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让你哭就哭让你笑就笑
当冯见雄最终结束发言、觉得口渴喝茶的时候。
丁理慧作为受众,咂摸着对方的言语措辞,脑海中居然已经生出了一个奇妙的联想。
她想起了中学时看过的一部周星驰的电影《千王之王》。
那里面,周星驰扮演的主角“千王之王黄师虎”在生日宴上出场的时候,面对数百嘉宾,就靠几句这样的台词:
“今天其实不是我生日,是我老豆的忌日,是我老婆搞错了,所以大家不用这么开心。”
“不过大家也不用太伤心,因为基本上我老豆系个扑街仔,他打劫杀人**无所不为。他的死我认为是社会之福。”
“不过,我老豆实在很疼我,他打劫只是因为我想买个玩具车、他杀人只是因为对方说我不够帅、他**只是因为我说我想有个妹妹……”
然后,就把数百嘉宾的喜怒哀乐,操纵于股掌之间。
想让人笑就笑,想让人哭就哭。
哭完笑笑完哭,往复三轮都撑得住局面。
丁理慧当然知道,周星驰的电影只是夸张搞笑,事实上不可能做到。
但是冯见雄却是实实在在靠真本事做到了。
当初,两年前校台选拔时,冯见雄在顾教授面前和付成才交换立场辩论。他站正方就是正方赢,对方一败涂地后交换立场让他再站反方,那就妥妥轮到反方赢。
真理在哪一方根本不重要,上帝在哪一方也不重要。
只要冯见雄站在哪一方,上帝就站在哪一方,哪一方就会赢。
今夜,或者说今晨的这番舌战,情况何其相似。
冯见雄想让听众觉得“情况太紧急、赶紧上车没时间解释了”,听众就会真的觉得好危急、时不我待。
可是上贼车之后,冯见雄想让你有信心,别焦虑,他又能轻松做到。
这种口才,已经比周星驰电影里夸张的艺术处理都牛逼了。
但偏偏这不是艺术处理,是实打实的生活。
他说的每一番言论,都是实打实的真的有道理
让你哭就哭、让你笑就笑,一点反抗的脾气都没有。
这口才就很可怕了,简直就是生死人肉白骨。
丁理慧不寒而栗。
马和纱五体投地。
相比于丁理慧的阅历细腻,马和纱的脑中此时此刻剩下的唯一念头,就是:
“这么可怕的口才,估计想把项目吹得多牛逼、拉多强的投资人,都能拉来钱吧?要是去做传销,或者开成功学的课,肯定入坑者千千万……
这样的口才,要是拿来甜言蜜语骗女生的感情……天呐!就算同时吊住100个女朋友,让她们相信他真爱的那一个就是她、其余都是逢场作戏另有苦衷,恐怕都做得到吧!
幸好冯学长没有想到来欺骗我的感情,不然我这么笨,肯定早就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了。冯学长真是一个好人,人要有感恩之心,以后我要无条件信任他,感激他的不骗之恩。”
……
“居然天都快亮了?就这么聊了一通宵。”
喝完茶,冯见雄觉得困意上涌的时候,才发现居然已经五点多了。
这番促膝长谈,居然就花了整整一夜。
他本来完全没打算留在这儿,而是想聊完之后再另找住宿的,如今倒是省了。
“那慧姐你快趁机睡一会儿吧,午饭的时候有机会补点觉,不然没状态的话,陈导说不定会对你有意见。”冯见雄略带歉意地说。
丁理慧一边在客房的柜子里拿了几碗泡面,用热水冲了,一边说:“我倒头就着的,你们自便吧。定的几点的飞机呢。”
冯见雄来之前,是订了返程机票的,也给马和纱买了。他有些用脑过度,想了想才回忆起来:“上午九点半多。”
丁理慧细心地说:“那你跟纱纱也靠一会儿吧,到了飞机上继续睡——你应该是头等舱吧?头等舱宽敞些,椅背能放得低,躺着舒服。”
马和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下意识就殷勤地说:“学长,你要睡我的床么?我反正闲人一个,下午回校还能接着睡呢。你日理万机,可比我重要多了。”
冯见雄和蔼地拒绝了:“说什么呢,一个人睡觉的权利还能分三六九等不成?我沙发上靠俩小时就行了。”
几个人把丁理慧冲的泡面吃了,然后各自歇息。
丁理慧大模大样脱衣上床睡,冯见雄和马和纱分别在沙发和床上和衣而卧。
冯见雄没有被子,马和纱就给他拿了两条洗手间里没用过的干浴巾盖着。
北方的冬天有集中供暖,所以酒店屋里并不太冷,甚至比南方不开暖空调的还热些。
只眯了两个多小时,闹钟一响,冯见雄花了几分钟醒醒神,洗把脸,就带着马和纱打车出门去机场了。
本来他还觉得女生出门会比较慢,收拾打扮会很费事儿。没想到马和纱倒是清醒得很快,闹钟一响立刻秒起。
冯见雄根本不知道,那张床让给马和纱根本就是白瞎。
因为妹子精神又紧张又亢奋又激动,一会儿怕冯见雄禽兽一会儿又怕他禽兽不如,所以完全就没睡着,白眯了俩小时。
真上了出租车,颠簸着去机场,马和纱到了人多的场合,内心那股复杂的情绪一泄,反而迷迷糊糊起来。
“十七八岁的人,精力这么差?好歹还睡了俩小时。要是徐明那渣,网吧包个夜回来还跟没事人似的。唉,缺乏锻炼呐。”
冯见雄在内心腹诽吐槽了一句马和纱的身体素质,不过出门在外,又是因为他的生意拐带出来的妹子,他也不好不帮衬。
好几次马和纱恍恍惚惚要软倒,他只能勉为其难略微撑住妹子的肩膀,或者扶着她的腰走。妹子也不介意,显然是对他很放心,知道他不会起色心。
一路送上飞机,坐进头等舱,马和纱才总算可以好好放松精神睡一觉。
“摁这个扭,把靠背往后放,可以放到150度都没问题,要飞三个多小时,你好好睡一觉好了。诶,我说过会儿摁,现在先别摁,起飞的时候不许人平躺着的。”
冯见雄亲切地指点妹子如何操作座椅躺下。马和纱虽然坐过飞机,却从来都是经济舱,没有坐过头等舱。两种舱位的椅子是不一样的,所以她还真没操作过,有些怯怯的。
“谢谢。”把椅子调到舒服的角度,马和纱甜甜地对冯见雄嫣然一笑,腼腆地说,“虽然你是为了和慧姐聊正事儿才飞过来的,不过毕竟是你亲自送我回校,我还是该谢你。”
冯见雄显然并不在乎这种感谢:“应该的,你毕竟也算是为我做事,我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人的。接触多了你就明白了,既然校友一场,凡是有缘跟着我一起干的,能力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守口如瓶。只要嘴严实,别听到点有用的干货就自以为是,能力可以给机会慢慢培养。”
“我绝对不会泄密的!我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你就算把所有东西都教我,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单干。”马和纱连忙表态,似乎唯恐学长不相信自己的愚笨无能、没有单飞的能力,“那……以后这部纪录片拍完了,我还有机会做些什么么?”
“机会多得是。”
……
冯见雄一大早和马和纱打车离开的时候,当然没有被人撞见——巧合发生一次,那还是偶然,发生两次,就不正常了。
昨夜,卫士郎在抓拍到八卦照片之后,也想过花点精力蹲一蹲,看看能不能挖出点更猛的料来,万一将来当事人红了还能多卖点钱。
不过,当事人红不红还是未知的,要他投入太多精力,他还是舍不得的。
把自己房间的们虚掩着留条缝,听了个把小时,确认期间有丁理慧回去过,然后就再也没人出来,卫士郎就懒得盯了。
反正么,在传媒界和娱乐圈,进屋半小时没出来,就已经够定性为恶劣事件了,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至于留两个小时还是留包夜,差距已经不大。反正除非当事人将来用“深夜聊剧本”这个借口搪塞,否则肯定都是混不过去的。
第二天,丁理慧就正常上工了。
“小丁,你今天状态怎么回事,声音都哑了,这个效果让我怎么合?你生病了,还是没休息好?”
仅仅拍了几段,陈导就对她的状态不太满意,在休息的间歇吐槽了她几句。
还是看在她是投资人派来的份上,才没说更多重话。
丁理慧有苦说不出,只能搪塞:“我……也是刚到LZ,有些水土不服吧,抱歉。陈导你也知道的,我是南方人……”
“也没见过你这样的,西疆都去过,也没水土不服,都回到LZ了,反而开始不舒服。算了,你这个状态来了也没用,准你一天假,尽快调整好!”
“连嗓子都哑了,昨晚得叫得多狠?啧啧,那么好听的声音,叫床叫一夜,那男人真特么值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吹箫吹多了吹哑的?”
传媒圈和娱乐圈的人情百态是如出一辙的,见不得别人好,羡慕嫉妒恨的人,到哪里都是一种节奏。
丁理慧的失态,自然会被恶意揣测之人无限脑补。
如果她不红,一切也就罢了。但如果她红了,这颗定时炸弹迟早要爆。
第9章 还乡团
冯见雄风尘仆仆地回到金陵。
飞机快降落的时候,马和纱还睡得很沉,还是空姐过来提醒她把椅背回正、准备降落,她才醒来。
冯见雄一看这妞儿就是太老实了,上飞机的时候空姐要求手机关机她就真关了,所以手机闹钟都没法定。
而冯见雄这种坐惯了国际航班的老油条,对于国内航空独有的无厘头霸王条款,从来都是本着“没证据逮到我干坏事就等于没干”的心态,开个“飞行模式”关掉射频就算数。
虽然眼下苹果机还没进入大陆(马上就要进入了),安卓机更是还没研发出来。如今大家使用的非智能手机,在飞行模式下实在没什么可玩的,但这是冯见雄后世多年来形成的习惯。
一出航站楼,马和纱也不好意思问冯见雄回不回学校、两人是否顺路——她下意识觉得冯见雄这种生意这么大,这么牛逼的大忙人,肯定是从来都不回校上课的。
所以,她直接就在航站楼门口和冯见雄道别:“雄哥……谢谢你送我回来,那你自便吧,我坐地铁进城,哦不,我自己打车回校了,您自便吧。”
她说话的措辞就听得出还有些迷迷糊糊。平素她都是很礼貌地喊冯见雄“冯学长”或者只喊“学长”。如今却不小心喊了“雄哥”。称谓上也是你您不分,思维很是混乱。
看起来,那番彻夜长谈,被冯见雄的口才本事震惊到之后,马和纱的内心更加难以平静了。
冯见雄看着妹子这种手足无措的样子,也有些忍俊不禁:“急啥,我也要回校。机场这边打车还要排队,坐地铁吧。坐到莫愁湖我拿了车,送你一起。”
马和纱当然是不在乎坐地铁的,不过她印象里,总觉得冯见雄这样的成功人士是不会坐地铁的。
现在看来,雄哥也是有血有肉的真人。
马和纱的行李很多,而冯见雄只有一个背包,他就很绅士地帮马和纱拖了一个大拉杆箱,上面还搁了个鼓鼓囊囊的旅行包。
1月份的金陵,不过是刚刚零下,冯见雄去LZ只是一天,而且都在有暖气的地方,所以完全不用带什么东西。
马和纱却是在大西北的寒冬里拍了两个星期的戏。那些地方比江南的金陵冷得多,户外零下20度都有,所以马和纱光羽绒裘皮就带了一大堆。
看着冯见雄穿着范思哲的定做风衣,却拉着土气的拉杆箱,马和纱心里泛起一股一样的人情味。
挤上地铁,因为是起点站,靠近车厢边门的位置,还有一个单人座空着,冯见雄就让女生坐了。
“没想到你也跟我们一样坐地铁。”马和纱情不自禁地吐槽,就好像有什么新奇的发现一样。
冯见雄却有些搞不懂对方的脑回路:“坐地铁有什么奇怪的?快啊,又不会堵车。要不是仙林大学城那里没地铁到,我直接坐回校还方便呢。”
“可是你应该是……身价过亿的人了吧,不怕坐地铁被人绑架吗?我也没见你带过保镖。”
马和纱说这话时,不由自主就拉着冯见雄的胳膊,试图让冯见雄俯下身来,而她自己也身子微微前倾蹲起来,像是想把嘴凑到冯见雄耳边耳语。
说到“身价过亿”这个词的时候,她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就好像地铁上满是坏人,如果说响了立刻就会冒出几个歹徒把冯见雄劫持了一样。
以冯见雄如今实打实赚到的钱财,肯定还不满五千万的。不过,如果算上他那些投资增值的话——比如两年前买的房子,如今又翻了一倍了。他投资的NICONICO视频网的估值,如果真拿去曝光显示真实实力,翻个几倍也是没问题的。
所以,把隐性估值算上,说冯见雄是九位数的身价,那是没问题的。
马和纱的猜测,倒也是歪打正着。
看着妹子那股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冯见雄差点儿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种小白到一张白纸的人,是怎么混到今天的机遇的?
或许真的是颜好,别人不忍心陷害她吧。
冯见雄轻描淡写地吐槽:“拜托你有点常识好不好,这年头身价刚刚过亿的人多了去了,要是这都有人绑架,那治安得差到什么程度。起码几十亿的人,才会考虑带保镖、不坐地铁吧。”
马和纱脸色一红,自辩道:“是……这样的么,可能我们那边从小看到的治安比较严,所以我有这种错觉吧。”
冯见雄设身处地想了想,马和纱的故乡确实管束严一些,于是对妹子的无知也就释然了:
“我有时候一直在想,你那么单纯的人怎么就混到现在这么多机遇、有那么多人对你好。现在算是有点想通了——你让我想起金镛小说里的一个人物,颜好所以别人都不忍心害她。”
“是么?快说是谁。”马和纱从来没看到过冯见雄开玩笑生活化的一面,每次在她面前出现的时候,冯见雄都是一本正经聊些高屋建瓴的话。所以这种难得的侧面,让她很是好奇。
“应该是喀丝丽吧,《书剑恩仇录》里不是有个桥段,喀丝丽一出现,本来剑拔弩张的女真军队都不忍心打下去了。”冯见雄自然而然地说。
马和纱显然也看过这些小说,知道香香公主是很漂亮的,闻言不禁脸色一红,慌得口不择言地歪楼:
“哪能这么比,我又不是很漂亮……不过喀丝丽也是命不好,遇上了陈家洛这种没担当的送女懦夫。不然哪怕跟姐姐霍青桐共侍一夫,也比后来那种悲惨的下场好得多。唉,每次看到那种懦夫就来气,你说明明是古装的封建时代背景,真正的大英雄三妻四妾完全‘大丈夫’的嘛,非要精神洁癖结果还害死了……”
马和纱说到这里,才意识到有问题。她连忙打住了这个话题,心脏砰砰直跳,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话。
她本来只是被赞得不好意思,所以随便瞎说,只图歪楼的,并不在意歪到哪儿去。谁知信马由缰聊起小说,居然越歪越尴尬了。
冯见雄此刻如果嘴里含着茶水的话,肯定会“噗——”地一口喷出来。
幸好他嘴里什么都没有,倒不虞被呛着。
“送……送女懦夫?我靠,现在的学妹都看的什么辣鸡屌丝网络小说?这都哪跟哪?术语居然都一套一套的。
这脑回路也不对啊!看女频文的耽美腐货不是应该不排斥送女的么?不是还看着阵阵兴奋的么?难道她是从小被‘大英雄可以娶四个’给毒害了?看着也不像啊,挺心慕汉化的样子。”
……
场面一度尴尬,冯见雄也只好假装听歌,不再跟马和纱聊天。
地铁倒腾到莫愁湖,冯见雄领着马和纱到了他住的公寓楼下。他自己上楼把行李放下,然后取车。
出于礼貌,他还是要问一句:“我上去放一下东西,你要上去么?在楼下等不会冷吧?”
“不冷不冷,大西北都呆惯了,回到金陵已经觉得很暖和了。”马和纱连忙谦虚,示意冯见雄自便。
不过,她明明都已经说了不上去了,却忍不住赞了一句:“没想到你住这种豪宅。”
这就有点口嫌体直了。
“你没来过?哦对,你是没来过。妮可美琴茉茉姐她们倒是来过,连静静都来过,我有点记混了。”冯见雄闻言微微一愣,侧脸用余光看着身后的妹子,有口无心地自言自语盘点着。
盘点归盘点,他脚下并没有停步,自己刷了卡就上了电梯。
然而,冯见雄的有口无心,却对马和纱造成了一些狗粮暴击:
“居然有这么多学姐去过冯学长的家!看起来……也没什么嘛。上楼坐坐不算暧昧、不会误会吧?肯定不会的,法学院的虞学姐,还有那个不知道是谁的‘静静’,肯定不是冯学长的情人或者女朋友。
看样子普通朋友熟了也能上去的……不过今天已经说了不去了,还是别改口了,不然太丢人。下次他要是再给我机会邀请,我就上去坐坐开开眼界。嗯,我纯粹是为了好奇~”
马和纱胡思乱想着,冯见雄已经放好行李,把车开出来了。
马和纱是见过冯见雄的Turbo-S的,也坐过,只是没有被冯见雄特地单独送她过。她也就大大方方地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位上。
冯见雄下车,帮她塞行李。
一塞行李,冯见雄才意识到一个更大的问题。
超跑可没有普通家用轿车那么大的后备箱。
马和纱那两口大拉杆箱,车里根本就塞不下。
没办法,超跑设计的时候,就是认定了车主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行李要拿的。
冯见雄顿时觉得好丢脸。
不过他也不能这时候再让马和纱去打的。只能是赶快组织了一下措辞,敲了敲副驾驶位的车窗,用商量的口吻说:“你这些厚衣服急着穿么?不急的话要不在我这儿放两天?妮可经常会来我这儿,她的车后备箱大,到时候再给你捎去学校好了。”
马和纱显然也意识到,如果不接受这个设定的话,肯定会让冯见雄丢脸,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没事没事,金陵这么热,那些翻毛裘皮的衣服都不知道猴年马月才会穿。我爸妈本来就是怕我拍戏的时候冷才逼着我带的。就放你这里好了,什么时候方便再带给我就行~”
“成,那我帮你把行李拿上去。”冯见雄说着,拖着两口大行李箱回身上楼。
“我帮你一起吧?我的东西,怎么好意思一路都让你帮我拎。”马和纱飞快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蹬着高跟鞋蹭蹭地追上去,不容分说抢过一个箱子的拉杆。一边若无其事地站在冯见雄的立场解释,“其实我早就该想到的,越是值钱的跑车放东西的空间越少~越塞不下的人才越是成功人士嘛~”
第10章 苦差
“原来这就是雄哥的家了……不对,应该说,只是他在金陵的家。唉,这样的成功人士,肯定会有很多个家。”
马和纱站在顶楼的天台上,凭栏远眺,看着莫愁湖的湖景,思绪颇为感慨。
她倒不是感慨这套豪宅的富丽繁华——事实上这房子的装修比冯见雄在钱塘老家的别墅要差不少。毕竟冯见雄不是个讲究享受生活的人,此处的装修一切沿用了当初从刘教授那儿拿来时的旧貌。
而要说房子大,马和纱也是见过世面的——大西北的地价便宜,在马和纱老家,盖别墅都只要一平米五百块的地价。所以马和纱老家的房子,至少比冯见雄在钱塘的别墅还大。
所以,这些都不足以让她惊讶。
她感慨的,只是那股漂泊之感。
莫愁湖本来就不大,站在二十层的楼顶天台上往下眺望,简直就是一个精致的小水洼子。
马和纱不知不觉就生出了一股错觉: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任何一个产业,对雄哥而言是不可或缺的。都只是他那盘棋上一颗渺小的棋子。
放完行李,马和纱浑浑噩噩地重新上车,任由冯见雄拉回学校。
她觉得有些气闷,微微放下些车窗,感受着把发丝吹起的扑面寒风,思绪也冷静了些。腼腆和混乱,似乎都被重新驱赶出了脑海。
“对了,你还没说,这么忙怎么还有空回校上课呢?”
冯见雄开着车,也没多想,直来直去地回答:“再忙总得修够学分毕业。做法律服务和知识产权,不比普通的商业咨询,该过的总得过。”
“那你最近应该没多少精力关心生意了。”马和纱揣测道。
“肯定的,不过也没关系。眼下没什么大生意需要我亲自花多少精力,该布置的都布置了,收成还不到时候。”冯见雄说话很有分寸,不该说的丝毫没有多说。
马和纱也知道他秘密多,没有继续再问。
……
一小时后,冯见雄把车停在音乐学院的女生宿舍楼下。
毫无疑问,他引起了不少女生的侧目。
如今冯见雄这张脸和这辆车,在金陵师大这一亩三分地上是无人不识的。
这学期初的时候,据说还有一两个富二代校友(一所两万人的大学,总有那么一小撮同学的家里是几亿、十几亿身家的,这不奇怪),为了拉风装逼,私下买了和冯见雄这个一模一样型号的跑车。
结果,一开始开在校园里还倍儿有面子。可是拉了两次女生之后,整个师大的女生们都纷纷传说有“土”豪(重音在土字上)在模仿冯学长。
打那以后,女生们似乎一夜之间都记住了冯见雄的车牌号。
那些“土”二代们再开着同款豪车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时,虽然依旧可以引起一些驻足围观,却再也没有当初的效果了。
毕竟,前者不仅可以吸引到拜金女,也可以吸引到颜控和爱才华的文艺女青年。
而后者,就只能吸引到拜金女了。
“哗,这次会是谁?”
“居然是停在我们音乐学院楼下诶。传说冯学长开车的时候不是只去法学院和商学院的女生宿舍楼下转悠的么。”
“到底是谁跟咱音乐学院争光了?”
无数双眼睛在阳台上假装四处看风景,不经意就看到马和纱从车上下来,一溜烟窜进了寝室楼。
“是作曲系系花马和纱诶!那个新生!”
(PS:马和纱高中里学的钢琴、参加的高考艺考。但是进入大学之后,学钢琴的有可能分到音教系、作曲系、钢琴系……还可以选一次专业,所以马和纱学的是作曲系。)
“居然就这么大大方方允许冯学长送到楼下,那是公然不怕人说了么?啧啧,上次她上金陵零距离的访谈节目,我就知道是冯学长找电视台的人牵线搭桥的。唉,果然颜好就是命好。”
“不过冯学长和那个史妮可分手也有大半年了吧,一直没听说有公开新女朋友。凭他的才华实力,那么多美女围绕,能憋这么久已经够对得起那个史妮可了。”
马和纱回到寝室,曾雪菜也在,其他两个室友倒是刚好出去参加PARTY了。
曾雪菜双眼都是熊熊的八卦之火,扯住闺蜜就坐到床边拷问:“你真钓上冯学长了?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了,居然敢公然让他送你。”
马和纱脸一红,辩解了一句:“哪有!我们就是好朋友的关系,他挺罩着我的,肯定是拿我当不懂事的妹妹看待吧。你别乱说,反正人家很可能不缺女人的,我不好多说他的私事儿。”
曾雪菜一脸鄙夷:“那你干嘛让他送你?你就不知道这事儿有多拉仇恨值。没吃到腥,白惹一身骚。”
马和纱郑重地解释:“他是好人,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些和他清清白白的学姐,不也让他接送的么,我要是刻意拒绝,不是反而显得心里有鬼。”
曾雪菜的眼神狡黠地一闪,追问道:“是么?那你说说有哪些‘和他清清白白的学姐’也公然和他出双入对啦?”
马和纱倒是守口如瓶,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别套我话!反正雄哥是好人,人家也是公众人物,我知道得再多,也要为他保密,你就别打八卦的主意了。”
曾雪菜觉得一阵隔阂,似乎在怨念闺蜜居然不相信她。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每个女生传八卦的时候,一开始都是说得好好的:“这事儿可机密了!我只告诉你一个!千万别外传啊!”
但最终的结果,就是每个人都只告诉某一个,还是传遍了全世界。
马和纱虽然单纯,却也知道这个道理。尤其是她对冯见雄的成就和能力产生了盲目崇拜之后,总是不自觉地认为,冯见雄说的每一句干货,肯定都是特别有商业价值、特别值得被别人刺探的。
因此,凡是和冯见雄相关的秘闻,一定要谨小慎微,宁可错封口三千,也不泄露一个。
增雪菜讨了老大没趣,不由有些怨念:“切,要我说你就是被洗脑了,盲目崇拜。你条件也不差了,对他也挺好,还帮他做了那么多事儿。冯学长要是个仗义的,就该给你个机会,有啥好清高的~”
马和纱却郑重地否认:“你不懂,他在下很大一盘棋,我这种小角色,做的这点微小的工作,只能是他的一颗棋子罢了。做的比我多的女生,你根本想不到有多少——反正我不会告诉你~”
……
冯见雄回到学校,就恢复了深居简出的生活。
田海茉也好,丁理慧也好,那些远方的生意,他都暂时选择了放任自流,没有再花精力关心。
那些被他点拨出来的女生,多少也该有些独当一面的能耐了,只要不遇到疑难杂症,都可以不用冯见雄提点。
高调和马和纱同出同入造成的点滴波澜,他也没往心里去,也不觉得有必要回应。
提前毕业所需的学分,不是那么容易修满的,尤其是最后一学期要留相当一部分精力给毕业设计,所以这学期的考试任务,已经繁重到了最高峰。
眼下的活儿很是繁重,其他的一切,都等寒假过完再说。
每天,冯见雄非常难得地出现在教室,甚至不得不每天和虞美琴一起去图书馆自习。
冯见雄读书还是很功利很实用主义的,所以哪怕前世当过大律师,很多法理学、法律史学或者国际法大类下的专业课,也是松懈遗忘了不少。一点书都不看,想过还是不容易的。
用虞美琴的吐槽来说,就是“没想到你也有不学就不能天生及格的课”。
短短考前一两周的闭关复习生活,竟然让虞美琴觉得很是受用,似乎就一直这样什么都不想、单纯好好学习的生活,也是很不错滴。
对于冯见雄,眼下虞美琴也没什么大胆的想法。
毕竟冯见雄和田海茉在一起,已经是上个学期的事儿了。
虽然史妮可本来想通风报信让虞美琴有些危机感,但后来因为白静的作梗,把虞美琴手机里史妮可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害得虞美琴足足晚了两三个月才得到消息。
不过,眼下都已经过去七八个月了,虞美琴再迟钝,该扼腕叹息也早就扼过了,已然重归死心。
所以,她对于那种每天有规律的复习应考生活,只是觉得很恬静。
偶尔,她也会站在普通知己的立场上,笑问几句冯见雄和田海茉处得怎么样,或者有没有兴趣澄清一下如今校园里传得挺火的他和音乐学院新生系花的那点“绯闻”。
冯见雄一开始不想多说,后来被问得多了,也觉得隐瞒没什么效果,大大方方认了一个澄清了另一个。
谣言止于智者。
1月24号,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
虞美琴当然是毫无疑问地全部过了,包括那几门大四上学期应该提上来提前修的科目。
她在外院双修的二专业,也毫无悬念。
在图书馆再次看到冯见雄的时候,她自得地主动询问:“小雄,怎么样,你要是不全过,那就太丢人了。”
期末考试结束后的图书馆,安静了很多。虽然还没有正式闭馆,但那些复习迎考党已经不会来了。
剩下依然泡在图书馆里的,不是真心读书成痴的,就是准备错时补考的。
冯见雄显然是第二类。
他无奈地耸耸肩:“这边的全过了,数科院那边二专业的挂了两门,等补考吧。老师还算给面子,就这么几个人挂,还安排寒假里再出卷子补考。”
他决定给那几个老师封一个大红包,当然这种市侩的话就没必要说出来污染虞美琴这种优等生了。
“那你寒假还按时回家么?”
“不回了,就过年那几天回一下吧。”
第11章 学术交易
复习补考、重修的日子,自然是乏味可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过既然要在法律界卖嘴皮子吃饭,这种硬杠子该过还得过。
冯见雄连年都没好好过,就每天头昏脑涨浑浑噩噩地熬了两个多月。
有两科是期末挂科后过年前后可以安排补考的全靠老师给面子,以及这些科目挂的人不多。
在金陵师大。对于重修或者补考机会的安排,校规并不是很严。因为这也得兼顾教学师资的节约,免得浪费,所以每院系每一科的下放权力都很大。
比如,要是大一的高数这种课,所有院系都要开,而且按经验每个班都有人挂科,那么就很值得为此直接开班重修,而且这种重修班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能凑起好多班。
要是到了那些全校只有某一个院系某一方向才独有的专业课,可能全部学这个课的学生也就不足百人,挂科的也就三五个。
那收上来的重修费,都不够给出卷老师再挖空心思出一套全新的卷子的劳务费了,开班的话学校肯定财政上要亏死。
这种科目,也就是老师直接拿备用卷子稍微修修改改,理工科甚至只是把期末卷子的原题改改参数,放寒假前立刻再考一次也就是距离正牌考试考完都才没几天。
至于中间档次,那些能够凑上十几二十个挂科、开班依然亏本,但已经值得好好全新出一份卷子的,那就放到寒暑假回来、开学的时候,用老师酝酿好的新卷子考。
给了机会降低难度还不过的,那就等着跟下一届的学弟学妹们插班重修吧。
冯见雄的脑子,自然是很好使的。
为了修双学位、拿到一个理工科的双修学历以便将来获取专利代理人资格证。他也是殚精竭虑,在期末的时候想好了哪些课要一遍过、哪些课可以放假前塞红包补考、哪些只能等开学再过。
没打算当时过的课,就丝毫都不要占用其他课的考前突击复习时间,把所有时间花在刀刃上。
至于怎么安排先过哪些后过哪些有历年学长的“大数据”摆在那儿呢,哪些课是挂的人超多肯定要放到年后,哪些是只有几个人挂、但冯见雄自忖不好好花时间肯定也会挂的,就留到年前……
如此统筹安排之下,虽然数科院那边的任课老师一旦知道他的真实想法,肯定会气到痛骂他有辱斯文。
但效果却是出奇的好。
他总算是在3月底、也就是开学回来后一个月之内,突击够了提前毕业、而且是双修的学分。
眼前终于只剩毕业设计了。
……
贤者时间可以短暂提升人的清醒度,但据说只有十几分钟。
亢奋消退之后,是持续一两天的记忆力下降。如果经常纵yu,还会让人智商那啥。
所以冯见雄这种意志力坚定的人,在复习备考的那两个月里是非常清心寡欲的。
1月底的时候,田海茉有一次照例周末来金陵探视。不过后来冯见雄就劝她事业为重、生意已经这么忙了,别再那么辛苦地赶来赶去累坏了身体。
据说当年某阿根廷一线牛逼球星,不也是因为去欧洲打联赛了还不忘旧情,每周飞两次14小时的越洋航线打炮,后来折腾废了的么。
田海茉的“松鼠果业”如今正是生意青黄不接的当口,当初靠马和纱上“金陵零距离”访谈以及后续的推广组合拳带来的销售流量,正在逐渐萎缩。所以田海茉也是每天加班的苦命状态。
知道了冯见雄的心思之后,她也不是那种以枕席为乐的女人,大大方方就接受了,一点都不疑心。
“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偶尔考过了,兴奋了,心血来潮了,找妮可吧,也别憋着,但也别乱打野食。我不是不让你找女人,是不想你分心牵扯了精力。”
撂下这句话,田海茉此后两个月就再也没来金陵。冯见雄对于这种劝世良言,当然也是全盘接受,内心对田海茉反而愈发相敬如宾起来。
这两个月里,从丁理慧到马和纱,再到更不相干的南筱袅,冯见雄一面都没有见,一个电话都没打,只是清心寡欲地读书。
只在过年那几天,冯见雄必须回钱塘,田海茉一直在钱塘熬到腊月29,跟冯见雄小聚了两天,才温存缱绻地回姑苏老家过年。
这种大气有能力还不粘人的女生,也是没谁了。
这天已经是3月24,最后一门补考考过、学分修够的日子。
一个半月没近女色的冯见雄,终于可以出关了。
意气风发的他,连进城都懒得进。
就在考场里看着阅卷老师当场给完分数,宣布他过了之后。冯见雄前脚踏出教室,就拿起手机给史妮可拨了个号。
“去校外等我,买点酒,全过了,庆祝一下。”
冯见雄提到的校外老房子,自然是他大一的时候就买下的那个廉价商品房。(当然对于丝而言,要在金陵城郊有这样的蜗居,也得奋斗十几二十年了。)
自从他爆发式地发达之后,冯见雄已经一年多没去那么简陋的蜗居和自己的女人相会了。
毕竟物质条件允许的话,他还是愿意给自己的女人优渥和体面的。
不过史妮可并不在乎这些,她完全知道这阵子冯见雄闭关读书的精神压力。她只希望能让冯见雄释放一下压力,让冯见雄身心健康一些,别的都不要紧。
富贵吃腻了的女生,是可以有情饮水饱的。
……
冷静下来之后,冯见雄对于把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女生,摁在当初只花了五千块钱买来的廉价床上摩擦,还是颇有愧疚的。
而且今天的节奏似乎快了些,连前奏都没有。
“没弄疼你吧,最近过得好么。”冯见雄抚慰着史妮可光滑的脊背,温柔地问候。
疼这种事情,并不是说惯情少女就不会疼了。只要前戏不够,20多岁的女生一样会难受。
“你舒服就好,都挺好的。你交给我的事情,都已经收了,钱也都全部回了。”史妮可蹙着眉,声音还是那么的弱气和温柔。似乎把自己的姿态摆得越低,她就能愈发和雄哥这样温存长久下去。
这种时候,还不忘做一下小秘书的职责,显得自己对雄哥的事情已经比原先更加尽心、自己也更有被利用的价值了。
冯见雄看着有些心疼,更加温柔了些。
他身边能被他深入结交的,都是好女生。如果不是他自己蹿升得太快,恐怕也不至于让妹子产生自卑的压力。
遇到他,也不知是她们的幸还是不幸了。
超出消费能力的那部分多余的钱,真特么不是个东西啊!
温存了一会儿,随着氛围渐渐散去,似乎适合谈点正事儿了,史妮可便斟酌着吐露了些等着冯见雄亲自拍板的事儿:
“对了,前天你还在备考,手机都关机了,刘教授找不到你,就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京城那边会都开完了,立法工作也都尘埃落定了,眼下是发‘司法认定驰名商标风险’系列论文最终结论的时候了。他问你这边该收尾的生意都收掉了没,我就和他说已经收了这样没问题吧?”
冯见雄下意识的点点头:“这不是早就说好了的么,你刚才也说钱都回来了、客户的驰名也都到手了?”
“嗯。”史妮可确认道。
冯见雄便准了:“那就让他发吧。”
这事儿是早就商量好的,等冯见雄手头那些赚司法认定驰名商标案的生意都结算清楚,他就趁着国家工商总局那边自己完全反应过来之前,把这个法律漏洞给挑明了,堵死所有跟风模仿者的路子,把他们那些运作了一半的生意都干死。
“那要我帮你转达么?还是你自己抽空去跟刘教授说?”史妮可很小心地确认。
冯见雄揉了揉太阳穴:“还是我自己跟他聊吧,那么久没跟他吃饭喝酒了,礼数不可废。而且我眼下也不需要那些论文署名机会了,匀几个出去吧。”
有时候,每每想起这些琐事,冯见雄都觉得作为一个未来的大律师,他的人生还真是不够传奇,也远远不配被写进小说。
说到底,还是混司法这碗饭的爽点回收周期太长。
在这个行业里,做事情的本源法则是“挖一个坑、再挖一个坑、再挖一个坑……挖到第15号坑,然后收割第1个坑的收成,再挖第16号坑,然后收割2号坑的收成……”
换句话说,一个案子从到手再到拿钱结案,一两年就过去了。
这并不算低效,在大米粒坚果,还有律师给人打死刑复核的案子,从自己结婚打到自己儿子结婚都有的。
所以,律师们,或者知识产权代理人们,要想不饿死,只能是不停努力工作、挖新坑。而等到收获胜利喜悦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十几号之前的旧坑收获了。
真等第一个坑收获再开第二个坑,那些人早就饿死了。
这也导致很多律政剧,甚至只是侦探剧,比如李狗嗨古美门,或者再退两个档次,跟名侦探柯南那样
如果想接一个案子、彻底结清收获爽点,再开怪换新地图接下一个案子那么,片中的古美门或者柯南肯定得有一个千年不死不老的寿命,或者跟玄幻修仙的主角那样,时间线在他们身上似乎被艺术处理得不复存在。
要是再能有一剂缩小还童的不老药,能让身边的妹子们吊着胃口当上十年二十年备胎,都不用担心妹子韶华易逝、有花堪折直需折这些俗套的问题,设定就更妙了既不用担心得罪了直女病玛丽苏,也不用担心直男癌愤慨懦夫男害一堆妹子“一见xx误终生”。
冯见雄有时候就在想,他要是有朝一日退休了,可是绝对不会学《纸牌屋》作者那样写一份有干货的回忆录的。因为他的生活注定是不能兼顾背景的写实和爽点的节奏,没什么可写,写了也没人看。
第12章 大丈夫不拘小节
无论是《先行司法认定驰名商标体系的法律漏洞》,还是《专利复审委员会复审通过后直接授予发明专利权的法律风险》。
这些系列课题的论文,真拿去署名的话,肯定是要得罪法律实务圈子里的某一些既得利益者的。
差别,无非是得罪的人数多少强弱而已。
发表堵漏得越早,得罪的绝对人数反而相对少些——因为这时候只有圈内仅次于冯见雄的顶尖敏锐律师们、代理人们意识到这个漏洞并且已经入坑跟风。大多数人还没看明白到这一步。
不过,得罪这一小撮人的烈度,也会比再缓缓更强烈。
这也很好理解,跟风的人数规模越少时,每个人有可能得利的金额就越高、越奇货可居。被冯见雄戳破的人均泡沫估值也就越高。
冯见雄本人是不太在乎将来在学术界的地位的,他只想当一个聪明绝顶游离于学阀之外、又把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独行侠。
所以某些无谓拉仇恨的署名权,他是很乐于适度让出去的。
比如刘教授这辈子就打定了主意主攻学术界、立志当国家部委的专家组成员了,他就不怕得罪实务圈里的人,因为交集很少。
对冯见雄来说,论文的数量,只要够他凑够学校对提前毕业、修双学位和保研的硬杠子就够。多出来也是浪费。
……
基于这种想法,第二天他趁着有空闲,找久违的刘教授喝了顿酒叙叙交情。
酒桌上,冯见雄也不矫情,开门见山就说:
“老刘,关于工商总局这边的论文,你这个月底就能投了,不过凡是我的第一作者第二作者都下掉吧,我不需要。”
“看来你是以后还想在这一块发展呢,行,那你说是空着,还是我自行处理。”刘教授也答应得很干脆,对立面的门道门清得很。
所谓空着,那就是冯见雄另有深意考虑,不许他拿署名权去做人情了。
不过这种情况很少出现。
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刘教授想把第二作者、甚至是第一作者(如果是第一作者的话,刘教授本人会挂通讯作者)送给哪个开窍的下属研究生做人情,就送给谁做人情。
如果换个好色的教授,甚至有可能给自己带的年轻漂亮女研究生挂——当然刘教授绝对不是那种极少数的好色之徒。那种害群之马,在华夏那么清廉和谐的学术界,其实是万中无一的害群之马,大家千万别产生“这种人很多”的错觉。
然而,这一次冯见雄却难得地计较了。
他很不要脸地坦荡开口:“那些署名我还有用——你把我们系的虞美琴吸收到你的课题组里吧,这几篇我让出来的署名,就给她挂好了。”
“虞美琴?就是那个帮你搭手操办‘复审委过发明’事儿的虞美琴?”刘教授一惊。
拿署名权做人情的事情是常有的,但冯见雄这样以本人都还是在校生的身份,就这样指手画脚的吃相,却是不常见的,足以让刘渊明都觉得不正常。
主要是冯见雄足够有钱,有势。如果仅仅是为了讨好女同学,何必用这么污秽的方式呢?直接砸钱不好么?就算女方清高风雅,那整点儿文艺青年的套路也清新一些呢。
刘教授自以为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关节,便想摆着老资格、劝冯见雄不要吃相太难看:
“小冯,不是我说你,你要是对女生有想法,我是理解的。但是别用这种套路,众目睽睽的影响不好。多大点儿好处就能搞定的事情……”
冯见雄一听,就知道刘教授误会了。
他连忙摆手制止了对方的胡乱猜测:“老刘,明人不说暗话,我冯某人犯不着卖论文讨好女人。只不过,曾经答应过别人的事情,因为我这边生意上进度的变故,不能兑现了,我也不好亏待人家。”
“这话怎么说?”刘渊明这才意识到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冯见雄伸出两根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利用新专利法解释中,复审委通过后可直接授权的漏洞、给客户们刷发明数量的事儿,你是去年四五月份才开始布局的吧?”
刘渊明应声答道:“那是,毕竟你告诉我也已经是去年三月底了吧,我还得扩充事务所、还给把壳子转出去,这都要时间的——等等,你不会是嫌我动手慢了吧?”
冯见雄摆摆手:“没有嫌你慢,但是从进度来看,你的第一批钻空子的发明,至少也要今年下半年才能在复审委那里过掉审查了。客观上来说,确实有些拖沓。
所以,我们在专利法解释那块的漏洞学术研究文章,肯定要远远比原计划延后发表了。”
刘渊明点点头:“那是当然,不然发早了岂不是把我们自个儿坑进去了。”
“但我和虞美琴,是今年6月份就要毕业的——我已经凑够了校规规定的提前毕业所需的学术成果,她却还没有。
我在分配学术和生意助手的时候,驰名商标这块是分给史妮可的,复审发明这块是分给虞美琴的。现在她要毕业了,她经手帮助调研、搜集资料的课题,却因为生意的问题需要被压着延后不能发表——那我从其他领域借几个指标给她,让她署名,从人情上来说也没什么吧?
大不了,史妮可没拿过奖,也没可能提前毕业,你明年这时候要发表专利复审这块论文的时候,让给史妮可好了。反正谁也没吃亏,只是打了个时间差。”
冯见雄和刘教授在专利复审领域钻法律空子赚钱的事儿,并不是提供一个创意就可以直接当甩手掌柜的。
事实上,他当初就把这块的工作分给了虞美琴帮他盯着。
这里面有很多查历史文献、司法解释诞生过程中的评议记录,分析风险的工作,都是属于“体力活”,冯见雄提供了思路之后,还要有人亲自去落实的。
这些落实的过程,本来也是可以形成一些干货论文的。换句话说,在这个过程中,冯见雄只是提供了一个灵感和研究方向,具体的堆砌还是虞美琴自己完成的。
如果虞美琴为了提前毕业,坚持要发表这些论文,道理上来说也没什么不对——当然冯见雄知道,只要他开口不许,虞美琴就不会发。
但人家既然跟着他混,他就要足够仗义,能够让马仔心服口服。
“既然是这样……我帮你想想办法吧,尽量做得逼真一点,先把虞美琴也吸收进我那个驰名商标的研究课题组再说。”刘教授揉了揉胀痛的脑仁,心说既然冯见雄确有这么做的硬性需求,他也只能是多费一番手脚,把手续补得体面一些。
……
从刘教授那里出来,冯见雄就去找虞美琴摊牌。
自过年前回老家那阵子开始,冯见雄也有一个半月没见过虞美琴了。
毕竟两人辅修的二专业不同,挂科数量也大相径庭,(虞美琴的二专业也是文科类的,所以挂科数比冯见雄少得多)所以补考阶段,虞美琴完全没多少复习的需要,她也很有眼色地没来打扰过冯见雄,只想给他一个静静用工的环境。
昨天得知冯见雄“闭关结束”后,她还有些期待,想着冯见雄会不会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不过最后看来是她想多了。
冯见雄和史妮可就这么人间蒸发了一天。
不过,如今这个迟到的问候终究还是来了。
“美琴姐,有空么,晚饭和你商量个事儿。”接通电话后,冯见雄的第一句问候就足够开门见山。
虞美琴内心不经意地有一阵气苦:这家伙,从来都是有正事儿聊了才打电话!
她傲娇地强行撑着面子,故作刚刚想起来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呦,你是考完出关了吧。挂科男,我都差点儿忘了日子。说把,有什么事儿找姐。”
“那晚上就二食堂吧,懒得出门了。”冯见雄说着,就挂了电话。
“居然只是请我吃食堂?这也太……不过他好像都一两年没请女生吃食堂了吧?算了,就当他是拿我不见外……”虞美琴本来还想破口吐槽两句,不过转念一想,就用阿Q的精神胜利法把自己暗示对付过去了。
入夜时分,虞美琴按时到了二食堂,在当年常坐的小隔间找到了冯见雄。
桌上摆的不伦不类,是两个盖浇饭,但又额外放了几个荤菜冷盘,应该只是图快。
她的思绪有些恍惚,似乎回忆起了当初两人相识未久、自己大小姐病还未洗褪,就是这个坏家伙带她来这儿吃辣子鸡盖浇饭。
当初的自己,可是一顿食堂饭都没吃过,天天下馆子的!
“喂,你没事儿吧,不就是带你吃了顿差的么,至于脸色这么难看。我这不是嫌麻烦懒得动弹……”冯见雄看到虞美琴脸色数变,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关心了两句。
虞美琴脸色一红:“谁这么小气了!有事儿说事儿,姐忙着呢还要加班做毕业设计,你以为都像你这么不务正业~”
冯见雄顺势确认道:“你的毕业设计,不会是想跟刘教授,把目前做的那些生意,其中一些阶段性研究成果放出来吧?”
“那个课题,自然是最好的了,不过那创意不是你的么,我就是做了些具体的工作而已……”虞美琴的内心还是挺有节操值的。
她如今面临的情况,学分是够的,拿国际大赛冠军也拿了,就是核心期刊论文数有点悬。但她对于用那些别人提供创意想法、她自己顺着思路做具体研究的论文来凑指标,依然有几分羞耻感。
“那个当然不能用了,不过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创意是不是我给的——你应该知道,提前放出去,会坏了我的大事的。”
“我本来就没想用。”
“你能这么想就好,我找过刘教授了,他帮你打个是检查吧。”
第13章 事业规划
“我不要……”
虞美琴的拒绝是下意识的,事实上并没有充分经过大脑。
如果冯见雄接受了她的拒绝,然后就此不管她的话,虞美琴自己也没想过怎么收场。
幸好,冯见雄还是很有担当的,愿意再做一次恶人,把道德瑕疵揽到自己身上: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又不是让你枉顾原则,别使性子了——你扪心自问,你现在的能力,够不够格去参加司法考试、能不能胜任当好一个律师?既然可以,事急从权省的浪费青春,有什么不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虞美琴觉得被对方这么一劝,欠下的人情债似乎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内心说不出的烦闷,“小雄,你想过毕业之后要干什么么?”
冯见雄一愣,闹不明白妹子的脑回路怎么跳跃得这么快。不过他还是很坦然地回答了:“当然是把证挂够年限,然后开自己的事务所了。咨询公司和传媒公司那边也不能放弃,不过可以用人不疑么,毕竟精力只有那么点,不可能什么都亲力亲为。”
“真好啊……能有那么清晰的人生规划。”虞美琴摩挲着手上的奶茶杯,叹了口气,“不像我,临毕业了脑子一团糨糊。”
“怎么?想不好毕业后做什么?不会吧,你不是一向主意很正的么,我身边认识的这么多女生,除了茉茉姐,当初就属你最有主见了。”
冯见雄毕竟是闭关读书了两个月,对身边的朋友都没有关心。所以如今再次和虞美琴谈心,突然觉得虞美琴的心态就有些陌生。
虞美琴微微苦笑:“呵呵……茉茉姐,当初是你主动追她的吧。”
冯见雄觉得氛围有些尴尬:“呃……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确实是我追她的。”
虞美琴自嘲地叹了口气:“真好,她自己有了想法,想干啥,你就帮她——这么好的条件,她的主意能不正么。”
冯见雄这才回过些味儿来,连忙很仗义地说:“美琴姐,咱也算是患难之交,你如果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就行了,我一样会给你提供咨询意见和支持的——当初我帮茉茉姐,并不是因为她已经是我的情人。
我希望你搞清楚一点:我帮她,在我追她之前。确切地说,在我动追她的念头之前。我不希望被人觉得我冯见雄是重色轻友的人,我对患难之交都是一样的仗义。”
“行了,知道你讲义气。这事儿不赖你,是我自己临毕业迷茫了,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虞美琴止住了对方的表白,想了想,决定还是直接点儿不耻下问,“小雄,如果我问你,你觉得我毕业了适合做什么,你能给我个好建议么?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实在找不到自己想干的事情,想一直跟着你干,说不定可以找找自己的人生兴趣……你会怎么安排?”
虞美琴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以冯见雄的智商,自然是心下雪亮,暗忖:“绕了这么大个圈子,闹半天原来是主动想跟我混,又怕没个大义名分……”
不过仔细一想,虞美琴有这种顾虑也是正常的。
史妮可和田海茉是不需要问这些问题的,她们已经是冯见雄的女人了。
丁理慧也不用问这些问题,虽然她们和冯见雄关系还不如虞美琴密切,但丁理慧手头已经有项目片约,完成之后还有源源不断的活儿可以介绍,甚至未来可以去NICONICO弹幕视频网高就。如果表现好,说不定做个高管也是有可能的。
马和纱就更不用想了,她是新生小学妹,还能无忧无虑念三年书呢。
南筱袅虽然也面临读研后的出路,但她对冯见雄没什么兴趣,所以可以超然物外。
细算下来,就只有虞美琴的处境最尴尬了。
冯见雄也有一些官司上的事情,找虞美琴一起合作共事过,但那些都是项目性的,不是一辈子的长久之计。在这些领域,虞美琴的介入也就和史妮可差不多深入,靠她自己的预见力,她也看不出来“利用复审委直接过发明”这批生意做完后,还能去干什么。
也正是因此,当冯见雄拿着论文挂名的事儿打时间差、帮她运作提前毕业的问题时,她才觉得如此烦躁,下意识就想拒绝。
眼下就快4月份了,如果一切指标够格,两个多月后她和冯见雄就毕业了!
既然妹子都主动放低身段,表示愿意常年跟他混了,冯见雄当然不能不讲义气。
他慎重地想了想,提议道:“等我们的证挂满3年,我们俩合伙开事务所吧。就算年限不够,咱也可以在一起做事的,无非找个壳子挂靠而已。
你的口才比妮可好多了,未来事务所那些非诉讼业务,可以让妮可抓着。那些要出庭的正经官司,就指望你了,我的精力有限,牵扯的事情太多。”
开律师事务所的人,也不是天天都想着打官司的。
毕竟有很多案子可以庭外和解、调解。
另外还有那些诸如目前做过的品牌代理、各种碰瓷……
那都是功夫在庭外的,主要看布局的能力和眼光,对口才要求不高。
律所如果做大了,把诉讼业务和非讼业务拆分出不同的合伙人来负责,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冯见雄跟虞美琴也搭档了两年半多,对对方的才华禀赋比较熟悉,所以给出的建议还是比较中肯的。
“既然这样,我就都听你安排吧。”虞美琴嘴里答应着,她所谓的“都听你安排”,显然不仅是毕业后的人生职场规划,更包括“在眼下的论文署名问题上”也全听冯见雄的。
不过,看她的表情,却让人觉不出丝毫的释然和欣喜。
冯见雄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心里不舒服?不喜欢这种生活?怎么看你答应得这么勉强。你和我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
虞美琴叹了口气:“打官司的生意,赚得还远远不如不打官司的生意多吧。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这辈子真会走心地当一个好律师么。”
冯见雄花了几秒钟揣摩对方的话,这才反应过来虞美琴担心的是什么。
原来,是怕他将来都不重视事务所的诉讼业务。
按说,这种担心实在是太荒谬了。
正牌的律师事务所,当然是接大案要案打官司来钱更多了,那些非诉讼业务,斡旋调解,能有多少钱途?
然而,具体到冯见雄身上,因为他是知道这些年来国朝在知识产权法领域的一些立法漏洞、以及如何早期利用。所以,他在大学这三年里,在法务圈里做的事情,实在是不太像一个正常律师。
因为那些可以预知法律漏洞的领域,是很适合一招鲜吃遍天、跑通一次后就模式化复制,所以集腋成裘之下,来钱肯定比见招拆招的同级别诉讼业务还多。
说白了,冯见雄此前运作的两个系列案子,那都是“工业化大生产”的批量复制产物,是非常粗放型搂钱的。
虞美琴因为见识这种生活见识多了,这才产生了这样的错觉,以为一案一接的正经官司来钱反而不多。
冯见雄心念及此,不由哑然失笑:“美琴姐,你多虑了。那些诉讼费几千万甚至几亿的顶级官司,圈子里多了去了。只不过原先我们没有证,要靠挂靠法援中心的资质接案子,所以我不敢放手一搏罢了。
再说,接这样的大案子,也得在圈子里有威望有名声,大客户才放心你。别的律师连战连胜积累十年八年资历都算快的了。我打算从大学里入行,花五年时间让自己有资格接最顶级官司,绝对是圈子里破纪录的速度了。就怕到时候大案子到手,你没本事打赢呢。”
听了这番打气的话,虞美琴心思倒是活泛了些,不过还是有点将信将疑:“真的假的,那你敢不敢给个准信儿的时间——比如,两年之内?到时候我们研究生也读完了,司法考试也过了,证也到手一年多了。你能不能到时候接到一起知名企业或者顶级社会名流的官司?”
冯见雄理所当然地拍胸脯保证:“这有何难——套用一句查理芒格的话,当你手上有把锤子,你看什么都像钉子。在我这种人眼里,目前漏洞百出的、可以做潜在被告的顶级巨头,都不止一两个。
只可惜,没有足够的利益驱动,让原告愿意动这个手罢了。给我点时间布局,把原告方挑事儿挑起来的话,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你不信?那我举个例子好了,还记得当年我在邱老师的物权法课上随口提到的那个案例么?其实那是我胡诌的,根本没什么索尼反破解被扶桑消协反诉的事儿。
但是,我看苹果公司随着其IPHONE布局的进展,倒是有很多值得被告死的重大破绽。只可惜目前它拉的仇恨值还不够高,没有竞争对手愿意为这个官司买单——作为杀手,总不能在没有雇主出面的情况下,纯粹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就白白把可杀之人杀了吧?”
虞美琴听他说得如此有鼻子有眼,倒是信心大增,信了个七八分。
“既然你说得那么有底气,我就信你了——以后咱合伙,就叫美见律师事务所吧……”
“呃……太难听了吧!怎么听着感觉像是做PS美颜之类的手机软件呢,还是换一个吧?”
“不行!我的名字要在前面!”
第14章 行云流水
在双核心级别的期刊上,论文从投稿到发表,至少还要一两个月的时间——这还是建立在刘教授已经在圈内咖位逼格彻底巩固的前提下。
如果换个不知名人士牵头挂名,哪怕拖大半个学期,最后只要能发表,相信作者都会庆幸烧高香了。
所以,刘教授拿到期刊单行本的时候,已经是五一节过后了。正式发表的版本,还得再等半个多月,到月底的时候正式发行。
东西一到手,刘教授自然是按惯例第一时间把冯见雄喊去,给了他一份过目。冯见雄跟刘教授客气了一番,然后就准备拿给虞美琴。
这一个多月里,虞美琴并没有如其他即将保送研究生的学姐学长那样“堕落”——
大部分大四应届保研的人,在板上钉钉之后,上进的么,或许会提前跟着导师预热一些课题,把将来读研的研究方向预热起来。如果不是太上进的,则基本上是放羊了。
事实上,在文科领域,也没啥好研究预热的。在师范类大学里,凡是保了研还继续苦读的,尤其是女生,多半是两种情况:第一,觉得看的书有趣,看学术书就像看小说一样。第二种么,往往是那个女生太丑。
虞美琴既不是为了有趣,也不是因为丑。
她之所以继续孜孜不倦地恶补,完全是出于自己的精神洁癖和自尊——“司法认定驰名商标”这一系列的课题和业务,当初主要是史妮可帮冯见雄弄的,虞美琴对这个领域的全局认识并不强。
如今虽然是打了个时间差,拆借了对方的论文。但作为一个立志于做女学霸的优等生,虞美琴还是逼着自己把这背后的法律原理彻底研究透彻。免得将来被人问起这个课题的相关讨论时,答非所问丢脸。
“美琴姐,单行本下来了,一会儿你方便么?我拿给你。”
接到冯见雄电话时,虞美琴立刻应承:“快点儿,我快被芮主任催得头都大了。那老八婆最近一直在挑我的事儿。”
她口中提到的芮主任,是法学院学工处新来的老师,也是跟着外校空降过来的新院长来的心腹,一个更年期的变态老女人。
08年是换届之年,所以各级政府乃至事业单位的人事调整也是比较频繁的。大学按说比政府好不少,但具体到金陵师大的法学院,因为龚院长本来是司法系统内的高官退下来后返聘的,所以年限跟朝廷的换届比较吻合。
五年前,龚院长就是65岁从省高院退下来、返聘到大学里,如今刚好年届七旬,确实要彻底退下来了。而新来的法学院长,居然也没有从原先的副院长里提拔——可能是师大这边的副院长们资历都太烂,实在配不上学校想标榜的办学水平——所以,最终校方也是托尽了系统内的关系资源,从金陵大学借调了一个副院长过来,到师大当正院长。
新官上任三把火,整顿不规范的人事那是必须的。任何曾经定下的保送、提前毕业之类的指标,也要重新审视审视有没有舞弊。
虞美琴的保送本校研究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毕竟国际大赛冠军都拿过了,各项硬杠子都符合。
但是提前毕业的话,本来论文是差一点儿火候的,也正是因此,冯见雄才要给她腾挪。
面对新来的芮主任的质疑,虞美琴的导师当时回的话是“该生毕业设计课题研究方向新颖、内容重要性强,有上双核心期刊潜力”。
如今,就是兑现潜力的时候了。
……
都已经08年了,期刊数字化程度早已今非昔比,所以一个学者的文章有没有被录用发表,倒也不一定要靠看单行本——即使是已审尚未正式发,在网上查不到电子版的正文,但目录预告还是可以在期刊官网上看见的。
不过虞美琴也是图个正式、简单,所以直接上单行本这种原始传统的方法了。当然她也没忘在单行本上备注了一些网址。
“芮主任,这是我的毕业设计,发表在社科院办的《法学研究》上了。这是单行本。”
虞美琴敲了门之后,大大方方走进院学工处的办公室,见左右无人,也就直接把东西拿了出来。
“怎么是刘教授带的?我记得当初院里随机给你分配的导师,不是刘教授吧。”新官上任找不到人指责是一件挺难受的事情,所以下马威还是要想办法整的。
“是后来双方协商另换的,各方都同意了——按照校规,如果学生自己有想法,想自行联络研究课题,也是可以的。”虞美琴绵里藏针地耐心解释。
芮主任只能是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没有再纠缠这一点。
她把论文大致看了一遍,不是非常懂。
毕竟她是一个行政管理型的老师,不是做学问的,这种事情隔行如隔山。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篇论文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她想了想,追问道:“按照校规,毕业设计不管做什么课题,都要接受公开答辩。你这个论文发表是发表了,但是答辩过了么?”
“刘教授问我答辩的。”虞美琴坦荡地说,眼神很是澄澈。
事实上,芮主任口中说的“都要接受公开答辩”,并不是事实。
金陵师大作为211级别的大学,办学态度的遮羞布还是有的,自然要设置毕业生的论文公开答辩——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公开,而是每一个导师带了N个学生之后,从这个导师名下抽取其中一到两个学生公开。
剩下的人么,导师再加一两个研究方向相近的教授,坐下来聊聊、问答一些问题,就算是答辩过了。
不过,如果有谁的毕业设计明显有研究过程中舞弊的情况,或者延期、中间的阶段性成果未提交,院里面也是可以指明要求额外公开答辩的。
芮主任此刻对虞美琴的怀疑,就是这种情况。
“刘教授答辩过不算,你这个课题太重大了,我觉得很适合专门组织公开答辩——你没意见吧?”芮主任略微有些傲然地看着虞美琴。
虞美琴并无表情波动:“当然,您有权要求我参加公开答辩,我接受这个要求,但我拒绝认为这是一种惩罚。”
“那就今天下午2点,我记得今天正好有一场公开答辩。”芮主任翻了一下教务记录,直接就下了决定。
她对这个时间很满意。
如果多隔几天,说不定这个虞美琴还能有足够时间突击恶补呢。
要是半天都不隔,她也没时间研究清楚这个论文——如今师大法学院在知产法领域最大的学术大牛就是刘渊明教授了。既然刘教授都私下答辩过了没问出问题来,其他教授、讲师们多半也不容易问出漏洞来,或者说就算他们有实力,也会顾及刘教授的面子。
芮主人思前想后,决定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找个原先在金陵大学相熟的教授,帮忙看看这个论文,然后写下问答的稿子,到时候公开答辩时她亲自提问。
……
下午两点,法学院举办公开答辩的阶梯教室。
虞美琴被安排在了第一个。
主席台上一整排的教授、讲师,大约有十个。
底下则是整整三四十号运气不佳的毕业季学生,他们都是被抽到要在今天下午公开答辩的。
幸好,并没有纯粹看热闹的人,这多少让大伙儿心里好受一些。
芮主任讲了几句开场白,就宣布答辩开始。
刘教授率先问了虞美琴一个问题,比较中规中矩,完全是引导着这个课题的综述脉络下来的。问完之后,虞美琴也思路清晰地梳理了一遍。
她本来就口才了得,自己学得融会贯通的东西,要想汇报起来,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然后其他两个老师也问了一些,其中就包括如今已经是副教授的邱雪。
虞美琴照例对答如流。
“没想到表面功夫还做的不错。”芮主任心里揣测着,趁邱雪坐下,她也开始提问。
“虞同学,你做这个课题时,应该了解过目前英美法和大陆法各主要国家,对于‘司法认定能否追溯驰名’,以及‘商标驰名后能否约束善意在先使用’的规定吧?你觉得我国的商标法体系在这个问题上如今的改革趋势,是借鉴了哪些影响呢?”
这个问题比较空泛,但是要答好就很烦了。这正是芮主任中午的时候找曾经的同事看了论文后,为她这种自己也不太懂的提问者量身定做的。
“认为驰名不得对抗善意在先使用的,主要是英国法及其殖民地系国家的规定。但这并不意味着美国法或大陆法系国家就完全不支持这一点……相比之下,在大陆法系国家,对于在先善意使用的‘善意’界定要更加完备,因此在……的情况下,保护力度反而并不逊于……”
虞美琴几乎想都不用想,就洋洋洒洒地旁征博引。
她和冯见雄,都是大三就提前毕业了的。所以今天在场的听众(一会儿也都要上场)都是比他们高了一级的学长学姐。
然而,满场的学长,却都扪心自问,做不到像虞美琴这样的对答如流。
“这家伙压根儿没必要复习吧,拿着论文瞎说估计都能过,口才BUFF值太高了。”
第15章 一家欢喜N家愁
“等等,保持住这个表情,再靠近一点,我调一下光圈……”
“好了,大功告成~”
随着“咔擦咔擦”地几声脆响,史妮可放下套在脖子上的单反,甩了甩手。步履蹦跶地迎上前去,一副邀功请赏的得意表情。
冯见雄和虞美琴僵直了许久的表情,也松泛了一些,身上的学士服和帽子似乎也一下子松垮了些。
没错,他们正在拍毕业照。
距离毕业设计答辩,又过去了两周。虞美琴挂在刘教授名后的论文,也已经正式在《法学研究》的最新一期上刊登了。毕业前的所有硬性坎儿,总算是全部对付过去了。
理论上,冯见雄和虞美琴算是跳级了,所以拍毕业照的时候是跟着04届的学长学姐们一起的。
只是这俩货跳得太晚了,几乎是大三最后一学期才凑够全部指标。所以,今天一起拍毕业照的学长学姐们,冯见雄几乎就不认识几个(反过来,那些人倒是全都认得冯见雄),也没什么共同语言,更不会一起吃散伙饭。
完全是尬拍。
还是特地来旁观捧场的史妮可心细,自己带了单反,等人群散了之后,拉住冯见雄和虞美琴,让他们俩单独拍几张。这才有了开头的这一幕,多少缓解了他们失群的寥落。
只不过,拍照时虞美琴的表情,却是比刚才尬拍的时候更僵硬了,史妮可劝了好几次都没用,也就随她便了。
“美琴姐,你看你,笑得这么僵硬。这张照片我可要存起来,以后谁再说你是系花,我就把你最丑的样子给他们看~”
史妮可指着单反的屏幕,促狭地和虞美琴开玩笑。一边作势遮挡,小心提防着虞美琴暴起发难把她的相机摔了。
然而,预料中的撕逼并没有出现,虞美琴的表情只是淡淡的、怔怔地出神:“随你便吧~”
屏幕上的两人,表情看上去都很正直,或者端庄。
但虞美琴内心却总觉得透出一股暧昧。
这就快走完三年了,竟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或许,真是因为师范类大学,女生太多了吧。
想着想着,虞美琴的眼角竟然有些湿润。
史妮可见对方居然被捉弄得出了神,还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连忙说和:
“好了好了,我不拿你们开玩笑了,姐你怎么就恼了。你有啥好郁闷的,说好了一起毕业的,结果你们都跳级跳成我的学长学姐了,我都没郁闷呢!算了,败给你了。我请你们喝几杯吧,别人都有散伙酒,咱也喝好了——”
史妮可一边说,一边摇晃着虞美琴,才把看着照片出神的虞美琴晃醒。
她也懒得解释,接受了史妮可的邀请:“我没怪你,把静静也喊上吧。”
喊上白静,是一种姿态。以示虞美琴并没有丧失理智,不会被人占便宜。
几年下来,这都是一种象征了,史妮可当然也能明白。
她答应道:“行,那就一起吧。对了,美琴姐,后面你准备干些啥呢,不会跟小南姐那样直接被导师抓包忙课题吧。”
虞美琴:“复习!你以为毕业了就算完事儿了,9月份还要司法考试呢!那个可不比考研容易。”
一直不愿多言的冯见雄,听了这个话题后,也像是想起了什么,提醒史妮可说:“妮可,你也上点心儿,这个东西很多人大三暑假就开始准备起来了,有空的话到时候跟我们一块儿复习。”
……
冯见雄和虞美琴拍毕业照的同时,也就意味着最新一期的《法学研究》期刊已经送到了各路本领域学者的手头了。
上面如果有惊世骇俗的文章,自然也会一石激起千层浪。
往北一千公里外的京城,差不多就在这两天,知识产权代理的圈子里,就出了一桩大新闻。
鼎革知识产权事务所,这是一家位于京城东三环CBD区块内、某顶级写字楼里的事务所。
合伙负责人杜丘明是个五十岁的沉稳大气老男人,刻板,庄重,举手投足都显得非常干练。
他从80年代华夏刚刚进入市场经济时代时,就已经拿到了律师证,也做专利代理,算是圈子里资格最老的那一票精英了。
毕竟在太祖朝时,我国是走的“法律虚无主义”路线,所以第一批真正能算法律人才的人,就是80年代开始的。
杜丘明只有硕士学历,不过那个年代的硕士老值钱了,所以不读博也没什么。后来很多同行随着学历渐渐廉价,也去在职读了个博,但杜丘明一直没那么干。在他眼里,最顶层成功人士是不需要学历来证明自己的——只有那些被他雇佣延揽的人,才需要学历,因为那些人需要证明自己。
就像马风马腾那种人,本科学历就行了呀,镀什么金呢。
当然,不需要镀金,不代表不需要学习——学习还是要学的,只是为自己学就行了,更纯粹,没必要向外人证明什么。
尤其法律界的知识,更新换代其实一点都不慢,每个月出了什么心的司法解释、或者今年修改了哪几部法律,怎么改的,背后的利益逻辑是什么,都是一个顶级精英大律师必须立刻掌握的东西。
杜丘明就经常看新法、新解释、名家解读,乃至前沿期刊。
只是他太忙,所以没法保证第一时间看,但和他业务领域相近的顶级期刊前沿,他绝对会让秘书摘选出来,在一个月之内浏览一遍。
这天,他照常来上班,走进办公室,案头已经放了一份秘书给他剪辑的四大顶级期刊摘要——也就是《法学研究》、《中国法学》等几部分别由社科院、司法部、北大、国政主办的期刊。
秘书把里面和知识产权领域相关的文章都单独打印了出来,其余部分则剔除,还单独做了目录,只求让杜丘明能一目了然。
期刊摘要旁边,还放了一份国知局、工商总局、版权局等部门近期下发的行政性文件目录。
其中还有一些红头的。
“《司法途径认定驰名商标体系的现存风险综述》……”
杜丘明看了一会儿,扫到这个标题,就来了点兴趣。
他记得所里最近着实接了几个驰名代理的项目,而且就是走的司法认定这一捷径。如今看到这个标题自然容易上心。
“作者是金陵师范大学的?刘渊明,虞美琴……金陵师大不是啥老派法学强校吧,记得是个暴发户。不过刘渊明这个名字最近倒是各种场合听到过几次,应该是弱校偶尔出名师了。”
刘教授如今已经是国知局的智库专家了,以杜丘明的视野,对三大局的智库专家,至少都要做到知道名字,因此对其有印象并不奇怪。
继续往下看文章的内容,杜丘明的神色更加严峻了起来。
他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也不等看完其他文章就心烦意乱地开始翻工商总局近期的文件。
翻了一遍,并没有他想要的。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给秘书打了个内线:“小章,工商总局的文件,你是更新到最近的了么?到昨天为止的?”
“是到上周末为止的……您需要最新的么?我马上帮您检索”。电话里女秘书的声音有些弱气,不过还是挺有执行力的。
他一般都是一个月看一两次,所以当周的内容没搜集到并不算什么失职,秘书也没空天天盯着。
杜丘明当然不会跟手下人废话:“我要最新的,你立刻整理一下,只要工商总局的。”
“好的,立刻。”女秘书答应得很是雷厉风行。
杜丘明放下电话,摘掉眼镜儿,揉了揉鼻梁,竟然微微有些恍惚。
几分钟后,他要的东西就电邮发过来了。
杜丘明仔细浏览了一遍,顿时捏了一把汗。
“关于收紧司法渠道认定驰名商标资格的决定……”
总局的文件里,对理由的说明,自然比论文要简要很多——这只是一个行政指令,没那么多需要学术探讨和解释的。
工商总局也不可能和司法系统闹掰,按照现行《商标法》,只要不修法,最高院也不出自残权柄的新解释,法院系统该出驰名还是会出的。
但是,总局显然是不打算再追认那些黑锅的溯及效力了。
听总局如今的尺度,似乎将来那些走司法认定捷径得到的驰名,只有“个案驰名”的效果,工商系统不会再一视同仁地予以保护。
这就要了命了!
哪家客户还会出动辄五百万往上的经费,找事务所帮忙运作一个被总局当成丫鬟生的庶驰名哦不是孽驰名?
杜丘明觉得一股热血冲向脑壳,虽然血压高了一些,但思路竟然出奇地清明,看来血压还在控制之中。
他立刻雷厉风行地下令:“立刻查一查,目前所里有多少人揽了这方面的活儿!我怎么记得好像还有那个谁是直接签了全额风险代理的?连给法院系统的诉讼费成本都没刨除就自己垫钱做了?”
另外几个如今正好身在京城的合伙人,也被他立刻召集起来开会。
不一会儿,女秘书就把单拉出来的业务目录送到了他面前。
“那个去年来的刘传栋,接了4个纯风险代理的单子,一点定金都没问客户收。”
第16章 想当然耳
六月债,还得快。
自从去年加入鼎革事务所,刘传栋颇过过一阵接不到大单子的苦逼日子。一直到去年年底,情况才有所好转。
他靠着同行们胆子渐渐变小、不敢接纯风险代理运作驰名的生意的契机,迎难而上,连续斩获了好几个高风险客户。
虽然,如今这些大客户的钱都还没收进来,但项目的布局运作看起来都还很顺利。只要事情能成,最后也不怕那些客户赖账。
而且,因为是纯风险代理,刘传栋签约时的价钱也比较高,就没哪个案子收费低于八百万的——在律所这个行当里,风险代理的收费标准,可是比旱涝保收型官司高出数倍的。
比如那些普通欠钱讨债型的官司,有的案由、证据其实都很清晰,但就是执行难,要不回来钱。如果律所跟当事人签包干到要到钱为止的风险代理,那收费可就海了去了。
普通打法可能才收案值几个点最多十个点的代理费。而“拿到钱才给律师费”的模式,给30%都是有可能的。
因为这种情况下,律所的风险非常大,几乎相当于还得黑白两道通吃,雇讨债公司双管齐下了。而讨债公司对于那种几乎是死账的老赖钱,见面分一半都是有可能的。
这天,他照例没有去事务所上班,而是在外面维护领导关系——在京城的掮客圈子里,这种办公模式平常也是没谁管的。毕竟大家干的都是拉关系的买卖,看结果就好了,过程不好监控。
当然,“维护领导关系”这种工作,至少也得从中午才能开工嘛。
更多的时候,是晚饭前的点儿,才开始前戏。然后晚饭、娱乐场所、直到加夜班通宵……真是辛苦啊。
因此,被事务所老大杜丘明的秘书用电话吵醒的时候,刘传栋其实还在呼呼大睡,消弭昨夜请客的劳累。
他花了足足几分钟时间,才搞明白状况。
不过,一旦搞清楚,他也是立刻就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收拾往事务所赶。
……
“当初风险评议的时候,多少人都提醒你了!这种客户接不得!你倒好,跟老子拍胸脯,签内部担保!行啊,现在公事公办好了!”
仅仅半个多小时后,鼎革事务所的合伙人会议室里,杜丘明直接毫不给脸地把手头的文件夹直接往刘传栋脸上丢过去。
刘传栋只是一个敬陪末座的新合伙人,资历浅薄,没有根基,本来就是自己混不好才把掮客公司一关门、前来投奔的。
要不是看在他认识几个总局的领导,手头的人脉关系所里还用得到,谁耐烦接受这么一个要学历没学历、连律师证都没考出来的学渣入伙?
所以,但凡他真的惹了大事儿,是没人给他留脸的。
一听杜老大说要公事公办,刘传栋立刻就怂了,连被砸被撒气都顾不得计较了。
他连忙求饶:“主任,这事儿也是意料之外的风险,接生意哪有完全没风险的……当初要不是客户也知道这生意别人不敢接,也不会给那么高的开价了。要是成功赚下来了,还不是大家都有得分润……”
然而杜丘明根本没有搭理他,只是自言自语地继续问秘书:“小章,算过没有。这几个案子目前所里投下去多少成本。”
负责会议记录的女秘书连忙翻阅了一下相关文件,应声答道:“按照对外报价,算上扣率,接近300万了。其中100万是硬性开支,也就是给法院的律师费、各种布局自导自演官司的对外支出。剩下的是所里的人工折价,如果按照成本价来核算的话,这部分还可以压一压——照那样算,实际总损失是200万。”
女秘书提到的这两类开支,用人话来说,第一类就是律所要付给别人的,那部分是一毛钱都不能省的。第二类是本所的人工劳务,理论上是按照动用人员的薪酬来算。但考虑到生意上本来就有些无用功,而且对外报价和内部成本也有差额,所以可以打点折扣。
也就是说,按照最低统计口径,刘传栋这几单冒失的业务,过去大半年里也起码让公司白白亏了200万。
更要命的是,鼎革事务所是一家合伙企业,连“有限公司”都不是。
相信只要不是法盲,都对“合伙企业”这种奇葩存在的法律意义不陌生:这种企业的合伙人,是对企业债务对外承担无限连带责任的。
也就是说,不像开公司那样,股本赔完就拉倒了。合伙企业的合伙人,对于企业的外部债务,是连带到死的,赔完了企业的钱还要赔个人家产。
或许大多数人都觉得,合伙企业既然这么奇葩,肯定不应该在现代社会继续存在下去了。
但是,偏偏这种模式在很多律师事务所或者别的事务所里很多。
主要是因为这种模式便于不按出资比例分红。因为这些企业的人合属性很高,企业能不能混得牛逼全看当家头牌的个人实力(可以是设计事务所里,首席设计师的设计实力,也可以是律所头牌律师的辩护能力,等等)。采用合伙之后,不管当初出资比例如何,章程里都可以灵活约定谁多分红谁少分红。
同时,在正常情况下,各类事务所是属于那种几乎不可能对外负债累累的企业模式。
因为这些企业大多数的成本,都是本身的劳务支出。他们几乎没有上游供应商,生意没做成,最多人工白干,不至于倒赔采购成本。
正是因为这样的属性组合,让律师事务所界依然有大量无限连带的合伙企业存在。
要是刘传栋惹出来的麻烦,真的让鼎革事务所对外赔惨了,大伙儿非得都被他害死不可。
当然,稍微学过一点法的人也都知道,“合伙企业合伙人的无限连带”只是对外的,也就是所里欠了外债,外部债权人找任何一个合伙人都能追债。
但是在合伙人内部,还是有追偿权的。比如C犯了事儿导致所里欠了外人钱,合伙人A对外付清之后,是可以回来找C关起门来算私账的。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一切手段都可以上了。
……
200万!这个账,怎么个算法?
直接让刘传栋自掏腰包、为所里赔上这200万?
理论上法律允许这么干。章程上,对于这种经过合伙人群体公议后、依然因为单个合伙人坚持而造成的损失,也是可以完全叫个人追责的。
毕竟是合伙嘛,又不是公司。
但实际上,真这么做的话,事务所的向心力也会受到重挫,以后招揽新人也会很困难——会给外人留下一个“鼎革所的合伙人只管分肥不担责任,出了事儿就推给新人”的恶劣口碑。
杜丘明跟其他几个头面合伙人斡旋了一番,开口处断道:
“刘传栋,所里的诉讼费、给外部供应商的硬性开支损失,你全部扛了。给你做事的兄弟们的人工开支,就算所里帮你担了,大家艰苦一下——以后都要以儆效尤!谁再敢接这种往外掏的风险代理,招子都放亮一些!另外,这阵子你把总局你认识的那几个领导都请出来,让大伙儿一起做个陪,有些事情你已经不适合代表所里跟领导沟通了”
“100万!”刘传栋的内心不住地哀嚎,虽然比负全责少给了一半,还是打折的,但他起码也是三四年白干了。
即使不至于卖房子,至少也得把存款榨榨干,再把别的理财产品股市投资割肉个七七八八。
而更惨的,则在于对他人脉关系的架空。
少赔的那100万,并不是白少的。杜丘明是摆明了要刘传栋拿自己的人脉关系网来补偿一部分。
本来,在掮客界,每个人最重要的资源就是你认识的领导。而所里为了防止串面子,对于某个人持有的关系户,也是不太会让其他人介入维护的。
现在这架势,是逼着他把他在总局认识的领导都约出来,跟所里其他头面合伙人都吃个饭一起如何如何一下。这样一来,将来再有利用到这些领导的地方,刘传栋就可能被架空绕过了。
杜丘明却还不打算放过他:
“都只让你承担100万了,你还有啥好叫的!以后招子放亮一点儿!各局的专家智库动向多了解了解,别不学无术!金陵师大的刘教授早就盯上这个课题了,现在倒回去看,都是蛛丝马迹。你居然一点警觉都没有,还敢在这么高风险的风口上往里跳!你说说,今天要是不出这档子事儿,你会看刘教授的论文么?估计你连作者的学术履历都不知道吧!”
刘传栋本来就不是学霸,当然不会去关心学术界的动向。此刻也是被所长一顿痛批,才重新注意到了这个把他推进深渊的冤头债主。
他还没琢磨过来,会议桌上却有另一个合伙人出来唱红脸做好人了——也是给刘传栋留些面子。
这合伙人名叫甄朴,是个出钱不管事儿的主,他向着杜丘明问道:“老杜,你就直接说说呗,那个刘教授是个什么来历——我当初第一眼看到也纳闷儿,金陵师大这种法学研究领域的第二梯队学校,什么时候出了能指点总局的大牛了?那个第二作者,看名字是个女的,是他带的研究生么?”
刘传栋听了,也有些感激甄朴帮他歪楼转移话题解围,连忙附和说:“对对对,这种砖家叫兽都是一个德行!肯定是逮了个女研究生,就出卖论文第二作者的名额,做那种苟且之事……”
“哪里轮到你哔哔了!”杜丘明一下子就火了,很不满意地又丢了几页论文,“你以为你以为,都是你以为!说话要负责任的!不知道就给我去查清楚,别特么想当然了!”
第17章 献祭光环
领导说的话永远都是对的。
所以被训了的刘传栋丝毫不敢有任何质疑,频频认错认罚,好不容易熬到散会,立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开始百度。
虞美琴这个名字,他从来没听说过,而且听起来有些土气。
所以,只能百度了。
虽然,在结果出来之前的最后一刻,他内心依然觉得“那肯定只是一个跟着刘渊明导师厮混的女学生”。
这并不奇怪,毕竟虞美琴这个名字的曝光率,比冯见雄要小得多。她至今为止显露在媒体聚光灯下的唯一成就,就只是国际大专辩论赛的冠军,而且还不是最佳辩手,只是冠军队的一名普通队员。
换位思考,一个普通看官,又能知道几届国际大专辩论赛冠军队的成员名字?
而冯见雄就不一样了,他可不仅是拿过国际大专辩论赛冠军,还是NICONICO视频网的主要投资人,还在央视上闹出过话题度。而且他本人还是博客上的学术大V,上过别的访谈节目……林林总总的影响力加起来,他的知名度显然比虞美琴至少高几十倍。
如果说冯见雄是那种每五十个中国人里就有一个听说过他名字的,那么虞美琴就是那种一千个中国人里才有一个听说过她名字的。
“金陵师范大学辩论队荣夺国际大专辩论赛冠军?”
刘传栋看着百度搜索出来的第一条结果,下意识地楞了一下。
如今是08年6月,距离“百度百科”这个功能上线已经一年半多了。知名人士陆陆续续都已经被建立了百科词条,冯见雄也不例外。
不过虞美琴却是没有词条的,因此搜出来的第一个结果就只是条相关新闻链接。
点开具体内容,全文看完,才能找到她的名字。
是个冯见雄一起出现的。
“难道是那个冯见雄的阴谋?”刘传栋直到此时此刻,内心才有些不寒而栗。
他有些后悔自己手贱,匿名举报折腾对方了。
对方是真有本事的,就算抢生意,抢的也是当初自己没本事去做的生意——这压根儿就是无冤无仇的嘛,为啥自己就是嫉妒手贱呢?
不过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刘传栋又觉得这种可能性貌似过于戏剧化了。
他揣摩着:“我是匿名举报的,他怎么可能知道是我?就算要报复,估计也不是针对谁的。可能是他自己揣测了一下,是某一行业领域结下的仇家,所以无差别赌死后人的财路示威?地图炮?”
既然想不明白,刘传栋只能是先把自己的初步所得记下来,找杜主任汇报。
他重新敲响了杜丘明的办公室,等对方让他进去了,他才敢一闪而入——在犯事儿之前,刘传栋可没这么小心,基本上是看门虚掩着的话,敲一敲就直接进了。
“主任,查到了,那个虞美琴似乎跟我生意上一个野路子对手冯见雄,是大学辩论队的队友。您看这事儿有可能是他们的阴谋么?”
“冯见雄?就是那个圈子里头一个搞左右互搏自导自演打假拼驰名的冯见雄?怎么又扯到他头上了?”杜丘明显然是老江湖,对知识产权界各路有创意的后起之秀都有所耳闻。
尽管他本人主要是专注于专利和软件著作权,对品牌那点钱不太重视。
刘传栋连忙解释:“冯见雄不也是金陵师大的在校生么,我查了,虽然刘渊明不是专门带他的导师,但是他也在刘渊明的一些学术课题里挂过论文。可见他跟虞美琴应该是很熟的,同门师姐弟吧。”
杜丘明微微点头,在心里盘算着那个虞美琴的学术实力:究竟是真的毫无能耐、靠讨好导师挂名的,还是她做实际调研、让导师坐享其成?
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可能性,会导致对对方能力完全相反的判断。
他想了想,追问道:“那个冯见雄,有没有在刘渊明的这个系列论文上署名过?”
刘传栋立刻卖好地回答:“没有,我查了,冯见雄在《法学研究》、《中国法学》上挂第一作者、刘渊明是通讯作者的文章,一共四篇,主要都是讨论实用新型碰瓷这一领域的法律风险的,还有个别其他的。但是绝对没有关于司法认定驰名商标风险的文章。”
如果此时此刻,是一个庸庸碌碌的人在跟刘传栋分析这事儿,说不定还就混过去了。
偏偏杜丘明是个很精打细算的人,他刻意问了这个细节之后,竟然误打误撞了。
他揣测着说:“那估计只是刘渊明为了学术界的地位,刻意自己观察了这套商业模式钻的法律漏洞,然后独断专行发的文章吧——冯见雄作为生意人,肯定是希望利益最大化的,能多做一单是一单,怎么会嫌利润薄就彻底掀桌子呢?”
“这……”刘传栋本来也是受迫害妄想症有些发作,惊弓之鸟了,所以一直觉得有刁学霸要害他。被杜丘明这么一提醒,他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要是换作他,一条生意门路就算被别人跟风了,利润大不如前。本来吃独食的时候一单能赚几百万,现在一单可能只能赚几十万,还是辛苦钱……
但是,他会因为赚的少、辛苦,就彻底掀桌子让谁都没得赚么?
刘传栋自问没这个魄力。
除非,对方是那种高利润高创新的点子洪水一样往外冒,以至于低利润率的生意根本没工夫统统接。同时事业根基又太浅薄,暂时没法扩大事务所接单规模——那才有一丁点直接掀桌子的可能。
但是,这种天才地球上应该是不存在的吧。
而刘渊明呢,看起来似乎这么做的动机很充分——冯见雄是他的学生,赚钱的事情他是没份的,但冯见雄做的事情,他都可以在旁边观察总结,形成学术成果。
对于那种一心想做国家某某总局智库的专家而言,立言和求名的欲望,有时候是能该过求财的。
“这么说,只是栽在一个名欲熏心的糟老头子教授手上了?”刘传栋彻底想了半晌,居然得出了这么一个令他难以接受的结论。
这可比败在生意场上真刀真枪的对手手下更让人沮丧。
前者好歹还拿他当敌人,是想对付他。
而后者,只是在求名的同时,随手一个地图炮,攻击范围波及到他,就把他秒了。
不,说是地图炮,都有点过了。
事实上对方只是激活了DOT的献祭光环而已。
就让他直接白白损失了100万,还不得不把自己赖以揽活儿的领导关系都让了出去。
他足足呆滞了十几秒钟,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那……我们还用堤防那个冯见雄继续报复吗?有没有别的需要注意的?”
“报复?冯见雄报复你干什么?”杜丘明还有些不明真相,毕竟他不知道刘传栋此前和冯见雄的过节。
那些事情,都是个人身份私下里做的。
刘传栋这才意识到说漏嘴了,可是形势比人强,面对领导如今的责难,他也只能尽量坦白,显得自己虽然能力不济、但好歹态度很诚恳。
他把自己当初去金陵市司法局匿名举报师大法援中心违规操作、以及后来继续匿名邮件给冯见雄身边的女人添乱这些事情,都和盘托出了。
“你个废物!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你还好意思说!”杜丘明听了对方那种小家子气的做法,就气不打一处来,几乎想要一个耳光扇过去。
要不是考虑到刘传栋已经在金钱损失方面认罚了、“一事不再罚”,杜丘明这一耳光是肯定憋不住的。
而且,从眼下的证据来看,毕竟不像是冯见雄识破了匿名举报、因为报复的。
杜丘明压了压火气,决定还是一切向前看,无则加勉吧。
他不容置疑地说:“虽然我还是觉得这事儿不可能是冯见雄想报复你,但是小心无大错——回去好好梳理梳理你接进来那些烂货生意,不光是驰名商标这块,还有别的。凡是原先签了纯风险代理、客户不给定金的,都去给我退了,至少要问客户拿20%的预付款!如果客户不愿意给的,拿来上会重新评估风险,决定要不要单方面中断合作!”
刘传栋为难地叫起屈来:“主任,不能啊!那些客户都是好不容易拉来的。他们信誉都还不错的,也不是主动想赖我账,这不是被刘渊明那求名求傻了的家伙坑了么!”
杜丘明甩都不甩他,冷冷的说:“你和我说没用,这是全体合伙人的决议。你现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凑钱赔给所里,再约几个饭局,把总局的领导介绍给大家吧!”
说完,杜丘明就赶人了。
这些话没什么可商量的,都是刚才合伙人开会时大家的集体意见。
刘传栋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怨毒,但他无力反抗。
他想过退出,但是当初入伙时签过的合伙章程不会放过他。他知道那些大律师都是何等的能把违约者告得死去活来在圈子里混不下去。
还是认栽吧。
刘传栋浑浑噩噩地回到家里,当天就把银行存款梳理了一下,又揣摩了一会儿股市行情——有些股票是去年大牛市的时候赚过一票的,后来放在那儿又跌掉一些,但总的来说还是赚的。
本来他还想就这么放着再看看,现在还是割了吧。
第18章 终于超过一次
“下列哪些武器不是被战争法禁用的?”
“A.核武器,B.生物武器,C.化学武器,D.达姆弹。”
同一个考场里,20几个考生也就只相差几分钟的答题时间差,目光先后扫过这道题目。
不过,他们的审慎程度,乃至最后可以得到的分数,却是大相径庭。
在那些准备碰运气的考生眼中,随手选个D,然后就基本上把这道题抛在脑后了。
只有精益求精学问做扎实了的,才会看透背后的阴谋。
虞美琴显然属于那种学问做扎实了的人。
从拍完毕业照那天起,她就安安静静进入了闭关苦练、每天做题辨义12个小时的规律生活。
虽然一直和冯见雄出双入对泡图书馆自习,却也丝毫没有起任何旁骛之心。更没有功夫去关心那些在暗中窥探她的蝇营狗苟之辈。
她要面对的,是号称国内第一考的司法考试。
相比于大部分应届法本毕业考生而言,虞美琴已经有很大的优势了。毕竟她几年来在法援中心做事、跟着冯见雄的生意亲自经历各种程序性的诉讼过程。在民诉法和刑诉法这两个分类科目上,至少领先别人30%分数——别人一般拿六成得分点,虞美琴可能就要拿到九成。
所以,考过肯定是没问题的。别人追求的是360过关,而虞美琴的标杆已经隐然提高到了400分。
不过,她并不想因此放松。考个高分出来,将来才好一辈子在同行面前有底气。
司法考试的题目,有大约30%,都是极其阴险的,不然这个考试也不会被无数考生视作畏途,每年才10%左右通过率了。
这些题目能不能分出差距,就决定了能不能过、能不能高分。
比如前面出现的这一道,凭虞美琴这三个月和冯见雄闭关双修苦学炼出来的眼光,她觉得至少可以让95%的考生丢分。
而她不会在其中。
“核武器,生物武器,化学武器,达姆弹,都是被禁用的武器。但是,这道题目的题干问的是‘下列哪些武器不是被战争法禁用的’,题眼的关键,在‘战争法’三个字上。
在国际公法的范畴里,一般认为1899年的《海牙陆军条约》《海牙海军条约》等为代表的、专门约定军事行动交战规则等权力义务关系的国际条约,才是‘战争法’,《日内瓦公约》也算。生化武器,达姆弹,都是在1899《海牙陆军条约》里面就已经禁用了的,因此没问题。
核武器虽然看起来被禁得最严,但可惜这种武器诞生得太晚,没赶上战争法类国际公约大量签订的年代。它是被《联合国宪章》所禁用的,而《联合国宪章》不属于战争法,因此,本题只有A这个看似最不可能的选项,反而是对的。”
虞美琴花了足足两分钟,把这道题的前因后果想清楚,这才涂下了答案。
……
9月的第三个周末,确切地说,是周日的傍晚。出关的时刻。
从积攒学分、到恶补毕业设计论文,再到复习迎考司法考试。持续了足足半年的苦逼人生终于结束了。
从考场里出来,虞美琴有些憔悴,但内心还是很亢奋的。见到冯见雄就情不自禁地拥抱、相互劝勉了一下。
还有史妮可、白静,甚至是已经毕业了的丁理慧、刚升到大二的马和纱,也都等在外面,来给他们接场——当然,丁理慧与马和纱主要是来找冯见雄的,虽然丁理慧大一的时候还跟虞美琴同窗过。
去年已经高分通过了的学姐南筱袅,也一并来了。
“感觉怎么样?过肯定是没问题的吧?”史妮可看到他们出来,第一个迎了上去,热切而真诚地问。
虞美琴并没有直接回答史妮可,而是转向旁边的冯见雄,拍着他的肩膀,用说给大家听的音量说道:“小雄,快给我弄份标准答案来!知道你门路多,我今天就要对答案!”
“考都考完了,对不对答案也改变不了什么,放松点儿吧,肯定过。当年高考之前,我记得老师就告诫我们考完别对答案。”冯见雄耸了耸肩,并不想妹子太劳神。
今儿个下午刚刚考完的卷四,那可是白纸黑字要洋洋洒洒写论述题的。作为已经电脑码字码了多年的一代人,重新提起笔来,奋笔疾书三个小时,那可是手腕都像是要断掉一样。
至少冯见雄自己就觉得手腕快断了。重生以来,他最不忿的就是重申一遍居然还要再受一次手写的苦——在他记忆里,自从过了司法考试后,他上辈子就再也没有用纸笔写过一次超过一千字的东西。
当然,这辈子估计他还得再多吃一次苦——因为这辈子他读双修的理工科学位比上辈子更早,参加专利代理人资格考试也要相应提前几年。所以,他看样子是赶不上那门考试的机考化改革了(貌似是2014年才改革)……
那可是号称要连续写4个小时、比司法考试卷四还多1个小时的恐怖存在。4个小时里足足要写六七千字。
“当年老师说的是考完一门的时候别对答案!现在四张卷子都考完了,当然要对答案!”
虞美琴的辩驳,把冯见雄从对断手的回忆中扯了回来。
“行,你说的都有理,我给你想办法吧。你们先去庆功,我一会儿就把标准答案给你弄来。”
史妮可见状也劝:“美琴姐,那我们先去大成名点吧,知道你这个点考完,我已经在那边定了KTV包厢了。你也好几个月没痛快过了吧。”
虞美琴确实压抑了很久,闻言也就从善如流了。
官方的标准答案并没有这么快公布,不过线上总归会有这方面的渠道的。尤其是前三门的客观题,考完分别有一天半和半天了。只要会检索,总能要到答案。
冯见雄在网上花了点小钱,就弄到了想要的东西。
他赶到史妮可定的KTV时,虞美琴正喊着麦在吼一首蔡依琳的《倒带》。
“终于看开爱回不来!而你总是太晚明白!最后才把话说开!哭着求我留下来!你的手却放不开!宁愿没出息求我留下来!”
冯见雄本来想礼貌地听她唱完,不过虞美琴看到冯见雄出现,就立刻示意坐在点歌机旁边的丁理慧把歌切了。
“趁着还记得清楚答案,赶紧对了。”虞美琴一把抄过冯见雄打印出来的答案,细细核对起来。
就在KTV里的嘈杂音乐环境下。
足足30分钟,她才把300道题的答案回忆了以便。
“怎么样,我说肯定过的吧~”史妮可在一旁打气道。
“必须的,美琴姐最牛逼了~”白静毫不羞耻地吹着牛。
虞美琴也一改平时的矜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幸不辱命吧,刚刚过——反正这里已经够360分了。”
“噗——”白静夸张地一惊一乍,捧哏道,“哇美琴姐你要不要这么强,这还叫刚刚过?这里才总分450分你就凑够360了?那要是给你加上卷四的主观题,你还不成了省内高分?”
司法考试360分就通过,不过高分考生也是不少的,在通过的那15%人里面,有三分之一都能够到400分大关。
但再往上可就值钱了,一般460~470在某些市里都能排进前十名,要是480以上,在省里都能排进最头部。
虞美琴不想自吹自擂,很快转移了话题:“小雄,你呢,你应该在我之上吧。”
冯见雄也差不多估了一下,耸耸肩坦然一笑:“好像还真没有,至少这里要凑够360还有点悬吧。如果卷四我最终只考个二十分,还是有可能不过的。”
150分的主观题卷,怎么可能只考20分呢?
所以冯见雄这个回答,也就跟博尔特说“如果让对手比我早起跑一秒,我还是有可能输掉比赛的”性质差不多。
不过虞美琴还是很受用:“这应该算是今天第二个好消息了,而且比第一个还让人开心——终于超上你一次了。”
说这话的时候,虞美琴情不自禁又有些走神。三年了,她从曾经的自视甚高,到后来颓然发现貌似没有任何一项事业、学业能超过冯见雄。那种挫败感实在是很让人无奈。
“哼,雄哥暑假里的时候还经常熬夜讨论文案,根本没有全力死背书复习好吧!要是雄哥全力以赴肯定不比你差的!”一旁的马和纱在心里默念。她和虞美琴完全不熟,也没什么交情,所以立场自然是很鲜明的。
她是当事人,自然知道冯见雄在这个暑假里被别的事情分了多少精力。
《舌尖上的华夏》历时10个月,已经拍摄完成了,很快就要上映。
在后期制作阶段,冯见雄可是通过丁理慧这个杠杆,把很多他设想的“节奏狗”套路安利给了陈导。所以,对他来说考试根本不是一件需要花所有精力全力以赴的事情。
当然,马和纱还是知道礼数的,她也犯不着跟虞美琴抬杠。
她只是静静地等虞美琴得意过了,重新回去唱歌。然后马和纱才故作若无其事地跟冯见雄闲扯:“雄哥,早知道这个考试这么重要,暑假里的时候慧姐就不该烦劳你那么多了。片子上映之后你可一定要看呀。”
“怎么能这么说,是我主动要慧姐向我汇报的么,考试能通过就行了。”冯见雄被妹子一挤兑,也只好说出这番他本来不想说的话。
第19章 岁月静好是没有前途的
虞美琴记得自己第一次见马和纱的时候,是当初大约一年前,在田海茉的“师大学生创业咨询中心”——当时,创业咨询中心和法援中心几乎是两块牌子,一套班子。
咨询中心的日常事务,主要是史妮可在一手操办,虞美琴偶尔也会露个脸关心一下,于是就认识了马和纱。
后来也就是数面之缘,没有深交。
马和纱给虞美琴留下的印象,就只是一个青涩小白的废萌,又胆小怯懦又什么都不懂。而且看上去应该挺有自知之明的,和男人说话都会脸红,不敢轻易接近男生。
所以,虞美琴当时对她一点戒心都没有。
小雄这种喜欢和女生有对等心灵交流的好男人,就算喜欢走心兼走点肾,不玩纯柏拉图,但至少是不可能对那样毫无内涵、魅力值低到只剩美貌的小姑娘动心滴。
可是,一年之后再见,仅仅在KTV里聊了几句,她的内心就起了不小的波澜。
果然不能用僵化的眼光看待新生啊!
大学一年的浸润,足够让那些高中时毫无社会阅历的小女生发生巨大的变化。尤其是马和纱还有幸得到了一次央视纪录片剧组的亲历磨合机会,加上此前上《金陵零距离》访谈,那种锻炼的效果就更加惊人了。
尤其是在音乐学院这种地方,一个女生如果看起来有前途,将来容易出名,那么马太效应带来的资源聚集是非常明显的。
贫穷者,连她仅有的都要夺去。
富有者,就要给她更多。
身边的同学、学姐,都会想和她交朋友,以获取未来更多可能期待的流量资源,众人拾柴火焰高,马和纱这一年里得到的社会实践和零工兼职的机会,简直比其他同院的大学生读完四年大学还多。
年初,从央视的剧组回来之后,她就被院里好心的辅导员和学姐攀关系培养交情,九个月里接了足足七八次平面媒体的拍摄广告、两个电视广告、上过一次省台新闻节目……
而且每一次都还是有人小心护着,不让她有被人占便宜的机会——辅导员等人都很有眼色,知道马和纱是跟央视那些制作人搭上线、混过脸熟的。如果让她接活的时候,随便就让地方小媒体的猥琐肥宅猪哥们亲近,说不定人家一怒,就反而成仇了。
金陵师大音乐学院,作曲系最有才华的女老师,也对马和纱非常看好,希望这个又有美貌又有流量的学生将来能有所成就,于是给了马和纱更多的培养资源,经常抽空单独辅导,这种待遇换作其他女生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当然了,马和纱也是有钱的。
既然参与到了为冯见雄的NICONICO视频网供货的生意链中,冯见雄答应的“保密封口费”是一点都没少。马和纱虽然重要性较低,只能拿到相当于丁理慧两三成的封口费,但那也已经超过10万块了。
马和纱家境也还不错,没有攒钱养家的需要。因此对于一个大一学生,在短短一个学期里,能有10万块的额外可支配收入,足以让她的社交滋润得很。对作曲系名师的额外辅导,马和纱也能偶尔回请,投桃报李,让互动氛围更为融洽。
……
这一切,让此时此刻的虞美琴,产生了深深的忌惮,以及一股内心深处泛起的无力感。
一年前她见到的马和纱,根本不会化妆,也根本不敢在冯见雄面前高声说话,也不敢主动搭讪,只是被动地问什么答什么。
而现在,她不禁言笑晏晏对答如流,而且涂抹着娇兰的半透明莹润唇膏,身上喷了蒂普提克的小众香水,是那种玫瑰和琥珀味的表层前调,又带着香柏和雪松的深层底蕴,媚而不俗,兼具内敛的低调奢华。
唯一没变的,只是马和纱永远不擦粉底,因为她的脸始终跟瓷器和水煮蛋白一样光滑纯白,哪怕用香奈儿家的高档粉,抹了也反而不美。
此前,虞美琴自忖在冯见雄身边这一票女生中,自己的美貌地位是无人可以撼动的——
姿色跟她最接近的,也不过是田海茉而已。至于史妮可更是只能靠卖萌和元气勉强撑起魅力值。丁理慧长得连史妮可都不如,将来勾住男人估计全靠关了灯听声音。
冯义姬虽然精致漂亮,但人家是冯见雄的姐姐,所以虞美琴从来不把她当女生看,而且还有“萝莉病”。周天音的姿色也就只有史妮可的档次,唯一能让人忌惮的只有F-CUP的伟岸了。
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虞美琴不得不承认,她在美貌这一点上,败给了马和纱。
要是对方的待人接物、谈吐举止,也继续往讨冯见雄喜欢的方向靠拢……虞美琴觉得自己再是“岁月静好”,也等不来冯见雄回心转意了。
装“高岭之花、空谷幽兰”,等男人“曾经沧海”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好,已经没有出路。
不然,即使将来冯见雄发现田海茉并不是最适合他的,也轮不到虞美琴了。
必须主动一点。
唱完《醉清风》,虞美琴放下话筒,主动给冯见雄点了一首周传雄的《男人海洋》,而且立刻把它顶上来。
等冯见雄也唱完,她适时地凑过去,奉上一杯热饮,主动攀谈起冯见雄的“传媒事业”。
这可是虞美琴第一次放下架子,关心起冯见雄手头那些和她无关的事业。
要是搁在往日,她只会关心两人一起共事、打拼的那些事情,比如当年校台的节目、后来校队的辩论赛。
这是高冷傲娇系必备的矜持。
如今,这份矜持却被打破了。
“小雄,你投资的那个纪录片,马上就上映了吧?具体是几号,我也去看看。”
“就下周末,周播的。我是签了收视率对赌协议的,先放两集,如果收视率好,央视才会全款买下独家首播权,国庆之后全部放完。”冯见雄喝了一口虞美琴递来的热饮,如此说道。
虞美琴关心地问:“对赌?那你的资金应该还有很大一部分没回笼吧?手头紧么?”
冯见雄丝毫不以为意:“还行吧,砸了1000万成本做的纪录片,已经回了400万预付款了。还有1000万尾款;等回完了,光独家首播权就能净赚400万。放心吧,这点小钱我还没放在眼里,而且肯定亏不了的。”
虞美琴并未通盘与闻冯见雄的计划,但是以她的冰雪聪明,自然知道冯见雄不是那种会专注于那种只赚几百万的小影视生意的。
他的每一笔投资,肯定背后另有深意。
《舌尖上的华夏》中会掺杂关于松鼠果业的植入式软广剧情,这点虞美琴是已经知道的——毕竟这是显性的交易,马和纱也去剧组待了那么久,这都是公开的阳谋。
如果热播,田海茉的松鼠果业肯定能得到很多宣传流量的收益。
不过以虞美琴对冯见雄的了解,她知道肯定这还远远不止。
“估计这也是小雄为自己在传媒界的影响力作长远布局吧……看来这块在他心中的受重视程度不轻,我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虞美琴被危机感驱使,第一次这么设身处地地主动为冯见雄着想,
她用心冥思之间,却也福至心灵,想到一个和冯见雄产生更多交集的思路:“对了,去年刚拿国际大专辩论赛冠军的时候,他还拉拢了白执中羊薇薇那票人,聊过筹办一个电视辩论脱口秀综艺的事儿。当时貌似是说等过两年时机成熟了、有精力了再说。现在都已经毕业读研了,差不多能筹备起来了吧?
当初跟他一起参加辩论赛的队友,小南姐志不在此,口才水平本来也比我们三人差不少。茉茉姐口才和我在伯仲之间,但她是学电子商务的,如今开公司创业也忙不及。这方面的事业,如果小雄没有精力亲力亲为的话,就只有借重我了吧?”
一想到这儿,虞美琴便殷切地提议:“小雄,我记得你去年赢比赛之后,还跟白执中他们聊过一个叫《奇葩说》的节目计划,你看现在时机成熟了么?”
冯见雄显然一开始思路并不在此,被虞美琴的思维跳跃搞得有些混乱。他花了半分钟琢磨了一下,才慎重地回答这个问题:
“还稍微差点火候吧,目前还有几个短板:首先,我的NICONICO视频网的弹幕化改造还没完成,不适合观众各抒己见。如今的氛围要把辩论综艺炒热,肯定是事倍功半的。这一步还得半年才能成熟。
其次,我虽然赢过白执中一次,但我在辩论界的威望还没有绝对碾压他。毕竟他是两届最佳辩手,而我只是一届,至今还不算‘赛事举办以来史上最强’。而且辩论这种项目,最怕的就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撕逼,绝对的权威非常重要。
所以,明年三月份的国际大赛,我们还得再拿一次世界冠军和最佳辩手,这样才能毫无悬念地把我们在这个领域的话事权敲死,让谁都不敢质疑。白执中虽然是两届最佳辩手,但湾湾世新大学并没有两届都夺冠。我们要是两届冠军加两届最佳辩手,那就是绝对的空前绝后世界第一了……”
第20章 带节奏的都封了
“空前……绝后?你能保证未来都没有比你强的?”虞美琴下意识地觉得这句话有语病,就即时插话了。
冯见雄对此倒是非常肯定:“当然——因为你我都是当初得过龚院长许诺,一年就让我们硕士毕业的。所以,再遇到下一届大赛的时候,我们都已经不是大学生了,还怎么参加辩论赛?这和白执中的‘因为在湾湾世新大学继续深造读博士、所以第三次参赛最终败于我手晚节不保’是完全两个性质。
你本人还在念书、有资格参加卫冕赛而不参加;跟你已经毕业,想参加都没资格继续参加,那能一样么?我只要夺得两连冠,还‘参赛到我毕业为止都无敌手’,那就是圈子里空前绝后的权威了。”
虞美琴听了,微微点头:“好吧,这也说得通,那还有别的导致你认为时机还不成熟的因素么?”
“剩下的都不是大问题,无非是最好找一家省级上星卫视合作,推这档综艺节目。但就算找不到,问题也不会很大,搞成网播综艺就行了,创出点名头肯定有电视台愿意合作的。等明年研究生毕业了,咱就着手运营这个节目吧。”
冯见雄对于传统媒体对新内容的耐受力问题,那是一点都不担心的。他想做的《奇葩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完全就是迎合中产阶级差异化焦虑的交流产物。
大不了第一年苦逼一点,混得跟后世2015年的“逻辑思维跨年演讲”一样。只要网上收视率高,第二年深市卫视不就屁颠屁颠凑上来主动求合作了么。
不过,冯见雄的心可以这么大,这么乐观,虞美琴却不能。
她毕竟生活在这个传统媒体向新媒体磨合阵痛的大变革时代,完全无法展望未来数年传统媒体的日子会不好过到什么程度、对那些对观众确有吸引力的优质内容的容忍度,也能高到什么程度。
她的内心对前景充满了沧桑感,似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跟冯见雄一起吃苦承受冷眼,然后筚路蓝缕白手起家……
想想都很有共患难地豪迈感呢。
……
找到了一件只有自己才能为冯见雄做的事情、一块两个人独有的共同秘密事业,虞美琴的心沉静了许多。
就这样和马和纱公平竞争,看谁才能和小雄更加心灵契合吧!
那天K完歌喝完酒,回到平静的校园生活中之后,虞美琴的内心就种下了这样的种子。
当然,她对于丁理慧、马和纱能对冯见雄起到的作用,也是非常关心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所以,一周后央视的《舌尖上的华夏》第一集试播时,虞美琴也第一时间坐到了电视机前,很关心这节目究竟做得怎么样、用自己的经验评估一下这部纪录片究竟会不会火。
和她怀着同样程度关切的,除了马和纱、丁理慧这些参与到项目中的人之外,还有身在钱塘的田海茉、高穗果。
对于田海茉而言,这部纪录片的影响力,完全决定了她们的“松鼠果业”能不能稳中有增地度过2008年这个转折之年。
中产阶级的消费升级还未到来,网民们通过电商渠道购买快消品的习惯也还未养成。
而当初靠“白人美女大学新生为保护地方特产、促进民族团结,电商创业卖糖”这个噱头激发的购买热潮,在持续了三四个月之后,于今年二季度的时候已经消退了——
NICONICO网上那些“朝圣”的年轻人,基本上都已经尝过切糕的鲜了,江浙沪一带能被这波舆论潮波及的好奇者,也已经发掘得差不多。
“松鼠果业”靠切糕这种高利润商品带来的现金流,已经从最初几个月的销售额三百多万、毛利一百多万,跌到了如今的销售额百余万、毛利三四十万。
其余的产品则是喊座不赚钱,纯粹引导流量惯性。
至今为止,刨除掉当初的所有前期投资,松鼠果业实打实赚到手的税后纯利,也就200多万。这里面冯见雄还占了三分之一的股份,要分走相当一大块;高穗果占了不到两成、马和纱作为品牌代言有2%,剩下基本上都是田海茉的,大约是刚过100万。
当然,按照这种算法,实际上设备在财务上已经折旧掉了。以后再有销售额,所有的毛利无需再摊销前期设备折旧,纯利率会高得多。
在2008年这个点,对于一个大学毕业一年多的女生,刚刚23岁,能够年入百万,还是在吃力不讨好的实业创业领域,已经是很励志了——如果田海茉不是遇上了冯见雄这种事业成功的变态,她已经足以傲视所有同期的校友了。
对现状的危机感和不知足,依然让田海茉急于寻找一个新的突破契机。
马和纱的“切糕创业”植入式剧情,被放在了《舌尖上的华夏》第二集里——冯见雄和陈导都知道,如果第一集就出这个剧情,未免会显得太硬,万一激起观众对“导购”的反感就不好了。
而放在太后面的话,陈导内心也有些不安——冯见雄是知道经过他打磨点拨的《舌尖》,一定能延续另一个时空那种激起“民族美食自豪感大撕逼”的辉煌。
但陈导并不知道。
他也怕两集放完之后、收视率对赌不达标,后面的就没机会播出了。因此,把投资人的植入式剧情提到第二集,无论如何确保能在全国人民面前放一波,也算是“盗亦有道”,照顾了江湖规矩。
田海茉知道第一集里并不会有她喜闻乐见的剧情,但她已然决定从第一集开始就追剧。
……
众人瞩目中,十一国庆前的最后一个周末,《舌尖上的华夏》如期上映了。
央视,纪录片部的牛部长,和制作公司的陈导,也聚首在一起喝了个下午茶,顺便关心一下第一手的收视率数据。
一般情况下,播出部门的领导,是不会在每一档新栏目上线时,都那么关注的——毕竟央视每天都可能有新栏目上线,要是部门领导都亲临一线关心,那早就忙死了。
不过,那些签了收视率对赌投资协议的栏目,却是不多的,几十个节目里说不定只有一个是这种合作模式的。
所以,面对这种特例时,部门领导亲临也就不奇怪了。
“陈导,有信心不,是骡子是马,这就得拉出来溜溜了。”
导播室隔壁的一间小会客室里,牛部长端着普洱茶,轻轻吹了一下,很是淡定地问。
反正播出部门已经把所有风险都转嫁了出去,他们是毫无心理负担的。
陈导的表情,看起来也是很有信心:“牛部长,你就放心吧,这次的片子,我很有信心——别说,这次还真遇到了个值得交个朋友的投资人,懂行,又不瞎指挥。有时候偶尔来几句,听上去也都是切中了传统电视媒体的痛点时弊——人家能年纪轻轻就被中X部盯上,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牛部长抿了口茶:“那就看结果吧。”
陈导拍着胸脯:“第一集我多不敢说,达标还是可以做到的。不过重播肯定会比其他同类节目更高。第二集收视率只会比第一集还要高,而且可能会高出两三成。”
牛部长听了,心中暗忖:真要是有这种情况,只可能是第一集播出之后,引发了社会范围内的大讨论和线下的社交安利,否则是做不到的。
莫非陈导对他的片子充分激起社会争议很有信心?
隔壁的导播室里,许多屏幕上,相隔数秒时间差,先后开始播放节目。
第一集,《自然的馈赠》,一番感慨华夏大地地大物博、自然环境繁多复杂的“舌尖体”旁白,用一个让世人耳朵一竖的甜美、端庄、中正平和的女声念出来。
随后,照例是最政治正确的西南少数MZ同胞的艰辛采集渔牧生活写照——某个名叫卓玛的黑黢黢但笑容甜美的姑娘,在滇南的十万大山中,拄着木杖一脚深一脚浅地和母亲一起采着松茸。
剪辑的节奏非常明快,镜头的跳轴微微凌乱,却带来了一股意料之外的、体味生活仓促艰辛之美。
从凌晨三点起床进山的原始零和博弈、到争分夺秒的现代化全球化商业分工。80块RMB一只的松茸被采购后,6小时内就飞到东京街头的高档食材超市,作价10000円出售。
矛盾,冲突,原始,零和博弈。无数抓眼球的元素,短短两分钟内毕集呈现。
“节奏确实不错,比往年的同类题材作品都好。”牛部长虽然看过样片,但是到了播出的日子,仍然看出了一些新意的评价,
“尤其是这个旁白带节奏带得太好了,农民,本来是被大多数城市居民观众所遗忘的,就算告诉他们农民苦,他们也产生不了共鸣和恻隐之心。
但是把零和博弈的传统愚昧和现代商业全球化的冲突浓缩展现出来,效果就不一样了——这些人明明过着苦日子,处于全球供应链的最底端,却只知道跟同村的人竞争,只想靠着‘比邻居早起床’来捞更多钱。
这种反差效果,绝对会激起话题的。喜欢感慨‘华人劣根性’的人,会在网上抨击这一点,会和周树人先生那样‘怒气不幸、哀其不争’。喜欢以同情农民为卖点抱团取暖的人,也能找到抱团共鸣的点,可谓是正反方的注意力都拉到了。
这个旁白文案,绝对是神来之笔啊!”
牛部长和陈导看了大约15分钟,把前两三个桥段看完了。这时,旁边也恰到时机地走过来一个工作人员,递上一份实时的收视率数据。
“才2.6%么?距离首播4%还有很大的差距啊。”牛部长扫了一眼,对陈导说道。不过他的语气并不严厉,显然是有点意识到这部片子的话题度后劲。
“牛部长,这不才刚开始么,我都不担心——你难道看不出来我走的路数?”
“那就看最终结果吧。”
第21章 无惊无险
“2.6%?哼,也算是够面子了,提前一个月预告过的节目,观众至少没有嫌弃乏味切台。不过,估计也就这个水准了。”
说出这话的人,是个有点猪腰子脸的家伙,他此刻正坐在导播室另一侧隔壁的一间办公室里。
这人也是央视制作公司的一名编导,姓汪,也曾经制作过美食类的半纪录半综艺节目,可能是做得有点不伦不类,哪一部分的观众都没抓住,所以当初就扑街了。
如今听说陈导拍摄的《舌尖上的华夏》上映了,他也有些紧张,便托了放映部门的同事朋友,来了解一下第一手的数据。
可见,最关心一部剧放映效果的,除了制片人和发行人之外,就数竞争对手了。
有些东西,做烂一次不要紧;尤其在央视这种地方,总能推给“创新失败”、“为了创新而付出的试错成本”。
但是如果有对照组,混日子糊弄的难度就要大得多——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现在看来,第一手的成绩还在预料的可接受范围内。
“我早说过你可以放宽心的么,以我的经验,这种节目上映后,基本上前10分钟收视率定格在哪个点,后续也就没什么大的波动了。看得还行的也不会换台,没入坑的也别指望一集里就能被旁人安利。”搭腔的是个寸板头,正是汪导委托的那个朋友、牛部长手下一个副处长,姓苟,也是负责放送工作的。
按照经验,看央视节目的观众,大多数是对节目要求比较随便的,很多都只是懒得换台。只有看到节目实在太烂太无聊,才会随手调掉。至于那些本来就没看央视习惯、特地为了某一档节目来看央视的人,那是不太多的。
而汪导和苟处长,显然都属于不太能欣赏《舌尖》读到优点的人,所以他们只会凭经验判断。
20分钟后,节目播放过半,又一张实时的收视率统计数据被送了出来。
“居然突破3%了,3.2%,嘿,倒是有些邪门!”苟处长扫了一眼,微微有些惊诧。
出现这种数据增幅,是很难得的,说明那些随手扫节目调到央视的观众,至少过半都存留了下来。
而那些找节目看的观众,在浏览状态下耐心是一般不会超过两三分钟的。
这也就是说,《舌尖》完全是那种只让人看两三分钟就会入坑的快节奏。
换句话说,要是08年的网文足够发达,有“黄金三章”这种术语的话,那么《舌尖》的文案和线索穿插节奏,就是典型的“黄金三章”。
内容不一定多出众,但是带节奏带得飞起啊。
汪导也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却也无可奈何,略嫉妒地吐槽:“这……居然被陈老四扛过去了,罢了,看重播和第二集吧。这个成绩,牛部长肯定要继续观察下去了。”
这一集最终放完、牛部长和陈导从会议室离开时,他们手上拿到的首集首映最终定格成绩,是3.7%。
“陈导,恭喜你,看来又拍出部水准线以上的作品。”
“客气,还是多亏牛部您当初力排众议,给这个考察机会。”
一番商业互吹,那是少不了的。
……
冯见雄拿到收视数据,要比陈导晚一些——他还没矫情到在片子放映的过程中就实时要收视率统计。所以,他最终就是在放完之后,才拿到一个总的数据。
至于丁理慧、马和纱、田海茉这些同样关心这部片子的妹子们,信息就比冯见雄更加慢一手了。
她们是在第二天重播完之后,才得到相关数据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们从质量上欣赏这部纪录片。
东西拍得好不好、节奏能不能激起社会讨论,那都是有迹可循的,并不是完全撞大运。
“首播3.7%,重播还有2.6%,加起来已经远远超过5%了,说明用户黏性和复看率很高,私下社交安利的效果也很好。
第二集只要也做到一样的成绩,牛部长就得兑现对赌协议了,掏1000万尾款把剩下5集都买下。”
冯见雄第一个通知的,就是丁理慧和马和纱,毕竟她们是参与到这部片子中去的,对于能不能把放映权卖掉,她们是最关心的。
“哇,比牛部长要求的首播加重播累计收视率高了1.3%呢?我没算错吧,那岂不是说明我们做得已经超出了央视平均水平好几成了?
而且重播看的人也这么多,是不是因为大家都在口口相传帮我们安利呢?我昨天开始还想多换几个百度贴吧的账号,去那些热门的电视剧类贴吧里发软文呢。没想到后来逛了一会儿,在好几个吧里都看到有人自发在发帖讨论美食番PK,都不用我发帖了。害我白提前注册了那么多百度号……”
接到冯见雄的报喜电话时,马和纱激动得脸都红了,毕竟作为一个大二的青涩女生,终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这个节目是她至今为止参与的最大的项目了。
不过,冯见雄似乎习惯了在马和纱面前保持人生导师的姿态。哪怕在妹子最兴奋的时候,他也不介意泼点冷水让她冷静一下,顺便学点人生经验:
“你似乎完全没想到,你在网上看到的帖子,也有可能是我花了五毛钱一个买的软文——如果我需要这么做的话。
所以,以后千万别动那种自己亲自动手拉票、刷帖的傻事儿了,如果真要拉票,干嘛不直接买呢。造假以梃与刃,有以异乎?”
作为一个成功人士,能够花钱解决的事情,就绝对不要花时间。
凭良心说,那些打滚撒泼拜广告的人,人品还不如直接花钱刷广告的呢——出卖尊严,难道还比花钱高贵了不成?
通知完丁、马二人,冯见雄又给剩下的伙伴群发了一条短信,通知此事。
……
一周后,钱塘。
田海茉和高穗果是从第一集开始就抽时间认真看的。
不过她们最关心的,显然还是如今的第二集。
因为马和纱会在这一集出场,连带着田海茉和高穗果,都有出镜过两个中短镜头,只是没有台词,只配被旁白配音介绍——在马和纱相关剧情的最后,略微提到了两句马和纱为了推广家乡美食、消弭民族误会,而毅然创业的事儿。
在那段剧情里面,田海茉和高穗果作为“扶持小学妹实现人生理想的知心学姐”身份,在四五个月之前,出镜拍了几组镜头。
只是没有指名道姓地提到“松鼠果业”这个企业名称而已,算是央视系植入式软广的最后节操底线。
这一集的效果,注定了是要决定“松鼠果业”家的大切糕,未来能不能掀起一波更大的营销狂潮的。
这天已经是国庆黄金周长假,不过“松鼠果业”也就部分管理层有休假。
网店的运营部门依然得留人轮值,而且工作量一点都不比平时空闲——做电商就是这样的,普通人越是闲暇休假的时候,越容易坐在电脑前买买买,掌柜和小二们也就越忙。
田海茉和高穗果也没有回家,只是在公司里那间作为两位合伙人办公室和休息室的房间里,并排横靠在小床上,看一台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机。
这氛围的穷困,也跟湖畔花园时代的阿狸巴巴没啥差了。
很有点筚路蓝缕的创业公司味道。
田海茉还整了台笔记本,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一边看一边上网偷窥一下猫扑、天涯、贴吧之类地方,相关版块网民对节目的实时反馈。
床不宽不窄,躺下不够,坐着腰又难受。田海茉身段苗条,用的是小鸟坐的坐姿。而高穗果这种微胖界的堕落货,就只能是盘腿箕踞、丝毫不顾形象了。
“这几天网上反馈都很好,估计第二集收视率会跃升不少吧。舆论造势口口相传都造了一周了。”田海茉自言自语地自我安慰着。
“就是,上一集里出现了豆花,甜党咸党都炒成啥样了。还有一帮川菜和粤菜的拥趸也在那儿撕逼辣炒口蘑是不是暴殄天物。要我说,那帮挑食的人就是事儿多,结果免费给小雄当了宣传员。要是像我这样不管什么没吃过的都想吃吃的好脾气,他这种节奏就带不起来了~”
一旁的高穗果一边说,一边拿着把碎散的切糕下脚料,偶尔丢一个到嘴里,细细地咀嚼着,弥散出不凡的果仁香味儿。
“所以活该胖死你!每天浪费我时间监督你锻炼,结果又吃吃吃!”田海茉笑骂着吐槽了一句。
高穗果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我这不是为了验证公司产品配方的改良效果、精益求精么。要我说我这肥肉属于工伤的!”
每次高穗果提到“工伤”二字,田海茉都会被气得无语,这种无厘头的相互吐槽便能就此打住。
两个妹子调笑打闹着,电视上的《舌尖》第二集已经开播了,那熟悉的片头曲,让两人都不再废话。
节目虽然很精彩,但两人都忍不住一遍遍地看表,因为她们问过冯见雄,知道和自己相关的剧情是在哪一段出现。
放到第30分钟左右的时候,丁理慧那熟悉的声音,带着旁白把画面切到了大西北边疆。一片果实累累的葡萄园中。
当马和纱玉瓷一样莹润完美的面庞出现在屏幕上时,饶是田海茉和高穗果都和她很熟了,依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嘶……嘶国一!”
“没想到她穿民族服装还能漂亮到这种程度?”
“这是波斯舞娘的肚皮舞裙子吧?有必要这样出场么?”
她们并不知道,关于这个美女的一切,很快将推起一波百度实时热搜。
第22章 再接再厉
“求问,金陵师大真的有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么?”
“啊啊啊我被秒了,血槽已空!”
“这PS也P得太狠了吧?不会是跟少女时代的MV那样一帧一帧P的?这后期美工开支也太可怕了!”
“我的分数是差不多刚好够进985的,然后当年我就进了一所985……好后悔啊,早知道宁可去一所211的师范类了,做人要赢在起跑线上呐!”
“古迪丽娜小姐姐你应该去拍电影,娱乐圈才是最能发挥你天赋的地方丫~”
当田海茉看完电视上关于切糕的剧情之后、刷新了一下贴吧,看到的就是诸如此类的满目吐槽和哀嚎。
她粗略数了一下,至少有几十个帖子在感慨,而且翻了好多个吧都是。有些热点的帖子,在短短十几分钟里被顶上了几百楼,还被广泛转载。
猫扑,天涯,情况也差不多。
当然除了起哄追捧的之外,偶尔也有带点正义感的直女癌来捣乱:“楼上的都不是好人!明明前几天还在求舔那个念旁白的女配音,还犯贱,说好想被她的声音辱骂。现在又见异思迁惦记上做糕的妹子了!”
很久没有见到这种传统电视媒体上的段子,被如此这般广泛逆袭到网络上了。
当然,除了感慨马和纱美貌的,还有很多网友成功注意到了美食本身。
“原来淘宝上有卖切糕的!淘宝怎么也不做做广告推广一下!看看每天上淘宝看到的横幅都是些什么毫无特色的东西,换了牌子换了设计都看不出来、简直一回事的辣鸡!早该把美女小姐姐的切糕放上来宣传的!不行了我忍不住了,看饿了赶紧去买几包!”
“原来她们家的切糕那么真材实料的?那就算卖100块一斤也是有道理的丫,一定得捧场~”
田海茉看了一会儿,拿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高穗果:“你觉得呢?刚才电视上对切糕的展示效果,真的有那么诱人么?”
“……必须的,我又看饿了……”高穗果用一种不理解的眼神看着田海茉,似乎在为田海茉的闷骚和迟钝而惋惜,“唉,你不是吃货,你不理解的。刚才那段拍得太好了,我看得饿得不行了,胃酸狂分泌呐,不受大脑控制的。要是不吃点儿,明天你就会看到‘钱塘某宅女饿死床上’这样的新闻。”
高穗果一边说,一边又抓了一把。
田海茉很是无语。
……
没过几分钟,田海茉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她把笔记本往旁边一放,轻巧地跳起身来,亲自过去开门。
门口是公司的一个运营主管,分管淘宝店的全部日常事务——自从业务扩大了,松鼠果业的员工数量也增加了一些,这都是必要的成本,田海茉还是舍得的。
“田总,刚才销量突然暴增,我们店的后台都出现临时流量拥堵了!好像是点进来的访问量太大。”
田海茉听了,觉得很是匪夷所思:“这么夸张?店的被访问能力,不是阿狸那边提供的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随便一个爆款还能把阿狸的服务器挤爆不成?”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那些流量突然暴增几十倍、甚至百倍的店,还是需要给阿狸那边一些反应时间的,把服务器资源调度配置调整一下,大概快的话就十几分钟吧。而且关键是同时买的人太多的话,服务器对于历史成交数量的反复查询、对存货余量的反复查询,很容易造成数据拥塞的”那个运营主管对田海茉解释道。
他说的道理,其实懂点儿电商的都能听懂。
比如几年后会上线的12306铁路卖票系统,很多只看表面的喷子喜欢说“铁道部这种渣渣连个卖票的网站都做不好,国有的就是渣渣,还不如承保给马总便民”。
凭良心说:铁道相关部门把12306做成那样,确实有点亏心。但卖票系统,还真就比淘宝店麻烦得多,关键差别就在于同一类产品、而且是每张票都有具体规格的情况下,反复查询余票的需求,造成了数百倍甚至数千倍于正常电商的数据拥堵——每一个买到票的人的信息,都得把余票扣除后同步给数千个甚至数万个准备买同一趟火车的其他潜在消费者那里。
08年的淘宝还没搞秒杀呢,大部分后台的技术架构,对于“快速刷新余货”这种查询的响应效率是比较低的。因为网站方面普遍觉得“一款货每天成交几十单最多几百单就够了,所以余货信息每分钟能刷新一次就行了,不会出现几秒钟内同时点进去一大堆用户、结果显示有货最后却买不到”。
田海茉当然也理解这些原理,所以她也没多问,当机立断地吩咐:“别急,那就等半小时再看看。如果是店点进来下单繁忙,客户还是会理解的,不会怪到我们头上,要怪也是怪阿狸的网站做得不好。”
“好的田总”。
被这么一搅合,田海茉和高穗果也没心思回去做事了,只是挤到外间的办公室,跟着下属们一起盯着销量变化。
不得不说,《舌尖》的这个第二集,对销量的拉动实在是太明显了。
起码有数以千计的网民,是坐在电视机前看着《舌尖》,看到解密切糕的那一段,脑子一热就打开电脑拍了一单。
“好多土豪啊,两斤装的都卖出去1500多单了,原先很少人买这么多的。”
“最新推出的五斤装大礼包也卖出去了800份,这才几十分钟呢,估计看完电视后劲还要猛。”
“就刚才半小时里,营业额都近百万了!估计到过会儿晚饭的点,今天的销售额就能赶上上个月一整个月的量了吧,上个月一共也才卖了200万不到点儿。”
田海茉也被冯见雄创造的奇迹给惊到了。
这也太立竿见影了吧?
至于其他普通员工,则是对田总肃然起敬。他们都把这一切归功于田总想出来的营销推广奇招妙招了。
她恍惚了好久,才想起给冯见雄拨了个长途电话——冯见雄这两天还在京城出差,主要是跟牛部长对一下对赌协议的兑现事宜。按照协议,如果收视率对赌达标了,那么冯见雄就可以立刻跟牛部长把正式采购独家首播权的事儿落实了。
连国庆长假都要加班,可见做老板有多么不易了。
“小雄,你什么时候回来?收视率达标了么?”
电话另一头冯见雄的声音有些疲惫,但很兴奋:“已经达标了,今天这一集,最高收视率5.4%,比对赌的要求足足高出了三分之一。牛部长已经正式走流程了,明天就能落实。不过回款还要90天账期。”
“这么高?恭喜……嗨,我就不跟你客套了。”田海茉下意识地说,“对了,我这边销量提升也很明显,我一直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立竿见影。你明天办完事就快点回来吧,都好几个月没见你了。肯定辛苦累坏了吧。”
“咱还客气啥,等我。”
“明天记得吧最终的重播收视率也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