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只听说过**没听说过逼读
毫无疑问,冯见雄是个非常有修养的绅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绅士的思维总是很缜密,不会像天然呆的女生那样,一激动就忘乎所以。
因此,那一夜,除了一开始还算斯文的那两次之外;后来发现史妮可有化身痴女或者榨汁姬的趋势,冯见雄就很有素质地把她提到了浴室里,完成后续计数君阵亡的不可描述活动。
毕竟第二天一早,虞府的女仆还要来收床单清洗的,液体太多就太失礼、太丢人了。
老阴哔的脑回路就是这么好使,哪怕精虫上脑都能控制住自己。
……
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客人们昨夜嗨得太晚,都还没起床。
虞美琴很自律地定了闹钟,第一个起来,吩咐了一下家里的厨娘,把同学们的早餐口味偏好交代清楚。
虞美琴的父母因为休息得早,自然也精神奕奕早早地就起了。
孙秀纨见白静还没起,好容易逮住单独和女儿聊天的机会,就趁着一边吃早餐一边拷问。
“小琴,你从来没跟我们提过那个冯见雄的女朋友、还有他的‘生意’,他到底做啥的?昨晚的电视我后来又仔细看了,他胆子倒是大,居然敢在央视节目上公然说用自己女朋友的名字命名了一个视频网站?这种项目没千把万绝对不可能的吧?难道也是拿的家里的钱?”
虞美琴有些不想回答:“妈,你问这些干啥,这都是人家的私事儿。小雄的生意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就是自己开律所、咨询公司的。他赚的钱,一千万肯定是有的,所以绝对不是家里的钱。”
尽管已经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孙秀纨实锤了这个消息后,依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虞家的家业固然还是比对方大,但这都是多少年兢兢业业的成果了?
一年就一千多万,孙秀纨自问自家也只有年景特别好的时候才做得到。
虞美琴的说法其实还保守了,要是100%摊开了看,孙秀纨只怕要自卑。
事关重大,她也顾不得女儿的抵触,继续厚着脸皮问:“那你知道那个冯见雄和史妮可好上多久了?那个史妮可到底有啥过人之处被看上的呢?”
虞美琴把银勺一放,连燕麦粥都喝不下去了。
她用餐巾擦了擦嘴,正色说道:“妈!感情不是做生意!妮可天性纯良,待人热心,这些我都自愧不如。而且人家是最早对小雄好的,付出真心能有回报,难道不好吗?小雄能和妮可好好谈,不嫌弃她家里穷,我对他们好生敬重!
我知道你在想啥,可你也不想想,要是小雄是那种听说我是豪门大小姐,就腆着脸来各种逢迎对我好,我能看得起他?你想要那种没骨气的女婿吗!”
一口气连珠炮一样说完,虞美琴自己也觉得有些恍惚,浑然想不通自己怎么突然有勇气把这些平时不好意思说的话彻底喷出来。
或许是比赛获胜的狂喜,和队友们知己的交流,乃至母亲的逼问,各种极端情绪夹攻之下,让她突然想要彻底宣泄倾诉。
“怎么办?怎么办?刚才说得太露骨了,妈肯定知道我也暗恋小雄了……好丢人……为什么这么不争气……”说完没多久,虞美琴就觉得整张脸一下子发烧不已。
这是一种很微妙而又复杂的感觉。尤其是容易发生在一些家里条件优渥、但本人又矜持有礼的大小姐身上。
正如黄蓉遇到郭靖的时候,不会希望郭靖对华筝直接视如敝屣,如果郭靖真那么绝情,黄蓉也会看不起郭靖。
同理,三十年后当黄蓉听说“杨过对郭襄大谈他对自己的妻子小龙女如何一往情深”时,才会觉得“杨过这招好歹毒”。因为只有杨过对小龙女表现得越痴情,郭襄才会陷得越深,一见杨过误终生。
有想要才华相貌面面俱到的优质男喜欢自己,又要证明对方“不是看上你家的钱、是真心喜欢你的人”,结果就是会这么纠结难缠。
孙秀纨意识到女儿的尴尬,她自己也难以劝解,呆滞了半晌,只是轻轻拍着虞美琴的背脊,说道:
“既然你自己认准了,就由着你吧。反正我也想过了,你今天要是读的北大复旦,那我绝对不会让你蹉跎岁月的。不过就你读的这个学校,能出一个冯见雄那么成就的男生,就算顶了天了。
你愿意等转机,就等着吧。男人么,有时候经历一些也是好事,反而能搞明白自己究竟想要的是啥当年我跟你爸谈的时候,我也才刚刚中专毕业工作一年,你爸都二十六七经商好多年了。他之前有几个女人,我也没问过,他说我是第四个,我就当四个了。反正他最后对你好就行。”
……
冯见雄和其他几个同学都睡到九点多才起就这,还是因为在别人家里,实在不好意思赖床到午饭点儿,所以强撑着硬逼自己起来的。
不然,以虞府的礼数,那是肯定要额外留大家用午饭的,还耽误人家公事儿。
大伙儿吃早餐的时候,虞允武已经去公司了,只有孙秀纨招呼大家。
孙秀纨很客气地说吃过午饭再走,还是田海茉和冯见雄各种谦让推辞,才算作罢。
“伯母不必麻烦了,我们中午之前还要赶回学校汇报呢。”冯见雄的借口非常得体。
“既然这样,那你们自己路上小心。我家小琴从小被人伺候惯了,在学校里肯定不怎么懂事儿,全靠大家包涵了。”孙秀纨人前说话的样子那叫一个和蔼,完全和私下里跟丈夫女儿时是两张脸。
冯见雄一行回到学校,史妮可和白静先各自回宿舍,帮大家整理买买买的成果、顺便给同学们分礼物这年头大学生出国旅游的机会还远不如十年后多,去一趟星岛之类的地方,要是不给哥们儿分礼物,那妥妥是要被人鄙视的。
冯见雄本人腿肚子至今都还在打颤,昨晚实在被榨得不轻,但也只能勉为其难,跟着三个队友先去学工处汇报。
没办法,综合楼门口,大横幅都已经挂起来了:“热烈庆祝我校辩论队勇夺国际大专辩论赛冠军”。
冯见雄的手机一早就没停过,学工处的陈处长一叠声儿地追问他们什么时候能赶回学校,各路领导都等着接见呢。
午饭之前那点时间,四人就连续见了宋校长、常务周副校长、龚院长、陈处长……一堆的领导。
这是冯见雄第一次单独见到宋校长,宋校长是个发际线很高的油腻胖子,他谈兴很浓,还留大家一起参加庆功宴。
同桌出席的都是校领导。
宴席上,宋校长亲自问了冯见雄的课业和学术成绩。听说冯见雄作为第二作者以及另有通讯作者的第一作者的论文,居然在《法学研究》级别的期刊上发表过不少、还有别的不少学术成果,宋校长的表情自然是愈发和蔼了。
他亲自跟龚院长表态:“果然是法学院少有的英才,成绩这么出众,确实不该在低年级多蹉跎嘛。龚老你上次说的小冯够格提前毕业,我看行。”
宋校长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和颜悦色地追问冯见雄和虞美琴:“读法律,基本上都是要读研才能出成绩的,你们有没有兴趣保送本校研究生呐?”
冯见雄不想给宋校长难堪,只能说:“这个我还没想好,多谢校长美意。”
宋校长笑容一僵,自然知道冯见雄背后的意思。
一般来说,一个学校保送本校研究生的,除了北大清华之外,一般都不是本校最好的本科生。
最好的那一小撮,就算要考研也是心高气傲着呢,总想考去更好的大学,只有略次一些的,才是保送本校的。
所以宋校长也没往“这小子不想读书了”这方面想,只当是冯见雄立志考个北大人-大,或者至少考个国政。
“那这个问题你们到时候自己想明白了,再跟龚老聊。”
……
冯见雄对这些繁文缛节其实没什么兴趣,说了不少场面话之后,下午就丢给田海茉应酬了。
田海茉是美女,在校领导面前本来就更容易吃得开,加上她本来就当过校学生会副主席,校领导自然跟她更熟一些。
冯见雄的知名度固然也很高,但此前校领导们更多需要上博客才能了解冯见雄,总归有些距离感。
离开宴席的时候,龚院长亲自叫住了冯见雄。
龚院长也喝了点酒,所以说话少了些虚词,比往常更加直来直去一些:
“小冯,你们几个也算是为法学院争气了。当初我许给你们只要华东赛区冠军到手,就让你们提前一年毕业,而且是双学位都修完。没想到你们超额这么多完成了任务,我还是希望你考虑考虑在本校读研的……”
冯见雄笑了笑:“院长,宋校长不了解我,您还不了解我么?我不是看上了北大清华,我是压根儿就不想多浪费几年读书时间了。”
龚院长认真地看着他,并没有觉得被冒犯而生气:“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也想过了,研究生么,学制其实比本科更加灵活,关键看导师。读博两年读完的不少,四五年不放人的也不罕见。
你要是肯读本校的研究生,我许你一年就读完你想想,就算你明年6月份准时毕业,也要9月份参加司法考试,11月份出来成绩年后办完实习证。法学生之所以应届就业率低,无非就是要等毕业了才能考从业资格证。所以你说起来是一年读个研,其实只耽误你半年。好好考虑考虑吧。”
冯见雄突然有些好奇:“如果是这样,当然很不错。不过学校为什么急着要我读研呢。”
“这么优秀的学生,要是都没读研,那是学校的失败呐。再说了,要是你两年之后代表别的学校的研究生,再去参加国际大赛,学校的脸往哪儿搁?”
第54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和龚院长告辞之后,冯见雄才回过味儿来:为什么学校对于拉他读研这么上心。
说到底,还得怪他自己太年轻,才大二就已经拿了世界冠军。
以这个年纪,即使他本人表示过对两年后再次参加国际大赛没什么兴趣,但学校肯定不敢相信。
要知道,国际大专辩论赛这个圈子里,大三大四才上场的学生都算是年轻的了,更多的则是硕士研究生在读。
毕竟想成为一个牛逼的辩手,必须要经过常年的专业磨炼。
而这种磨炼只能是在大学里积攒,以华夏的教育体制,高中时代的应试教育是不会系统教人口才的。
所以,除非是冯见雄这种重生者,一般的大学生辩手锻炼到大二上学期,还嫩着呢。
而如果冯见雄不愿意保送本校研究生、校方此前又许了他“因功提前毕业”,那么一个很显而易见的问题就会摆在学校面前——两年之后,冯见雄完全有可能代表别的名校再次参赛。
这是很现实的,就凭冯见雄拿过这项世界冠军,如果他想去名校读研,只要不是北大人大,别的稍次一些的文科强校妥妥会接受他免试入学——每个大学的研究生招生都是有极大自主权的。不比本科招生,好歹有高考这道相对公正的门槛,自主招生比例极低。
一名能够拿国际级荣誉的特长生,北大清华或许拉不下脸来特招,但如果想去个国政,或者浙大复旦,那还是妥妥的。
如果这种情况真发生了,金陵师大校方情何以堪?
到时候外界舆论恐怕就会这么传说:合着并不是金陵师大这学校在这方面工作做得好、师资力量强?只是恰巧走了狗S运,捡到冯见雄这样百年一遇的奇才生源,才偶然拿了一次世界冠军?而一旦这个牛逼生源读研被别的名校挖走,师大就歇菜了?
这种事情历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
比如,冯见雄这次参赛时,遇到的评委之一、复旦的蒋副教授。
20年前,那位蒋副教授读本科的时候,就是在一所徽州的三流辣鸡大学(80年代末大学少,考个三流大学好歹也相当于后来考211的难度),但是他本科时在国内辩论赛上取得了不错的表现(都没拿冠军,只是个人表现比较好),
然后就被复旦看上了。
读研的时候顺理成章去复旦,然后在93年那届国际大专辩论赛上,代表复旦夺取了世界冠军、他本人也荣获那一届的最佳辩手
连国政、复旦这样的大学都有可能给冯见雄开出免试保送的优惠条件,金陵师大要是也想仅仅用同等的优惠就留留人,那只能是痴人说梦了。
也正是因此,龚院长在了解了冯见雄的人生规划之后,才想到了“不但许诺免试保送读研,还保证压缩学制,让他一年就能毕业”这个进一步法外开恩的破天荒条件。
因为龚院长通过和刘渊明教授等人密谈,已经知道冯见雄志不在读书。
对冯见雄来说,尽快完成学业,比读研时换所招牌更大的学校,更有吸引力。
……
能够拿世界冠军,理论上是全队的功劳,另外三人只是和冯见雄差了个“本届大赛最佳辩手”,别的都一样。
学校论功行赏的时候,自然也是雨露均沾。
为了不让对冯见雄的赏赐看起来太突兀,虞美琴也得到了免试保研、压缩学制的许诺。
至于南筱袅本来就已经保研,也就只有压缩学制、或者硕博连读的优惠了。
总之,除了已经在实习找工作的田海茉之外,其余有继续深造计划的队员,多少都得到了实惠。
被领导们约谈完后,三人就趁着分手之前的工夫,相互打探了一下各自的看法。
虞美琴、南筱袅一开始也不理解学校为什么这么热心于拉他们继续深造。
冯见雄趁机把自己刚刚想通的那番道理给解释了一下,俩妹子这才恍然大悟。
恍然大悟之余,妹子们对冯见雄的感激之心也更加炽烈了一些。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只有亲身经历过这些比赛,一起吃苦熬过来的队友,才能切身体会她们在这一次的冠军中,为自己的人身捞到了多少好处和筹码。
而如果没有冯见雄,她们是完全不可能被“仙及鸡犬”的。
尤其是那个南筱袅,当初要不是冯见雄独断专行用她替换掉地科院的苏勤,南筱袅压根儿就没资格进入这个级别的赛事。
但冯见雄对于那次的独断也从来没有后悔过——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科类的东西抱团取暖、党同伐异那都是很正常的。往昔地科院在金陵师大制霸的那些年,吃相有多难看,前辈学长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既然按照比赛规则,一辩只需要念念开场陈词稿子,剩下的可以机动灵活,冯见雄用谁不是用?只要颜好嗓音好,朗诵功底够强,再调教调教,完全可以胜任。
“真是没想到,学校主动求着咱读书,背后还有这么多弯弯绕。”虞美琴说这句话时的语气,那叫一个不胜感慨。长吁短叹了一会儿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南筱袅,“袅姐,那你以后准备继续读博么?”
南筱袅想了想:“看情况吧,后面几个月我可能会很忙——导师已经提前安排我开始做读研时候的课题了,跟我的毕业设计合起来一块儿做。说是要把读硕的学术成果提前凑起来。
如果我也能明年7月份就硕士毕业,那我可能就不读博了。如果要拖到后年,哼,我非得连读个博士。”
冯见雄不由得有些好奇:“你这想法也奇怪,人家是嫌读书耽误太多年时间,才不读博的。你怎么是读得快才不读博、读得慢了反而要读博?”
南筱袅娇嗔怨念地剜了他一眼:“哼,还不是被你们俩给‘人比人气死人’了,本来人家明明比你们高两级,结果你们一个个不光本科只读三年、硕士也只读一年。这样算算,我要是硕士两年毕业,岂不是到时候跟你们同级生了?”
“不行,太丢人了。所以说,如果我的硕士也能一年读完、毕业的时候还算是你们的‘学姐’,那也还就罢了,博士就不读了。要是拖成了你们的‘同学’,那我非读个博士,好歹在学历上压过你们,哼,这个场子是必须找回来的~”
南筱袅这番话虽然听着娇蛮,不过更多是玩笑。冯见雄也不会去当真,只当是前辈的怨念吐槽。
冯见雄笑着说:“这么说,让我和美琴姐情何以堪。搞得好像是我们在给你压力似的……”
南筱袅鼓着腮帮子嘟着嘴说:“明明就是!什么叫好像!在亲戚朋友面前我还能装装逼、被当成‘别人家的孩子’做对比标杆。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简直太失败了。”
冯见雄从来不和女生纠结,当下乖乖背上了这个锅。然后很绅士地跟虞、南二人告别分手。
昨晚被史妮可榨得太狠,今天又应酬了一天,冯见雄只想回自己的住处补觉。连班上同学的庆贺恭维,他都先懒得搭理了
可惜,他这个朴素的愿望,注定是得不到满足了。
刚刚离开行政区,他的手机上又是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刘渊明刘教授的电话。
刚才龚院长跟冯见雄私聊的时候,已经跟冯见雄透过底:考虑到冯见雄在各块法学细分领域中,在知识产权法领域钻研最深,所以推荐他读研的时候就继续跟着刘教授好了。
毕竟刘渊明是师大法学院在知识产权法领域的头号学者。
所以,刘教授一年半之后,是极有可能成为冯见雄的导师的。
考虑到两人一贯关系不错、连生意上都有合作,冯见雄自然不想拂了对方的面子,也就忍着腰酸腿软接了电话。
“老刘又咋了,我刚刚才跟校长院长聊完,不急的话能不能明天。”
电话里刘教授的声音很和蔼,好像关系很铁很熟的样子:“怎么这么生分了,聊聊又不累。先恭喜你拿了冠军,我这里有点好茶,要不过来一起坐坐?跟你顺便聊聊新草案和、《指南》、内部解释的事儿:我这里有些机密资料。”
冯见雄楞了一下,又稍微追问了几句,才反应过来。
刘渊明跟他说的,正是年前聊过的那桩“趁明年(眼下已经是‘今年’)新专利法通过后,为国家知产局配套出的《专利审查指南》和最高RM法院出的相关解释‘找找茬’”的事儿。
刘渊明是看中了冯见雄此前在“实用新型碰瓷”和“用左右互搏快速制造司法认定驰名商标”这两块儿上的敏锐,希望冯见雄帮他指出几点新法配套文件的漏洞,然后进一步把学术逼格刷高、弄一堆震动全国的《法学研究》论文了。
冯见雄算了算日子,他是2月底去星岛参加的国际大专辩论赛,为期两周。
如今回来,可不是刚刚赶上国内每年的“两和谐会”开完么!
最新的专利法修正案,估计已经在全国REN大上被表决通过了。
其他配套文件,算算日子也该出来了。
真是忙碌啊。
“行,那我到你那儿坐坐。不过说好了,今天太累了,我只到你这儿拿点东西,可不保证当场给你点拨。”冯见雄想了想,如是答复。
“没问题。”对冯见雄的大拿,刘教授一点都不介意。
第55章 就凭我叫冯见雄
几分钟后,冯见雄施施然来到刘教授的办公室。
刘教授的办公室是他独用的,所以一般比较清净。冯见雄进门的时候,只看到邱雪邱老师在那儿言笑晏晏地跟曾经的导师说些什么,不过已经说完了。
“刘教授,邱老师好。”冯见雄微微点头,人前依然很有礼貌。
邱雪也很有眼色,用近乎微微谄媚的笑意说:“别,听说你保研的事儿定了?那以后你就算我师弟了,当初我也是刘教授带出来的研究生。上次那几篇物权法论文的事儿还没谢你呢,回头有空再谢~”
邱雪说着,就轻轻地走了。
刘教授把玩着面前的茶杯,停了几秒钟,用扫盲的口气轻轻解释:“邱雪正式提副教授了,就是年关时候的事儿,当时你在闭关集训,所以不知道——看样子她很感激你。”
冯见雄点点头,心中了然。
对于大学里的老师来说,能在30岁之前做到副教授,都是可喜可贺的,何况邱雪的资历本来其实并不硬扎,只是本校博士留校。能做到如今这一步,也算是跟冯见雄合作得利者的典范了。
一般来说,大学里的博士要想任教,那都是降一两级学校档次才比较容易做到的。
比如一个北大法学院的博士,如果各方学术成绩还行,那毕业了就勉强能去211大学当个老师。(法学类人才过剩最严重)
要是非北大清华的其他985博士,一般就只能去非211的普通一本。211的博士就只能去二本……以此类推。邱雪这种“211博士留211”,显然是因为念书的时候跟校方关系处得比较好,借重了盘外资源,属于特例。
邱雪的插曲这就算过去了,刘教授换上一副和刚才相比不那么威严的笑脸,拿出一套功夫茶的茶具。然后又拿出几个小罐子,问道:
“你喝祁红、银针,还是勐海普洱?都是去京城开研讨会的时候,认识的几个产业界的大佬送的,绝对极品。”
“就祁红吧。”冯见雄随口答应。
“好,”刘教授一边答应,一边开始洗杯,“其实还有几款绿茶,毛峰瓜片啥的,也是当时别人送的,不过没敢拿出来现眼。”
冯见雄哂然一笑,对刘教授的观察力细致程度又高看了一眼。
作为钱塘有钱人,冯见雄是喝龙井喝叼了舌头那种,拿别的绿茶来请他那不是丢人现眼么?
也难怪刘教授开口都是红黄白黑和乌龙。
一边沏茶,刘教授一边先拿了两本白皮小册子递给冯见雄,让他先看起来。
“这些都是机密文件,中央还没正式发布呢,可能会微调文字表述,你最好在这里看。”刘教授郑重其事地说。
冯见雄翻了一眼封皮,那本相对厚实的册子,发文单位是国家知识产权局。
另一本是最高RM法院的法释办。
“我哪有空天天来你这里看,要不让我带走,要不你另请高明吧。”冯见雄一点都不退让。
刘教授脸色一僵,尬笑着商量:“那你千万别外泄,也不许多复印啊。”
冯见雄一笑:“我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么?我只有一个问题:这里面的大方针,和正式公布时不会大改了吧?我可不想钻研了半晌漏洞,最后立法单位内部先堵了。”
“那不会的,最多就是措辞上会修改——尤其是这份《解释》,真如你上次说的那样,主要是关于高院在分权夺权上的一些解释,那是绝对不会退让的。”
冯见雄点点头,心说刘渊明这老小子有长进。
几个月前,双方聊过一次,当时刘渊明说他被入选专家组了,冯见雄就提醒过他选边站队的事情——做立法顾问学者做到这一步,那是肯定存在站队的:究竟是帮国知局,还是帮最高RM法院,利用手上的文字武器帮其中一方尽可能多的夺取对方的权限。
当年司法系统和国家工商总局,关于“驰名商标认定”的“双轨制”——也就是冯见雄如今帮人运作的那一堆“司法驰名”案子的原本法律依据——其实也就是这种部门间、系统间夺权的斡旋结果。
刘渊明当时选择了这辈子站队国知局(主要是根据他的学术能力特点下的决定)
如今,新《专利法》才刚刚在3月份的两(和谐)会上交人(和谐)大表决,都还没正式实施呢。
上面内部居然已经出了草稿的解释总纲。
那么毫无疑问,这份解释肯定不是针对法律实施中出现的问题的,而是关于权限解释的。
这种解释,事关利益,最不可能出现让步。
冯见雄的兴趣也渐渐浓厚起来。
刘渊明已经沏好了祁红的功夫茶,冯见雄拿过一盏,一边研读,一边细细品味起来。
不知不觉的,冯见雄就进入了阴血沸腾的心流状态,灵台空明,脑中只有各种法律界的权谋斗争。功夫茶也是喝了一杯又一杯。
当他再次回过神来时,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我看了多久?”冯见雄愕然。
“两三个钟头吧,我都快下班了。”刘教授收拾着办公桌上的文案,有些期待地问,“有收获了么?”
“有。”冯见雄回答得很干脆。
“什么?”刘教授立刻一扫此前的惴惴。
冯见雄最后抿了一杯已经冷了的祁红,斟酌着措辞:“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不希望研讨这方面漏洞的论文太快发表,你懂的,那样太浪费赚钱机会了。”
刘教授连忙说:“这我懂,这些解释都没出台呢,只要你对你的敏锐有把握,确信国内没其他人能发现你的观点,晚半年发论文都是没问题的。”
冯见雄毫不客气地要求:“就算晚半年,那也只能先发布一些探讨语气的风险预测文章,整套课题我觉得可以做成系列,估计要一年到一年半才会收拢——”
刘渊明面露难色,想了想,还是一咬牙:“那也不是不能商量,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有把握,确保你看到的这些问题,同样的时间里国内没别的专家看得明白……”
“那行,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冯见雄继续说道。
“什么?”刘教授追问得非常快。
冯见雄的表情认真起来,凝视着刘教授的眼神:“我看到的这个漏洞,如果让你写成论文,你肯定也会掌握如何用这个套路圈钱的秘法。我的商业利益谁来保证?”
刘教授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而心态却似乎放松了一些。
众所周知,法律是不会保护一种新发明的犯罪方法,或者新的钻法律空子搂钱计策的“专利权”“著作权”的。
即使刘渊明跟冯见雄签个这方面的约定分赃合同,法律上也是无效的。
当然,以双方的智力水平,弄个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的阴阳合同,不是难事。
但那也解决不了底层的信任问题。
刘教授想了想,慎重地问:“你觉得,你脑子里发现的这个漏洞,能够创造多少商业价值?”
冯见雄随便脑补了一下:“至少也是几千万吧,很有可能过亿,我说的是营收收入,不是纯利润——这还是不能大范围铺开、复制其中商业模式,只能一两个事务所偷偷干的情况。”
“嘶——”刘教授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才多少工夫?
就一下午时间,坐在办公室里对照着看了看国知局和最高院的《指南》、《解释》草稿,肚子里就又琢磨出一个过亿的毒计?
钱这种东西,到了冯见雄手上,怎么看上去就恁不值钱了呢?
但是考虑到冯见雄此前在“实用新型碰瓷”、“左右互搏司法驰名”,乃至前几天国际大专辩论赛上谈笑风生怒喷湾湾前宣传部长、最后夺冠。
冯见雄身上的成功光环,和他表现出来的洞察力素养,已经让冯见雄有资格说这种话了。
刘教授思之再三,还是决定相信对方。
人的名,树的影。
刘教授想透彻后,按部就班地问:“那行,我们一步步来——首先,你的这条思路,靠我控制的专代事务所,能不能全部运作下来?如果我愿意给你保障、分红,还需不需要外部资源?”
这涉及到是否需要再泄密给其他人,对于后续的操作难度影响可不是一点点,还是先问清楚的好。
冯见雄想了想:“这倒不至于,我这条计策,只要有一家专代事务所就够了,连律师事务所都不用。而且,很多核心思想你不必跟手下人说,让他们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就行了。只要抓总的人了解全局套路就行。”
刘教授点点头,继续问:“你刚才说你的点子价值营收几千万甚至上亿。那我先保守点算,一个季度一千万以上的营收肯定是有的咯?”
冯见雄应声回答:“平均下来肯定有吧,不过也会有点儿周期性、季节性。”
刘教授站起身,踱了两步,思路挣扎了一会儿,试探着说:“那你看这样成不。如果你和我合作,我每个季度把营收的30%分给你——注意,我说的是收入,不是纯利润。
我相信你这套策略还是需要人去运营、操作的,人力资源成本肯定也不小。所以30%收入不少了,你最后赚的纯利肯定比我多。而且,我们每个季度结算一次,阴阳合同该签的还是要签……”
“但我凭什么相信你?”冯见雄打断了刘教授的画饼,“如果你听了我的计策,然后复制我的套路呢?”
刘教授内心微微有些屈辱,但是功成名就、名利双收的美好前景吸引着他,当他一咬牙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就凭‘你相信我相信你还会有更大的成就’——这个理由不够么,你懂的,我知道以你的本事,这不会是你这辈子钻的最大的一个法律漏洞,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你应该相信,我非常看好你,很迫切想和你继续合作下去,最好一直合作到我退休。如果今天我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就黑你的好处,那岂不是以后十几年都没得合作了?”
冯见雄暗暗点头,觉得刘教授上道儿的程度又提升了一层。
凭什么?就凭老子名叫冯见雄。
冯见雄这三个字背后的威名,所代表的源源不绝的智计,就是让对方不舍得脑子一热中断合作的最大保障。
刘教授似乎急于表达自己的信任,最后补充了一句:“这样吧,第一个季度,我提前结算给你——就算预期营收1000万好了,我该分你300万。现在生意都还没开始,我也没那么多现钱。
我在莫愁湖东路,有一套秦淮河边的湖景房,绝对值300万——比我现在自己住的还贵。我这周就可以过户给你,就抵第一季的预付款,算是我的诚意好了。听说你在市区还没买过房吧?”
第56章 夜枭争腐鼠
“你还没听我说具体内容,就舍得下这个血本?”
被刘教授的破釜沉舟所惊,冯见雄不由好奇地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内心对刘教授也又高看了一眼。
刘教授毕竟只是主业在大学里教书,不是那种专职的大律师。
当初冯见雄和锦天成的金成义合作时,金成义凑出1000万已经是肉疼得不行,其中700万还是靠脱手了一套沪江郊区的别墅才凑够的。
而以刘教授的收入,估计他本人在金陵全部加起来也不会超过3套房。
莫愁湖、秦淮河景区自然是金陵最雅致、古典的优质地块。
哪怕完全不了解金陵的人,只要不是文盲,看看古诗词或者《桃花扇》,就知道那是好地方。
刘教授一开口就把自家最好的房子折给冯见雄,显然是干大事、能破釜沉舟的气度。
这老小子够上道,让他多合作几年,互利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面对冯见雄的讶异,刘教授很诚恳地打开天窗说亮话:“要想让你信我,当然首先我得信你了。这种不受法律保护的大生意,不就是这么做起来的么。”
“行,那过几天吧,我把这个东西再拿回去研究润色一下,等你把房子过户好了,我当天就把全盘计划告诉你。至于阴阳合同,你看着拟就是分成我要35%。”
冯见雄这个人还是很傲气的,既然对方敢大气,那他也要大气一点。
至于会不会被骗?当然不会。
凭什么?就凭冯见雄这三个字背后的赫赫凶名。
“35%就35%,你出的计策,成本肯定你更了解。”刘教授不想在钱上多纠结,一口就应了。
让冯见雄最后定个价,完全是出于尊重他的主导地位,更多是象征性的意义,而不是说两人差这点钱。
……
冯见雄留下最后一个关子,辞别了刘教授,径自回自己在校外的房子,歇了一夜。
史妮可早早做了瓦罐煲汤、各种滋补药膳等着他用晚饭,乌鸡煲里还加了一支高丽参。
用过晚膳,史妮可也知道冯见雄昨夜透支得厉害,没有再折腾他,只是给他马杀鸡放松,杀着杀着冯见雄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冯见雄本着“加完班不分享朋友圈算什么加过班”的心态,准备去稍微上课露个脸、顺便跟同学们聊聊,接受大家的庆祝。
虽然,他上课的时候更多可以睡觉,或者做自己的事情。当天早上的课正是邱雪的,以如今两人的交情,邱雪自然不会再对冯见雄的课堂表现有任何指手画脚。
上课对他来说并不是一种学习需要,而是一种社交需要。
从班长蒋方勇,到室友徐明、赵海、黄大磊,再到其他点头之交的普通同学,见到冯见雄的时候都少不了再各种恭维,祝贺他夺得国际大专辩论赛冠军。
冯见雄也一一回礼,尤其是班上那些男生,昨天史妮可不方便发礼物。他自然要拿点儿从星岛买买买回来的小物件维护一下。
发完礼物、说完祝贺的话、也约了请客的时间,大部分同学都散了。班长蒋方勇留了下来,逮住时机,拿出几张表格,私下找冯见雄填一下。
“雄哥,这是学工处陈处长亲自交代下来的,你别让我难做,帮忙填一下吧。”
冯见雄一愣,有些好奇。
以他如今的逼格咖位,基本上已经不参加班里系里的社团活动了,各种俗务也有人看着帮他料理。
至于平常学校里要学生填些什么表格,因为他本人经常不在,那都是蒋方勇看着就帮他写了,或者让徐明赵海帮他写以至于冯见雄填表时常写的各种资料、证件号码,这几个人都能背出来了。
如今这份表格居然要劳动他亲自填,看来事情有些大。
“噗入档申请书?开什么玩笑,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冯见雄仔细一看,顿时有些莫名其妙。
蒋方勇却没意识到冯见雄的抵触,还当是好事儿一样邀功买赏:“陈处长说了,你至今都还没入档,是学校的学生工作没有做好……上面很有压力啊,你只要把表格填了,什么思想汇报都不用你写,考察期也可以从简,尽快就可以给你入的,多好的优惠条件……”
冯见雄连忙制止对方:“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根本就不想入档,你们凭啥要我写申请书?只听说过强(和谐)歼,没听说过逼赌,更没听说过有逼人入档的啊!”
蒋方勇愕然。
他当了一年班长,对于大学生入档的积极性那还是很了解的。
入个档,将来找工作也好,留校也好,那都是筹码。
他只见过班上同学想方设法写申请书、各种托关系求门路想办法早点入,就没见过送上门来包入还坚贞不屈不想入的。
“这个……这也是为你好。”蒋方勇有些手足无措。
“那我可以不要吗?”冯见雄直白地问,“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喜欢标榜自由主义知识分子,我不想自己的言行因为不和谐而受‘主流’社会价值观的约束。”
蒋方勇愈发苦着脸:“雄哥,我就是传话的喽,你别为难我啊。陈处长那边究竟怎么想的,我也不清楚。我只是隐约听说了你在星岛的时候,半决赛打完。对,就是你喷了陈文倩那场比赛比完之后,是不是有新华社内参的人专访了你?”
事情才过去几天,冯见雄当然还记得清楚,便很坦率地承认:“是有这么回事儿。”
蒋方勇继续问:“当时,对方应该是表达了某些档工部门希望你毕业后去高就的招揽之意吧?”
“是有这回事儿,你也别‘某些档工部门’了,我直说告诉你好了,就是中xuan部。”冯见雄懒得矫情,直截了当就说了。
“噗通~”蒋方勇腿一软,居然直接跪跌在地,幸好他反应快,立刻撑住课桌重新颤巍巍站起来,坐到椅子上。
刚才,为了表示对冯见雄的尊重,一直是冯见雄坐着、他站着跟对方聊的。
幸好,教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蒋方勇这一摔也没丢什么人。
“中……中……中……中xuan部?你是说直接去京城高就?哎呀雄哥那你可是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前途不可限量啊。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办大事的……怪不得上面要你赶快把入档手续给办了呢。不然怎么好去中x部,这块确实是学校的学生工作没做到位……”蒋方勇说着的时候,语气依然激动得哆嗦。
那可是传说中直达天庭的牛逼存在呐!
不过仔细想想,虽然预料之外,却也情理之中。
能够喷翻一任湾湾前宣传部长的,进中x部从一个基层或者科级喷子做起,那妥妥是胜任的。
蒋方勇越意淫越有代入感,只恨自己没那么牛逼的口才。
“别急,喝口水,我拒绝了。”冯见雄给蒋方勇递了杯水,试图让对方安静下来。
“噗咳咳,”蒋方勇刚刚喝下,就白喝了,好久才匀过气儿来。
“握草!雄哥你有病吧!你既然要吓我,就别让我喝水啊,你故意的是不?呸这不重要!我是说,你……那可是中x部啊,你真拒绝了?”
被对方一惊一乍闹腾了这许久,冯见雄也差不多想明白了一切前因后果。他示意蒋方勇稍安勿躁,然后很有条理地分析解释:
“这事儿,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给你,还有陈处长我知道陈处长为什么要逼着我入档了,他肯定也是被别人逼的。都怪我当初拒绝那个打前站的新华社内参记者时,说的太委婉了。
我记得当时是说‘我连档员都不是,怎么能来中x部’,然后他们就误会了,肯定是以为我其实看得上中x部的工作,想趁机快点入档呢。唉,这都叫什么事儿呢,乌龙啊!
你也不想想,我是个要当大律师搂钱的人,对官场试图狗屁兴趣都没有,怎么可能去中x部那种穷逼地方上班?罢了,这次的事儿都是我惹起来的,放心,我也不会让你难做,我亲自去和陈处长说清楚,对外该我亲自拒绝的我也亲自去拒绝。唉,以后不能委婉的地方,果然还是不能随便委婉呐……”
冯见雄说着,也是一副唉声叹气深为后悔的样子。
大萝卜还得屎来浇,这个屁股,自己惹的就得自己擦。
谁让他当初拒绝中x部时拒绝得不够干脆利落、让人误会了呢?
他辞别了班长,然后两天之内第二次去见了陈处长。
然后,他当面把情况不加掩饰地和陈处长又说了一遍,并且拍胸脯保证“这事儿办不好绝对不让上面怪罪到学工处的工作没做好上”。
陈处长乍一听时,震惊程度丝毫不逊于蒋方勇,说话都结巴了。
不过在冯见雄拍胸脯保证一人做事一人当之后,陈处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怀着震惊的目光目送冯见雄离开。
离开学工处的路上,冯见雄悲天悯人地想着,内心无比地沉重:
“唉,不过那些当官的还真是脸皮厚啊,真不知道他们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合着在他们的思维里,他们白赏人一个官当,别人就一定要屁颠屁颠去当了?
难道他们就没遇到过跪下来求人去当官、别人都不屑于当的情况?唉,这个国家的官本位思想,路还长着呐……”
他不由想起了《庄子.秋水》中的那个典故:
惠子相梁(当了魏国的国相),庄子去探望他。
有人对惠子挑拨说:“庄子来了,那是要取代你当国相的!”
惠子就很担心,在魏都搜查了三日三夜,唯恐被庄子见到魏王。
庄子见到惠子的时候,就说:“知道凤凰不?凤凰非梧不栖,非露不饮,非练实不食。有一只夜枭(猫头鹰)捡到一只死老鼠,正在吃。凤凰刚好从天上经过,夜枭就很紧张,然后仰视叫嚣:吓!这只死老鼠的主权是我哒!你不许抢哒!”
第57章 东窗事发
跟陈处长解释完之后,冯见雄少不得又花了两天功夫把这事儿前因后果给扫尾扫干净。
他的行事非常低调得体,从来没有主动宣扬显摆,一切拒绝都是秘密进行的。
中X部那边的人得到结果后,也是愕然不已,但很快也就忘了——毕竟懒得跟这种小鱼小虾计较。
而且搞宣传的人都知道:这种事情越是炒作,对弱势一方越有利。而官媒容易被千夫所指、当成仗势欺人的狗腿子。
所以,只能是冷处理。
京城那几个相关经手人,也就私下里暗暗咒骂一句:“哼,不识抬举!这厮这辈子别想混进体制内了!”
然后也就就此作罢。
冯见雄本人一点都没披露。
却不知道是不是陈处长手下的人,还是班长蒋方勇等几个“求冯见雄自己申请入档”的相关经手人那里,出了一点小瑕疵。
最后,冯见雄拒绝入档、拒绝毕业后做官的消息,还是渐渐在学校里被八卦开了。
然后这两天他但凡敢在学校里出现,除了要应对本就汹涌的迷妹潮之外,又多了新的压力。
“就是这个人!听说他拿了国际大专辩论赛冠军、喷翻了前湾湾宣传部长、被中X部招揽还拒绝了!”金陵师大从来不缺美女,逮到亲眼目睹这种邪魅狂狷学长的机会,自然是不吝八卦一番。
“老公好帅啊!拒绝都拒绝得这么霸气!”这是典型的迷妹。
“不会被官府打击报复吧?”也有中立一些的男生酸酸地问。
不过这种担心显然会受到远见妹子们的鄙夷:
“怎么可能!那吃相就太难看了,不怕把雄哥名声炒得更大么!”
“就是就是,我昨天都看了,雄哥的博客都有200万粉了,再下去要是让他继续制造社会热点话题,上面就别混了!都什么时代了,官媒有个屁去看啊!”
“不知道这波话题热度后又有多少人认识雄哥了,不过越出名越好,就该让他出名!”
这些校友学姐们的话,可谓是话糙理不糙。这年头国内的传媒理论,可是“谁被官媒打压谁就能打悲情英雄牌”的年代,上面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
因为夺冠的原因,校园里关于冯见雄的热潮本来就还没褪去,如今又被这事儿若有若无地一炒作,冯见雄就更加不敢去校园里露面。
唯恐被迷妹们围住给轮了。
前阵子因为闭关的缘故,接进来的那几个“司法认定驰名商标”案的后续工作,冯见雄都主要交给史妮可去运作了,史妮可的能耐难免不如冯见雄,只能做些萧规曹随的事务性工作,很难有建设性的创建。
如今冯见雄空闲下来,难免对史妮可再耳提面命一下,每天夫妻档足不出户。
除此之外,冯见雄就是抽空研读刘教授拿给他的那两份机密内部文件,完善自己的学术观点和钻新法空子捞钱的计策。
这天已经是周四,刘教授又给他打了电话,说明天就可以去办过户手续,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了。
冯见雄在电话里说了些客气话,表达了对刘教授的感谢。
挂断电话,史妮可少不得也得问几句前因后果,冯见雄也美滋滋地显摆了一下:“很快,下半年又会有比‘司法认定驰名’更加来钱的生意,等着我们了。刘教授明天就把他在莫愁湖的新房过户给我名下,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哇,老公就是厉害。”史妮可发自由衷地赞了一句,馋馋地湿吻了许久。
史妮可的赞许,并不是为了钱,只是真爱。
这并不是空话,谁让冯见雄真的有更多远胜于钱的人格魅力呢。
调养节欲了两天的冯见雄,身体骨又有些蠢蠢欲动了,正想和女友温存缠绵一番,手机却再一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史妮可温柔如水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怨念,不过一瞬即逝,热心地帮冯见雄拿过手机,还主动看了一眼:“是美琴姐的电话,快接吧。”
“美琴?她能有什么事儿?”冯见雄一愣,还是接了。
要说身边的那么多有交集的女生中,虞美琴算是事业上和冯见雄来往最少的了——
史妮可是冯见雄生意的主力执行者,又是正牌女友,密切度自不必言。田海茉、周天音也多少跟冯见雄有过一些事业上的合作。
唯独虞美琴此前一直对冯见雄的赚钱大计没什么兴趣,就这么不温不火的,双方的知心和交往更多是学术、辩论这些不涉及利益的领域。
君子之交淡如水。
结果,电话刚刚接起来,就听到虞美琴一阵连珠炮似地哭腔:
“小雄,不好了!学校的法援中心被人举报了!是举报到市司法局的。说我们以权谋私、拿法援中心的免费诉讼资源,给不合规的商事客户提供诉讼援助,查证属实的话要吊销合办牌照呢!你现在能不能来一下,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冯见雄压根儿都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美琴姐你别急,能不能慢慢说?我马上就过来,你稍等。”
史妮可在一旁,并听不真切另一边虞美琴说了些啥,她只是脸色微微一变,有些不好的预感,也连忙殷切地说:“雄哥我跟你一起去!”
……
冯见雄和史妮可草草穿好便服、风衣,又套上个遮脸的鸭舌帽,跟接头的特工似地,就直奔校园里的法援中心。
到了办公室的时候,那里只有虞美琴一个学生,另外还有一个像是老师模样的人,似乎在跟虞美琴交代吩咐些什么。
见冯见雄进来,虞美琴用谦卑讨饶地语气跟那个老师说了几句,那老师欲言又止的样子,朝冯见雄点点头,然后出去了,还把会议室的门给带上了。
如前所述,虞美琴如今可是校学生会派到法援中心这边的负责人,顶替了曾经田海茉的工作。虽然法援中心理论上还有负责辅导的老师,但平时大部分工作都是要学生干部自己负责的。
既然出了点事儿,虞美琴肯定是急得火烧火燎。
“到底怎么回事?你别急,有我顶着呢。”冯见雄连忙安慰道。
虞美琴眼睛里颇有些惶恐的泪光,一下子没撑住,扑进冯见雄怀里“哇”地哭出了声。整整三五秒钟之后,似乎情绪发泄稳定了一些,她才意识到尴尬,脸红红地后退了两步,又对史妮可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开始娓娓道来。
史妮可也给大家倒了三杯水,坐在一旁静静地听。
结果,虞美琴的第一句话,就让史妮可大惊失色。
“小雄,我们肯定是得罪了人了,但我猜不出来是什么事儿上得罪的——可能是我们辩论赛的时候太强势,也可能是还是法援中心或者你生意上的对手。
有人到市司法局举报,说我们法援中心有七八起免费帮人打的援助官司,不符合国家《法律援助条例》,是典型的以权谋私……”
“具体是什么案子呢?”冯见雄还算镇定,冷静地追问。
虞美琴拿过一张通报的文件,还有法援中心内部的台账,指点给冯见雄看:“比如这几起,是为‘正X电气’的电工器材打假的官司。对,原告是本省一家低压电气领域还算销量挺大的公司,被告包括了全国各地几家装修建材商,涉案的东西也没啥,就是些面板开关、电缆管线……
按说,根据《法律援助条例》的话,打假这种侵权官司,也不是不能走法援中心来免费帮人打。但受害人或者原告从事的行业、规模、类型对是否能援助,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一般做农副产品或者其他个体经营者被人假冒了,没钱,走法律援助帮忙打是可以的。但是这种做装修建材生意的大牌厂商,肯定是不符合《条例》规定的被援助对象。一旦被司法局的人查出来,肯定是会处分的……”
冯见雄看到这个案子的时候,立刻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儿。
因为,虞美琴说的这个被“以权谋私、不法援助”的原告方,正是他去年年底去京城参加国家工商总局的会时,接回来的一个客户!
虞美琴还在那儿喃喃自语:“其实我都不太记得这几个案子怎么就混进来了,或许是我跟茉茉姐交接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
“这不关你的事。”冯见雄安抚地拍了拍虞美琴,然后脸色肃然了下来,看向了史妮可。
就在冯见雄欲言又止的时候,史妮可也已经脸色煞白,颤巍巍地深呼吸了一口,最终还是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坐在地上。
冯见雄已然明白了是非曲直。
他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我和你说过,所有那次京城交流会接回来的客户,统统外包给费姨的事务所!不要怕花本钱!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些案子你怎么就又走了法援中心的免费诉讼?”
史妮可抽噎着说:“我……我……雄哥我错了。都怪我给美琴姐和茉茉姐惹祸了。当初我是看到这个客户是本省的企业,而且他们家生意也不算大,想省点儿挂靠费和代理费。而且他们家……”
第58章 贫穷限制了你的节操值
冯见雄强压住内心的恨铁不成钢,冷静地听完了史妮可的全部陈述。
个中法律细节,自然是无须赘述。那些条条框框真拿来字斟句酌地抠,诸位看官也看不懂。
一言以蔽之,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的:
当初冯见雄口口声声关照过史妮可,凡是涉及“司法认定驰名商标”运作案的诉讼,全部外包给钱塘的天策律师事务所的费主任,不要怕花钱。
但史妮可因为当初给“L干妈”的案子中,借法援中心的资质打假、尝过低成本的甜头,所以还想着“发挥一下自己的主观能动性”,把其中最适合继续借资质打免费官司的案子剥离出来、然后让法援中心的同学们辛苦一下、稍微给几块加班费就搞定。
细算下来,截止目前为止,她也确实已经为冯见雄节约了几十万的诉讼成本。
对普通人家而言,几十万不是小数目了。
但问题是,冯见雄本人老奸巨猾,他知道做事情的尺度。
而史妮可却是亦步亦趋才跟着冯见雄做了一年多,很多事情难免“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没法很好的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于是乎,史妮可东施效颦打的这些擦边球,如果在没有得罪人的情况下,市司法局对本校法援中心年审时,粗粗一看也就过去了。
事实上,年关前市司-法局本身的例行年检,还真没查出问题来。
但是,既然夜路走多了、在商界得罪的人肯定不少。
被人盯上匿名举报,情况就截然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冯见雄之所以做“L干妈”的时候敢借资质、后来又不敢,那是因为他深思熟虑过的。
做“L干妈”的时候,他的商业套路和计策是首创,所以首先他没有得罪过的敌手,也就没人天天盯着想阴他。其次,当时“L干妈”只是一个农村大娘做辣酱。虽然牌子已经做大了,但所处的产业范畴还是属于比较“人畜无害”的,在被司法局审计到“免费帮打假”的时候,也更容易放过。
史妮可却不懂这么多细节的弯弯绕。
“你们年底去集训准备辩论赛的时候,我问美琴姐要来了中心的公章,然后她也把哪些案子接哪些案子不接的审批权临时委托给我了……我就……”
史妮可一脸苦相地说完这番话,一切算是真相大白。
冯见雄挠了一下头发,也是正在气头上,难得怒骂了几句:
“你叫我怎么说你好?眼皮子怎么就这么浅?难道是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力嘛?就为这么点钱,留下涉及以权谋私的人生污点?你的名声就值这么点小钱?你舍得,我和美琴姐还舍不得呢!”
所以说,政界最怕穷人得志当官。越是穷人得志,越容易你懂的那个啥。《XX的名义》这种电视剧虽然有媚上的嫌疑,但说的道理还是有的。
史妮可本来是逆来顺受,丝毫不敢反驳冯见雄的,毕竟她也知道这事儿百分百是她的错。
但她也急于证明自己的人品“并没有坏到那种程度”,便顾不得这么多了,连忙辩解:
“我……我错了雄哥,但是我真没想贪。我敢用命发誓你要相信我——要是拿公家的钱做私事,我绝对不会也不敢的。
我只是觉得,法援中心的事儿……本来也没用到国家的资源啊,我们都是一帮同学自己辛苦自己打工做的事情,接点私活儿怎么了?”
史妮可这番话一说,冯见雄和虞美琴虽然觉得她有些浅见、傻气,却好歹品性还算纯良。
史妮可说的话,从朴素唯物的角度来看,也不是没有道理:虽然他们是在公益援助性质的法援中心干活,但他们并没有拿国家的钱。
他们只是拿了一些“劳动力”为自己做事。
而这些“劳动力”,正是史妮可和几个同学自己卖力的。
国家在这个过程中,其实付出的东西只有一样:牌照资质。
换句话说,没有国家给资质,普通人没有律师证、没有执业律所,就是有这个本事想卖力,法律也不给他资格卖。
而史妮可这种穷苦人家出生的大学生,就朴素地觉得:
既然事情是我们做的,怎么能算占国家便宜、或者说“挖涩会注意墙角”呢?更不应该谈得上“以权谋私”啊?
“土鳖之见!”冯见雄恨铁不成钢地训斥了一句,“牌照不就是国家出资的最大的资源?你难道不知道,牌照就等于钱么?你去看看外面那些小额民间贷款机构!他们要是能抱上大腿,拿到一张正规商业银行的牌照,他们愿意去花多少亿买这张牌照!
对于国家限制准入的行业,牌照就是最大的资源!借授权委托的牌照做私事,就是以权谋私!亏你还是学法律的,怎么就没这个意识?好吧,也怪我,是我把你逼太急了,让你偏科发展,作孽啊……”
看到冯见雄居然自责起来,史妮可连忙膝行上前,羞愧地一边扇了自己俩耳光,一边抱住冯见雄的大腿摇晃着说:“雄哥你别自责,都是我的错,你要怎么罚我都行,把我丢出去承担全部责任好了,或者就我去自首绝对不会连累你和美琴姐的……”
“这是法援中心的责任,你自首有个屁用!说什么傻话……”冯见雄叹息道。
他正要继续分说,却被一直旁观的虞美琴劝解打断:“小雄,既然话都说开了,事情好歹算是搞清楚了。妮可只是不懂、心里资质意识淡漠,并不是真心要公器私用。眼下我们还是想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吧?可不能让法援中心的挂靠牌照被没收啊!”
虞美琴说的,自然是正理。
按照《法律援助条例》,法援中心是每个市、区的司法局依法自设的事业单位。只是实际操作中,很多市的司法局都喜欢和本市法学专业较强的高校合办、委托高校出人提供实际的援助工作。
所以,大学里的法律援助中心,严格来说都不能被“吊销执照”,因为执照本来就不是它“依法授权”的(某某市法律援助中心,才是行政法意义上的“依法授权”单位,授权方是市司法局),而是被“转委托”的(也就是大学里的法援中心挂靠在市司法局的法援中心那边,借来的资质)。
既然如此,要是犯了大事儿,也就不存在吊销执照,只是“撤销转委托”。
金陵师大的法学院学术水平,在国内也就刚刚勉强排进前20名吧。
但是在金陵市这一亩三分地上,却是凭着校方建设上的重视,勉强可以和金陵大学平起平坐,算是本市第一或者第二的交椅。
而当初为了让市司法局委托本校合办法援中心,校方可是下了很大的力气公关的。
这也是近年来本校办学成果的一项重要政绩。
要是今天因为史妮可犯的这个事儿,让执照的转委托被撤销,那冯见雄这批人就是此前在国际大赛中为学校争得再多荣誉,也是不可能被轻饶的。
所以,虞美琴还比较清醒,她好歹知道,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先帮学校保住牌照。
剩下的怎么处理,那都好说,都是学校的内部问题了。
冯见雄抱歉地说:“还是美琴姐想得周到,我差点儿气糊涂了。我们先想想怎么保住牌照,再考虑内部责任的问题吧——上级稽查部门是怎么个说法?现在要我们怎么承担责任呢?这种事情,毕竟只是管理不当,应该还是可大可小的吧,我们先想办法补救。”
虞美琴连忙拿过一张通知书——这是刚才离开的那位老师转交给她的。
然后结合相关的行政文件细则,跟冯见雄研究起来。
看了一会儿之后,虞美琴初步给出一个结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要想大事化小,这几点肯定是要做的:首先,对于法援私用的情况,要按照市场指导价,追缴退赔一些金额。要想从轻处理的话,最好再主动承担一到两倍的行政罚金。
另外那些吊销个人执业执照的处理我看倒是不太可能,因为我们本来都还是在校生没通过司法考试,也就没有律师证,司法局想吊销管理责任人个人执照也没法实施。”
冯见雄盘算了一下,心里有了点数,便说:“行,这事儿是我管理不善惹出来的,我肯定要帮你平了。今天我就想办法问问,有没有可能找个司法局的领导,实锤一下具体操作办法。”
“那我等你消息……啊不,还是我跟你一起吧?”虞美琴自忖她毕竟已经是负责人了,可不能撂挑子。
冯见雄便就地找了个电脑,上网查了一下市司法局的相关资料、政策动向,然后就准备找认识的人。
结果,在查政策动向时,他恰巧在司法局官网上看到一条市局人事变动的新闻,心念一动就点了进去。
“诶?这个不是去年遇到那个QX区的政法W卫书记么?怎么升到市局当副局长了?”
冯见雄看到一个名字挺眼熟,随后就想起来:
正是他去年被江南卫视记者权此芳,引到看守所里劝说邮院大学生贾某和偷车贼周某别轻生那个案子时,遇到的区政法W卫书记。
又转念一想,这种升迁也是正常的。
后来他们派来的“砖家”跟冯见雄搞了一番学术合作——主要就是把冯见雄从后世总结来的那套“如何利用国足作为被侮辱对比对象、劝说临时起意型亡命徒放弃求死之志”的谈判话术,给弄到相关的政法系统培训教材里去。(具体不赘述了,看前面劝人别自杀的章节)
冯见雄去年就把干货拿了出去,在文章后面挂了名、还拿了点别的好处。
然后,卫书记委托的那个砖家,一番运作之后,就把这些话术给写进今年公AN部正式新出版的《谈判专家培训教材》里了。
“跟刘教授看房过户的事儿压一压吧,你帮我向刘教授道歉,咱下周再去。”冯见雄冷着脸对史妮可吩咐,“明天我先去想办法联系一下卫局长,看看这个事儿能不能主动认错、退赔、宽大处理!”
第59章 没有过不去的坎
次日上午,某局。
冯见雄约见到了卫副局长。
他还是很有眼色的,不会在和公务人员打交道的时候,带妹。
眼下跟着他一起的,只有一个师大法学院的老师,理论上兼管一些法援中心的事儿。
所以,无论是史妮可还是虞美琴,都只有在家里等消息。
至于田海茉和南筱袅这些已经退下去的老人,冯见雄就更是没通知她们。
卫副局还是很给面子的,一大早10点多,在两场会议之间,抽时间接见了冯见雄。
冯见雄毕生其实不喜欢跟官员打交道,但谁让他的女人犯了傻呢,只能忍一忍了。
不管回家要如何凌辱调教,那是内务。
对外,自己的女人犯的事儿,就要他扛,这是大男人的基本原则。
一番情况陈述、分辨申明,卫副局大致了解了是怎么回事。
这种事情,说大也不大——人家拿了多少多少钱的,也不一定如何如何呢。何况师大法援中心这档子事儿,说到底只是“自己出力接私活儿、但是借用了挂靠的国家资质招牌”。
关键还是看有没有扎手的硬点子要算计他们,咬住不放。
“这个事情么,要想啥事儿没有就平下去,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有人盯上了,我们要是不狠狠处理,万一他们再逐级举报上去,那是兜不住的。”卫副局听完,先表了个态,
“不过,要想不影响师大的资质挂靠,倒是可以做到的。那就得在按市场指导价退赔费用、再承担罚金方面表现得诚恳一些。另外,还要挑一个承担管理责任的责任人出来,这事儿就差不多了。”
冯见雄听得很认真,看起来,最后可以办下来的惩办轻重程度,也就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不过,他还是有点疑问,便冒昧又追问了一句:“可是我们法援中心的人个个都是没有通过司法考试,也没有职业资格。你们局里怎么给个人处罚呢?”
卫副局笑笑:“这种情况确实比较特殊,但是往年也不是没遇见过。如果是在校人员,没有公职,那就处分一下,由校方内部处理完之后,把处分记录通报到我们这儿备案,我们也是认的。”
冯见雄松了口气:“不用上升到行政处罚?”
卫副局点点头:“罚金退赔当然是行政处罚,相关责任人,如果却无资质,可以校内处分。”
“行,那我了解了,钱不是问题。我们走程序吧。”冯见雄最终诚恳地认错,然后准备起身。
不过临走的当口,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不太抱希望地试探了一句:“有可能知道,是谁举报的我们么?”
卫副局露出一个嘲讽的神色:“别幻想了,都说了是匿名举报。再说就算对方举报,我们依法也要保护举报人的——你生意上得罪过哪些人,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一般这种事情自己排查排查就好了。”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谢谢。”冯见雄接受了这个设定,准备回去再另想办法。
他告辞的时候,留给了卫副局一些礼尚往来的礼物——当然,并不构成请托行HUI,只是纯粹的礼节性表示,连几万块都不值。
卫副局也没矫情,收下了这点名茶,内心则在暗暗嘲讽:
哼,这种没见识的小子!到底还是太年轻!太单纯!偶尔幼稚!
为了这点小事儿,就让爷把当初搞学术合作时候欠的人情还清了!也不想想外面那些大律所的主任,为了让爷欠个人情,得等到多刀口的情况才动用呢!
……
冯见雄并不是不懂行情,他只是生平不喜欢和官员打交道。
所以,哪怕曾经在学术合作上,卫副局长稍微欠过冯见雄一点点小人情,冯见雄也没指望有朝一日用这份人情办大事。
官员的人情,在冯见雄眼里是视若垃圾的。既然如今有机会用掉,他就毫不吝惜地用掉了,就跟用掉一张草纸差不多。
离开市局,回校的路上冯见雄自己开车,载着那个跟班的法学院老师。
那老师姓王,是个刑法学教授,大一的时候还教过冯见雄刑法课——法援中心的活儿,平时主要都是给穷人嫌疑犯提供刑事辩护,所以搞个刑法学的教授来挂名也是顺理成章的。
只是挂名,平时没空管事儿。
刚才在交流的时候,王教授也是主要是旁听、撑门面,毕竟他是个搞学问的。主要的交流,都是冯见雄和卫副局在聊。
如今,总算松了口气的王教授,在车上跟冯见雄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起口供来:“那这事儿……后面你可以搞定么?校方只要最后配合一下就行了?钱没问题吧?”
“放心,钱当然该我出,不瞒您说,您也应该知道的,我们班的史妮可是我女朋友,她犯的错误,钱当然我拿了。”冯见雄给王教授吃了颗定心丸。
“那就好,反正我就配合行政上帮你走走程序。”王教授释然道。
回到学校,冯见雄就跟王教授告别。
他立刻把史妮可找来,说了如何处理退赔、罚金的事儿。
王教授则去把虞美琴,以及刚刚退下去的田海茉、南筱袅等人召集起来,宣布了解决方案、表示这事儿已经过去了,让大家配合学校走程序。
冯见雄这头,最后算了一下,退赔金额大概在几万块,双倍罚金加上去,也没超过十万。
从纯经济账来说,史妮可这番做手脚,还是为冯见雄省下了至少二三十万的钱的——毕竟,法援中心在计算被私用的公共资源的价值时,是按照“市场指导价”的。
也就是所,是按照市面上给律师事务所制定的最低价格。
而冯见雄实际外包给费主任的天册律师事务所时,是按照对方事务所的报价。
在法律界,名律师、名律所的收费,和那些案子量都吃不饱的扑街律所,相差几十倍都是很常见的。
何况,冯见雄实际上做的是“打着普通侵权纠纷案之名、行人造驰名商标之实”的生意,所以各项和合作单位的费用自然很高。
而司法局处理的时候,是不可能认识到这种性质上的差异的。
他们只能按“帮人白打一个一般性的打假案子该收多少代理费”来计算这个“损失额”。
算完账,写完手续,冯见雄叹了口气,依然敲打了一番史妮可:“虽然最后哪怕算上罚金,你还是实际上为我省了钱!还省了至少20万。但这个吃相太难看了!这种事情说出去名声多难听?我们都那么有钱了,至于为了这点小钱横生波折么?”
史妮可自然也是再次认错,表情悲戚,言语可怜,痛哭悔恨不已,内心也暗暗下了决心。
……
一个周末,就在这番堵漏奔忙中度过。
周一一上班,校方配合着把手续匆匆走了一遍,到市司法局备案,才算是把这桩事情彻底平了。
校领导和院领导倒是没有再找到冯见雄头上,也没责备他——主要是事情处理得比较干净、平得快,所以根本没有机会闹大,宋校长也就压根儿没听说过。
龚院长倒是听说了,但他所知的也只是整体的问题和处理,并不知道冯见雄在这里面实际要承担多少责任,也就不会单独找冯见雄敲打。
处理完一切,冯见雄和史妮可回到法援中心。
虞美琴作为如今的法援中心主任,正在那儿焦急地等消息呢。还有另外几个今年新提上来的骨干,也零零散散在一起等通报。
法援中心如今总归有十几个干活儿的,都是法学院的,大多是女生(主要师大文科院系本来女生就多五六倍)
冯见雄把情况全部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中心其他成员心中,对管理层“以权谋私”的质疑,也才彻底熄了下来。
本来,这几天都有人在背后各种揣测,说虞美琴的坏话了,闹得好像是虞美琴在收黑钱帮人非法打官司似的。
“能解释清楚就好,大家都听明白了吧,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吧。”虞美琴跟大伙儿吩咐了一声,她悬了好几天的心,这才松了下来。
身居领导位置,队伍不好带啊。
支使开手下人后,虞美琴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追问了一句:“诶,对了,小雄,借一步说话。
“怎么了?”冯见雄假装要抽雪茄,就先出门到走廊上找了个僻静处,然后虞美琴也跟了出来。
虞美琴看左右无人,问道“小雄,我看王教授传达回来的处理意见,貌似除了赔钱之外,还得在我们学校里找责任人处分的呀?最后处分谁了?王教授后来没找到我,你又不是中心主任,还能处分谁呢?”
冯见雄被一提醒,立刻也意识到不对——本来他早该想到这一点的,只是这两天太仓促,他和史妮可主要在跟赔钱的事儿,暂时还没操心到处分的分配。
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本来已经觉得这个处分会留在虞美琴头上,他还为此觉得挺对不起虞美琴的。
他倒不是眼睁睁看着妹子被处分。他本来也想过自己背的,还问过王教授一句,但王教授说他不是法援中心管理负责人,轮不到——史妮可也轮不到,也是同样的理由。
“不是……不是你被处分了么?那我去问问王教授……”冯见雄下意识地说道,随后又觉得这句话有些别扭,连忙对虞美琴道歉,“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美琴姐你理解我的,我不是希望你背这个处分。既然你没有被处分,其实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别解释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怎么会希望我挨处分呢。”虞美琴神态宁静地反过来安慰了冯见雄一句,让冯见雄也从急于解释中放松下来。
大家都是一起集训了好几个月的好哥们儿,彼此对对方的心态已经很了解了,有些话,自然没必要说完。
“我知道你信我。”冯见雄讪然尬笑了一下,“那我们一起去找王教授,或者陈处长,问问清楚这事儿后来具体怎么处理的吧。”
第60章 她只是个实用主义者
“哦,你们问法援中心管理失误那个事儿的处分结果?你们不就是法援中心的吗?居然不知道?”
学工处办公室里,陈处长听说冯见雄和虞美琴的来意时,表现得非常惊诧。
他还以为法援中心的人都早就知道了。
“这不是学校里今天才作出的决定、报上去的么。我们只是配合了学校的手续,详情确实不明白——是后来学校决定不出分责任人了么?”虞美琴委婉地解释了一句,并重申了自己的追问。
陈处长都不用看材料,应声答道:“怎么会,当然还是处分了——严重警告,被处分的是前任中心主任田海茉啊,你们不是跟她很熟的么?”
虞美琴和冯见雄闻言大惊,虞美琴失声叫到:“怎么会是茉茉姐?她不是早就退下来了么?她今年都大四了啊,上学期她就已经把法援中心主任的实际管理工作慢慢移交给我了,她还是怕我才大二,不能服众,才名义上放缓了交接。”
陈处长一脸狐疑地看着虞美琴,斟酌着用词说:“那我不清楚你们具体是什么情况,王教授那边报上来的材料显示,一直到上学期结束,还是田海茉挂名的法援中心主任。这学期按理说她是交接给你了。
但是司法局那边收到匿名举报材料的时候,显示的法援中心违规操作,是发生在年关前后。当时你们几个人都在校辩论队封闭式集训,很多交接工作没有留档正式完成呢。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王教授上报过来的材料显示,是田海茉主动找他自首承担责任的,她说你们集训之前,她名义上还没有正式和你完成法援中心主任的交接……”
陈处长说的很细,处理意见有理有据,还看在冯见雄如今是学校里的大红人份上,给他看了很多书面材料。
虞美琴和冯见雄这才恍然,原来就是在周末这两天,田海茉去找王教授主动自首背锅了。
……
“茉茉姐这是何苦呢……这个跟她完全没关系啊,她当初之所以决定再挂名一个学期,完全是因为我才大二、直接当主任怕那些大三的学姐不服,所以她才多挂名一学期的。要是我今年已经大三了,她当初就直接跟我交接了!”
“这下可好,岂不是我害了茉茉姐?明明是我自己没责任心,封闭集训之前把中心的公章交给妮可、才有了今天这些事儿……”
离开学工处的时候,虞美琴心里颇不是滋味儿,觉得自己欠了田海茉好大一个人情,整个思路都处在混乱状态。
下意识里,她甚至觉得有一丝失望。
“为什么不是我为小雄背锅挨处分?别说只是处分,要是能让小雄明白我的心意,我就是为小雄坐牢都是可以的啊!茉茉姐你为什么要抢这个让小雄欠美人恩情的机会?”
这个可怕的念头,在虞美琴的潜意识里,暗流涌动,一不留神压制,就会蹿到表层意识中,把虞美琴自己都吓一大跳。
“吓!虞美琴你怎么能有这么卑鄙的想法!茉茉姐肯定是为了保护大家才背锅的!你怎么能认为她是为了设计让小雄欠她人情呢!虞美琴你的内心得是多阴暗!”虞美琴连忙在心里责骂了自己十几遍,才压制住了那种可怕的猜忌。
另一边的冯见雄,也在那儿长吁短叹,内心自然而然地感慨:没想到田海茉平时看着也挺精打细算、闷骚内敛的,遇到大事儿竟然还这么仗义。
也正是因此,让冯见雄没有及时意识到虞美琴的心态不正常。
直到虞美琴神思恍惚走路不看路,高跟鞋被路边的下水道格栅井盖绊了一下。
“哎呦!”虞美琴一声痛呼,连忙收腿,左脚脚踝却已经被扭得肿了起来,显然是关节扭伤了。
冯见雄这才回神。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最近已经这么多麻烦了,你又……我不是怪你,这是心疼你,算了,我脑子有点乱,也不知道怎么劝,不能走了么?我背你去医务室?”冯见雄的话,也有些语无伦次,显示他脑子一直在想别的。
虞美琴脸色羞红,讷讷地说:“背太显眼了,我挎着你肩膀走吧,右腿还利索着呢。”
“也行,都这样子了,还有啥好矫情的。”冯见雄从善如流。
两人神思恍惚地去了医务室。校医简单看了一下,说没什么大碍,只是球窝关节肿胀,两天别用这条腿走路就成。然后喷了点云南白药气雾剂,就放虞美琴离开了。
虞美琴扶着冯见雄站起来,像是下定了决心,说:“小雄,要不我们去找茉茉姐问问清楚细节前因后果吧?凭白让茉茉姐背了这么大的黑锅,我心里实在内疚得慌,不问清楚只怕晚上觉都睡不着。”
冯见雄一拍即合:“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你腿不好,我开车送你回我住处,然后接茉茉姐一起来,你别多动。”
……
半小时后,虞美琴被安顿到了冯见雄在校外买的爱巢(他和史妮可的)。
然后田海茉和其他几个相关人员,也就是南筱袅、史妮可也被载来了,一起在冯家讨论善后的前因后果。
白静本来不在受邀之列,不过她听说虞美琴扭伤了脚、被弄到了冯见雄的住处,火急火燎地主动赶着来照顾虞美琴,冯见雄冷嘲热讽都赶不走她,只好带她也来了。
一男五女在冯宅聚齐。
虞美琴搁着一条腿坐在沙发上,面带歉意地对田海茉说:“茉茉姐……这事儿明明是我和妮可惹下的,怎么能让你背处分呢……你对我们太好了,我心里实在不好受,你就像我亲姐姐一样罩我,555……”
今天的田海茉穿着一身运动装,素颜一点妆都没化,看上去的打扮也不如平素那么职业。
其实冯见雄去找她的时候,她正在收拾行李,准备明天就回钱塘,继续去阿狸巴巴实习呢。
作为一个已经签了就业协议的大四生,学校里又没课,既然找到了好单位,很多人都是忙着一直泡在公司的。
当初为了准备国际大专辩论赛,田海茉特地和自己在阿狸时的直属管理领导请了长达两个月的事假,说好了比赛结束就回来继续实习的。
面对大家的愧疚,田海茉却是像没事儿人一样。
“小琴,你别这样。这个处分,不是你背,就是我背,连小南都不太够格呢。以我们这些人如今的成绩,在学校里背个处分算啥?只要正式毕业的时候能够撤销掉不进档案,那都不影响前途的。
这事儿我也是深思熟虑过了:你和小雄都是被龚院长许过提前一年毕业的,还允许你们修双学位、允许保研。小南也是已经保研了。要是挨个处分,按照校规肯定要撤销提前毕业或者保研资格的。
就我学的是电子商务,以后一不用去机关二不用和公家打交道,不读研也能找到好工作——这个处分我背了,大家都没什么损失。所以,你也别往心里去。”
田海茉说得挺云淡风轻的,语气也很诚恳,完全是家常姐妹私下里算账的语气。
她说的道理,大家也都能听懂。
越是要多深造学历、有求于学校的人,越怕承担处分。
越是读完书就直接投入市场竞争、各凭本事找工作、创业的人,越不用在乎学历、处分、档案……
田海茉是法援中心里唯一一个不学法、不用读研的人。她是去民企阿狸巴巴上班的,处分不处分按说不重要。
冯见雄和史妮可也都认认真真地仔细听了田海茉和虞美琴的分辩。以冯见雄的阅人,他通过察言观色就看得出,田海茉说的确实是真心话。
“那你……你这个处分还来得及撤销吗?我才大二,本来是我的话还来得及的……”虞美琴想到了一个麻烦点,连忙设身处地地问了出来。
田海茉捋了一下鬓发,露出一个坚强的微笑:“我和学工处陈处长也咨询过。他说我一贯表现很好的,给我扣着下限处分吧,理论上满一个学期就能撤销。法援中心出事儿的时候,算上学期期末。他们到时候发毕业证之前给我撤了,不会有事的。”
她都这么说了,虞美琴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唯有单纯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就差拜把子认田海茉当姐姐了。
一番麻烦,算是解开了死结。
作为闯祸者,冯见雄少不得又当着大家的面训斥了一下史妮可:“你看你干的好事儿!这次都是你害了茉茉姐!虽然对外我们抹过去了,内部咱关起门来还是要分个是非的。还不给茉茉姐诚恳点儿道个歉!”
“行了,别介,谁年轻没个错处呢。要说我也欠过你不少人情呢——当初去阿狸巴巴面试的时候,马总亲自跟我们谈那次,你也知道的,我后来多次和你说过,真的不是想借用你的创意回答马总的提问……”
“茉茉姐这事儿你都提过好多次了,我不是一再说过我不介意的么。我跟朋友闲聊当中提到的话,又不是我的正式著作,难道我跟朋友聊天还锱铢必较算钱不成。”
“可是我心里始终觉得欠了你的情!今天我算是彻底轻松了。”田海茉执拗地打断了冯见雄的宽慰,“你教我我不少东西,启发过我进阿狸。还带着曾经很热心辩论、又一度绝望的我,在念书的最后一年梦幻般拿到了国际大赛冠军。我现在为你挨一次处分,心里的内疚也彻底平了。
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明天我就回钱塘继续实习了,你们还要读好几年书呢,我跟你们学法的人,走的毕竟不是同一条人生路子。”
田海茉,说到底只是一个学商的实用主义者。
第61章 皇冠太累
大家都是一个队闭关集训了那么久的,赛场上也想好兄弟一样合作过多次。
冯见雄对自己在校队的三名女队友的了解程度,基本上也已经和他对正牌女友史妮可的了解程度不遑多让了。
尤其是田海茉和虞美琴,她们本来就是有心于在辩论之途上好好发展的,和冯见雄的交流自然也最深。倒是南筱袅那种半路出家的学姐,稍微有些嘻嘻哈哈无所谓。
所以,冯见雄深知田海茉是个比较实用主义、工作和待人接物也很爽朗的性子。
其实稍微用脑子想一想,如果不实用主义,毫无功利之心,田海茉也当不到学生会副主席。
如果完全没有功利之心,当初去阿狸面试时,田海茉也不至于在马风面前脱口而出、献策那些她从冯见雄这儿听来的创意。
因此,冯见雄从来就没指望过对方是个“和虞美琴那样有点正直洁癖”的人。他从来不要求女生和小白兔一样纯良。
有点小心机,只要别用来干无原则的坏事,依然可以做冯见雄的朋友。
而田海茉的功利和实用主义确实是有底限的。只有在她自觉“动机非常正确”的时候,可以不拘泥于手段,事急从权一下。
当然,冯见雄也知道,这种爽朗仅限于对工作和朋友,不包括处理男女问题。
在男女问题上,或许是因为在师大做了三年校学生会干部,又素来以“看不上本校男生”、“难追”著称,所以田海茉被架在聚光灯下、有些下不来台。最后憋得愈发闷骚内敛、外表却冰冷端庄。
这种闷骚和摩羯座女生的天性再相得益彰一下,更是让田海茉对男生不假辞色。
这种对男生的冷漠,和虞美琴还不太一样。
虞美琴是淡泊、讨厌功利,以及出身富家的天然高冷。
田海茉则是自己爬上去后、渐居上位是非之地,憋出来的闷骚。
如今,为了还清曾经和冯见雄之间点点滴滴羁绊下来的人情,田海茉本着实用主义的考虑,本着“谁挨处分损失最小”,主动帮大家扛下了这波伤害值,也算是符合了她爽朗实用、不拘一格的本性了吧。
虽然过程上,看起来是有些人狠话不多。
……
冯见雄从来不喜欢受女生的恩惠,他也不愿意看到妹子因为他的御下不严而受到伤害。
田海茉准备告辞的时候,他还追上去说了些诸如将来罩她、一定做一辈子好朋友之类的话。
结果自然是被田海茉笑着推了回来,让他别再往心里去,就当大家扯平了。
没办法,人的任何语言技能,都会锻炼的结果。
冯见雄至今不知道怎么抚慰女生,主要和他的人生经历有关——谁让他太优秀了呢?他根本就不用主动去追女生,都是女生主动送上门来的,所以他不需要有太高的哄女生技能等级。
最后,还是虞美琴强撑着一条腿,搭在白静肩膀上一瘸一拐地追出来,让冯见雄喊田海茉晚上一起践行。
“小雄你笨呐!茉茉姐都说了她请的假期到期了、明天就要回阿狸上班,你还留她作甚!但我们好歹能请她喝顿践行酒啊!”
冯见雄这才醒悟过来,连忙转向田海茉,留人道:“茉茉姐,是我不会说话,刚才心太乱都忙忘了。晚上一起给你践行吧,这个面子你一定要给。”
这是再正经不过的礼尚往来,何况大家都一起喝酒过这么多次了。田海茉想了想,这才没有拒绝。
冯见雄不想长途酒驾,也就没有特地进城挑上档次的大酒店,只在隔壁财大门口的大成名店,挑了家据说最有特色的黑鱼馆。
席面上,冯见雄、史妮可和虞美琴都各种给田海茉敬酒,算是一来赔罪,二来感谢田海茉的仗义。
这种酒,自然是非喝不可的了,田海茉也不想感情生分了,基本上是酒到杯干。
一顿饭吃了俩小时,田海茉被三个人敬酒,自然是第一个喝倒了。冯见雄等人也很节制地停手,嘱咐南筱袅把她弄回冯见雄的住处(喝太醉了回宿舍影响不好)。
冯见雄的住处有两间独立卧室,当晚南筱袅和田海茉住了一间,冯见雄和史妮可在另一间。
白静则扶着腿还有点伤的虞美琴回了宿舍。
……
冯见雄和史妮可,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
虽然搂在一起,心中却被愧疚充塞,根本提不起一丝欲望。
要是搁在往日,冯见雄白天工作或者吃饭酒桌上被五个美女觥筹交错撩拨这么久,憋上一股邪火,晚上回到家肯定是要杀得史妮可妮可妮可妮的。
如今,隔壁就睡着一个被灌醉了、还刚刚为冯见雄和史妮可背锅了处分的学姐。
加上这儿的房子隔音,毕竟不如虞府或者冯府那种高档别墅好。
要是让醒着的南筱袅听到冯见雄和史妮可在这种“悲伤的日子”依然宣淫……
影响多不好?
冯见雄静静地沉思着,睡不着。还想开口解释、教育一下,让史妮可知道为什么今夜没有啪啪啪。
不过,暗暗垂泪的史妮可,却是率先开口请罪了。
“雄哥,我真的错了,你给我个一劳永逸赎罪的机会吧……”
“你又折腾啥,你这种态度根本不是真正认识到了自己错误的样子。”冯见雄有些腻味。
他想看到的是史妮可的真正成长成熟,而不是遇到事情就自责,或者以为靠自虐就能求原谅。
然而史妮可的下一句话,却是着实出乎他的预料。
“雄哥,我们还是分手吧……”
史妮可这句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冯见雄粗暴地打断。
“你还好意思提分手?你能了啊你!”冯见雄一下子有一种被触怒的错觉。
“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解释完这里面的前因后果!我是真心悔过的!”史妮可一边有些歇斯底里,一边伸出手捂住冯见雄的嘴,想要用力量让雄哥安静下来,给她一个把话说完的机会。
“好,我不插嘴,我就让你说完。”冯见雄深呼吸了几口,平复了一下情绪,随手摁了一下床头灯。随着灯光的亮起,环境才没有刚才那么压抑。
孤男寡女都只穿着内衣,在昏黄暧昧的灯光下,却只有凄苦的氛围。
史妮可絮絮地说道,好像是在回忆一个遥远的故事:
“雄哥,我想说,不管你信不信,其实自从我第一次生意上犯错——对,就是当初搞实用新型碰瓷的时候,我因为起诉太密集、踢到铁板害你有几个实用新型被人宣告无效了那次——当时,我都还没把身子献给你,也不是你女朋友。
从那次起,其实我就深深悔过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不让我做什么我就不做什么,你为什么让我怎么做,我都刻苦想得明明白白……从那次起,我再也没想过会拖你的后腿……”
“那你怎么这次又……吃苦不记苦!”冯见雄忍不住打断。
史妮可执拗地夺回话语权,如泣如诉地继续倾诉:“可是你知道你对我有多好?我有多被人羡慕?有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我说婊?说我不要脸抢先献身给你、吊住你、利用你的同情心当你女朋友!”
史妮可抽噎了几下鼻音,语气稍许释然了一些:“当初我献身给你的时候,其实仰慕自然是仰慕你的。现在回想,爱,仰慕,景仰,谢罪,都兼而有之吧。我本来也没奢望做你的女朋友,只要能做过你的女人,我就心甘情愿了。
我知道,是你良心好,愿意对我负责,愿意慢慢培养感情,愿意对外宣称我是你女朋友。这一年多里,你也没碰过别的女生。
我本来,觉得背负上你的女朋友这个名份,是件纯粹有利无害的光荣事情。可是你知道你有多优秀?你的进步有多快么?从几十万的生意,到几百万,到几千万,你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完成了这种爆炸式的成长。
你的学问,你的学术成果、社会名声、财富地位,都是每年十倍十倍地涨!你不在学校里的时候,多少女生在背后谈论你?又有多少女生在背后骂我婊、说我本事配不上你、就靠上位手段不要脸!
我真的很想跟上你的脚步,让我看上去像是你的贤内助,看上去配得上你,不让人觉得你没眼光、不让你蒙羞。所以我有压力,我不甘心只做好你按部就班交代我做好的事情!我想尽我所能做得比你吩咐的再好上那么一点点……
否则,我怎么向那些燃烧着熊熊嫉妒之火的学姐学妹们证明,你偏偏就是看上我,而不是各方条件都比我好的美琴姐或者茉茉姐或者天音姐!你知不知道你在集训那一个多月里,我在学校里每天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指着我传些什么话?你知不知道你在央视上公然宣布用我的名字命名妮可妮可视频网的时候,有多少女生用熊熊的妒火看着我?
你真的太强了,臣妾做不到啊!所以,我现在想明白了。是‘冯见雄的女朋友’这个名份太沉重了,我背不动。谁让我当初上位的时候就不光彩呢,都没和你细水长流拍拖过,倒是我自己一上来就不要脸倒贴给你。虽然这些细节外人不知道,但无数人都说是我主动勾引你的,把我说成坏女人……”
第62章 钱多的痛苦谁人知
“……所以,我不想解释了——我不要这个名份了。只要我不再背负你的女朋友的身份,就没那么多嫉妒我的学姐学妹天天在背后猜疑‘这个既不是最漂亮也不是最会做人也不是最有能力的女生究竟是怎么把小雄老公钓上的’这个问题了!
当然,我还是爱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一辈子给你做情人,至于未来谁是你女朋友谁是你妻子,已经和我没关系了。如果未来的那个她容不下我,我和你彻底断了也行。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一年多里只专宠我一个,还在央视上对着全世界宣布,你用了我的名字命名了妮可妮可视频网,我已经值了。
或许,不用背负你的女友这个名份之后,我就不用再这么殚精竭虑地上进、把自己逼得痛苦不堪了吧。或许,我就可以真的完全听从你的指挥,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再也不用冒险了吧。我真的累了,怕了,不想被人指指点点了……”
冯见雄听得目瞪口呆。
他自问天下没人口才比他好。跟校队三个小姐姐合作了这么久,也觉得她们都不如自己。
没想到,此时此刻听了史妮可这番憋了一年多的心里话,他却有一股被对方总结陈词压得局促起来的错觉。
或许,这就是真心话的说服力吧。
对一个女生而言,做富豪的妻子很爽吗?
物质上确实很爽。如果这个富豪同时还有才华有帅,并且器大活好,那就更爽了。
但是,做成功人士的妻子,也需要那个女生自己本事过硬,包括姿色、手腕、心理素质。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纯粹的花瓶做不了富豪妻子的原因。
她们的内涵,根本扛不住社会舆论的压力。
不相信的妹子,可以设身处地凭心而论一下:如果是个要脸的女生,站到了邓文迪或者普利希拉陈那样的位置上,她能扛住社会舆论对于她裱的质疑么?能抗住千千万万人的恶意诟骂么?
而做顶级成功人士的情人,其实相对而言是没什么社会压力的。
但做他们的妻子,就是有这么大的社会压力,实打实的。
如果丈夫是个懂点儿这方面人性法则、也愿意给妻子找点事儿做、弄点社会身份的,那么情况还好一些——最常见的就是欧美顶级大富豪开夫妻档的慈善基金会,然后把老婆打造成“公益天使”,这样社会对这些“幸运的女人”的恶意就会少很多。
而冯见雄还没走到这一步。他不但自己还没来得及涉足公益,他脑子里也压根儿没有这根弦——“如果我太成功,我如何让我老婆不受到社会压力、让她自卑觉得配不上我、被天下妒妇诟骂?”
甚至他还在央视上装逼,拿“我是拿我女朋友史妮可的名字命名的妮可妮可视频网”。
这个逼装的时候确实很爽,也很浪漫,也让当时的辩论赛更有说服力,某种程度上加大了他最后赢得比赛的筹码。
但与此同时,冷静剖析地看,那其实也是在把史妮可架在炉火上烤。
史妮可一夜之间拉到的嫉妒她的女生的仇恨值,就翻了好多倍。就跟网上穷人仇富,哪怕不认识那个富人也会骂几句。对于女生来说,遇到明显本身素质不咋滴、走了狗屎运成了名人老婆的女人,当然也要泄愤地骂一骂了。
凭心而论,马风爸爸一句话说得是很对的:给每月只赚100万、但是不会被社会公众辱骂的人当老婆;绝对比给月赚10亿、但是会被几千万人骂“草!又黑老子钱!又合成宝石爆掉抽不到SSR欧皇非酋***,XXX死全家”的顶级富商当老婆要幸福。
反正月入100万已经够花了,钱更多也没地方用,并不能增加幸福感。
却要为多出来这部分自己明明不用的钱,白白承担“每时每刻都有人在背后骂我死全家”这种心理负担带来的幸福感减值。
这种给顶级富豪当正妻的额外不必要痛苦,那些天天意淫着“霸道总裁”的女频文女屌,又有几人能够体会?
所以一切问题过犹不及,都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看到成功人士养小三就一棍子打死说是渣男,其实也有冤枉的。那只是贫穷的女人在用自己的想象力构建整个未知世界。因为她们理解不了“有可能那个小三和霸道总裁是真爱,只是那个小三自己承受不了镁光灯下人生的压力,所以主动放弃了成为对方妻子的机会,甚至这个小三可能是先来的”。
(注:当然我只是在给大家开阔脑洞,并不是一律为小三和总裁洗白,目前来说,大部分还是喜新厌旧和好色导致的。要不就是为了跟圈子里的人社交攀比、在某些社会层次时,商人特别喜欢以养的女人多为荣,在圈子里有面子。谁让我这人就是喜欢说实话揭开很多人看不到的世界呢。)
……
连史妮可的个人博客空间上,诟骂数量都几何级数,增长了几十倍,乃至百倍。(虽然博客关注人数也暴涨了)。闹得史妮可不得不偷偷关闭了博文评论。
虽然,这件事情是发生在史妮可已经在法援中心犯错误、公权私用之后的。
但道理是一回事。
史妮可本身没有做好成为一个富豪妻子的心理素质准备。她的天性,本来是赚点小钱、勤勤恳恳快快乐乐的。冯见雄的飞速蹿升,把她揠苗助长成了一个有明显短板的畸形发展存在。
正如“木桶理论”所说,一只木桶能够装的水量,是由构成木桶的最短那块木板决定的。
冯见雄把史妮可按照长板的尺寸量才使用,迟早要出事。
这事儿里面,史妮可自己七分责任,冯见雄也有三分吧。不能知人善任、不能体会到女生内心的自卑和急躁,也是一种领导责任。
……
“你想明白了?真的要分手?”冯见雄下床披上风衣,坐在沙发椅上,掏出雪茄剪和硫磺喷灯,点上一根粗大的丹纳曼雪茄。
他平时是不在女人面前吸烟的,不过今天实在是心情沉重又复杂。
史妮可也是抽噎过了,语气恢复了些平静:“我不想要名分了,我只想一辈子对你好,不用担心自己配不配得上你。只要你肯,只要你未来的妻子容得下我,我一辈子做你情人都可以,容不下,我也会为你守身如玉一辈子的。我已经试过了,知道自己不能胜任,也没有那个脸皮忍住世人的误解。
这一切你都没错,是我自己没这个福分,不配。有些事情只有经过了,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爱情和名份重要。面子、名声、不被人误解和在背后指指点点,同样很重要。”
人到中年,才会知道爱情并不是全部。
人生还有更多追求要一起权衡,还有更多羁绊要负责。
就跟小李子演《泰坦尼克号》的时候,可以作为一个小鲜肉、为了肉丝跳海;但是到了《盗梦空间》的时候,却不能以一个盗梦师大叔的身份、跟着前妻玛尔一起自杀。
然而,史妮可才大二,还不满20周岁,就已经被冯见雄这个飞奔者带着、成熟到了这一步。
仔细想想,这也是没办法的。
谁让冯见雄是一个一年走完别人十年路的人呢。
跟着他一起飞奔的红颜知己,既不是重生者,也没有异能和系统,她们只是普通的纯良美少女,自然掉队了。
……
两人就这么抽着烟,喝着冰凉的锐澳鸡尾酒,在昏黄却不暧昧的灯光下,彻底地谈了一次心。
冯见雄也是第一次知道,前女友内心,原来有那么大的压力。
两人都平复了情绪之后,冯见雄指出道:“既然你坚持要分手,那也可以。但你其实想过没有我的感受?”
史妮可擦了擦泪痕,不解地问:“你的感受?你可以不用对我负责了,可以再去找别的更好的女生,你有什么感受不好么?”
冯见雄无奈地摇摇头,不过语气中却听不出什么训斥的意思,只是纯粹的无奈:
“幼稚!你难道就没想过,我作为一个已经是公众人物的准名人,也是要名声的么?我才多久之前,在央视上意气风发地公然宣布,妮可妮可视频网是用你的名字命名的。在公众场合塑造了我是一个‘重感情、重家庭’的社会形象。
结果呢?我转头就把你甩了?社会舆论会怎么看我?克琳顿和希腊里好歹还知道,要想当总统就不能闹出离婚呢!”
史妮可大惊,她是真没想到这一点。
她果然还是没有做一个名人的思想准备,也压根儿跟不上做名人所需考虑的社会舆论公关思路。
史妮可胡思乱想了几秒钟,试探着问:“原来……原来还要考虑这么多?那……要不我们再稍微缓一缓对外宣布?这事儿都是我的错,到时候我找点过错在我的借口,到时候我主动甩了你怎么样?那样社会舆论就会同情你,不会给你留下感情污点了吧?
当然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蒙羞的,我找的主动甩你的借口,肯定是不会和其他男人扯上关系的,就说是性格不合甩你好了。”
史妮可说到最后,还临时想到赌咒发誓,保证到时候披露的甩冯见雄理由,绝对不会涉及“被绿”。
“我没要你负这个责任!我只是提醒你,你还太年轻!太不成熟!有时候幼稚!你根本没有通盘想过这个问题!”冯见雄粗暴打断了对方,把话题扯回自己的脑回路范畴,
“以后,没了我做你男朋友,你生意上帮我的事情,可以缓缓就缓缓吧。其他生活和面对舆论方面的不成熟地方,你要自己尽快成熟起来。
分手责任这事儿,我也就和你一提,提醒你打开一下思路。既然我做过你一年多男朋友,那就对你有始有终最后负个责吧——分手理由,就算是我甩你好了。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对外公布的。这样,社会舆论就会更加同情你了吧。”
“真的没必要的……我不用社会舆论同情我,我发誓这辈子不会找别的男人的,干嘛要他们在分手理由上同情我?”史妮可有些手足无措,试图最后为冯见雄再背个锅。
冯见雄狠狠掐灭了雪茄的烟头,纵横捭阖地一挥手:“别说了!你也不想想,要是男人被女人甩了,这本身不就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么。说好了是我甩你,就是我甩你!这事儿听我的!。”
史妮可落下了激动的泪水,整个人彻底释然了。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只做雄哥的情人,而不用背负名份,是一件多么轻松、释怀,而又恬淡的事情。
果然人到了高位,就不能再用升斗小民的思维去想象爱情和其他社会价值的权重了。
第63章 精微奥义
作为“公众人物”,和女朋友假分手自然要找个合适的契机和理由、最好再酝酿一个让公众容易理解的氛围,这样才能对彼此的名声伤害降到最低。
所以,冯见雄也不急于一时。
那一夜他估摸了一下,过个半个月再正式对外宣称分手,也就差不多了。
这样也能淡化一下“史妮可是因为在法援中心的事儿上犯了错,才被冯见雄甩了”这种可能出现的误会。
虽然事后看来,冯见雄的做法有些多虑——因为,在师大,甚至在外校,后来根本没有女生因为他甩了史妮可而觉得冯见雄是坏男人、绝情。
恰恰相反,好多迷妹都弹冠相庆,庆祝雄哥终于恢复单身了。
坏?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后来真正吐槽、攻击冯见雄的,九成九都是男人。
……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南筱袅和田海茉就告辞了。
冯见雄亲自驱车、送田海茉去了中央门车站。又说了些惜别的话,嘱咐田海茉一路小心。
上车前,冯见雄还拿了一些贵重的礼物,以及他从星岛得来的最佳辩手奖牌,一并交给田海茉,让她到了钱塘之后,有空把这些东西带给姐姐冯义姬:
“茉茉姐,这些东西快递不方便,不好保险,还怕丢。你有空的话去趟我家,带给我姐。”
田海茉翻看了一下,打趣道:“这么急?你最近都不回钱塘了么?”
“嗨,本来是打算星岛回来在金陵稍微住两三天、料理点儿应酬就回去看我姐、报个喜的。这不妮可给我惹祸了么,生意上还有些善后,得在金陵处理两周。怕我姐等急了。”
田海茉不禁笑谑道:“没想到你这么能耐,居然还是个姐宝男。行,那我明天晚上就给你送去。”
说罢,她就登上了长途车。
冯见雄目送田海茉去远。了却这桩心事之后,他想起刘教授那边的事情也已经一拖再拖——从上周五出了史妮可的事儿、耽误到今天已经是周二了。
还是先抽空把刘教授这边的事儿也了断了,再想其他的吧。
于是,他给刘教授打了个电话,表示今天有空,可以详谈。包括相关的学术材料、计策思路,他都已经整理好了。
刘教授今天上午没课,下午本来是有点事儿,但听说冯见雄要插队,刘教授赶快把别的事推掉了。
“小冯,你在城里呢?那你直接去房管局,我们先把过户的事儿办了,然后我带你去看房子,下午慢慢谈!”
“老刘,我知道你的诚意了,看房子其实也不急……”冯见雄还有些不好意思。
“要的要的,一定要看,看了你就知道绝对值!”刘教授电话里的声音非常诚恳。
既然如此盛意难却,冯见雄也就顺水推舟。
奔忙了两三个钟头之后,堪堪已经到了午后。
办完所有手续,看着契税完税证明上的内容(制作房产证还要时间,07年办证没那么快),莫愁湖东路上那套湖景房,就算是归到了冯见雄的名下。
各种税费,自然是按照最能避税的路子走的。
一老一少也没工夫正儿八经到外面吃顿饭,刘教授就在小区楼下找了家小馆子,留下几百块钱,拣贵的菜点了一堆外卖,留下地址吩咐一会儿送上楼来。
然后刘教授就殷勤地给冯见雄领路,先上楼看房子,顺便讨论修法大计。
……
冯见雄跟着刘教授,搭电梯上到顶楼。
刘教授看起来就像是做大事儿的人,很沉得住气,只顾先指点冯见雄观景,绝口不提问计的事情。
冯见雄略微扫视了两圈,就知道这套房子绝对值刘教授说的“300多万”。
这是一处只有五六幢高层楼的高档小区,而且是招保万金级别的四大顶级开发商的手笔,规划环境质量都过硬。
刘教授这套房子,还是一个顶层整层的户型(18楼),扣着280方的面积做的(为了降低税率),是整个楼盘最大最好的户型。
实际上算上附送面积、顶层阁楼、跳空,使用面积远远不止房产证上写的数字。
最关键的是,因为一边临着莫愁湖、另一边靠着秦淮河,所以顶层带来的景观效果就非常好。
如今这边已经要一万多一平米,持有到2017年大约4万5至5万一平(当然后世的冯见雄并不知道,因为他读完书就离开金陵了,也没打算在金陵置业,没关心过)。
冯见雄一边看,刘教授一边还怕他不认可房子的价值,在那儿给他解释:“这个盘是02年开盘预售的,从我付钱到现在,刚好满5年了,所以税费可以省一些。
但你也知道的,如今国内的地产商怎么肯盖好房子再回笼资金?都是地皮到手稍微起个地基、拿到预售许可证就开卖了。
我们现在在的这幢,是02年交的钱、04年底才盖好交付的。我05年开始装修,装好到现在也就一年多点儿,基本上也没住过,完全就是新房。一直搁在这儿散味儿,你随时可以办事用。
我5年前付钱的时候才6000多一平,但现在你拿出去喊1万2一平肯定抢着要,这都是实打实的价。说不定遇到喜欢湖景房的、喜欢莫愁湖景致的,1万3到1万4都能出手。”
冯见雄在那儿俯瞰莫愁湖观景,入了神了,所以一时没有答应,倒惹得刘教授不安起来。
直到门铃响了、楼下小饭店的老板娘把一堆外卖送上来,冯见雄才回过神来。
他听刘教授越说越自夸,笑着摆摆手:“放心,我没怀疑这套房子的价值——来,咱边吃边聊,谈正事儿吧。”
两人在大餐桌上把菜肴摆开,刘教授还从储藏室里拿出一瓶茅台,开了给各自斟满一杯。
冯见雄也把今天特地随身带的相关文件、自己的笔记拿了出来,很随意地摊在桌子上。
两人碰了一下杯,冯见雄吃了几口猪耳、牛尾之类的凉菜,冯见雄就开始面授机宜。
“这次最高院的《解释》我通盘看了,有个很大的漏洞。如果你这辈子打定主意站队国知局了,那把这个风险的系列论文课题做出来,绝对可以再高升一步,成为国知局的常备专家组成员。当然,也会得罪最高院,所以你本人这辈子就别打去律师事务所、亲自下场打官司的主意了。”
冯见雄的开场白,调子就定的很高。
但刘教授丝毫没觉得冯见雄在吹牛,也没有插话,只是摆出一副虚心聆听的样子。
没办法,冯见雄创造奇迹的事情已经做了太多了,以至于和他合作过的人都习惯了。
冯见雄便吃了两口菜,继续说道:
“你看,这次最高院的《解释》草稿里面,对于‘发明专利的申请审查程序、及救济流程’,就有一定的插手——具体条文我就不一个个字读了,你也是懂行的,都明白。我就说重点。
你也应该知道,往年最高院从来没有插手过专利的申请、以及有效无效过程中的事务,最多只是直接引用国知局的涉案结论,进行相关的专利诉讼判决。这一块儿,按照原先《专利法》明文规定,是100%由‘国务院专利行政部门’、也就是国知局说了算了。
但现在这次,尽管最高院法理上依然没有越权,却在解释里面调整了‘国知局究竟怎么依法行使《专利法》授予的行政职权’、作出了一定的指手画脚尝试……”
刘教授眼神一眯,听得很仔细。
他知道,法院系统出的“司法解释”,虽然理论上也可以是包罗万象的,但实际操作中,更多只是解释那些“涉诉条款”。
通俗地解释,就是那些打官司的时候会用到的条款。
而“非涉诉法条”,司法系统一般是很少专门去解释的。
就用《专利法》来举一个简单通俗的例子好了。
比如,《专利法》第三条:国W院专利行政部门负责管理全国的专利工作;统一受理和审查专利申请,依法授予专利权。省、自治区、直辖市人M政府管理专利工作的部门负责本行政区域内的专利管理工作。
这条一般来说就属于“非涉诉法条”。
因为其规定的内容,属于“行政授权”,也就是定“哪个衙门依法可以管哪些事儿”。
除非是极端个别的理论情况下(比如要是有个人打行政诉讼,想指控某个国家机关无权过问专利审批事宜,那还是可能用到的),否则,一般是不会有人把这条法条用在打官司上的。
而打官司用不到的法条,法院系统想去解释,这就有些敏感。
一般情况下,是极少捞过界的。
刘教授仔细咂摸了一下,觉得快说到戏肉了,便又敬了冯见雄一口酒,示意他说下去:“那这里面,你看出哪点儿有风险呢?”
冯见雄扯过一张机密文件,郑重地指着上面的两行字:“你看这里,这条解释的大意,是说以后‘发明专利申请人提交申请、并实质审查后,被审查员驳回、且答复《审查意见通知书》并修改后,依然不能通过的。
如当事人不服该决定,申请专利复审委员会行政复议。而在复审委复议过程中,克服了原驳回理由的,复审委可以直接改判其通过实质审查、并授予专利权’——这一条,可是不符合《专利法》原本的精神的!也是不符合《专利审查指南》的!”
冯见雄说的这条解释,乃至相关法条,文字比较长。
若是落在业余看官眼里,恐怕连文字本身都得绕得云里雾里。
不过刘渊明是业界大拿,自然几秒钟就知道冯见雄在说的是啥了。
只是,刘渊明也没看出这条解释有什么问题和风险。
他又仔细对照了一下,很快发现:根据最高院准备新出的这个解释,似乎原本的专利审查不服救济流程,确实被微调了一下。
刘渊明不敢确定症结所在,便用商量的语气问:“好像,原本按照《指南》,发明专利进入实质审查阶段、并经过两次审查意见通知书陈述修改程序后,依然被驳回的。如果当事人方面不服,向复审委提出复议申请的,复审委复议后觉得不服理由成立、原驳回决定不当的,可以‘发回重审’。
而现在照那个改法,似乎复审委觉得原驳回决定不当的,就可以直接改判该申请通过实质审查了?”
“总结的不错,就是这样。”冯见雄点点头。
“可是虽然这么改越权了,关我们什么事儿呢?”刘渊明心痒难耐,实在想不通这条虽然改了,但会导致什么风险。
第64章 好大一盘棋
一件发明专利的申请(注意,这里特指“发明”专利,根据《专利法》,技术型的专利申请是分为“发明”和“实用新型”两大类的,发明的含金量要高得多,审查也严格得多),在递交到国知局之后,具体国知局内部会怎么审查、怎么走流程?
如果全部写出来,诸位不学法的看官肯定会烦得大脑爆炸。
所以,用不精确、但易懂的话大致概括一下,大约是这样的:(大家千万别当法律看,我这是为了小说的结构,做了处理的。想学法的,请直接去看法律解读的教科书。)
首先,当事人提交了一个发明申请、然后国知局先粗粗看一下是否属于“发明”的依法受理范围,受理范围没问题,就发《受理通知书》。
然后,进入初步审查阶段,初审阶段跟“实用新型”的审查是一样的,也就是审查员不会进行“全面检索”。
所谓“全面检索”,就是在国家专利库内、以及一切市面上可以找到的现有技术文件里,找其他相关技术,确定你这个申请的专利技术到底有没有新颖性、创造性。
初审不进行全面检索,也就意味着只要你的技术文理上通顺、技术上可以操作、实现你描述的效果,那初审就算通过了。至于别人有没有跟你一样的,初审是不太管的。(除非明显属于现有技术)
然后又过了三个月,就可以提前申请进入“实质审查”。(或者也可以不申请,用够一年半的“后悔期”,然后发明的内容会对社会公众公开,最晚距申请日起3年必须进入实质审查。具体原理就不解释了,真要解释光这个点就能写几万字)。
这时候就要“全面检索”了。
如果审查员检索后,发现你的技术确实非常新颖、非常有创造性,市面上确实前无古人,那就可以直接通过“实质审查”、给发专利证书了。
但实际上,这是不太可能的。
因为如今这个时代,每一个发明的创新量其实都已经非常微小。
或者说,仅仅比现有技术稍微进步改良了那么一点点,企业就会急着注册新发明。
这就导致一个问题:大多数时候审查员会觉得你这个技术,其实也没多少新的点。
这时候,“尊敬的审查员”就会出《审查意见通知书》。
让申请人修改自己的申请文件,或者进行书面的答辩辩论、陈述你自己之所以觉得你创新的理由。
这种通知书修改答辩的博弈,还至少得持续两轮,有时候是三轮。
三轮答辩修改下来,审查员还是不给你通过的,这时候就能发《驳回申请》的决定文书了。
当然,当事人这时候依然可以再对“驳回”表示不服。
只是事不过三,这次再不服,找国知局的一线审查员已经没用了。
《专利法》第41条、《专利法实施细则》和《专利审查指南》,在这个时候,为申请人提供的救济途径,是找“专利复审委员会”,简称“复审委”。
按照旧法,找到“复审委”再次“上-访”后。如果复审委觉得申请人还是不占理(也就是认为一审的审查员占理),那就直接发《维持原驳回决定的复审通知书》。
这种情况是最简单的,也就没后面什么事儿了。
但复杂的是另一种情况,那就是复审委觉得“一审驳回得有道理,但你这玩意儿再给你一次机会改改,还能抢救一下”。
这时候,复审委也会下《复审通知书》,只不过内容是让申请人再改改。
如果申请人这一次改得特别争气,改过之后复审委的人看了觉得很完美——到了这一步,新法和新解释,与旧法和旧解释的分歧就出来了。
本来旧解释的规定,是复审委看完,哪怕觉得“非常满意、龙颜大悦”,那也是不能直接放过滴。
因为复审委只是一个行政复议的机关,不是一个常备审查机关。它就不该管这个事儿。
复审委此时此刻的正确做法,是“发回重审”。
也就是,“虽然我觉得可以”,但我无权“直接说可以”。我要让第一次说“我觉得不行”的那个人再看一遍,让当初说“我觉得不行”的那个人亲口改口说“我觉得可以”。
而现在,根据新解释,却变成了复审委“我觉得可以”之后,就直接改判“我觉得可以”了。
可以说,新旧解释、细则、指南的差距是很细微的。
哪怕是内行人,也根本注意不到这么一点国知院内部几个办公室、组成部门之间的具体分工细节,能产生多少法律风险。
刘教授这种国内排名前50的知产法领域专家学者都没看出来,就是这个点隐蔽性的明证。
而最高院出这个解释时,本心其实也是好的——他们是为了好心节约一些国家的行政审查资源,提高行政效率。
或许法释办的专家一拍脑门,觉得“既然当事人是有道理的,何必再多此一举再发回重审一次呢?直接改判他有权,不是更节约国家资源么?”
而如今看来,只有冯见雄看出了这背后的可阴之处。
……
那么,找到了这个点之后,究竟能怎么利用、然后捞钱呢?
冯见雄为刘教授举了一个例子:“看不出来这背后的可利用之处?那我换个容易懂的说法好了——虽然你是搞知产法的,但民诉法、刑诉法应该也懂一些吧?”
刘教授应声承诺:“那必须的!基本的三大诉讼法怎么可能不懂!你也太小觑我了!”
冯见雄虚抬了一下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别急,那我举个例子。相信你都知道民诉法里规定的‘两审终审制’吧?
也应该知道,在两审终审制中,二审法院只有在遇到‘事实认定清楚、证据确凿充分、只有法律适用错误’这大类情况时,才能‘二审直接改判’的吧?
而如果二审法院发现‘一审事实认定不清、证据不足’,那是绝对不可以直接改判、哪怕你重新搜集了新证据都不行,必须是‘发挥一审法院重审’的吧?”
刘教授点点头:“这个我当然知道。”
冯见雄也继续和颜悦色地追问:“那你知道为什么法律要这么立么?这背后的法理依据是什么?”
刘教授想都不用想:“那还用说?当然是为了防止一方当事人搞证据突袭了——谁都知道,一审并不是最终盖棺定论的,哪怕输了还有上诉机会。而二审才是最终盖棺定论的,输了就基本上彻底没救了(不考虑检察院抗诉和法院依职权再审,那些都不是原被告可以控制的)。
所以,如果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的一审案件,二审都可以直接终审改判的话,就会导致一个很可怕的后果:大家都不会再把对自己最有力的证据,在一审时拿出来,甚至宁可因此导致一审输掉。而到二审的时候,再把这些偷偷藏下来的证据补充进去,搞证据偷袭,在盖棺定论的这次审判中一举搞定对手。
因此,如果二审可以直接改判证据不足的案子,两审终审制的根基就会被连根拔起、形同虚设,一审就彻底废掉变成儿戏了、没人会重视一审……”
刘教授说着说着,似乎醒悟到了什么,突然住了嘴,表情也哆嗦起来。
他的思维,像是直截了当跳跃回了《专利法》,也就懒得继续往下说民诉法的事儿。
“你……你是说,《专利法》里面的‘国知局普通审查员’就相当于民诉里的‘一审法院’,而‘复审委’就相当于‘二审法院’?本来按照旧法,‘二审’的复审委发现问题要‘发回重审’,现在却可以‘要求当事人改正后、确认没有问题即可直接改判通过’?
这样,也就同样会导致和民诉法里同理的法律风险,那就是一审的时候不拿出全部实力、但是二审时证据突袭?……”
刘教授一开始越说越激动,还以为自己已经想通了冯见雄的策略。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刘教授脑海中闪过了一丝不甘心:
就这样?这个思路和计策虽然很阴,但以爷本身的学术素养,专心想个半年还是想得通的嘛!
就为了这么一个点子,给冯见雄300多万一套房子,实在是太亏了嘛!
幸好,这种自得的想法只是一闪而逝。
因为刘教授很快发现这种说法还是讲不通,似乎背后还有一个连环套的关键点无法突破。
说不定,还不止一个——毕竟,一个面壁者,只有突破了眼前这面墙壁,才能知道这面墙壁后面是不是还有一道新墙壁。
“……可是,专利审查是行政审批和行政复议的性质呐!跟双方对抗、法官居中不偏不倚的民事诉讼怎么能一样?
这种审批,是任意一次过了就直接过了的。又不像民事诉讼那样‘一审赢了不算赢,还有可能被翻盘’。
如果真有足以导致过审的证据,干嘛留到复审委‘二审’的时候?一审是直接拿出来,那不是一审就过了么?还费这个事儿干嘛?
难不成你觉得,一审的审查员要比二审的复审委更加严格?更加难过?同样尺度的证据,一审过不了二审就能过?说不通的呀……”
刘教授自言自语喃喃了许久,最后挫败地放弃了。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智商真的和冯见雄还差了老远。
冯见雄才是“真.天上天下无双无对、人间阴间空前绝后第一老阴哔”。
还是等冯见雄为他再揭破下一层谜底吧。
第65章 文科生懂个鸡儿
“想不通这里面能怎么运作?行,那我就再提醒你一句——其实,二审真的比一审好糊弄。”
冯见雄抿了一口茅台,说出了一句让刘教授颇感不按常理出牌的话。
“愿闻其详。”刘教授的神态,一如既往地凝重。
“你也是圈里人,常识我就不多说了。你也知道,去年一年,国家知产局新审过的专利数量是40多万件,而算上往期历年沉淀的、还没过保护有效期的专利数量,总共得有200多万件。
而‘现有技术’的范畴,可不仅仅包括当前公开的专利,还包括各国学术期刊、学术会议公开的最新成果。林林总总加起来,总共上千万件技术都是有的……”
“虽然国家知产局按照国际惯例,分了八个大部、下面累计几百个大类、上千个小类、几千个组。但是以如今这个时代的科技大爆炸,每个细分小类下的前沿技术依然有几万种……”
“当一个新的发明专利申请递交上来的时候,审查员要怎么判断这个技术到底有没有新颖性和创造性呢?要怎么和现有技术去对比呢?
打个比方,就算我今天申请的,仅仅是一个‘可以遇到下雨自动收衣服的智能晾衣架’,我敢说符合这个关键字检索条件的同类技术文件,仍然可以找出几百几千个之多!这点都是常识,你也知道的。
这时候,如果一审的审查员要穷尽这几千份现有技术文件、把这些文件都和新的申请的技术原理对比一遍,确定新颖性。甚至把这几千份现有技术各种排列组合、确定新申请的创造性——那完蛋了,估计一个审查员一年只能审过几个发明专利了。
别说靠国家知产局目前这千儿八百个审查员不够用,就是雇佣十万个审查员,都完成不了这么多工作量!
因此,众所周知,审查员在否掉一个发明申请的时候,是不会穷尽一切可能性的,他们采取的是‘一票否决制’——也就是说,申请文件A送来了,我检索一下,发现有一千件在先的、跟这个申请大同小异的现有技术。
然后我拿我自己估摸最有可能否掉新申请的1、2、3对比文件、跟新申请对比,看看能不能成功否掉。如果1、2、3已经够用了,那么4、5、6一直到999号文件,我就没必要看了,这样就节约了大量的时间。直接发第一次《审查意见通知书》,告诉申请人:根据1、2、3,就足以证明你的发明不够创新,滚吧!
再然后,申请人就会一次修改、陈述,修改之后,往往限缩了他要求保护的范围、或者做了别的调整,让他的申请文件看起来满足了和1、2、3的对比。但这时,审查员并不放弃,他才会继续拿4、5、6和申请文件对比,如果4、5、6足以否掉,就再次出通知书、告诉对方没戏……
如是好多回,直到最后不给修改机会,出“驳回申请”的裁定——然后如果当事人再不服,就是我们前面提到的、新旧解释有分歧的‘二审’程序了。”
“这些常识我都知道,然后呢?”刘教授虽然还是听得很认真,但并没有发现干货,也就只能是耐着性子,唯恐漏掉了点儿什么。
冯见雄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着说,语气也凝重了些:“这里面,你没发现就有问题了吗?一审的审查员,是有‘全面、充分检索’现有技术的法律义务的。
也就是说,他用1、2、3驳回申请后,哪怕当事人改了,符合了1、2、3;但审查员还能继续拿4、5、6去驳倒、再改再符合还能拿7、8、9……只要当事人改一次,审查员就有义务再找找可不可能根据修改后、又有别的最接近现有技术,来否掉这项申请。
而二审的审查员,事实上是没有‘全面、充分检索’现有技术的义务的,或者说,法律上比较模棱两可、事实上、客观技术上也不可能做到。
因此,假设今天这个申请A,是被一审审查员最后用7、8、9现有技术的组合给否了,然后当事人不服、然后找复审委二审复议、复审委让他改、他也确实把文件改得符合了对7、8、9有新创性——这时候,会发生什么情况?那就是按照新的解释,复审委发现该申请符合对7、8、9有新创性,就能直接改判授予专利权了!
而旧的解释呢?旧的是不能直接授予专利权的,只能‘发回重审’。而一旦发回重审,一审审查员发现申请人把文件改得符合7、8、9了,那是可以继续再拿10、11、12跟你死磕到底、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的——这时候,你还觉得一审程序和二审程序通过一项发明的难度是一样的么?”
“嘶——没想到竟然真的可以这样!”刘渊明倒抽了一口凉气。
冯见雄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刘渊明心中隐隐约约、模模糊糊那团“二审如果有权直接授权的话、似乎真的比一审容易过”的念头,才算是豁然开朗、拨云见日。
然而,这还不算完。
虽然知道了结论,刘教授却发现自己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我原先也隐约觉得有这种可能,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我竟然无法想通这一点背后的法理学原理……为什么二审的审查员,就不会去想尽办法找‘在申请人修改后、现有技术库里其他更有可能成为最接近现有技术的现有技术’呢?为什么二审的审查员,在找现有技术方面,实际能力就是比一审审查员差呢?”
冯见雄瞥了刘渊明一眼,又吃了口口水牛肉,用玩味的语气提醒:“这个问题,似乎只是法理学层面的解释吧,和赚钱貌似没关系。如果你只是要用我的计策赚钱,你眼下更应该关心的是操作实务层面的问题,这个么,你直接死记硬背、强记结论不就好了。”
“请千万务必教我!我知道赚钱不用知道这一点背后的‘为什么’!但是你不告诉我我会睡不着觉的!请尊重我作为一个学者的尊严!”刘渊明突然提高了嗓音,像扶桑人一样严肃地鞠了个躬。
那架势,真的跟扶桑苦修士求道时那样虔诚。
唉,明明赚钱只需要记住术就行了嘛,要道干什么呢?
冯见雄虽然觉得有些没必要,但看在对方这么诚恳的份上,就再浪费点时间解释一下吧。
冯见雄:“其实很简单,刘教授,你想想看。一个省的省高院,有多少法官?”
刘渊明:“这个不一定吧,平均算他三四百。”
冯见雄:“那一个地级市的中院,能有多少法官?”
刘渊明:“算他两三百吧。”
冯见雄:“那么,一个省内,所有地级市的市中院加起来,有多少法官?”
刘渊明稍微算了两三秒钟:“这得看一个省油多少市啊!我大致算他打包起来、一共五千吧!”
冯见雄双手一摊:“这不就对了——所以,在司法系统里,二审法院的人手,跟与他对应的低一级法院全部加起来的总人手,就得差那么十几二十倍。
在国知局,也是一样的情况——复审委是专门解决疑难杂症的,编制规模就相当于高院。而一审审查员就相当于基层一些的中院。一审审查员的人数,大约是复审委的二审审查员人数的20倍。
那么,一审的人员现在又是怎么招聘、培养和分配的呢?其实,国知局那点审查员人手,在按照八部、几百大类几千小类、组细分之后,每个具体技术方向,可能就只有两三个人。
因为现代科学技术的严密细分分工,甚至一个生物制药领域专审某几类化合物专利的审查员,平调到另一个很相近的领域、去审另外几类药用化合物的专利新创性,他就已经拿不准了。
而复审委的人手配备数量,只有一审的20分之一,这就注定了,在复审委连‘每个最细分技术领域、配备一个懂行的技术专家来评判’都已经做不到了。他们只能是身兼数职、一个审查员懂好几个相近门类——而这就注定了,他们在科技上的专业程度,不如一审审查员这么细致,只能是知其大略、不求甚解。
以如今科学技术每年几十万、上百万种新专利的技术爆炸速度,你还指望这种‘通才’去详尽掌握好几个领域的最前沿科技是什么个状态么?根本做不到的!
所以,‘穷尽一切可能影响到新申请新创性的现有技术’,这件事儿只有一身审查员们有足够的专业程度去做到。二审审查员,实在是有心无力,因为这种要求很可能是超过人类智力水平的生理极限的。”
冯见雄这么透彻地一解释,刘教授才算是彻底豁然贯通。
“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我怎么一直就没想通呢!”
刘渊明高山仰止、满眼恐怖地看着冯见雄。
随后像是有些不甘心地想拉个背锅的,以减轻一下自己智商被碾压所带来的挫败感:
“可是……我没想通这背后的最本源原理,那也罢了。为什么最高院法释办那么多顶级专家讨论了几个月、出了这个解释草案时,也没想到这种可能性和风险呢?为什么你又能偏偏想到!”
刘渊明这番话,显然是在拖垫背的,想让自己的内心好受一些。
那样,他好歹能自我安慰:虽然我没想到,可是最高院法释办的砖家不也一样没想到么!我也不算太弱智!
冯见雄掏出了一根雪茄,拿剪刀剪了,用硫磺喷灯点上。
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又喷云吐雾了几秒,换上了一副悲悯的神情:“法释办为什么也会集体失明、犯这个错误,我倒是可以猜出个大概。”
“为什么?请一定要教我!”刘渊明又深深地鞠了个躬,显然是做学问的热切之心被熊熊点燃了,已经不耻下问。
从学术品德来说,刘渊明这人还是不错的,至少是真心向学。
冯见雄:“我认为是这样的:最高院的法释办,大量招聘的都是些什么人呢?你也懂的,都是北大、人大、国政的法学博士,偶尔也有硕士——注意,人家要的硕士是‘法学硕士’,而不要‘法律硕士’,你应该知道这两种学位之间的区别。”
刘渊明连忙点头:“当然知道,我们都是法学硕士嘛,那都是正牌科班出身搞法学研究的。至于‘法律硕士’,大家都觉得低人一等,那不是搞学问的,更多是偏向法律实务。法律硕士是不允许法学本科生去考的,都是给本科学了非法学专业的学生,跨专业考研的……
所以,很多半路出家学法的人,为了降低考研时候的竞争难度,就会去考法律硕士,而不是法学硕士。这样就可以避开海量的法学本科生的竞争,降低竞争烈度和录取比。”
冯见雄微笑着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所以,当最高院法释办大量招法学博士、硕士的时候,其实就暗含了一句潜台词——那就是,他们招进来的很多人,哪怕最后成长成了专家,他们也是本科就学法、硕士还学法、博士依然学法的专才。这种人,一辈子只学过法,没学过其他专业……”
刘渊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地追问:“然后呢……”
冯见雄:“可是你想想,国知局的审查员们,都是什么出身?法律规定的‘专利代理人执业资格考试’,要求的是什么人才有资格应考?”
刘渊明应声而答:“专代考试当然是要求本科读的是理工科专业的人去考了。”
冯见雄一拍手:“这不就结了——专代考试,虽然考的都是法律内容,但是它是不允许文科生,尤其是法学生去考的。必须念书时候读的是理工科、但兼修法律,这样的跨圈综合型人才,才能考。
国法为什么要这么规定?就是因为现代科技发展太快!技术爆炸太猛烈!一个纯文科生的想象力,根本不足以想象现在的科技已经细分到多细了!
所以,纯文科生的专家,才会拍脑门想当然地觉得‘一个复审委的审查员,应该也能穷尽本领域的一切现有技术、对所有相关检索都超懂行的吧’——这个思维,就跟一个文科生部门经理,想当然觉得‘程序员就该懂得解决一切电脑、网络相关的技术问题’,是一个原因。
可是事实的真相呢?说句话糙理不糙的:现代科技分得多细、找到最前沿技术有多难,纯文科生懂个鸡儿?
所以,最高院这次想利用解释法条的机会,越界多捞一些权限,失败是注定的——最高院都是纯学法的文科博士出身专家,国知局都是理科生出身、兼通法律的专家。
纯文科专家,想去一个‘评判技术创新性’的领域,对理科生专家们的具体做事方法指手画脚、还觉得这种指手画脚‘可以帮你们节约资源、提高你们的工作效率’,这不是太想当然了么?”
第66章 将能而君不御之者胜
孙子兵法,有七胜七败之喻。
其中就有:将能而君不御之者胜。
用现代大白话翻译一下,就是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不专业的行政型领导,在遇到需要专家解决的具体问题时,请滚远。
最高院和国知局这场试探性夺权的交锋,其实说得狗血一点,把皮肉掩饰都扒掉、只留下最直白的白骨,就是这个问题。
在冯见雄本来的那个时空,类似的法律解释乌龙,其实也有差不多的,只不过没这么早出现吧,冯见雄也没去记过什么时候发生的。
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按照原本的历史,新修版的《专利法》是2008年才在两-会上通过的,而眼下才07年,开会就已经在表决专利法修正案了。
所以,这都是冯见雄提前草翻了一些专利法的法律漏洞,导致修法提前了。蝴蝶效应在立法领域的效果积累,正在越来越明显。
历史虽然被改变了,但那影响的只是死记硬背的弱智。
对于冯见雄这种洞悉宇宙本源法则演化规律的大牛,历史改变了又如何。
他是智商200的存在,不靠背结论——那是下等弱智重生者干的Low逼事情。
在冯见雄所没关注的那段历史里,本来这个法律漏洞自然也会被一些顶尖睿智的律师偶然发现、然后总结、最后大加利用、借此疯狂搂钱。
最后,大约一两年之后,在事态有恶化之前,法释办终于发现了这个严重的技术性错误,然后悄悄修改解释,把这一条乌龙解释给撤销了。
从此之后,大约是2011~2012年之后的事情了吧,国家的发明审核制度终于又往前完善了一步,申请难度也再次提升了一个档次,让很多浑水摸鱼的存在无法再蒙混过关。
冯见雄早点儿操这个洞,也算是早点儿让这个洞产生痛觉、敦促洞的主人赶紧贴膏药。
也算功德无量。
……
在冯见雄的点拨下,刘教授把这一系列问题的成因、法理本源和可能后果,总算是彻底融会贯通了。
但是,对于如何利用和操作这个漏洞,去具体指导实务,他一时半会儿依然没想明白。
当然,这些只是法律实务操作层面的事情,并不是法学理论上的问题。
“小冯,那你觉得如果我们作为一家专利代理事务所,该具体怎么操作、来利用这个漏洞呢?”
一套房子都送了,刘教授自然也不吝厚着脸皮问到底了。
“具体可以这么干,”冯见雄点拨到,“比如,我们找一件由七八件、甚至十几件最前沿现有科技拼凑嫁接起来、在不查新的情况下、原则上符合新创性的技术,捏造出一个新的发明申请。
然后,这个发明申请递交上去、进入实审后,肯定是会被一审审查员驳回的。期间还要答辩一两次。这两次答辩里,我们就尽量少修改点,免得提前暴露用掉太多对比点——
千万不能和正常的申请那样,审查员指出你有1、2、3、4一大堆瑕疵,你就有一个改一个全改了。而是对方提出1、2、3、4,你就只象征性改个1,或者给面子点该1、2,这样,诱使一审审查员尽快驳回你,然后尽快直接进入找复审委的行政复议程序。
到了复审委手上的时候,可能二审审查员看到的驳回理由就是‘不符合3、4、5组合构成的新创性’。这时候,我们再勤勤恳恳地改,把文件改成符合3、4、5——但是实际上如果给打回一审,还是有可能发现我们不符合6、7、8的——但因为复审委的二审审查员不太会去重新检索对比文件,所以他发现不了。
这时候,按照高院的新解释,复审委可以直接放过,我们这个客户,就很有可能直接拿到发明授权了。”
刘渊明听到这里,举一反三地说:“也就是说,你这个发明其实事实上是没有创造性的,完全可以被现有技术覆盖。你只是用了类似于民诉法中‘如果二审可以搞证据偷袭直接改判、那一审就保留实力假装输掉、到终审时一把翻盘’的策略,把这个发明的指标给骗到手了?
但是这样的发明,肯定是没法真的去主张权利、对外索赔、或者投入生产的吧?不然,肯定会跟你当年在学术论文里跟我描述的‘实用新型碰瓷风险’一样,被利益相对人给无效掉的吧?
那么,这种发明应该只是用在给企业申请国家、省市高新企业之类的资质、税收优惠时,提供一个刷指标的价值?”
后面这番“发明的日常妙用”,刘渊明也是边想边说地自言自语、信口拈来。
毕竟他也是干老了这一行的,这种基本操作不用冯见雄教他。
他也知道,按照如今的市场行情,如果客户有实打实的干货,只是求代理事务所跑个手续,那理论上代理费是并不贵的。
比如一个实用新型,可能只要三四千代理费。发明,可能基本收费也就万儿八千。
但是,事实上发明的申请代理费是有可能再高上两三万的——这个多寡,主要要看专利申请下来的速度。
因为如果只给八千或者一万块的话,事务所基本上属于放任自流、也不会申请提前进入实质审查、也不会催办、也不会用心答辩。最后“发明”实际授权下来的时间,可能要比申请日晚上三四年都有。
而很多企业很急,他们等不了三四年,有些恨不得今年申请明年就授权。(相比之下,国外企业这方面都不太急,很能耗着。国内企业都很急,主要是为了凑行政指标,有补贴)
如果要加急,事务所和国知局之间的公文往来工作量就会增大好几倍,这时候事务所就要多收钱。
因此,如果一个发明4年才下来授权,1万块是有可能搞定的。
如果要2年内就授权,有些单位就愿意出到3万块——用金钱,买时间。
可是上述这些价目,都是建立在“企业本身有研发力量、可以搞出确实有资格申请发明型专利的新技术”。而事务所只是提供文职的代理。
如果,事务所提供的不仅仅是文职代理,而是连技术本身都帮忙当掮客搞定的话,那价钱就大了去了。
因为发明专利要实质审查,很难跟实用新型那样造假,所以国家在给企业评定各级“高新企业”等涉及资质、税收减免优惠的门槛时,就喜欢用“发明”数量来卡门槛。
或许一家企业只有3个发明时,就只配当市级高新企业、一旦涨到5个发明,就够格运作申请省级高新企业了。(当然申请的时候还得找代理公司当掮客,去科技局跑关系)
而在这种评定中,“实用新型”的含金量就几乎等于零了。
(注:前面冯见雄06年初的时候搞的专利碰瓷,实际上应该细化称为‘实用新型专利碰瓷’。他当时用的素材就是实用新型,因为他那种初级造假手段,只能造出实用新型,过不了实审,一遇到发明的实审就穿帮了。)
换言之,如果说“实用新型”是工程师和教授们评职称时需要刷的数据,那“发明”就是企业级客户评高新企业时需要刷的数据。
想想看,一家本来完全是搞地产、金融的,毫无科技含量的公司,本来连研发部都没设,可一旦凭空造假刷够几个“发明”,摇身一变套上“高新企业”的招牌、得到了额外的税收优惠,那能依法避税避掉多少钱?
对于这种没技术的土豪大金主,他们又该舍得花多少钱,来“依法造假”?
给这种“从零起步送发明”还确保“专业对口”的业务,这种大金主出几十万一个指标,那都算是少的。
一个专利代理事务所,不说京城那种特别火的吧,那每个月接个几十件发明申请代理还是可以保证的,新型和外观设计就更多了(因为国知局在京城,所以京城的大所普遍可以做得比外地的大好几倍)。
现在,要是可以帮助客户运作一下、量身定做从现有公开技术里拼拼凑凑、然后用“证据突袭法”生造出一批假发明——就算只占正常申请代理量的一小半好了——那也是非常巨大的一笔收入了。
冯见雄预收刘渊明每季度300万,刘渊明肯定还是有得赚的,大不了就是赚得不如冯见雄多罢了。
……
彻底明白了怎么搞实务之后,刘渊明简直觉得自己对冯见雄的许诺和预付款太值了。(当然还有很多操作细节需要在实施过程中慢慢讨论、细化。)
他千恩万谢地跟冯见雄又觥筹交错、称兄道弟了一番,表达了要跟着冯见雄混、合作到退休为止的决心。
末了,刘渊明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就随口提了一句——那就是如何防止别的同行看懂了这里面的套路之后,模仿、山寨。
“小冯,你觉得这事儿,如果同行看懂了之后眼红呢?我们该怎么构筑技术门槛防备?”
“如果真看懂了,防不了。”冯见雄的回答也很干脆,“但是,我们可以打时间差,所以,只要我们不太贪,别指望这门生意做好几年,就翻不了船。”
“怎么个时间差?”刘渊明太兴奋,已经有些喝高了,懒得动脑子。
冯见雄只好送佛送到西:“你想,递交了申请到拿到《受理通知书》,就得一两个月吧?然后初审、主动申请提前实审、实审完成……至少又是半年多过去了吧?
然后是意见通知书、答辩修改、反复三次——加起来至少四个月。这样,从申请,到拿到一审驳回决定,至少就是一年了。二审找到复审委,还要先审、再改、再答辩、再过,最快算三个月。
所以,等同行因为观摩我们的成功,或者在实践中偶然发现这些问题,琢磨过味儿来时,都是什么时候了?如果我们现在就开始动手,他们看到成功先例后逆向工程、抽丝剥茧琢磨明白,那都是至少一年半之后了!等他们再动手、到他们的收获季节,那又是18~20个月了!
可是,如果我们今天开始动手,然后在30个月之后,你选择把揭露这一切法律漏洞风险的文章,往《法学研究》上彻底发表完毕呢?
下场是什么?那就是天下模仿我们的同行,在亦步亦趋跟进到他们的驳回申请刚要送到复审委手中时……然后最高院把解释给改了,复审委无权给他们直接过审了!要是能够引诱对方为了预期的高额利润、多拉单子,而和客户签订对赌的风险代理……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死?”
这是最气人的绝杀。
就像爬上城头后,回手一刀就把云梯砍了,然后看着刚刚爬到还差一两步的模仿者,坠城摔成肉泥,尸骨不全,血本无归。
谁让冯见雄的眼里不揉沙子呢。
跟风狗,都得死。
……
刘渊明听得一阵不寒而栗。
甚至觉得有一丝凉气从九幽鬼域的最深处升起来,透过足底涌泉穴,一直爬到天灵盖上。
“幸好我没动过黑小冯分成的打算,不然只怕以他的算计,将来我也会身败名裂得这么惨吧。”
他连忙喝了一小盏茅台压压惊。
而冯见雄却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刘渊明的心理活动挣扎,高谈阔论得依然有些意犹未尽。
“而且,刘教授,对于对手的模仿跟风速度,你的评估其实有些多虑了。事实上,从他们琢磨明白套路,到真的能动手实施,还要做很多准备工作和情报工作——别大意,这些工作你也是要做的,也都是要花成本的,不然你以为我干嘛只要35%营收、剩下65%都归你?”
刘渊明连忙回过神来,又想了想,自以为得计地说:“确实,准备工作不容易。要用你说的套路刷发明,事务所的代理人团队首先就得升级。原先那些只懂法务、没有研发类工作经历的代理人,多半不能胜任。
既然想由代理人主导晃过二审审查员,代理人对前沿技术的拼接、了解肯定要强过二审审查员才行。这一块的人力成本首先就要上升好几倍呢,一个月没两三万工资,拴不住这种中高级人才——对了,这块成本还可以用来坑将来模仿我们的对手,要是他们重金组建团队、借钱拉投资预支、最后却临门一脚被我们堵了,那那些借钱的事务所老板,被煤老板剁手买命都是有可能的吧!”
说完这一点,刘渊明颇感得意,觉得自己的智商和反应速度,总算赶上了冯见雄一次。
“你说的,当然也是一大额外开支,而且是最大的一块。”冯见雄也不想装逼,更不想打击刘渊明的积极性,所以说话方式i还是很讲分寸、给人留面子的,“不过,那还不是全部。另外还有一块,你也要注意。”
“哦?还有什么?”刘渊明虚怀若谷地问。
冯见雄:“你想过没有,复审委那些二审审查员,都是什么出身?”
这个问题,普通做学问、只研究法律的学者,还真不一定关心。但刘渊明好歹也是圈内牛逼学者了,被国知局外聘顾问都做过,所以还是很了解的。
他应声答道:“这个我知道,都是原先资深的一审审查员,资历积累到了升到复审委去的……你是说?”
冯见雄:“没错,既然他们都是做过一审审查员、而且做了多年的,从当初只负责一个细分技术方向,到二审负责七八个相近的技术方向——
那么,你既然准备骗过他们,难道不该做做情报工作,把复审委如今那几十个审查员,当初在做一审审查员时都是审哪些细分领域的、给搞搞清楚么?不然,你做局的那些发明,恰巧撞到了他们当初就淫浸过十年八年的老本行领域上,岂不是搞笑了!”
刘渊明拍案叫绝:“妙计!搞清楚之后,确认这些审查员当年做一审的时候研究的是啥,咱就偏偏避开他们最懂行的领域投!而竞争对手就算将来琢磨明白这里面的套路,他们还得再花时间搜集这方面的情报、又能耽误一个时间差!
不过……复审委的人员也是会变动的呀,老的会退休,新的会升职。如果这一两年里,有新的审查员升职上去了,我们不了解,那么做的局岂不是还是有可能被打回来?”
“人事调动肯定是有的,不过不会太多,所以,你要做好10%~15%被驳回的失败率、适当抬高定价、分摊风险。做生意么,哪有稳赚不赔的。记住,从今天起,不要再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家子气的服务业劳务输出者。大气一点!要把自己当成老板!”冯见雄的回答,云淡风轻,浑然没有把这点风险放在眼里。
刘渊明顿时觉得无比惭愧。他白活了这么多年,魄力竟然还和冯见雄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从学问,到实务,到气魄胆略,无不被完爆。
或许,这世上真的是有生而知之的圣贤吧,羡慕不来的。
——
PS:本来还想继续断章的,学外面的2K档3K档。可是看在一个技术问题两天都没解释完的份上,为了流畅性,今天就放出5000字大章吧。相当于三更了。
第67章 说杀全家就杀全家
说清了通盘操作手段,冯见雄和刘渊明这顿酒也喝得差不多了。
桌上杯盘狼藉,足足吃喝了三个多小时。
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清楚,冯见雄便准备起身告辞。(当然房子已经属于他了,刘渊明也得走)
临出门,冯见雄想到一件事儿,就交代了刘渊明一句:
“对了,我老婆这次被人举报了,你应该也听说过,就是校里的法援中心出的那个事儿。我估计是上次在京城得罪了几家知识产权代理公司的人干的——
我前阵子搞了几个‘司法认定驰名商标’的大案,应该就是那些生意上抢了人的财路,被同行妒忌了。”
刘渊明很上道,主动问:“那这事儿,要我配合做什么么?如果是学校里的处分,我也可以想办法帮你说上话。”
冯见雄轻蔑地摇摇头:“处分已经有人背了,这是我私人欠的人情。我是要先暗访一番,确认匿名举报我的到底是哪家公司的,然后看看他们有没有兼做专利代理。
如果可以确认有的话,那么后续就好办了——你想办法,在合适的时候,把我们这套钻空子的法子,通过合适的渠道,泄露给他们。注意,至少要比我们自己动手,晚15个月以上。
最后,我希望看到这样的场景:在全国所有跟风同行中,得罪我这家事务所,是跟得最紧的。当你的全套论文在《法学研究》上把这套钻空子的秘法彻底揭露开之后,他们是离城头最近、摔得最惨、对客户毁约损失也最惨重的!我还会设计多撺掇几个客户,去照顾他们的生意!让他们失败后连根拔起!退出华夏知产代理界!”
冯见雄说这番话时,难得冒出了一丝狠厉。
敢匿名举报我冯某人的,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
当然,冯见雄是斯文人,绝对不会动刀动枪,那是兵王狗干的。
他有的是本事,确保杀人全家之后,人家都还不知道是死在谁手上。
赔死,违约后被客户的赔偿金追死,或者别的花样,后戏可以随时加场剧本的么,不急。
刘渊明听得一哆嗦。
暗暗庆幸幸好自己这辈子不会得罪冯见雄。
被冯见雄这么一提醒,刘渊明的智商似乎也又提高了一些,用商量的语气求教道:“那我觉得……我的事务所,是不是我最好也明面上退出一下?
比如暗中控股分钱就好了?不然我怕到时候被人发现我一边赚钱一边发论文断后人财路,这个仇恨拉得太深了……”
能说出这份见识,看来,刘渊明的江湖气也涨了一截。
“当然,这是必须的,具体你自己看着办。既然要赚大钱又赚大名声,这种自我保护肯定要多琢磨琢磨。”冯见雄理所当然地首肯了上述说法,“行了,今天就聊到这儿吧,我闪了。”
冯见雄说着,收拾了一下垃圾打包好,重新穿好风衣,就赶人锁门了。
回头另找锁匠把全套锁换一下。
喝酒不开车,何况是茅台。
所以回校的时候,冯见雄把他的保时捷Turbo-S丢在了万科金色家园(刘渊明送他那套房子的楼盘名)的车库里,打了个出租车。
回到校外的住处时,本来快到晚饭的点儿了。不过因为午饭就吃得晚,一顿酒又喝了两三个钟头,所以冯见雄完全不饿。
他倒头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想起田海茉应该早就回到钱塘了,就打了个电话关心了一下,听田海茉报了平安,才算彻底放心。
田海茉为他背了处分,冯见雄心里总觉得有些异样。
和田海茉打完之后,他想了想,又给姐姐冯义姬煲了会儿电话粥。
按找冯见雄本来的计划,在金陵料理完校内的赛后嘉奖事宜、他就立刻回钱塘、给姐姐报喜。
毕竟都两个月没见过姐姐了,当初年关的时候校辩论队就在闭关集训,连年都没和家里人一起过。
现在回程延期了,冯见雄自然要和姐姐解释一下。
另外,前阵子NICONICO视频网的办公地点、数据中心、服务器托管地等等,也都挪到了钱塘——是因为冯见雄眼下是公司第一大投资人,他希望刘炎和席明的团队调整一下公司的地址。毕竟这原来只是一个野路子团队的公司,大伙儿在京城也都没有买房,搬到哪儿不是搬。
如今,冯见雄刚刚在央视的节目上公然宣称网站命名是用他女朋友的名字、但转眼又跟女朋友分手了。
这种新闻,炒作好了可以为网站再拉一波关注。要是舆论公关做得差了,妥妥的就是负面泼脏水了。所以冯见雄这趟回钱塘也要抽时间和刘炎这些高管层见一面,商量一些新阶段的推广策略和万一被追问到时的热点公关。
不管怎么说,近期是一定得回钱塘的。
……
电话接通的时候,另一头的冯义姬正和闺蜜周天音在外面吃晚饭呢,见是冯见雄的号码,接得那叫一个勤快。
“小雄你要死了!都回国一个多星期了还不回来!你个没良心的!”冯义姬都不给冯见雄解释的机会,一接通就开始教训,着实让冯见雄很没面子。
“干!要不是看在中学六年你给我洗衣做饭的份上,非得骂回来!”冯见雄在内心腹诽了一下,排泄掉不良情绪,然后开始解释:
“姐,我是真的遇到了意外麻烦,走不开啊!再等等吧,过半个月,到4月中旬我一定回钱塘。对了,我的奖牌和星岛买的东西,我拖茉茉姐给你捎来了,她明天晚上应该就会来我们家,你招待她一下。”
“我是要你回来,谁要看你的奖牌啊!”冯义姬嘟着嘴赌气了一句,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冯见雄提到的‘意外’吸引了,也就顾不得再生气,“罢了,先说说你惹出什么事儿了。”
冯见雄连忙把他在校法援中心遇到的麻烦和盘托出:
“……大致上就是这样,我被人举报了,茉茉姐帮我挨了处分,才平了这事儿。妮可惹出来的祸,然后她还觉得跟着我压力太大,总想证明自己,心力交瘁了,闹着要跟我分手……”
“蛤?史妮可?她、主动、想和你分手?”电话另头的冯义姬大吃一惊,几乎是一个词一个重音地确认了一遍。
那情绪,似乎是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女生主动和自己那么优秀的弟弟分手。
冯见雄太了解姐姐了,所以一听姐姐的语气就知道她想歪到哪儿去了,连忙解释:“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妮可觉得这样活得太累,她宁可不要名分,如果我想,她说她一辈子做我情人……呸呸呸,我只是说她还是爱我的,不是我被甩了,就这样!反正你别担心我丢人或者受情伤,我好着呢。”
冯义姬的声音这才回嗔作喜:“我就说呢!这还差不多!我弟弟这么优秀,怎么轮得到女生甩你!记住!你这辈子都不许丢这种人!只需你甩女生,不许女生甩你!”
冯见雄听得满头爬满黑线。
这种护短姐也算到了一定境界了吧?
或许是冯见雄出神太久,迟迟没有回音。
冯义姬脑洞了一会儿,思路就跳跃飞了:然后一惊一乍地问:“对了!既然妮可和你分手了,那你现在是不是急着找个新女朋友?有没有好的人选?要不要姐姐帮你?”
冯见雄连忙否决:“不用不用!我暂时歇歇吧,你也不想想,前脚就分手,后脚就找新的,那影响多不好?我现在好歹也算半个名人了,要是转眼就换女朋友,别人还以为我早就地下养着小三、刚踹开妮可就转正呢!”
“哼,那也没啥,不就是养小三么,你那么本事,养几个又怎么了~”
冯义姬得意地挂断电话,似乎还在为弟弟的争气而骄傲。
周天音跟她坐一桌吃饭,也没故意偷听她的,不过总归撇到几耳朵,隐约知道似乎是冯见雄跟他女朋友分手了。
周天音心细,不想让冯义姬觉得自己对冯见雄的消息太八卦,也就没有多问,假装不知道。
可惜,却是冯义姬先忍不住了:“天音,你就不好奇刚才小雄跟我说了什么大秘密么~”
“你不是提到他分手了么?主要就是这事儿吧?”周天音用叉子绊了一下乌冬面,听语气并不是很关心。
“原来你听到了都懒得八卦……”冯义姬这就有点气馁,内心刚刚升起的那个大胆想法,又稍稍熄灭了些。
不过转念一想,冯义姬自己也觉得,刚才下意识冒出来的念头有些太不仗义了。
如果弟弟刚刚前脚跟史妮可分手,她立刻就把闺蜜塞过去撮合,那岂不是显得闺蜜是候在那儿当备胎的?那也太伤周天音的颜面了。
周天音是真心拿冯义姬当姐妹的,冯义姬也不好做这种对不起姐妹的事情。
“那就换换吧,静观其变。既然小雄说他没有马上找女朋友的机会,我再慢慢想办法,嗯,两三个月里促成这事儿,也不至于显得太突兀。”冯义姬暗暗思忖着,在心中定下了时间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