛的生意,死法都一样

    冯见雄和田海茉缠绵堕落了几天,一扫此前闭关苦读的积劳之气,便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读了研就是好,因为他的导师正是生意上的伙伴刘渊明。

    而研究生的生活与本科生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对研究生而言,上不上课相对就不叫个问题。只要跟着导师搞研究、完成导师分配的任务就行了。

    所以他对时间的支配,俨然比本科的时候更加自由得多。一个学期去学校晃悠的时间不到一个月都没问题。

    当然,大部分苦逼型的研究生并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对那些人而言,给导师当牛做马都是题中应有之义,不但要接导师的私活,甚至有时候要为导师的私生活打杂。

    尤其是博士比硕士更严重。

    硕士说三年毕业的,基本上都能,表现好的或者有门路的还能提前。

    而博士超期毕业很常见。导师用的顺手的,希望多压榨一两年廉价劳动力,那么30岁才毕业都是很正常的。

    可惜这一切,都和冯见雄没有关系。

    他跟刘渊明之间的关系,俨然是倒过来的,想干嘛干嘛。

    刘渊明甚至还曾经反过来讨好地说:“要不,你将来的硕士毕业课题,就做‘论专利复审委员会复审通过后可直接授予专利权制度的法律风险’?反正你硕士毕业已经是2009年7月了,那波水雷论文也差不多是时候引爆了。”

    冯见雄当时就接受了刘渊明的好意。

    这也就意味着,他这一年研究生生涯,基本上不需要额外在学业上花费多少功夫了。他在知识产权法律界的实操赚钱业务,整理总结一下,就能够直接形成学术成果。

    一个人搞学问要研究的东西,跟他在生意场上捞钱的法门,能够如此高度吻合起来,一鱼二吃。

    国安民乐,岂不美哉?

    ……

    在钱塘就这般半闲着把国庆长假过完,又待了一个多星期。

    期间冯见雄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田海茉聊起“松鼠果业”在《舌尖》播出后的业绩上扬,顺便也给了田海茉一点生意风控方面的意见。

    《舌尖》对切糕的销量帮助还是很大的。

    除了最初三天是两三百万的流水,此后国庆长假剩下那两天,也都在150万左右。再往后一周,也依然保持了每天100万,然后才渐渐跌破百万大关。

    田海茉算了下账,整个十月份的销售额,妥妥可以有2000万,把此前两三个月囤的存货彻底消化完没有问题。

    切糕是高毛利的产品,几乎对半开的毛利,哪怕算纯利润都有三分之一多,所以折下来松鼠果业10月份的纯利润能有六七百万,田海茉个人的分红也能有300万。

    当然,如果要把资金分红出来,就要实打实在财务上做成利润、然后缴纳25%的企业所得税了,因此大多数企业家是不会这么干的。只会把资金留在企业里面,只要能控制公司,大不了直接用公司的钱买房买车消费,报销掉。圈子里那些靠资本利得过日子的大老板们,动辄说自己1元年薪,或者只按着最低工资线拿报酬,多半就是这种情况。

    田海茉如今创业一年了,财务知识也是自然而然就润物无声地学了不少,这种基本操作还是懂的。

    就算她如今在钱塘还挤在蜗居里,连房子都没买,但她真要买房子的话,也完全有办法不把资金从公司抽出来、不做成利润和分红,而直接合理避税避掉。

    这些都是后话。

    毕竟眼下田海茉都还没想好怎么花这笔钱呢。

    是就此抽取一部分资金,用于生活,还是继续All-in,扩大自己的事业?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要不要让高穗果再投钱,把她家的生产型企业也扩大一些?

    如果是搞互联网产业的,那没得说,肯定是继续All-in嘛。

    但打造电商轻奢快消品爆款,毕竟还是跟实业挂钩的。而实业的东西,就没那么明显的赢者通杀马太效应了,有时候钱投入过多反而是一种浪费。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冯见雄从她手头的一些商业情报中,找出了些蛛丝马迹,为田海茉的粗放扩张泼了一盆冷水。

    那是国庆长假之后刚好一周的时候,依然是一个周末。

    “松鼠果业”的供应链管理工作,从头到尾田海茉都是包给高穗果的。两个妹子分工还是很明确的:高穗果面向供应商和生产,田海茉面向运营、推广和市场。

    平时,高穗果的具体工作,田海茉不会过多去过问,更不会随便干涉。

    术业有专攻嘛,要“将能而君不御之者胜”。

    不过每到一定的期限,又或者开会的时候,田海茉和高穗果还是会把各自近期的工作、遇到的问题整理下来、互相交流,以便掌握公司的整体情况。

    这次,冯见雄就是从高穗果的供应商谈判工作报告中,找到了一条蛛丝马迹:

    “茉茉,你看这条。这家一直给你家做和田大枣供应商的新江批发商,在上周的谈判中,两次要求加价。还拿出了‘有缺货风险’的提醒。你觉得从这里能看出些什么来。”

    田海茉一开始并未往心里去,只是按照惯性思维回答:“缺货加价?这种一般是供应商的谈判策略吧,见我们大火大卖了,扩大产能,他们也想趁机分一杯羹?也有可能是当地今年秋天的枣真的要歉收减产?”

    冯见雄持重地说:“不可不防。是不是真的歉收减产,这还不好调查么,找些当地的农林管理部门认识的人了解下不就好了。其他一些客观因素,也可以调查一下。”

    田海茉有些为难:“那得哪儿找人问去?果果家里也只有生意场上的关系,跟当地农业部门怎么会熟。”

    “我问问纱纱吧。”冯见雄想了想,“她父亲是当地的边贸商人,应该总能认识几个人,能有联系方式就行了,剩下的该塞红包什么的,我们自己转账搞定。”

    他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只花了半天时间,就查清楚供应商所言全部是假的——或许真的是缺货,但绝对不是客观自然原因。

    “那也就是说……你觉得是有其他人也在大量收购这些果子?”田海茉反应还是很快的,立刻就回过味儿来了。

    冯见雄眼神一冷,干脆果决地提议:“让果果给供应商那边的销售人员倒塞回扣吧,许一个经办人本人无法拒绝的好处费,把对手的信息给我挖出来。

    我觉得这事儿很有可能是有人看到切糕生意大火了,所以立刻开始跟风——我们在《舌尖》里面,可是植入了不少私货的,不仅宣传了产品、擦边球了品牌,还附带着‘传授’给了消费者如何‘鉴别’好坏切糕的质量标准——这就是相当于掌握了切糕的‘行业标准制定权’。

    当初我们宣传自家的切糕用的就是掺入和田大枣的枣泥、有特殊的果香味,说不定有那些有野心、也想做精品的同行,就采用了同等级的质量标准,跟咱竞争。所以,你不光要盯紧卖枣的供应商有没有涨价趋势。凡是其他有特定产地、供给容易波动的供应链环节,都要盯紧。这样就能知道跟风者走到哪一步了。”

    田海茉听了深以为然。

    这番道理,给她自己一些时间,也能想明白。只是没有冯见雄这么敏锐、见微知著罢了。

    她当天就给高穗果打了电话,仅仅花了一天的时间,就搞明白了真相。

    高穗果收买的,毕竟只是供应商那边的一名经手人员,并不是老板本人。所以,只要不是老板本人的,都是可以靠钱解决其忠诚度问题的,私下出卖一些其他正在洽谈的客户的隐私资料、商业谈判秘密,都是再正常不过了。

    田海茉得到信息后,第一时间和冯见雄核计:“是一家名叫优品铺子的HB同行,终于下决心跟进切糕业了。对方从年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联系供应商,只是一直没动手,应该是看这次的生意做大了,热潮火遍全国,才决心跟进的。”

    冯见雄便建议道:“所以,这一行没有你想的那么大的前途。虽然上《舌尖》带来的火,肯定会比上《金陵零距离》要强好几倍——无论是范围上还是持久度。但是,我估计到明年年中,这门生意终究会被做淡的,消费者的好奇心也会被彻底透支。

    所以,我觉得你让果果姐提升产能、扩大规模没什么意义。还是想想看怎么把‘松鼠果业’这个招牌的知名度,往其他相近品类上打吧。卖切糕只是我当初给你设计的一个敲门砖,别忘初心。

    在我看来,切糕的这波热度,最多也就跟那些雨后春笋一样遍地跟风的‘土掉渣大饼’一样,两者能蹦达的时间是差不多的。”

    没有技术含量、没有垄断门槛的生意,一旦火了,挡是挡不住的。

    从08年的“土掉渣大饼”,到13年的“彻思叔叔蛋糕”,都是一样的死法。

    英明果决的大商人,只会把敲门砖当敲门砖充分利用,而不会指望用敲门砖盖高楼大厦。

第30章 一羽

    田海茉这边的收益,只是冯见雄投拍《舌尖》的整个计划布局中,倒数第二渺小的部分——

    最渺小的那部分,是卖《舌尖》版权本身的利润。

    1000万投资、1400万卖掉,净赚400万。将来重播和网播放加起来还能有三百来万,所以片子本身的利润是700万。

    而田海茉的松鼠果业,因为切糕生意被带动,未来半年内的累计纯利可以达到1000多万,比卖片子还是要赚得多些的。

    另外一项比较难以量化估计的收益,是冯见雄身边一些朋友的人脉、名声增长。主要是跟他私交颇为不错的丁理慧、马和纱,都因为这次的出镜,得到了不少新的在传媒界发展下去的机会。

    丁理慧自然是靠实力折服观众与合作者的,她的声优功底,经此一次,靠着演绎“舌尖体”旁白的火爆,俨然成了国内新一代女性声优中的一颗新星。

    虽然丁理慧更想发挥自己的编导才华,但多少也能借着这种“曲线资源”得到更多机会。

    马和纱的实力就差远了,完全只是靠逆天的颜值被人追捧、一时之间上了度娘家的热搜。何况严格来说她在片中只是一个“被采访素材”,也不需要“演技”,所以走偶像派路线也没什么错。

    距离第一集播放,仅仅过去三周,“古迪丽娜”和“丁理慧”这两个名字,在度娘家的热搜指数始终都保持在每天十万,而当初刚刚出镜后的前三四天,更是有四五十万之多。

    许多看官或许对度娘搜索指数的解读有些陌生,觉得每天十万次没什么。

    但实际上,这个数据已经是大多数一线明星、或者著名产业界人士,在没发生什么新闻的时候,能够维持住的良好搜索量了。(过几年还会更低,因为度娘的搜索会被大量瓜分,而08年国内的360、搜狗这些搜索还很弱。)

    举个例子:2015年以后,搜“马云”、“鹿含”、“迪丽热吧”这些词,每天也就10万光景。只有发生大事儿或者新闻的时候,相应的词会突然热上几十倍。

    比如迪丽热吧刚曝出新闻拍戏的时候被袭了个胸啦,可能当天就有80多万。或者双十一销售额创纪录那天啦,度娘上搜“马云”这个词的也会坡百万。又或者是鹿某宣布跟关某出柜那天,一下子能吸到400多万。

    没什么大事儿发生的时候,网民细水长流的搜索量本来就是很低的。

    等《舌尖》放完、相应的热潮过去,“丁理慧”、“古迪丽娜”这些名字的搜索度,也会自然而然跌到每天只有几千次的程度。

    因为走红,丁理慧和马和纱对冯见雄自然是很感激的。多次请他回金陵之后再聚一聚,好好犒赏他一下。不过冯见雄事情多,也就先一一婉拒了,暂时顾不到这一块。

    ……

    而要说冯见雄在《舌尖》这桩生意上,最重要的一项布局,无疑是利用《舌尖》的引战效应,为“妮可妮可弹幕视频网”拉注册用户数了。

    这是在资本市场上做高估值的大买***那些实打实赚利润的生意痛快多了。君不见那些互联网公司哪怕一分钱利润都没有,甚至年年赔本,只要运营数据好看,总是能给风投画大饼,动辄估值多少亿的。

    比如刘狗冬那种坑货,眼下就是个从公司生下来起就连续赔了N年,而且至少还要再赔七八年的家伙,但人家的市值就是不错,还能跟李囯庆在音像图书电商领域对着干几年呢。

    不过,眼下距离《舌尖》为妮可妮可所用,还差着一点火候。

    至少有两个关键条件还欠缺着。

    首先,便是《舌尖》目前理论上是央视独播的,妮可妮可视频网盗播的话,无疑属于侵权。

    虽然眼下的视频网站,无论优酷、土豆还是更差的酷6,都是盗版横行、然后用“第三方UP主上传资源、网站方并未直接参与盗版、只是疏于管理”这种借口进行法律规避。

    以目前国家的版权法律执行严格程度而言,这种规避多半是可以扛过去的。

    但是,既然执法机构有选择性执法的尺度,那就意味着这背后肯定是有潜规则的红线的。

    根据冯见雄的经验,“不盗电视台正在首播的电视剧”,就是其中一条红线。

    同理,还有“电影院刚刚上档期的新片,各大视频网站应该延后一周(或者别的定个合适的期限)再出现资源”。

    这种潜规则的红线,多半是圈子里各路大佬坐下来谈,斡旋出来的结果。如果有人不遵守,那就不仅是被侵权人和司法机关要找他们的麻烦,连同行也要群起而攻之——别人都遵守了等下档再上盗版资源,你却破坏规矩立刻上,流量和用户岂不是都被你抢走了?

    比如后世做过阿狸音乐董事的高大松,就自述当年在太合麦田时代,就代表过正版方和盗版圈子里的人谈判,开始他开价“新唱片开卖后半个月,盗版MP3资源不应当出现在网站上”。而对方的黑大佬和他讨价还价,最后杀到“开卖后十天不出现MP3资源”。

    然后后来执行的时候,还有一些小喽啰级别的网站想趁着盗版江湖的大佬们招安的机会,提前放出资源、抢夺大佬们的用户。结果还引发了大小盗版商之间的战斗,把破坏行规的人送进去了。

    游戏圈,当初在反盗和限制曰本黄游的问题上,也是一个道理——如果大家都盗,这是没事儿的。但如果游侠和游民星空接受招安条件了,这时鸟姐的3DH还想扯虎皮拉大旗趁机撬游侠和游民的用户。那对不起,只能是被同行、执法机构、苦主三方联合收拾,上“东方110”了。

    江湖的事情,就是这样,盗版或许不会出事,但盗版时候同时得罪三方的利益,那就肯定会出事。

    所以,冯见雄要想让妮可妮可盗,甚至是独家盗、既拉了用户和好处,又吃独食不让同行跟进。那么,他就需要让妮可妮可如今的CEO刘炎、也就是那个拿了他投资后又有点飘起来的家伙,多送几个胆子,让他胆儿更肥一些,更加无视行规、甚至藐视优酷的古老板。

    这个局,不好好设计设计,是布不好的。

    除了盗版问题,限制《舌尖》以及未来类似引战属性的片子为妮可妮可所用的第二个短板,便是弹幕技术——研发弹幕视频功能的技术任务,可是从07年就已经下达了,如今都快过去一年半了。

    眼下还差临门一脚,但毕竟还是没有实装。

    这并不算慢,因为目前地球上确实不存在“弹幕视频”,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这玩意儿也要09年才出现,冯见雄好歹已经靠高屋建瓴的一己之力,提前了大半年了。

    ……

    心里有了逼数,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之后,冯见雄就给手下的小姐姐下达了任务。

    他约了周天音谈一谈,然后过几天分别拜访一下刘炎、再接洽一下央视、以及要用到的律所。

    如前所述,冯见雄手下的商业咨询公司的业务,目前主要就是周天音在协助他打理。只是今年咨询公司没什么新的生意,所以周天音才得以放羊,此前也和冯见雄没什么交集。

    毕竟周天音学的是MBA,也是冯见雄身边女生里学历最高的,最懂工商管理。所以法律的咨询、官司冯见雄或许可以分别倚仗史妮可、虞美琴。但商务上的策划、咨询,就只有靠周天音帮衬了。

    眼下,终于又到了用到周天音的时候了。

    约完之后,冯见雄也顺便想起,十天前、自己刚回钱塘的时候,姐姐冯义姬还为了周天音被家人逼着和纨绔公子相亲的事儿,找自己发了些脾气、让自己出手。

    冯见雄答应过姐姐,了解一下情况。如果周天音真的有陷进火坑的危险,他出于朋友之义也会拉一把的。

    这个承诺做完之后,他貌似并没有任何行动。

    现在既然生意上有用到周天音的地方,不如趁机一并了解一下小姐姐的真实想法吧。

    冯见雄计议已定,便在电话里交代:“天音姐,后天你先陪我去见一趟刘炎,对,就是NICONICO家的CEO刘炎,那个拿了我投资的家伙。他最近有点儿飘啊,咱敲打敲打他。你顺便搜集一下他目前的盗版资源运作模式、所谓的‘第三方盗版UP主’们,主要是靠哪几个人在弄,给我调查一个名单。

    最后,NICONICO这边谈完,你跟我再去一下京城,或者电话会议也行,咱大度一点,白送牛部长几人份的‘免费律师函业务’好了。”

    “免费律师函?央视发的?发给谁呢?”电话里的周天音并没能立刻领会。

    “当然是发给那些不服的视频网站了。放心,那些我们真正希望对方不服的网站,是不会因为一封律师函就服的,他们只会继续自大作死,作到跟鸟姐、总监那对夫妻档一样,到局子里去吃牢饭的。”

第31章 默契

    当初买房子的时候,周家和冯家的别墅就是一块儿买的,在同一片别墅区。

    所以冯见雄或者冯义姬去周家找周天音,每次都很方便,直接走路就能串门。

    周家人本来就和冯义姬很熟,这两年连带着冯见雄也渐渐为周父周母视作子侄辈。

    要说周母慕容萍对冯见雄的感官,那还是很不错的,还偶尔能在电视上或者各大新闻门户的科技版上看到冯见雄的些许事迹。

    如果冯见雄眼下还是单身状态,以冯义姬和周天音素来的交情,周父周母对于冯见雄和周天音之间,自然是乐见其成,不至于有什么狗血的看不顺眼剧情。

    只可惜,一来冯见雄并不是单身。而且他当初找女朋友的时候,表露出来的倾向就是更喜欢找那些自己奋斗的企业界知性美女,而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二来,慕容萍如今自觉危机缠身,新空降来的上官家的公子哥儿,又听说了周天音的美貌和性情。两相作用之下,慕容萍才促使了女儿试着跟那些纨绔相亲。

    这样的大背景下,冯见雄再来找周天音加班加点,周家人便有些看法了。

    “妈,我出去了,今天有应酬,晚饭不回来了~”周天音听到门口的保时捷引擎声,也不等自己的手机响,就直接拎起包包出门了。

    那份默契,着实让慕容萍看在眼里,颇感担忧。

    慕容萍便劝道:“天音!你毕业也两三个月了!也该找份正式工作了。当初读研,没法全职,去小冯那里帮帮忙赚点外快,那是对的,毕竟朋友一场。但是这种帮忙哪能长久做,你要是一年两年不找正经活儿,小心以后正经用人单位不要你了!”

    周天音听了这话,心里是有几分不乐意的。不过她性子和顺,也不会和母亲正面硬怼,当下只是柔中带刚地反驳:

    “妈,我怎么不正经了。原先在小雄的咨询公司兼职,现在毕业了正好全职啊。都是光明正大的生意,无非是公司小了点么。

    你要说钱的话,人家更没亏待我了,读书的时候就出几万一个月,你问问我其他同一个导师的同学,谁兼职的时候有我赚得多?别说兼职了,就是他们现在毕业了正式找的工作,也没我兼职的时候多呢!”

    “嘿!你这孩子,我说的是钱的事儿么?”慕容萍对于女儿的抗辩,很是不以为意,“你看看你哪个公司,平时也没个正形,典型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虽然发得出钱,但谁不知道小冯是看在你爸和我的官位上,才这么长线投资养着你的。

    咱也不图钱,但是你刚毕业的人,最合适去招牌硬的大公司,业务稳定,能锻炼人。不至于在小公司东打杂西帮忙,学的东西很多用不上,人就荒废了。”

    “如果学的东西用不上,那说明是大学里开的课有问题,我还没见过小雄做的哪件事情,是不能解决实际问题的呢——好了妈,我没空跟你多说,走了。我穿这身衣服还行吧?”周天音闪避了母亲的攻击,直接就溜了。

    “行!比你相亲时候还漂亮!”慕容萍恨得牙痒痒,又担心女儿有更强的抵触逆反,只能作罢,“那你明天不会再有事儿了吧?明天小范他们可是有活动的!”

    她口中的小范,自然是市地税局新来的范局长的公子了。

    那位范局长来吴越省五年,不过此前却一直在外面的地级市做,并未来省会钱塘。今年3月份之后才来的钱塘,从外市的地税局局长平调到省会当地税局局长。一来,就雷厉风行干了不少好事,不过也让不少屁股不太干净的副局、处长如坐针毡。

    “应该不会耽误吧,小雄没说明天的安排。”周天音丝毫不顾母亲的顾虑,丢下最后一句话,就闪了。

    ……

    “上车,先去滨江。”冯见雄绅士地摁了一下,电控开了车门,示意周天音上车。一边又上下打量了小姐姐几眼,礼貌地赞美道,“不就是见个普通客户,怎么打扮得这么漂亮。”

    “漂亮么?难得你还会夸女同事漂亮啊。”周天音的脸颊微微泛起一些红晕,随后又不自觉地微微叹息怨念了一下,“我是最近习惯了,妈总是要我打扮了出门。”

    她说这话的时候,偷偷观察了一下冯见雄的反应。

    然而冯见雄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反应,他只是推了一下档位杆,然后下意识提醒了一句“安全带系好了吧?”就直接踩了油门。

    周天音神色便是一黯。

    前些日子,冯见雄闭关备考开始,她就一直没见过冯见雄,直到今天。

    冯见雄的那家商业资讯公司,每个月照例给她打钱,但是却没有业务需求。让她足足闲着白拿钱拿了小半年。

    周天音本以为冯见雄纵然有了女友,但哪怕是出于好奇,跟她重逢时也该有很多话题,可是对方看起来好像很淡定。

    周天音无奈,只能主动挑起话题:“我妈让我打扮,是为了让我相亲。那些都是长官家的孩子,偶尔一起聚个会什么的,又推不掉——喂,你怎么都不好奇我相亲的事情?”

    “那些男生合你的品味么?”冯见雄直来直去地关心了一句,“如果适合你的话,我当然会为你高兴的。我也觉得,都是官宦子弟的共同经历,应该价值观上更合你。”

    周天音惆怅地说:“范建他爹范局,是个……好官吧?不管能不能做事,算是清官。要不是看在他家门第清白,我早就连饭都不跟那些人吃了。不过我对他没啥感觉,有点眼高于顶了,关键还眼高手低。其他都只是他一起玩的朋友,认识一下而已。”

    寥寥几句话,周天音就把她母亲如今在官场上遇到的麻烦给概括了:能话事儿、决定对局里此前涉嫌内幕交易、和辖区内企业主勾结的事情彻查与否、彻查到何等力度的,就是范局长了。

    他家的公子名叫范建——这也是冯见雄第一次听到这人的名字。

    而看周天音的态度,首先可以看出她最近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上辈子,或许是没有女儿可卖,慕容萍也就把这些秘密一直保守着,没有告诉女儿。周天音或许也知道自家的钱稍微多得有些不正常,但人性总是习惯于倾向认为自己的家人都是好人的。至于买别墅的钱,多半会揣测为“我爸妈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眼界见识自然比正常人高明得多,所以他们投资眼光好”——

    就像《列子》上说的那个“疑邻窃斧”的故事。斧子丢了,人总是倾向于怀疑是邻居偷了,怎么看对方怎么像贼,而不会怀疑是自己儿子拿了。

    周天音从小相信父母都是好官,也幻想自己的另一半将来也是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这是她真心这么觉得的。

    现在看来,如果那个范建真的人品、才华、涵养都能满足周天音的要求的话,哪怕长得丑一些、家里穷一些,那周天音也是愿意为了解决家里的危局,试着跟对方拍拖一下的。

    只可惜,似乎那个范建的才华见识、气度修养,都不满足周天音的要求。

    所以妹子还在痛苦挣扎。

    冯见雄一边开车,一边设身处地地为周天音想了想,劝说道:

    “这种事情,不能勉强的。我作为朋友,只劝你两点:首先,如果对方是个心高气傲的,那你觉得对方不错或者不行,一定要尽快说清楚。否则,对方要是觉得你是吊着他当备胎、甚至骑驴找马,他一定会觉得受到了羞辱。到时候本来没什么的事儿,说不定反而成仇了。

    其次,我一直觉得你是希望有个能‘为民请命’的男朋友的。如果你能找到真的符合这种三观的男生,我会为你高兴。有时候,我其实也挺羡慕那些真的做官为公的人的,只可惜,我一直无法想象这种靠道德解决问题的存在。谁让我是个道德虚无主义者呢。”

    他说这番话,也隐含了一个意思:他对周天音并没有什么看不上的,之所以没有追周天音,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周天音喜欢的类型、满足不了周天音对另一半的追求。

    周天音虽然不能完全GET到冯见雄的意思,却也能猜到八九不离十了。

    她有一种莫名的触动:我难道真的是那种官迷么?为什么小雄看上去那么了解我,比谁都清楚我的择偶观。但是他又那么霸道、几乎是不亲身实践,就铁口直断?

    如果我表现出来并不是‘喜欢为民请命的男生’,当初他是不是会选择我而不是田海茉呢?

    “不想这些了,今天可是拿人工资为人办事儿!先把和刘炎的谈判搞下来再说吧。”周天音强行把脑中的杂念驱赶出去。

    冯见雄的保时捷,已经在滨江动漫产业园地某个写字楼底下停了。NICONICO视频网的公司驻地,眼下便是已经鸟枪换炮来了这里。

第32章 图穷匕见

    “刘总,今天可以上线弹幕功能了吧?前天跟你确认的时候,你说没问题了。”

    NICONICO视频网,刘炎的私人会客室里,周天音开门见山道明了今天的来意。

    冯见雄前天就让她跟进CHECK过,技术上的BUG早就内测解决掉了,只差一些压力磨合。

    面对投资人的质询,CEO刘炎的态度看起来很淡定:

    “放心,今天早上刚刚改版上线了——我们设置了一个切换控件,先检测用户电脑的浏览器版本、FLASH插件版本和性能,然后默认在某个级别以上的高配用户那里,优先推弹幕版。

    但客户还是可以点击播放窗口侧边的‘恢复到旧版播放器’来屏蔽掉弹幕功能——这点希望你们理解,任何新功能,在实际场测的时候,兼容性是最关键的。要考虑到用户的接受度,循序渐进。这个技术方案还是席明提出的,我觉得很稳健。”

    刘炎说到的这条处理方式,其实也是后来各大网络视频供应商们约定俗成的惯用升级步骤了。

    比如即使到了2017年,用户通过PC端的浏览器打开优酷网,也能在播放窗口左上角找到一条蓝色的竖排按钮:“切回旧版播放器”。

    这种在升级时保留“退回上一版”选择权的做法,可以充分减少因为用户习惯和用户兼容性带来的不适,最大限度防止因为用户的不适而导致流失。

    这一点,在互联网运营上是很重要的。因为很多应用性软件,就是要以人为本,一个操作是否舒服,很大程度上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用户习惯了,觉得好,那就是舒服——哪怕你强如微软,在当初WIN-XP升级到WIN-7时,无数人都觉得“桌面键从底部任务栏中的三颗小按钮之一,切换到屏幕最右下角”是不方便的,花了好久才适应过来。

    微软的人机界面工程师,固然是可以言之凿凿给出改版理由:“把桌面键放到屏幕最右下角,是因为以前摁桌面键还要对鼠标摁得准不准。而现在可以只要无脑大尺度往右下方狠狠一拉鼠标、然后看都不看直接点击。所以改版后用户回到桌面的速度可以比WIN-XP时快一到两秒、是优化了用户体验的。”

    然而,Who-care?

    用户习惯,就是最大。

    以微软的强势,后来自以为“我都免费让你们从WIN-7升级到WIN-10了,甚至你们的WIN-7当初是盗版来的,一分钱没给我微软上供过,我还是豪爽地施舍给你们免费升到WIN-10”。

    可最后的结果,还不是被华夏市场顽固的“用户习惯”给活生生扇脸了——免费白送一年半的升级WIN-10窗口期,可是到期之后,WIN7用户量仍然比WIN-10高出一大半。

    谁让你不给用户留下一个足够简洁的“觉得WIN-10不好,就快速退回WIN-7”的尊重和选择呢?谁让你非要高傲自大地觉得“新的就是好的”呢?

    所以,以冯见雄两世为人的经验,尤其是后世亲眼目睹过微软这种强势存在在华夏都扑街的经历,让他深深知道:

    搞互联网上的体验创新,第一重要的就是尊重用户选择权——哪怕你尊重的只是“用户的固步自封”。

    用户是最大的,他有权选择固步自封。你也要让他明显感受到你对他固步自封的尊重,这样用户才能留得住。

    冯见雄能认识到这一点,是应该的。

    但眼下公司里的其他人,也能认识到这一点,就很值得重视了。

    “席明这个CTO,做产品的思路还是一贯很稳健的么。早就觉得这个技术宅是个可造之材。将来如果真要把刘炎弄走,他手下的实干之才还是要好好笼络住的。”冯见雄内心如是思忖,把技术团队的几个骨干划入了必须拉拢的名单。

    即使刘炎滚蛋了,公司的和谐平稳权力过渡,依然是最重要的嘛。

    ……

    冯见雄、周天音,和刘炎聊了一会儿关于弹幕视频功能上线的细节。

    期间,也让CTO席明过来介绍了一些相关的技术思考,冯见雄本人也亲自拿了台公司提供的电脑,亲自体验了一下如今的弹幕功能。

    NICONICO的弹幕功能,和后世的相比还有一定的区别,既没有按照会员特权等级分出不同的字体、颜色,而且在用户回滚播放进度条的时候,还容易出现时间轴错乱。

    但这些都是细节问题,冯见雄知道只要给点时间,很快就能调整好。

    相比于技术问题,他感觉更加明显的,是刘炎对于他这个投资人“干涉公司运营”的反感。

    刘炎这厮,果然还是那种指望“拿了别人钱,还完全不允许别人指手画脚”的强势创始人。

    “冯先生,该考察的,你也考察了。我们说过技术上可以做到的事情,都如期、保质保量做到了。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这些功能什么时机推出、怎么差异化运营,那都是管理层的事务。我们有最专业的团队,希望你能够按照投资协议、充分信任我们。”

    考察谈话最后,刘炎便是这么桀骜不驯、貌恭神离地把冯见雄怼回去的。

    确实,按照当初他允许冯见雄入股的投资协议,写明了冯见雄就是不许干涉公司管理的。

    只要创始人管理团队没有关联交易、没有损害投资人利益。具体经营决策,不得干涉。

    而NICONICO视频网至今没有任何收费业务,同时也不需要找第三方流量主打广告,所以几乎是没有任何可能出现关联交易的现金流。

    冯见雄想抓刘炎“中饱私囊”的把柄,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种把柄根本不存在——提供数据中心服务的服务器托管公司,或者包宽带的电信运营商,总不会给刘炎回扣吧?

    “就让你再猖狂一会儿。既然你这么给脸不要脸,咱对付你也没什么心理压力了。”冯见雄表面上继续退让,内心却是森然。

    连跟他一起来的周天音,本来对于这种“门口的野蛮人赶走创始人”的戏码,是比较反感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就像万科案里,野蛮人姚赶走王石,对于非金融界人士而言,十有八和谐九是感情上倾向于支持王石的。

    这跟是否圣母或者心狠手辣没关系,纯粹只是因为大部分做实事的人潜意识里都会本能鄙夷犹太金融狗。

    但是现在,看到刘炎这种仗着投资协议跋扈的姿态,周天音感情上也渐渐倾向于赞同冯见雄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公事公办”地干掉刘炎了。

    “我当然会信任你们,具体的经营,我依然会保证不予干涉。”冯见雄故作退让了一步,以便放松刘炎的心里警惕,

    “不过,我也是为了全体股东的利益,希望你对于‘未来如何利用弹幕视频这个独创新技术、在窗口期内尽量实现对优酷、土豆的弯道逼近’,给出一个中远期的解释。毕竟,所有股东都不希望看到公司明明有一手好牌,却没有抓住机会被白白打烂了,对吧。”

    冯见雄的措辞非常谨慎,只说让刘炎阐明,没说一定要刘炎怎么做。

    不管在全世界哪个公司,这都是投资人的天然权利——我都不干涉你怎么经营了,只是让你提前知会我一声你准备怎么干,不过分吧?

    刘炎再希望“将能而君不御之”,也不能拒绝这个要求。

    刘炎便耐着性子、公事公办地解释:

    “我们目前的计划,是充分利用一些比较容易激起用户讨论、带节奏引战的视频节目。最好还是优酷、土豆这些大网站限于政策不敢盗版的资源,这样我们就可以做到独家,或者至少网上其他供应商规模比我们更小、质量比我们更差。这样,我们就能利用优酷、土豆还未推出弹幕功能的时间差,扳回一部分的用户。”

    “有点慢吧,我对最终能实现的效果存疑。”冯见雄委婉地指出,“首先你的方案太笼统,其次,你只是着眼于提升浏览用户数,并没有深化怎么利用带节奏和社会讨论逼着用户注册会员——

    你就没考虑过付费会员、以及会员特权等级制问题么?比如付费会员可以屏蔽注册时间晚于某一时间的非付费会员的弹幕,而非付费会员不许屏蔽会员弹幕?把人分出三六九等的VIP等级,才能更好地促使人们因为优越感而花钱、宣传、有归属感。连QQ卖钻都能想到利用人的攀比心,难道你不觉得我们可以做得更好?”

    然而,这个建议自然是等来了刘炎的断然拒绝:“不行!卖会员和分三六九等,是不利于我们大量推广的。现在我们的用户基本面还只有优酷的二十分之一!”

    冯见雄毫不客气地指出刘炎思考的缺陷:“那么,你怎么解释‘窗口期不足’的问题?如果你直接大力发展与拓展低黏性用户基本面,而不是深耕高级、优质会员。那么网站的成长性数据,会很快被ALEXA等第三方流量数据评估机构注意到,也就会被竞争对手注意到。

    以优酷的技术实力,如果他注意到了你的威胁,充分重视了你提出的新技术,那么你只有一年的窗口期。而你这么干,一年里别说超上优酷,就是做到优酷的三分之一都不可能。”

    刘炎毫不客气地说:“我们可以利用新技术带来的成长性趋势,给其他外部投资人画大饼,让他们短时间内给公司高估值、并且砸入大笔资金,烧钱推广网站。只要我们舍得稀释股份,是有可能在一年内爆发式增长的。”

    呵呵。

    冯见雄当初预言的“创始人和早期投资人的矛盾”,俨然已经出现了。

    没有一个创始人,是不希望先来的投资人,和未来有可能来的投资人之间,狗咬狗血淋淋竞争的。

    因为也只有这样,创始人才能要到最高的价钱么。

第33章 含沙射人影,至死人不疑

    “那个刘炎也欺人太甚了!他有什么本事?不就是号称有点‘二次元小众社区情怀’,是公司的创始人、然后了解早期用户的痛点、再就是日常运营本事还不错么?要是光靠他,公司能有进一步的发展?

    居然拿了投资人的钱之后还这么明目张胆想靠披露公司数据前景、挑起新投资人和老投资人之间的竞价。这种人也太不会做人了!”

    离开刘炎的办公室时,还没等冯见雄开口,周天音就主动先吐槽开了。

    妹子心里原本最后的一丝不忍,也彻底烟消云散。

    作为冯见雄在商业咨询公司业务上的左膀右臂,又是MBA出身,周天音这两年对于“投资人如何监控创始人和管理团队、维持早期资金风险”这一方面,俨然有了很大的进步。

    她本来就是浙大的高材生,缺的只是实践锻炼的机会。有了冯见雄给她提供的展示舞台,用不了多久她就是风控领域的一名合格干将。

    面对周天音的吐槽,本来一直处于进攻姿态的冯见雄,却是难得好整以暇地淡泊起来。

    他一边把车发动起来,一边谦虚地说:

    “也别这么说,至少让我从0到1创建一个可以运营上轨道的新视频网站,我忙不过来,具体工作也不了解——我的本事,只是在网站已经渡过最危险脆弱的早期阶段后,帮网站在运营扩张上推一把。我做的是从1到N的生意,自然要灵活让那些能从0到1的人为我所用。”

    硅谷风投大佬彼得蒂尔就有一本名著叫《从0到1》。

    没错,就是那个说“人类需要的是会飞的汽车,但现在的风投只会催生出140个字符”的家伙。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创业能力,一种是从0到1,一种是从1到N。冯见雄本人只是一个远见卓识的咨询师,是一个做“乘法”的。他知道自己的短板,所以在第一步,自然需要一个“加法型人才”充分为他所用。

    直到那个1已经被攒出来、后面可以交给乘法师为止。

    别说刘炎了,哪怕是田海茉,在和冯见雄合作的过程中,角色也是一样一样的——冯见雄可以知道如何帮助一个电商大佬打造轻奢快消品爆款品牌,但是他不会亲自下场事无巨细掌握早期工作的方方面面。

    那些事情,必须有一个田海茉来做,才能落到实处。

    两个案例中主要的区别,无非是刘炎桀骜不驯。

    而田海茉虽然有女强人气场,但在冯见雄面前却足够柔顺,委身于他。

    ……

    周天音看着口出谦逊之言的冯见雄,微微觉得有些陌生。

    她向来觉得冯见雄是很张扬的,没想到也有这种虚怀若谷的一面。

    或许,只是一种内敛的无形装逼?

    她眼神忽闪了一下,真心倾慕地商业互吹道:“坐而论道,谓之三公;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丙吉忧牛喘而不问横道死人,陈平不知钱谷之数而曰‘自有主者’。做大事的人,本来就是术业有专攻,不可能面面俱到的。

    诸葛亮‘军中杖二十以上皆亲阅’,还不是活活累死了,兴复汉室照样也没成功,还不如陈平的‘自有主者’呢。”

    “行了,自己人,还商业互吹个毛线。”冯见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制止了妹子的恭维。

    周天音也恰到好处地打住,虚心地问:“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今天的会谈,貌似我们什么都没得到啊。”

    “上帝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之疯狂。”冯见雄拽了一句文,“今天也绝对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最大的收获,就是让刘炎更加狂妄、冒进,而且他还自以为这些冒进的想法,是他自己得出来的,而不是我反过来潜移默化植入到他脑子里的。”

    这句话引起了周天音的深思,她花了好久,才回过些味儿来:

    “你是说……你利用‘如果他不能尽快利用弹幕功能拉够足够多的流量增长,那么他就不但没法在一年之内实现尽量追赶优酷的计划、也不能让目前还未进场的潜在投资人给他足够高的估值并增资’。

    来倒逼着刘炎采取‘一切能够让弹幕功能尽快发挥作用’的激进手段?包括‘大肆盗版优酷、土豆等大网站都不敢盗的资源、以及其他相应大网站也不敢做的事情’?”

    “聪明,你现在能反应过来,已经算不错了。”冯见雄傲然得意了一句,“明面上看,今天我和他说的一切,是为了显得‘我作为A轮投资人,希望你慢慢来、稳健一点,别忙着对外披露数据’。这样,我的股份就不会被后来的增资投资人稀释、也不必为了维持不稀释,而在估值高位巨额追资。

    而刘炎看到我‘怕’的是这一点之后,自然会有逆反心理,然后无所不用其极地铤而走险,以便捞到更好的价码。”

    冯见雄的所作所为,就跟《盗梦空间》里的盗梦大师一般,利用人性中潜意识的揣测,引爆对方的阴暗面,然后成功植入一个IDEA。

    世上最难也最成功的事情,就是在别人的脑海里植入一个意念。正如《盗梦空间》里小李子柯布说的那样,一旦植入成功,无论当事人怎么不想,这个意念都会以比世界上最可怕的病毒还顽强的速度增殖。

    正如你告诉一个人“不要想象大象”后,对方的脑子里肯定会不受控制地想到大象。

    小李子柯布能够在第一层梦里告诉宿主‘你被人绑架了’,在梦中梦里再告诉对方‘下手的是你爹的好哥们儿,他们不信任你’,再在梦中梦中梦里告诉对方‘你爹希望你有自己的成功轨迹、而不是重走他的老路’。

    经过这样深层潜意识的层层反转,连“让儿子肢解自己老子毕生打造的商业帝国”这种念头,都能成功植入。

    冯见雄今日的所作所为,即便没有那么深入,却也足够被称为盗梦大师或者“意念植入大师”了。

    刘炎至今都不知道,冯见雄虽然名义上没有干涉过NICONICO的经营,但其实每次刘炎自己因为逆反而‘自发想到的妙计’,其实都一步步堕入了冯见雄的诡计彀中。

    周天音作为全程的旁观者,想明白这一切之后,也有一股不寒而栗。

    坐在她左边驾驶座上的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果然不愧是阴冠天下,智绝人寰。

    周天音不无忧虑地劝说:“那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在法律上搜集刘炎非法经营的证据?我记得当初的投资协议里面有写过,‘如果创始人和管理层团队有违法经营承担刑事责任、对公司形象造成伤害的,股东会有权弹劾罢免。且该罢免事项的表决中,非A类股对A类股的投票豁免权将无效’。

    可是,这样做会不会太明显、将来坏了你在投资圈里的名声,让其他创业者都提防着你?”

    对于摆平刘炎,周天音觉得是完全应该的。

    她如今的忧虑,只是在于设身处地地为冯见雄着想、怕他因此留下凶名,以后不能再假装人畜无害的样子扮猪吃虎了。

    冯见雄对此却不担心:“你的想法是对的,但是手段太直接了。这种事情,怎么能亲自下手呢,我有的是白手套——首先,今天下午咱先去费主任的天策律师事务所,要一些特定的格式委托授权书。”

    周天音一愣:“格式委托书?哪方面的?”

    冯见雄解释道:“就是把甲方雇主的名字先空白在那儿、具体内容则是‘委托天册律师事务所方面就本版权纠纷事宜、代表甲方出具交涉律师函’的委托书,然后乙方先签章了。”

    周天音琢磨了一下,已经明白了他要干什么,便接过话说道:“然后,你就是找几个苦主出面了?比如央视?”

    冯见雄得意地说:“没错,然后明天我们亲自飞一趟京城,当天去当天回,跟牛部长聊聊——虽然《舌尖》是我投资拍的,但是第一年的独播权可是卖给央视了。要是被人侵权盗播、尤其是在央视那边档期都还没结束的时候就悍然盗播,损失最大的苦主可是央视!

    到时候,我就给牛部长留个人情:只要央视想出头,那么他们委托天册律师事务所出律师函警告、乃至将来起诉的费用,我帮央视出了。有人白送免费的法律服务上门、而且是作为‘版权销售的售后服务’,牛部长和陈导一定不会多疑的,说不定还会觉得‘是我冯见雄的售后服务态度好’呢。将来只会给我更多的合作机会。

    拿到了央视的委托书之后,咱就可以继续扯虎皮拉大旗,再找几个被刘炎侵犯了版权的苦主——这份活儿到时候你去做,名义么,就说是‘反正已经拉到一个原告了,想找一些可以并案起诉的共同原告,稍微分摊一点法律成本’。这样,就不用我来出面了。”

    周天音默默地想了想:真要是按照这个计划,到最后就算刘炎进了局子里,恐怕也不会知道是冯见雄把他送进去的了。

    真是含沙射人影,至死人不疑啊。

    她正在出神,冯见雄的保时捷已然开到了天册律师事务所写字楼下。

    冯见雄让周天音在车里等一会儿,他自己上楼,斡旋,没花多久功夫,就拿到了空白委托书。

    没办法,他至今还没有律师证,所以在这家事务所挂靠得久了。费主任对他很是信任,稍微一评估,知道这事儿对所里毫无风险,自然是从善如流与人方便了。

    “这么顺利?那要不我们今晚就先买票飞去京城住一夜吧?明天一早跟牛部长谈完就能回来?大周末的,牛部长也不知道有没有空。”周天音见一切这么顺利,便主动提议加快行程。

    她还怕母亲明天周日晚上给她约的那个饭局,来不及赶回钱塘呢。

    “也行。”冯见雄无有不可。

第34章 步步为营

    一日之后,冯见雄和周天音再次风尘仆仆地从京城飞回钱塘。

    他们在京城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求见到了牛部长,把“提供优质售后服务”的来意给说了。

    牛部长自然是对于这种全套服务很是满意,觉得冯见雄这小子果然对央视系有足够的尊重。

    站在他的角度,有人提供免费法律服务,肯定是好事儿。

    只可惜央视家大业大、任何涉及到对外法务的事情,都要走流程审批,免得被人扯虎皮拉大旗。

    所以,牛部长当时自然也没办法立刻拍板,只是让冯见雄留下一个密码箱,把空白委托书丢里面。然后他再让手下人慢慢走内部流程、等流程过了可以签章的时候,冯见雄再把密码告诉他,他把协议签了之后快递给他。

    按说既然没法直接签约,其实冯见雄靠电话会议沟通、跟牛部长商量也行。

    但冯见雄之所以坚持飞一趟京城往返,图的就是不留下任何电子证据,免得将来被警方从移动公司调取到任何数据。

    作为一个未来的大律师,他深谙有些话只要出吾之口入君之耳就行了。

    周天音虽然没有冯见雄那么高的警觉,也不能完全理解对方的具体做事方式,但这不妨碍她因为欣赏冯见雄的智商和才华,而默默跟着对方的步骤无条件鞍前马后帮衬。

    经过这些日子的磨合,周天音已然形成了“小雄做的一切肯定都自有其道理”的心灵默契,她也很享受这种仓促到处双飞办事儿的节奏。

    在京城回钱塘的航班起飞前,冯见雄在京城机场候机楼里,就琢磨开了下一步的行动。然后他想起一个人,就给自己曾经的室友徐明打了个电话。

    徐明这个渣宅自然是没有办法提前毕业的,所以眼下他已经从冯见雄的同学变成了冯见雄的“学弟”(其他同学也都成了学弟学妹,包括史妮可)

    而且以徐明的学力,冯见雄估摸着这厮大四毕业后,也是没法一把就考过司法考试的,他读书太不上心了。

    不过渣宅也有渣宅的好处——因为是最早期入坑日系生肉黄油攻略解说、生肉番剧熟化兼吐槽、还最早入坑鬼畜界的大佬,加上认识冯见雄,所以徐明如今已经是N站粉丝数排行前10的UP主了。

    属于那种每天有无数新人膜拜递茶的大佬。

    徐明对于N站上那些“网站不知情的第三方盗版资源上传UP主”们,那都是很熟的——就像同期的“中原五白”,对某点的白金写手们都很熟,一个道理。

    N站上,CEO刘炎平时靠哪几个UP主转嫁版权法律风险、借谁的皮子上传违规非法的火片番剧,有哪些幕后PY交易,徐明都是心下了然的。

    有些时候,反而是冯见雄这个投资人要避嫌,不能跟那些当红UP主有太多交集——毕竟谁知道那些UP主们参加公司年会、或者管理层活动交流的时候,会不会漏出那么一些蛛丝马迹?

    打个比方好了,当初某点中文网要还是在做传奇的盛达网络手下时,若是CEO听说某个白金写手越级和陈天乔陈董走得很近,能不犯忌讳么?(假如,只是假如,这种人并不存在。)

    “你找平时负责上传违规番剧的白手套?这样的人也不止一个啊,公司也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不过也不会太多,每个大的内容领域,分三四个受控的UP主吧,都至少是10万关注粉丝数以上的。”

    “我?刘炎去年就知道我认识你的,所以那些事情很少托我做,我只是知道谁在做。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一个在你们钱塘本地的,需要的话你约来见一见好了。”

    徐明作为冯见雄的马仔,忠诚度还是很够的,几句话就把冯见雄要的信息彻底和盘托出了。

    他给了一个ID叫“咬人汪”、真名叫董菲菲的番剧区UP主大V的联系方式,据说就是钱塘本地人。

    冯见雄存了号码,打算下一步时机成熟的时候去见一见。

    ……

    航班在钱塘机场降落,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飞机是午后从京城起飞的。

    周天音一脸憔悴,显然也被两天双飞往返的行程搞得有些狼狈。毕竟她不是去旅游的,其间还要帮冯见雄处理很多商务细节工作,神思总是紧绷着,难得有一刻松弛。

    冯见雄的保时捷就在机场的停车场停了一天,取了车后,见周天音有些累的样子,便示意直接送她回家。

    当然,冯见雄自己也能顺便回家——周家和冯家的别墅,本来就是买在西溪湿地同一片别墅区的么。

    然而,周天音却制止了他:“别,我晚上有饭局,来不及就不回家了。你送我到万象城吧。如果你要回家的话,过江后把我放下我打个车去就好。”

    冯见雄一愣,这才想起今晚周天音还有类似于相亲饭局的活动。

    怪不得昨天下午她急着提议当天就飞去京城的,图的就是早点办完事早点回来。

    不然的话,要是今天早上再飞去京城、跟牛部长的谈判肯定得约在下午了,至少也是上午10点半以后。那样再跟牛部长吃个饭应酬一下,肯定只能坐晚班飞机回钱塘,就误了事儿了。

    “都怪我,周末还带你出去商务谈判,差点忘了你有约了。”冯见雄尴尬地笑笑,在脑海中脑补了一下地图,便说,“那我走机场高速、到青春隧道过江,过了江之后你再打个车去饭局的地方吧。直接送你到地方,万一被人看见还误会呢。”

    周天音本来有些不好意思,冯见雄那么为她着想,她还是很感激的。但又不好辜负冯见雄的好意,也就从了。

    钱塘市政府这两年在着重开发江滨北岸的钱江新城板块,把市政府都搬迁到了这儿,还大力搞配套建设。

    虽然如今周边多半还是鬼城、房子在08年高位的时候卖到三四万一平米,可是并没有什么人入住,在这儿买房的人,刚需比例可谓是一成都不到。

    也就是政府背景的公务员喜欢买了并且住在这里。

    今晚要请周天音和其他人吃饭的范建范公子,就因为老爹新任地税局长、在钱江新城买了房子,所以喜欢在这一带请朋友开PARTY。

    这也是钱塘官门子弟这两年的习惯——图的就是一请客,就让人意识到你是官宦红阀之后。

    而冯见雄从萧山的机场回城,过了钱塘江本来就是会路过新城的。他走的过江隧道在北岸的出口,离万象城的MALL只有仅仅三四百米的距离。

    这么近的距离,依然要周天音另外打个车到地方,显然是为了避嫌。

    冯见雄之所以选择走过江隧道,主要是为了防堵。

    钱塘江不过一两公里宽,市内过江的大桥足足有十几座——以如今国内的基建水平,哪怕是金陵那种地方,在长江上盖的过江大桥都有两三座了,何况钱塘江这种小水沟级别的呢。

    但是冯见雄作为一个老钱塘,对路况经验还是很丰富的,知道这座城市有大量的短途游人流。

    不仅有外地人来,还有钱塘本地人去外地的乌镇、周庄度周末;或者是码农打工族们周末短途回家探亲小住。

    每到周日傍晚的回城晚高峰,那么多座过江大桥都容易堵。而只有隧道因为全程摄像头监控、不许中途掉头、不许变道,路况会好一些。(全球监控巨头海康威视就在钱塘,过江隧道的监控还是当年的城市天眼形象政绩工程。)

    地球人都知道,国人的堵车问题,至少一小半是因为无素质变道加塞导致的。

    “马上就到了,你不晚吧。”车子开进隧道,所有车都是匀速排队地前行,冯见雄也轻松了些,要是他的车子再先进一些,他恨不得开了定速巡航,然后把油门都松开。

    周天音看了看表,婉然笑道:“才五点多呢,不急,约好的是6点。出了隧道口,就算打不到车,走过去也才三四百米。”

    冯见雄继续往前开,不一会儿就过了大半条江的宽度。然而,前面几乎是数秒之内,就出现了一大片刹车尾灯。

    “怎么搞的?”冯见雄踩了刹车,等了一两分钟都没动静,只能把车挂回P档,熄了火拉上手刹。

    前面的车也陆陆续续有司机下来,互相观望打探,不过两分钟就都闹明白了——隧道口上去的地方,有车并道撞了,人没事儿,不过侧门都撞得稀烂,等警察和拖车呢。

    隧道这种地方,又没得空间腾挪,只能等了。

    车里的交通之声广播,也很快播报了这个消息,隧道在江南岸的入口,也被紧急封了,免得越堵越长,把准备过江的车都引流到附近的三座跨江大桥去。

    “日啊,为了不堵车才走的隧道,真特么晦气。”冯见雄郁闷地吐槽了一句。

    其他司机也是骂声一片,虽然隧道里两侧是有人行道,可以让人紧急的时候走路离开的。但大伙儿总不能把车丢在这儿。

    冯见雄看了看表,想了想,劝道:“要不你走路上去吧,我是不能弃车的,你反正都快到了。”

    周天音出于礼数考虑,觉得有点不太好,想了想,答道:“还半个多小时呢!再说这才几百米路,你一个人窝着也无聊,我陪你聊聊天呗。真要是到了5点50还不通车,我再走过去也绰绰有余。”

    冯见雄知道妹子说的也有道理,就没有再劝:“你要等,那就等吧,咱出去透透气。”

    隧道里,下车等待的司机渐渐多了起来,还有人忍不住点起烟来,下车抽烟。

第35章 不要逼我

    周天音跟冯见雄在车里聊了十几分钟,眼看着距离PARTY还有20多分钟,走过去倒也来得及。

    不过她的手机却是响了。

    “先接电话吧,说不定其他人都提前到了。那样的话你立刻下车走过去吧。”冯见雄善意地提醒,然后就闭了嘴,礼貌地让妹子接电话。

    周天音对他甜甜一笑,眼神中有感激和会心,也不需要废话,摁下了接听键。

    电话时范建打来的。

    一接通,周天音就听到一个有点急促的声音传来:“小周你到了么?”

    周天音敛容正色答道:“没呢,不是说好了6点开么。”

    冯见雄从来没听过周天音用这么职业、严谨的语气给人打电话,一时觉得有些怪异。

    在他印象里,周天音的声音始终是很软糯温柔的,偶尔也会稍稍卖个萌什么的。

    不过,这种反差也是很正常的吧——比如,要是某个男人用一个陌生手机的号码,给自己的老婆打一个电话,然后接通后不出声、等女方先开口。那么多半也会被自己老婆第一反应的声音给吓一跳,还以为打开了某个制服AVI的文件。

    因为年轻女人在跟自己老公说话的时候,会自然而然用上一种比较卖萌的语气。

    这是不需要经过大脑的。

    男人听惯之后,再听同一个女人和其他陌生人打电话的声音,就会不习惯了。

    今生今世,周天音当然还跟冯见雄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冯见雄依然只熟悉周天音跟自己男人说话时的语气。

    “我可能要晚点到,你们其他人都到齐了的话,先开始吧——你到哪儿了?”电话另一头,范建无奈地说。

    周天音似乎并没有因为对方也迟到而生气:“这样啊,那我也不急了。我也打车堵在路上呢。”

    又聊了几句,周天音挂断电话,对冯见雄耸耸肩:“看来,我们就是多聊会儿都没关系了,他们也没到。”

    “也没到?那个范建很大牌么?跟女生开PARTY也习惯晚来?”冯见雄狐疑地问。

    以他的经验,就算是纨绔子弟,在女人面前迟到也是不太常见的。

    周天音想了想:“倒也不是,他在女生面前还是挺绅士的,可能也是撞上返程高峰堵了吧。”

    冯见雄略一思忖,劝道:“那你还是赶快走吧,可别也是意外堵在这条隧道里了。”

    周天音转念觉得也对,跟冯见雄告辞,便开门下了车。

    ……

    范建在自己的奥迪A4里百无聊赖地抽着烟。

    他被堵在隧道里了,很晦气,开进隧道的时候,前面看着还好好的,都没什么车,开到江心的时候不知怎么看到全是刹车尾灯。

    奥迪A4并不算奥迪系列里多贵的豪车,也就是50万以下的中端车。不过作为红三代官宦子弟,范建一直觉得自己就该开奥迪,那种弥散在空气中的官车贵气、历史积淀。

    抽了一会儿,他觉得气闷,就打了个电话,还下来走走。

    他是个爱车之人,只是为了世家的品味,所以只开奥迪,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喜欢其他豪车,也不代表他买不起。

    就像任何穿西装的人,灵魂可能是喜欢那些更加自由潇洒的酷炫品味的。就算自己不穿,也不妨碍他们围观自己被压抑的品味。

    隧道里前面长长的车队,都是些黑不溜秋的代步工具,偶尔有一辆好车,才配让范公子驻足观望一会儿。

    “嘿,保时捷的Turbo-S?还真有人花这种冤枉钱?莫非也是个发烧友?”看到一辆亮蓝色的保时捷出现在前面时,范建嘴角露出了一丝同道中人的笑容,“开这种车,也就跟顶着个大众的标儿、却非要花200来万买辉腾差不多了。花了钱,屌丝们还看不懂。”

    他脑海中想到的辉腾,是德国大众旗下一款豪车。也要卖200多万,但因为外部造型不出彩,只是大了一圈,所以经常被不懂车的屌丝们错认为“高配版的帕萨特”。

    保时捷的Turbo-S倒没这么冤。不过那些只靠《极品飞车》了解保时捷的屌丝们,依然很容易把它错认成基本款的911——也就是把200万的车错认成100万的。相比于辉腾那种“260万被屌丝错认成十几万”可好多了。

    换言之,买这车的人,应该是有品位、只为了自己喜欢。

    而不是那种“为了在穷人面前装逼”的——穷人看不懂这个逼。

    范建远远地徘徊端详着那辆车,正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突然,那辆车的副驾驶门开了,下来一个高挑绰约的美女。

    那是一个至少裸高就有1米7的女生,一双大长腿纤秀挺拔,腿型非常笔直。

    腰若流纨素,背后可见胸。

    及腰长发略微染得有点酒红色,却丝毫都没有染发带来的干枯,质感依然是如雾似瀑。

    最要命的是,已经有这么绝美的大白腿了,那妹子居然还要穿高跟鞋——虽然只是7公分的细跟鞋。

    如果不是1米8几的男生,还真是一点都HOLD不住。

    范建沉醉了一会儿,暗忖这个女生应该是他今年现实生活中见过的妹子里面,姿色第一的了。

    他很想绕过去看看妹子正面的容貌,却猝不及防看到妹子优雅地转身,对着车里的人言笑晏晏地告辞。

    范建定睛一看:“吓?这不是前阵子刚认识的周天音么?!不对,我也见过周天音两三次了,怎么从来没看过她穿高跟鞋和化妆?她倒是挺礼貌的,可从来没这么精心打扮过啊!”

    范建内心升起一丝微微的不快。

    他倒不至于立刻想到“女为悦己者容”这一层上,只是一种纯粹言说不明的不快。

    虽然他自己已经有好几个女朋友了。不过他从来不觉得跟他交往的女生就能因此而不好好打扮了——他可是想过,如果周天音真能愿意接受,他也是可以把正妻的位置让给周天音插队的。

    当然,目前他在外面的女人,肯定是继续彩旗飘飘不能被干涉的。周家的平均官位比他范家低两三级呢,这种待遇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究竟是什么男人,能够让周天音这样发自内心地善意交流?

    怀着好奇,范建压抑住怒气,小步跑过去假装偶遇。

    “天音?好巧啊,我也堵在这一段。”范建佯笑着说,假装刚刚才看到周天音从车里出来的样子,略带嘲讽意味地说,“对了,你不是说打车来的么?现在的出租车这么豪华了?”

    周天音一惊,脸上顿时显出尴尬来。

    她是个很懂事的女生,虽然不想牺牲自己的终生幸福,可还是愿意尽其所能为家里分忧的。

    所以母亲让她跟其他长官的子女一起开PARTY交朋友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

    毕竟,女生嫁人只能嫁一个,投注不准也不一定能在政治联姻上帮到家里。

    可是,多交几个朋友,总是能有帮助的。

    如果可以跟其他纨绔官二代三代成为好朋友,他们的长辈在官场站队的时候,依然有可能掂量掂量、少下一点重手。

    因此,慕容萍交代的饭局,周天音是每个都去的。化妆也尽量化一点,让人看出她化过妆、以示尊重。

    但如果对方看不上她的姿色,只想跟她交个朋友,那就更好了——朋友的家长,一样是不该被挖黑材料打击的么。

    此时此刻,被人撞破她说了谎,那就麻烦了,万一被人当成是玩备胎的心机表,可是大大的得罪人。

    她的心思飞速转着,决定还是找个借口,有限承认。

    “范哥,我今天其实是出差去了京城,有生意上的事情。机场出来又堵,同事也顺路,搭个便车呗。我说的是‘搭车’,不是‘打车’。”

    “孤男寡女因为生意出差?果然是野路子的小公司,没派!”范建在内心先气愤了一下,却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戳穿妹子。

    他已经二十七八岁年纪,也读过野鸡的在职研究生,在父母安排下,在一家系统内的垄断国企,当个基层管理干部——这里所谓的垄断国企,其实就是一个软件公司,负责开发税务系统报税软件的。

    就是那种每个会计都认得的、最多只能在WIN-XP系统,甚至是WIN982000系统上运行的报税软件,还得插个跟移动硬盘差不多大的外设,起到类似于网银U盾的加密用途。

    这样的单位,让范建自然是完全没有市场竞争意识,骨子里也看不起那些低三下四在泥淖里刨食的民营企业家的。

    做生意的最荣耀境界,当然是哥卖什么,客户就只能买什么!

    兼容****意识?客户需求导向?不存在的!

    什么?你说你家的财务电脑用不了国家给的报税软件?

    那是你的错!

    你为什么不按国家要求买电脑,而要买花里胡哨的品牌和花里胡哨的配置?

    为什么不用32位WIN-XP-SP2版本的操作系统,而要用VISTA甚至WIN7?或者仅仅是不小心升到了SP3或者是64位?

    为什么不装经典的IE7浏览器,而要用狗比倒灶的遨游火狐360?

    出了问题,都是客户的错!这就叫公门狗的霸气!

    所以,范建虽然也是一个“互联网经济从业人员”。但绝对是面对任何一个同行时,都有资格高唱“我们不一样……一样……样……”

    竟然被一条民企狗给甩了脸子,这是一个红三代能忍的么?

第36章 神物自晦

    “老弟,怎么称呼?天音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了,认识一下呗。”范建一脸调侃地抽着两支烟,在烟盒上把玩敲打着,一副要给冯见雄递烟又不屑的样子。

    冯见雄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快30的老男人(相比于21的冯见雄算老男人)。

    对方稍稍有点油腻,能看到肚腩的凸起,个子1米75左右,国字脸,明显不如冯见雄帅。不过眼神、表情这些都很傲气。

    冯见雄不卑不亢地回答:“冯见雄——周姐的同事,我姐跟她是同学。”

    他一边说,一边礼貌地下了车,双手递过去一张自己的名片。

    当然,他今天带的名片,印的只是“见雄商务咨询公司”的台头。毕竟,他跟牛部长聊的生意,就是用这个壳子出面的。而且他眼下也还没拿到正式的律师证,其他某些身份也不好见光。

    范建只是单手接名片,扫了一眼上面的头衔,表情更加轻蔑了。

    “商务咨询公司?呵呵,就是卖嘴皮子骗口饭吃的吧。”范建虽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但是表情已经将他内心的嘲讽显露无疑。

    周天音看在眼里,神色有些不虞。

    她本来不是非常嫌丑的那种(也就是不属于颜控党女生),只要男人真有内涵,是她喜欢的那一型,也不是不能尝试接触拍拖。

    可是见了两三次之后,她一直对范建没什么感觉,主要就是因为她认为范建太傲气了,而且傲气得没道理。

    要是真恃才傲物,那也罢了,关键还没才呢!

    现在见范建有些看不起冯见雄的样子,周天音心里也是有气的。只是知道对方不好得罪,表面上还能维持住僵硬的笑容。

    范建却没注意到这些,继续进攻性地提议:“既然是天音的朋友,赏脸就一起认识一下呗——我们在万象城开PARTY,一起来吧。”

    今晚要是孤男寡女的约会,范建自然是不会傻到找电灯泡碍事儿的。

    但今晚并不是,所以范建也不怕有电灯泡的——场内已经有好几对男女一起了,都是圈内人。

    多个冯见雄,在他看来也就是多条看别人撒狗粮的单身狗而已,当不了电灯泡的。

    他潜意识里反而觉得可以通过这种聚会,“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让冯见雄开开眼,见识一下官阀子弟之间的社交是什么形态的,让他这条卖嘴皮子的基层民企狗自己自惭形秽。

    到时候,冯见雄自己认识到了他和周天音是两个阶级的存在、高攀不起,然后自己退出,岂不美哉?

    以冯见雄的智商,自然是可以猜出范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的。

    不过,冯见雄依然没有直接怼回去——他是非常替朋友着想的,他不能给周天音惹麻烦结仇。

    所以他想了想,决定用一招清者自清的手法避嫌。

    “PARTY?行啊,我是很乐意结交新朋友的。不过今天说好了回家的,突然晚归怕我女朋友有意见——范哥这么大气,总不介意再多请一个女生吧?我喊我女朋友一起。”

    冯见雄这两句话,自然而然就把周天音的嫌疑洗清了:哥跟天音姐真是生意繁忙出差,哥是另有女朋友的,而且坦坦荡荡,从来不怕她跟天音姐见面。

    范建上下一打量,暗忖这小子也是20来岁,长得倒是很……娘炮!有女朋友也不奇怪。

    说不定只是质量不如周天音好罢了。

    不过一会儿撒狗粮让对方自惭形秽的效率,恐怕要低一些了。

    “行啊,那你打电话吧。”范建没什么表情地吩咐。

    反正大伙儿堵在隧道里,没个20分钟交警和拖车也没法把堵口上的破车拖走。冯见雄就回车里拿了手机,给田海茉打了个电话,大致说了下情况。

    “天音姐几个普通朋友开扒,被我撞上了硬拉我一起,我怕他们误会、伤了天音姐的清白。要不你也来一下吧,顺便就当监视我咯。打车来就好,一会儿你别喝酒,你开车回去。”

    田海茉至今房子都没买,就住在公司——主要是冯见雄一直和他说,08年钱塘的房价在最高位,眼下全球金融危机不知道啥时候就深化了,到时候钱塘房价肯定有一波回调,所以让她晚点出手。

    田海茉是很相信冯见雄的判断的,所以尽管眼下已经有够钱了,依然愿意憋几个月。

    她听冯见雄的意思,钱塘的房价将来大趋势肯定还是暴涨的,但09年能有个筑底回调,10年也和09年差不多。但11年以后就是连续脱缰狂奔没边儿了。

    因为住在公司,田海茉自然是没有上下班时间之分的,几乎除了睡觉都能办公。

    接到冯见雄的电话后,她只是跟高穗果关照了一声,然后就打车出门了。

    “我女朋友大概会比我们还晚到半个多小时,一会儿通了,咱先进去吧。”冯见雄挂断电话,跟周天音交代了一句。

    ……

    20几分钟后,隧道里的车终于通了,冯见雄终于不用“弃车徒步”去会所了。

    临走的时候,他善意地主动劝周天音坐范建的车走完这最后的几百米,给范建留点面子。

    周天音没有拒绝,只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冯见雄停好车,跟着他们一起上去。那是万象城顶楼的一个娱乐会所,介于酒吧和迪厅之间吧,有包厢有卡座,可静可闹。

    包厢邻近中庭的那一侧,都是单向透明的大块落地窗玻璃,里面的人可以看到外面中庭舞池的景象,燥热舞动的躯体,在聚光灯下摇头晃脑打碟的DJ,还有在铁笼子里扭来扭去的驻场舞女。

    无论是包厢内外,灯光都是比较幽暗的,不会比KTV更亮,也预示着这地方适合干点偷偷摸摸的暧昧。

    “呦,范哥,这么巧呢,在路上就跟小音遇上了?啧啧,真是有缘。”场内几对男女,看到三人走进来的时候,立刻开始起哄。

    然后他们才意识到冯见雄这个存在——开始还以为范建带了跟班呢。

    “这是……”场内一个面相还算和气的女生率先开口询问解围。

    “小冯——天音的同事,开咨询公司的。路上撞见一起请来了,大家随性啊,不用见外。”范建一副大佬的做派,回答得很随性。就像主播说“基本操作,刷666的都坐下”时语气神态差不多。

    冯见雄也仓促地相互介绍了一圈,知道今天来的无非是地税局另外某些处的处长、副处长家的公子、小姐,也有副局长家的,或者隔壁工商局的官二代们,还有他们体系外的男女朋友。

    这些人有些是体系内自动消化了的、公子小姐本来就在拍拖联姻——比如那个市工商局某副局长的公子,今天就是以地税这边某处长家的小姐的男朋友身份来的。

    不过大部分官门少爷,还是不愿意找个一样能玩能折腾还小心眼的女朋友的,所以他们更多的是在体系外找女朋友,今天这种场合也一起带来了。

    反正除了冯见雄一行三人,其余一共是四男四女八个人,要了个豪华大包。

    冯见雄虽然并未显露出什么身份地位,看起来在场内诸人中社会阶级最低。但架不住他人长得俊朗挺拔,所以场内的女生们倒也不至于低看他一眼。

    便是那些男生,主要是范建和另外一个长得丑的,也是心生不快,看冯见雄时的表情,就跟王宝强喷小鲜肉似的。

    虽然冯见雄并不是小鲜肉,他很MAN。

    众人聊了几句,服务生上了茶点果盘、酒水小食。因为是PARTY而不是聚餐,所以并没有上什么硬菜。

    大伙儿也只是轻松地边吃边聊,有些人K个歌,其余无非是赌骰聊天、卖弄见识,无非跟那些沙龙差不多。

    聊的话题么,有娱乐明星八卦、圈子里的人事调动幕后消息,不过更多的是在往金融投资领域引领——主要是范建这个今天场内家里官最大的存在,他自问聊起金融投资话题最能“敲打不臣”,顺便也帮老爹刺探一下众人的看法。

    如今他父亲范局长,可是在彻查体系内的内幕交易问题呢。

    更何况,范建一直是觉得自己学历高、见识多,聊起金融,绝对能和四九城里的老炮少爷一样从国际大势到行业前沿、用嘴炮折服友人的,所以忍不住卖弄。

    一伙儿吃着说着,范建正觉得入港,渐渐有些得意,可是一眼瞥到冯见雄那副听得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就有些窝火。

    而周天音似乎也并不欣赏他的演讲,虽然始终笑着看着他,但那副笑容并没有随着范大公子的演说内容高潮起伏而起伏。

    无论范建讲到哪儿,周天音都是那么公式化的笑容,偶尔附和一两句。

    “莫非这个开咨询公司的嘴皮货,还觉得自己肚子里的干货比我能耐?觉得我说的不够深刻?”范建忍不住就这样想。

    这时,包厢的门被敲响了,那个刚才第一个问候冯见雄的、长相平庸的女生起身去开门。

    “这里是D04吧?冯见雄在这里吧?我是他女朋友。”

    “是这里,快请进吧。”那个长相平庸的女生说着就把田海茉往里让。

    田海茉大大方方跟大伙儿打招呼,也自我介绍了一下名姓,然后不着行迹地委婉表明,自己是来“盯着男朋友别喝多”的。

    这番话也是给周天音解围了,可见田海茉的待人接物也是滴水不漏地缜密细心。

    那个开门的女生一直打量着田海茉,等田海茉走到茶几边灯光相对敞亮的位置、看清了她的脸,又听她说了名字之后。

    那个女生恍然大悟道:“啊!想起来了,你们……那个你就是NICONICO视频网的投资人的冯见雄吧?你们不是当初国际大专辩论赛时的队友么?原来你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呀,恭喜恭喜。”

    冯见雄的诸多头衔里面,“国际大专辩论赛冠军及最佳辩手”,显然并不是知道的人最多的。

    还是“NICONICO视频网主要投资人”这个身份,更容易为人作为谈资。

    看来,终于有个识货的,知道冯见雄的能耐了。

第37章 挑事

    “那个……我的本职还是一个掮客和辩手,做做商业咨询。投资圈子里的成就……说来惭愧,当初本来是想为NICONICO找下家的,结果07年的时候尾部视频网站都不被人看好,砸自己手上了,甚至后来它就涨了。

    我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嘛,运气好,运气好,大家别当真。要论对投资领域的见解,我在范哥以及各位面前,那肯定是望尘莫及的……”

    冯见雄一脸谦逊地解释着,那态度甚是诚恳。

    既像是一个诚心诚意说“基本操作,都坐下”的大主播。

    也像是在嵩山封禅台上、被左冷禅问及“看来令嫒对阁下的武功推崇备至呢”时,一脸道貌岸然、虚怀若谷说着“其实在下的武功,比起少林方正大师、和武当冲虚道长,简直是望尘莫及”的岳不群。

    他是真不想得罪人。

    可惜,那群少爷小姐,却多半已经在这么短短几句话之内,就对他肃然起敬了。

    刚才他们吹牛淡逼、谈笑风生,在范建的引导下从国内股市投资、内幕交易的常见丑闻,聊到国际金融大势、眼下美国日渐发酵的次贷危机,看起来个个都是见多识广的国际视野精英。

    可是,他们自己有谁真的投资或者搞金融大赚过么?

    有也有,比如刚才那个工商局副局长家的戴公子戴凌,自己就在股市期货外汇……圈子里赚了几百万了。

    当然,戴凌肯定也是通过别人的小道消息,才能这么干的——比如三年前,05年那个暑假,国W院决定让人民币升值那个会议。明明是闭门开会、要求所有与会人屏蔽通讯设备、厕所都不许上。

    但后来据说还是有一些与会人员千方百计把人民币即将对美元升值的小道消息传了出来。

    戴凌戴公子当年就认识这么一个牛人,在散会前最后20分钟拿到的消息,然后立刻做了外汇期货,赚了几百万——那也是戴公子生平最大的一笔收益。(那次据说开会时间里,全国的与会人员关系户,在一个半小时的会议持续时间里,汇差套利规模就有几十亿。)

    对于一个本职当公务员、业余搞搞金融投资的30岁不到年轻人,这个成绩其实已经很牛逼。也让戴凌在大伙儿那里收获的羡慕和嫉妒、仅次于范建。

    除此之外,其他人的本事比他们还不如,也就是空谈阔论而已。

    现在陡然出现一个冯见雄,嘴里说着“因为找不到接盘侠,所以套在自己手上”。

    可谁都知道,他是实打实赚了至少几千万的升值了。

    如今的NICONICO视频网,经过两年的发展,市值过亿还是非常轻松的。这还是建立在冯见雄千方百计低调、能不对外公开的运营数据都不公开的前提下的。

    要是都跟其他创业公司那样做派、唯恐外界不知道自己值钱、高调宣传,那就是再涨数倍估值都有可能。

    冯见雄一个“失误”,都比“门阀精英”们的“殚精竭虑机关算尽”还赚得多十倍。

    情何以堪呐?

    这不就跟岳灵珊明明已经挑了五岳剑派当中其他三派的高手、只留下嵩山派了。但岳不群却还在那里不停摆手谦虚:诶,我不行的,我很怂的……

    谁信呢?

    包厢里歌声也停了,骰子也不赌了,大伙儿只是好奇地问冯见雄问题。

    尤其是几个女生,也不存在争风显摆的问题,当下略微热切地找冯见雄了解起他的发家事迹来。

    “小冯,你当初跟哪些圈子里的知名投资人接触过呢?他们当时都不看好NICONICO嘛?”

    “哇,你见过徐萍啊,那岂不是说明你的眼光比徐萍还厉害?我知道他是个圈子里资格挺老的老牌投资人啊。虽然后来没见有啥眼光准的项目,但资历摆在那儿呢。”

    “小田,你跟小冯本来不是队友么?快说是不是一起排练集训的时候‘勾搭成奸’的?你现在在做什么?电商创业?啊!我想起来了!月初看《舌尖上的华夏》时候,见到过你几个镜头!”

    “那个现在网上很火的网红美女‘古迪丽娜’,是不是就是你的松鼠果业代言人!”

    随着八卦的深入,越来越多让人仰慕的干货被爆料出来。

    冯见雄本来见大伙儿都吹捧他,还想谦虚一下的。不过后来见那些八卦女生都转向田海茉的劲爆创业事迹了,他也就转念一想,顺其自然。

    眼下《舌尖》正在热播的风口上,田海茉当时被采访出镜的镜头只有几十秒,被人错过很正常。但马和纱的出镜足足有将近20分钟,眼下正是最炙手可热的网红。

    田海茉只要以“马和纱的幕后老板”身份出现,自然可以蹭到无数热度。

    所以这个话题被提到后,众人俨然觉得田海茉的能耐也是不输于冯见雄的了——毕竟冯见雄很低调,他自己在《舌尖》上一秒钟都没出现过,他也从来不对外宣传说自己就是《舌尖》的投资人。

    他还想再《舌尖》的版权问题上,对刘炎扮猪吃虎呢,这方面的名声,暂时对他是没有好处的。

    而只要场内的男男女女,都产生“田海茉的手腕能耐、事业成就,都是不输于男朋友冯见雄”的印象,那么自然不会有人去乱想“冯见雄和周天音是不是也有暧昧”这个问题了。

    范建的颜面,至少是保住了——当然,仅限于“范建没有被绿”这方面的颜面。

    至于范建在“才华见识”方面的颜面,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啊,男的那么俊朗挺拔,女的那么漂亮端庄,都是口若悬河谈笑风生的,而且一个投资、咨询做得那么好,另一个自己白手起家创业也那么雷厉风行……

    啧啧,真是想挖墙脚都没这个底气啊。也难怪小周跟这个冯见雄合作那么密切、走得那么近,却一点都不敢生出挖墙脚的勇气。她长得倒是比田海茉差不了多少,而且胜在大胸,可是论个人能力和事业成就,那是远远不如田海茉的了。手腕上肯定也差得远了。”

    两三对男女,各自说着窃窃的私房话,不约而同地如是给冯见雄和田海茉下了定义,还判了周天音“注定挖不动墙角”的标签。

    范建看在眼里,有些话也隐约听在耳里,开始时内心的平复,却又再次被撩拨得有些愤懑。

    虽然周天音和冯见雄确实应该是没什么了。

    可是听大伙儿的看法,怎么像是“因为周天音还不如冯见雄目前的女友,所以冯见雄看不上”。

    合着就算我范大公子最后追到了周天音,也是冯见雄看不上挑剩下来的不成?

    是可忍孰不可忍?

    男人的尊严呢?红阀的优越感呢?

    比赚钱的实力、业绩,那是肯定已经比不过冯见雄的了。

    比颜值和家业也是比不过的。

    范建搜肠刮肚想了很久,觉得自己貌似找到了一个唯一有可能扳回场子的方向:比学术嘴炮!

    哥可是名牌大学研究生毕业啊!还是门阀子弟见多识广!

    这些见识真拿来赚钱,不一定比得过冯见雄。可是拿来吹牛、坐而论道,你能比得过哥么?

    范建经过短暂的接触,是知道周天音喜欢哪一类人的:她就是喜欢有学问,又正直,能为民请命、或者在权威期刊上上书言事、优化国家法治环境的贤者。

    所以,只要证明自己学问上比冯见雄谈笑风生,还不是能把面子找回来?

    钱有什么好比的,俗!

    君子言义不言利嘛!

    当然,范建自认为绝不是盲目自大之辈。他也知道那个冯见雄好像拿过什么辩论赛的冠军。

    但范建想当然地觉得,辩论赛嘛,无非都是些靠精心准备的话术口才小道。冠军也只能代表冯见雄口才好,不代表他见多识广。

    眼下这种范建主动挑起话题的对谈,只要冯见雄在知识储备方面不是有备而来,范建自忖就很有胜算。

    ……

    场内正在聊经济危机、金融改革聊得火热。范建瞅准一个时机,挑起了一个新话题。

    “小冯,看你对金融和投资很了解的样子,又是学法的,那我倒要请教你一个问题——最近美国那边,雷曼兄弟快倒了,但是那些人还在那儿逍遥法外。拿高薪得豁免,听说去健身房的时候都被其他老百姓揍了。

    国内近期也恰好有几个内幕交易坑害普通投资人利益的大案,连国美老板黄广裕都被抓进去了,估计要判十几年。你觉得在这块金融犯罪领域,到底是国内的法治好,还是美国的法治好?”

    范建的父亲范局长,被平调空降过来,目的就是整治钱塘的政府经管类部门的经济犯罪问题的。

    上面图的就是万一到时候真因为去年的“杭萧钢构”案牵连出窝案、被撤走一大批人吃牢饭后,机关的班子不能倒。

    所以,范建最近对股市内幕交易这一块的知识储备,可谓是非常丰富。因为他整天耳濡目染的都是这些东西,天天看天天思考。

    哪怕他的口才不如冯见雄,但他在知识储备上是以有心算无心,自问是可以高谈阔论出个风头的。

    他的问题之所以问得那么长,也是为了尽量显得不太突兀、以便把话题引到自己的主场上,又不显得“范建只懂这些,聊别的他就没那么精通”。

    而且,这个话题一旦聊起来,在政治正确上也有加分——虽然国内的人都知道美国的法治肯定比国内好。但美国毕竟是被金融界控制的国家么,所以在惩治金融犯罪领域,国内肯定是有特定的比较优势的。

    如果冯见雄开口就说美国好,很容易被人说成“牧洋犬”、“五美分”。

    而范公子要是再恰到好处、有理有据地说几句建设性的歌功颂德话语,还怕不能感召到同样对政府还满怀信仰的周天音么?

    到时候,在美人眼中,冯见雄就是一个自私自利、不顾国家大义的卑鄙小人了呀,还拿什么和光伟正的范公子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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