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高拱发难
话说这几日,张凡着实有些得意的很。对于在这个时代,忽悠两个外国人来说,张凡感觉很欣慰。还记得那日,当他们路过一条烟花柳巷之时,二人看到里面有不少装饰的五彩缤纷的阁楼,不少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姑娘在门口微笑迎客的时候,二人还很好奇地向张凡询问了一番。这个时代不管是在那里都会有这种出卖**女子,虽然大明自从开国之时,朱元璋便下令严禁这种风月场所,不过连朝廷都有自己的教坊司,于是,这一条明令禁止的条款却是如今最没有人遵守的。
张凡自然知道当今世界在这方面的趋势,可也不好直接开口说明他们的身份,只得委婉地用英语告诉二人这里是酒楼,这些女子在门口招揽客人,算是……服务业的从业人员。
身为女性的乔安娜虽然知道,却是并不明白张凡的意思。倒是理查德,毕竟是个男人,在如今欧洲那个浮华的世界中自然去过,张凡这么一说他就明白这些女人是做什么买卖的了。不过他再将这些告诉乔安娜之后,乔安娜似乎也是见怪不怪,只不过二人又有些别样的心思。毕竟二人眼前的这些风尘女子无一不是穿红戴绿,而且据张凡说道,那些所谓的头牌大多是琴棋画样样精通,寻常人家若是没有金钱和地位,见一眼也是困难的紧。这些见闻让二人再一次从一个侧面看到了这个东方帝国的繁华。
不过张凡心中也有计较,毕竟光是展现繁华的一面,也许现在能让二人感叹,可是这二人回去之后将这里的见闻传播出去,那些欧洲的野心家必然更加执着于这片富饶的土地。张凡现在在想个办法,也要向二人展示一番大明的军威国力,也好让他们心生敬畏。
不过正在琢磨如何做这件事情的张凡如今却是停下了手里的活,因为京城传来的消息,高拱开始对徐阶发难了。不过张凡如今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因为如今的朝中因为这件事情都乱了起来。
要说这事纷乱的开端,正好就是从冯宝将高拱的那份弹劾徐阶的奏折拿走之时开始的。那日,冯宝从司礼监将奏折私自拿走,他前脚刚走,后脚猛冲就回到了司礼监。本来他正要将折子呈去,可是到处都找不到。心急之下,猛冲叫来手底下的小太监询问是否是他们打扫的时候给收在了什么地方。小太监回答说今日还没有打扫,这一下猛冲就急了起来,这份奏折是要单独呈给隆庆的,倘若是让其他什么人看到了,猛冲是怕多生是非。
这时候,一个猛冲心腹的小太监前来汇报,说冯宝刚来过,这也是猛冲让他盯着的,毕竟冯宝每日都会来这里想找他麻烦的心思猛冲也是知道的。猛冲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紧张起来。倘若真的是冯宝看到了这份折子并且拿走了去呈给隆庆,这事就麻烦了。且不说冯宝会在隆庆面前倒打一耙,利用这份折子来嫁祸高拱,就是猛冲自己也有麻烦。本来,这份折子是高拱写的,与他猛冲断然没有什么关系。可是这朝中下谁人不知猛冲是靠着高拱举荐才当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而且高拱虽是内阁首辅,然而这折子的程序他依然要遵守,如今却是直接将折子交到猛冲手中,下面那些人全然没有一点消息,这怎么让隆庆不知道他猛冲和高拱有关系。
想到这些,猛冲不由得一阵冷汗,他做这个掌印太监还没多长时间,如今却是出了大麻烦。万一事发,这就不光是他提前退休丢脸的事情了,弄不好还要有杀身之祸。这事情如今不是说二人诬陷徐阶那么简单了,若真的查起来,二人必然落个内廷外朝相互勾结的罪名。这自古以来就是皇家最为忌讳的几件事情之一。
大惊之下的猛冲赶忙命人备车前往高拱府,将事情全数告诉了他。高拱一听也是大惊,虽然脸没有什么,可是心里恨不得现在就一刀捅死眼前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死太监。只不过高拱也并非莽撞之人,事情如今已然发生,再去责怪猛冲、甚至是杀了他也于事无补,更何况高拱还要借助猛冲如今的权利来补救这件事情。
思索了一番,高拱打定了主意,不再用折子弹劾这种他觉得略显“温和”的方式,而是选择直接在朝堂开火。为了这件事情,高拱算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他重新写了一份言辞激烈的弹劾徐阶强占田地的折子,并且将自己手下收集来的那些“真凭实据”也统统写在一起,准备在第二日的早朝开始发难。
话说隆庆自从昨日从冯宝呈的折子那里知道了高拱的打算,回去之后的隆庆也从原先刚刚听说这个消息的愤怒中回过劲来,平静了许多。对于从作为一个从不得意的裕王坐皇帝宝座的他来说,着实见惯了。之前的他确实被冯宝带来关于江南贪渎官员的事情所影响,因而才会对高拱肆意诬陷徐阶的事情感到愤怒。不过静下心来的他又觉得这事很正常。但是隆庆突然又想到了别的事情,虽然冯宝只提过一次,但是他还是注意到了,那就是关于猛冲的。
前面说过,内廷和外朝官员勾结便是犯了皇家大忌,隆庆身为大明天子,自然也免不了有这番心思。不过这大明朝并非没有过先例,像是武宗当年的刘瑾,还有隆庆他爹时候的严嵩,这些都是先例。就连现在也存在,隆庆心里明白的很,如今张居正和冯宝就勾结在一起,说“勾结”二字或许有些严重,隆庆明白冯宝比较贪心一些,张居正只不过是在逢迎他。而更重要的是,隆庆相信张居正。而且他也对与太监的这种普遍喜欢贪小便宜的心思比较放纵。
可是如今高拱和猛冲二人也出现了这种情况,隆庆不由得就有些心中不爽了,毕竟像张居正这种人天底下又有几个!只不过高拱复职重新入阁不过半年有余,即便他是当今皇帝,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还是不能轻易就将高拱撤职查办。即使是如今的高拱犯了皇家大忌,可隆庆不同于其他皇帝的特点就是他喜欢反其道而行之,再说他也知道高拱和猛冲勾结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以及打击自己的政敌,并非是为了谋反。然而隆庆再大度也毕竟是孤家寡人的帝王,因此这件事情自然就在他心里留下了疙瘩。
第二日的早朝,隆庆因为心中的事情不由得多看了高拱两眼,发现他还是如以前一样正定的很,只是不知是隆庆心中所堆积的事情还是怎么的,他发现高拱昔日那张透露着豪爽之情的脸如今仿佛闪烁着阴险狡诈的意味。
也不知是否当真应了隆庆心中所想的,当他身旁的太监最后一次喊出“有事奏,无事退朝”这几个字的时候,高拱站了出来。
看到高拱站出来,下面的众臣自然知道肯定要有什么要事发生了,只不过如今朝中哪里还有高拱值得打击的人,大部分已经被高拱击败,就剩个张居正如今也是和他相安无事。群臣们不由得有些纳闷。
张居正虽然没有得到消息,但倒是能猜到一点,他颇有些紧张地看着高拱,生怕他当真是为了那件事。而高高在的隆庆已然明了他要说什么了,心中不由得更是复杂了起来。
“臣有事要奏。”高拱说着话,已经来到了大殿中央,向着隆庆跪了下去。
“爱卿平身,有何事但说无妨。”隆庆有些无精打采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些失望。
高拱从隆庆的话语中已经听出了一些东西,只不过这么些年来他那个豪爽的性格造就被磨得圆滑了。只不过那一份天生造就的执着却是一直存在着,要不然他也不会明知道隆庆已经明了了这件事情,仍然不顾一切的想要让那总是和自己作对的徐阶落得个凄惨下场。
“陛下。”高拱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陛下,三月前,臣请旨陛下下令应天巡抚海瑞彻查江南豪强强占百姓田地,且不缴朝廷税银的事情如今已经有了结果。”他并没有急着将事情说出来。
“是吗?怎么说的?”隆庆一直有些兴趣缺缺的。
“江南各地一共查处好强百余户,收缴的侵占良田近千顷,如今已经全数被海瑞收缴,交给了那些原先的雇农们。”高拱说道。
“这是好事啊。”隆庆随口说了一句,“列位爱卿说是不是啊!”隆庆想要转移注意力,视图将这件事情昏过去。
下面的那些官员们立刻附和着隆庆的话语大拍马屁,什么“皇英明神武”,“陛下洪福齐天”等等。
高拱自然知道隆庆的意思,只是他又怎么会让隆庆得逞,赶忙加大了自己的声音:“但是!”看到群臣被自己的声音震慑住,不再说话而是一同望向他是,高拱很满意,“陛下,但是有一户人家家中侵占两天几十顷,却顽固的很,多次阻挠海瑞的人马。之后更有甚,尽然在海大人的人马未到之时,私自将名下田地分给雇农,以躲避朝廷的彻查。”
群臣一听就立刻纷纷议论起来了,虽然他们不知道高拱说的到底是谁,但是既然能从高拱口中说出来,这其中必有缘由。张居正自然知道高拱接下来打算说什么,只不过他如今碍于和徐阶的关系,即使想帮忙也帮不。长在张居正身旁的李春芳本就如同清心寡欲的老僧一般,只不过他的心思明亮的很,看了看张居正的样子,心里也就明白了几分。
“既然那户人家将田地分给了雇农们,那些雇农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土地。朝廷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依着朕的意思,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隆庆还是打算蒙混过去。
“陛下,此风万万不可长,万一那些豪强们知道了,那将更加有恃无恐。”高拱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说道,“何况这户人家家主身份特殊,实在不可就此揭过。”
群臣一听这话,又开始议论起来。他们不知道又是哪位朝中的官员惹到了高拱,要高拱如此行事。
隆庆本来还有些想要原谅高拱的心思如今已经被高拱三番五次的逼迫给磨光了,他也有些不耐烦起来,可是如今高拱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他要是再不开口那就有些不行了。
“是吗?那户人家是谁啊?”无奈之下,隆庆只得如此说道。
“正是昔日我朝内阁首辅,如今致仕回乡的徐阁老。”高拱这句话说的是昂首挺胸。声音别提有多洪亮了。
自然,这句话给大殿之带来的震动也是跟高拱的声音成正比的。群臣听到这句话立刻就炸开了锅,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没有惊讶的只有隆庆、张居正、李春芳以及高拱和郭朴几人。当然前三人是有些无奈,后两人却是一脸得意。
隆庆听着下面群臣如苍蝇一般的交头接耳,心中更加烦躁,开口说道:“阁老是两朝元老,内阁众臣,此事想必其中有些误会。依朕的意思还是调查清楚,容后再议。”说罢,隆庆就想退朝离开。
高拱怎会放过,赶紧说道:“陛下,臣也知道此事牵涉甚大,也做了一番调查才又此一说。”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两样东西呈在隆庆面前,说道,“这是臣的奏折,另外还有那些曾经在阁老名下田地劳作的雇农,面写明了阁老家中长期盘剥这些雇农的凭据。”
这话一说出来,下面闹腾的更凶了,明眼人自然都看得出来高拱肯定是做了准备,只是没想到他会做的这么绝。
隆庆一听,心中实在是烦到了极点,不想多做纠缠,说道:“你将折子递来,朕要过目一番再做言论。”说完,也不再多做什么,起身就想后宫走去。
隆庆离开了大半晌,殿的太监才回过神来高声宣布退朝。看着隆庆愤然离开,高拱很得意,仿佛自己打了胜仗一般。下面的臣子们也开始高声议论起来。张居正却是因为恩师的事情有些闷闷不乐,倒是李春芳看清了局势,望着隆庆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在转过头看着高拱的眼神中竟然带了一丝怜悯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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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要倒霉
“这高拱,竟敢当着朕的面逼迫于朕,简直……简直无法无天!”朱载垕下朝之后,没有去御房,也没有去皇后的寝宫,而是来到了朱翊钧生母李贵妃的寝宫里。心情烦躁的他想要找人诉说一番心中的烦闷,然而你即使如今正在气头的他还保留着一丝理智,知道自己的皇后陈氏一直体弱多病,没有去打扰他。而那些平日里为自己侍寝的宫中女子大多只是到奉迎自己,于是他便来到了李贵妃的寝宫。
李贵妃如今正沉浸在新出世的孩儿朱翊镠带给自己的喜悦之中,虽然朱翊钧在她面前仍然是一个极为听话的孩子,可是作为母亲,总是有些对后出生的孩子要关心些。今天她正在逗弄朱翊镠,孩子刚出生才一岁多,正是粉雕玉琢、最为可爱的时候,让李贵妃连若日不见的朱翊钧只是让小太监前来请安问好这么个怪异的情况都没有注意到。
看到朱载垕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李贵妃脸有些怪异,想到平日里总是不温不火的朱载垕竟然会又如此模样,李贵妃心里也没底,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情。于是乎,刚想询问还没开口的李贵妃就听到了前面那番朱载垕近乎于大吼的声音。
刚刚还在母亲怀抱中开心玩闹的朱翊镠立刻被自己父亲这偌大的吼声给惊动了,他如今可不懂什么皇家礼仪,立刻哭起来,尖锐的嗓音那当真是哭的惊天动地、撕心裂肺!朱载垕听到自己儿子的哭声,知道是自己吓着孩子了,只是他如今心中烦闷,再加这里还有许多宫女太监在一旁,也不好说什么原谅的话。
李贵妃跟随朱载垕多年,对于他的脾气那是一清二楚,知道什么时候该摆出作为一个妾室的样子,也知道何时该摆出一副当今太子母亲的架势。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见平时温和朱载垕如今这样,显然是正在气头,她也没有出声责怪什么,而是赶紧使眼色让一旁的宫女赶紧过来讲还在哭闹的朱翊镠抱进去,又让寝宫里的其他宫女太监出去把门关,这才缓步行到朱载垕身边,扶着他坐下,替他倒了杯茶水,开口说道:“陛下,赶紧坐下,消消气,何必为了这些琐事着急火的,喝杯茶水压压惊。”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李贵妃不由得在心中思索起来,想起朱载垕刚才说起了高拱,莫非是这高拱惹朱载垕生气了不成。
端起茶杯的朱载垕刚想把被子放在嘴边,听到李贵妃口中的话,心中不由得又想起了高拱给自己带来的烦恼,把手中的杯子向桌狠狠一放,丝毫不顾溅起的茶水泼到了自己的龙袍和李贵妃的身,又站起身来长吁短叹。
李贵妃心中丝毫没有责怪之意,也顾不得自己衣服的茶渍,而是温柔地那些一方绢帕来到朱载垕身边替他擦拭,口中还说道:“陛下何故如此,若是是被那些人气出个好坏来,这可如何是好!”
听了自己爱妃的话,朱载垕也是觉得自己有点失态,刚想开口说话,门口又传来敲门声。不想理睬的隆庆转身回到椅子坐下,门外的人就开口了:“启禀陛下、贵妃娘年,奴婢有事要奏。”正是一个小太监的声音。
李贵妃知道朱载垕正生气,不想理睬,却又怕是什么要事,只好开口问道:“是何事,可要紧?”
外面的小太监是个才进宫没几个月的新人,很多事情根本不清楚,这次来也是不明就里就被人拉来顶缸的,他心里还为自己才进宫没多久就能接触到皇帝和贵妃而感到高兴。如今听到李贵妃文化,立刻就回答:“回娘娘,奴婢是来向陛下递折子的,是内阁首辅高大人的折子。”话语中透露着喜庆还带着讨好的意思。
李贵妃一听就知道坏事了,心说这太监也太不开眼了,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果然身后传来了杯子在地摔裂的声音,然后她就看见朱载垕径直朝着大门走去,想要阻止已经是来不及了。
朱载垕正在生气,刚刚李贵妃的劝慰和温柔这才暂且让他平静了一些。哪知道这个被人陷害的小太监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张口就带了“高拱”俩字,偏偏声音还怪喜庆的。朱载垕心中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又燃起,走过去打开大门,看到这太监正恭敬地跪在门前,双手捧着两份折子高举在头顶。
朱载垕看着两份折子,心中有浮现出高拱的样子,心中怒火更甚,劈手就夺过了他手的两份折子。那太监正跪在那里低着头,看到门打开,走出来的人穿着龙靴,心中正欢喜的很,哪知道……
朱载垕夺过两份折子看都不看,一把就摔在那太监头,虽然两份折子实在太轻,没什么力道,但是那太监还是被隆庆这一下打懵了。还没回过神来,朱载垕穿着龙靴的脚就踢到了他的身,立刻将这太监踢了个四仰八叉,倒在地。朱载垕哪里管得了这么多,走前去就照着那太监的身子一阵猛踢。只不过朱载垕早就被那些和女色给掏空了身子,哪里有什么力气,踢在那太监身也不怎么疼。可是那太监却是吓了一跳,趴在地动也不敢动,心中立刻也明白过来自己被人给陷害了。他心思倒也灵巧的很,立刻鬼叫起来,“什么皇饶命”之类的,声音很是凄惨。一旁站在门外的宫女太监见从来没发过火的朱载垕如今这副摸样,各个心惊胆战,哪里敢前劝驾。
李贵妃一看那太监是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面孔,立刻就知道这是新人被抓来顶缸了,她倒也心肠不错,赶忙前去劝驾:“陛下,陛下,且勿急躁,听臣妾一句,这太监也是无辜的,陛下何苦大动肝火,伤了自己身子可就不好了!”
朱载垕仿佛没听到一般,又狠狠地踢了几脚,也不知道是没力气了还是怎么的,止住自己无影脚的朱载垕转身回屋坐回椅子。兴许是渴极了,朱载垕也不用茶杯,丝毫不顾自己皇帝的形象,拿起茶壶揭开盖子就这么灌了起来。一旁的宫女太监们何曾见过朱载垕这幅模样,赶紧把脸转到一边。
李贵妃在这边以眼神打发了那个小太监快些离开,转过头就看到了这幅景象,不过她丝毫没有吃惊的意思。当年在裕王府的时候,朱载垕每每听到宫中传来嘉靖的消息之时,大都也是这副模样。李贵妃捡起掉在地的折子,进屋关房门来到朱载垕身边。
朱载垕放下茶壶,看着李贵妃手中的折子,也不顾自己身已经湿透的龙袍,开口说道:“这凡人的东西,捡回来干什么!”
李贵妃没有回答,却是将折子放在一边,温柔一笑,说道:“臣妾伺候陛下更衣,如今虽是夏日,天气热的很,可这湿漉漉的衣服穿在陛下身,定然不好受。”
朱载垕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干笑两声。李贵妃却是毫不在意,拿出自己寝宫中以前为朱载垕备着的龙袍替他换。
替朱载垕换好了衣服,李贵妃重新拿起那两道折子,丝毫不在意后宫不得干政这一条朱元璋定下来的祖训,当着朱载垕的面就翻阅了起来,而朱载垕也毫不在意,当做没看见一般。
高拱弹劾徐阶的折子并不长,李贵妃一会就看完了,倒是后面那道写着那些农人证词的折子篇幅不少,不过已经明白事情原因的李贵妃却是不用再看了。
“臣妾原以为是什么事情气得陛下如此大动肝火,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啊。”李贵妃笑着说道。
知道她并非在嘲笑自己,可是朱载垕还是轻声哼了一声。李贵妃却丝毫不在意,来到朱载垕椅子后面替他轻揉着双肩,开口说道:“陛下如今气也气过了,可光是气也解决不了这事,过几天高拱还是要来烦陛下。陛下还是应该想想该怎么办才好。”
了李贵妃的话,朱载垕长叹一口气。
李贵妃一听便知道朱载垕已经开始考虑自己的话了,她也不急,依然替朱载垕按着双肩。
半晌,朱载垕才开口说道:“这事,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陛下曾经在臣妾耳边说过,很是讨厌徐阶吗?怎么如今有人有人想要治他,陛下反而不高兴了?”李贵妃颇有些玩味地说道。
“朕那是讨厌,不是恨啊!再说,这徐阶也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身份说些托大的话罢了。”朱载垕说道,“而这高拱,他的这道折子明明就是想置徐阶于死地。”
“那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李贵妃想先探探朱载垕的口风。
“本来要是朕不明真相也就罢了,可是前些日子张爱卿了道折子,说了这件事情。明明是徐阶他为了那些农人。”朱载垕将事情说了出来,“可是昨天冯宝把高拱准备来的折子私自拿给了朕,竟然写的和张爱卿完全相反。徐阶成了专门欺压农人的地方豪强,还是最顽固的。”
李贵妃自然知道朱载垕口中的“张爱卿”指的是张凡,听了这些,她不禁开口问道:“那陛下,这二人到底谁说的是真的,臣妾虽不知道这些,却是这道这二人与徐阶都有些不快。”
“张爱卿断然不会,徐阶虽然多次阻挠他,可是也并未对张爱卿造成什么打击。而且张爱卿行事就如其师张居正一般,断然不会如此穷追不放。”朱载垕想都没想就说道,“可是高拱就不一样,两次赋闲回家都是摆徐阶所赐,怎能不对他怀恨在心。”
李贵妃突然想到高拱这次得以回到朝中,而且一回来就担任了内阁首辅之职,却是多亏了张居正。当年在裕王府的时候,李贵妃就颇为欣赏张居正的为人,如今却是要问一问了。
听了李贵妃的问话,朱载垕觉得有些不好回到。他心里明白,张居正举荐高拱并非因为真的和自己恩师徐阶闹出什么天大的矛盾,也不是因为他和高拱冰释前嫌,而是为了打击朝中的那些人。朱载垕对于这件事情也是默许的,可是如今……想了想,朱载垕只能对李贵妃说张居正当时也是怕人说闲话,而李春芳又有些不问世事的意思,再加另外的郭朴那时一直在说高拱的好话,逼不得已,张居正才推举高拱的。
李贵妃听到这话才放心。想了想,她开口说道:“其实,依臣妾之间,陛下又何须生气,查明此事真相不就行了吗?”
“爱妃不知,朕不是在生这个气。”朱载垕说道,“朕是气这高拱与那猛冲合成一起,内廷外朝相互勾结。昨天冯宝呈给朕的折子就是高拱私自塞给猛冲,准备让他呈给朕的,却是被冯宝乘着猛冲不再,偷偷交给朕,朕才知道这件事的。”
李贵妃一听便也明白了,她自然知道冯宝的想法,如今可让他逮着机会了。不过她还有一事不明,不禁问道:“陛下,既然这高拱与猛冲勾结,这可是犯了太祖遗训,陛下只管查办就是。”
“有什么用,找不到确实的证据,高拱只管赖账便是,朕即便是天子,那如今他这个内阁首辅也没有办法。”说道“内阁首辅”几个字的时候,朱载垕有些咬牙切齿。
“那陛下到底是在烦恼什么?”李贵妃问道。
“朕是气高拱,气高拱在今日早朝之时,竟然在群臣面前公然逼朕当场下令抓捕徐阶。”原来朱载垕真正生气的原因是因为高拱今日在大殿的举动令他这个皇帝很没有面子。
明白了这些的李贵妃却不可能劝朱载垕放下这件事,只是她平时虽然没有少接触这些事情,可如今也一时没有了主意:“那,陛下打算……”
“哼,朕要让高拱知道,别看朕平日了和气,可是朕好歹也是这大明的皇帝,容不得他如此放肆。”朱载垕开口说道,此时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个皇帝。
李贵妃在一旁听到,知道高拱要倒霉了,估计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不过这件事情本就和她没什么关系,皇家的事情本就如此,何况她也不怎么喜欢高拱。
想着这些,李贵妃突然想到,朱载垕已经有很久没有来自己的寝宫了,如今她快要到三十岁,正是一个女人需求最为强烈的时候。看着朱载垕,满脑子幻想的李贵妃不禁有些脸红。
来到朱载垕身边,她开口说道:“不说这些烦心事了,陛下很久没有来臣妾寝宫了。如今这天也热得很,陛下今日既然来了,就留在臣妾这里。臣妾今日才让御膳房做些冰镇的东西,正好给陛下去去火。”说道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李贵妃不由得满面通红,声音都小了不少。
朱载垕看着她这张成熟美艳的脸蛋,仿佛第一次才发现这个跟了自己十年的女子是如此美丽,而且正如李贵妃刚才说的那样,朱载垕觉得如今自己的火很大。至于到底是被高拱弄出来的火,还是其他原因就不得而知了,只是他已经打定主意留下来了。至于白日宣淫这种有损礼仪的事情,朱载垕早就不是第一次干了,宫里掌管礼仪的提督太监哪里会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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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光明正大
“你的意思是高拱公然在朝堂之质问皇,并且当着群臣的面要皇立刻下令缉拿徐阁老?”张凡瞪大了眼睛,很是吃惊地看着面前的梁超,仿佛他说了什么惊世之语一般。
梁超自然知道张凡为何会如此吃惊,不过他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就在刚才自己刚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自己也没有比张凡好到哪去:“正是如此,大人。卑职也是接到京城里兄弟的奏报,一开始卑职也是吃了一惊。”废话,能不吃惊吗!作为锦衣卫,什么绝密、甚至荒诞的事情不知道,可是梁超还真没见过哪个臣子敢光明正大在朝堂之当着群臣的面向皇帝叫板的。
想大明一朝出了多少奸宦权臣,却又有哪一个敢向皇帝叫板的。当年刘瑾之乱,把持朝政无人敢管,靠的也不知武宗对他的宠信吗;再说近点的,严嵩权倾一时,可是嘉靖皇帝脾气古怪,他也只能向下面的人发发威风,又哪里敢向嘉靖叫板。
张凡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震惊之余,心中也思索起原因来?为什么高拱敢如此?他好像还没有到权倾一时,一人之下万人之的时候。又或者是隆庆当真是个好到了极点的皇帝,对于这种扫皇帝面子的事情也能容忍?不张凡不觉得,皇帝也是人,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这做皇帝的又有哪个不要面子的。只是张凡除了想不明白高拱如此狂妄的原因之外,还想不通隆庆为何不当场发难,莫非……
“大人,这封信是东厂的冯公公托人一同带来交给大人的。”正想着,梁超拿出一封信递到张凡面前说道。
张凡有些疑惑地接过信,拆开看了起来。
原来冯宝是怕张凡不知道京城里发生的事,即便是帮起徐阶的忙来也不怎么带劲,于是他特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写清楚交到了张凡手。
张凡看了信就明白了过来。原来隆庆也是知道了高拱和猛冲勾结的事情,自古以来这种朝臣和内监勾结从来都是禁忌,没有那个皇帝会允许这件事情的存在。张凡估计隆庆如今正计划着将高拱一举弄下台,不仅要弄他个身败名裂,最好能让他人头落地。
至于说隆庆以如今皇帝的身份却没有立刻发难,而是想要绕这么多圈子来治高拱的罪,张凡倒是可以理解。隆庆经历了一段艰辛的王爷生活,那时的他整日生活在对于嘉靖那不知何时会对他下手的恐惧中。要不是嘉靖皇帝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恐怕他早就顶不住压力自杀了。不过这种极端的情况下,人也会走向极端,要么变得残忍好杀、要么变得温吞的很,而隆庆显然是属于后者。
不过从冯宝的信中,张凡知道了宫中发生的事情,知道这一次隆庆是真的怒了,这位从来没怎么发过火的皇帝居然在宫中对着一个小太监拳打脚踢。张凡知道,高拱肯定是有麻烦了,而且是大麻烦。别说他的首辅之位保不住,恐怕就是那颗项人头能不能留得下来。
而冯宝所要让张凡做的,不过是尽量比且尽力地收集那些对高拱不利的证据。张凡觉得冯宝这次算是找对了人了,也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心的,如今张凡跟高拱之间也算是划下道来了。虽然二人还没有正面交锋,不过通过高拱如今的表现来看,他对徐阶已然是恨之入骨,那么前段时间自己帮助徐阶的事情,高拱将来必然也要向张凡讨账。
而且,张凡还有一丝计较,那便是如今他正在江南查税。这件事情牵涉到江南很多地方的镇守太监,最为代表的便是刘山和魏源二人。而好巧不巧的是,这江南一地的镇守太监大都与猛冲有些关系。张凡思量了一番,冯宝这人倒也不向寻常的太监那般,虽然十分贪财,倒也懂得大义,今后还用得着他,于是他决定买个面子给冯宝。
打定了主意,张凡开口问道:“王猛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梁超听到,颇有些无奈:“大人,千户大人那边没什么进展。那近百户人家仿佛受了什么莫大的胁迫一般,丝毫不肯再为阁老作证。再加大人吩咐过不可威胁这些人,千户大人去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好说歹说才说动了十几户人家。”
张凡听了大皱眉头,不过他倒是也能理解。毕竟百姓们在乎的不过是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虽然张凡始终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这句话,可是对于那些真正涉及自身的老百姓来说,并不适用。
“阁老那边怎么说?”张凡问道。
“听千户大人那边传来的消息,阁老似乎并不在乎高拱会对他怎么样。”梁超说道,“千户大人也曾经向阁老提过,想让阁老出面,想要那些百姓看在阁老曾经如此厚待他们的份,能够回心转意。可是阁老并不想如此,阁老的意思是自己年纪已经大了,高拱和他之间的事也是他自己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只不过阁老有些放不下自己的家人,特别是他的从孙子,他也曾经表示过,只要不祸及自己家人,阁老并不打算再做什么……挣扎。”
张凡听了他的话,顿时皱起眉头。人若是没有求生的**,纵使他人舍命相救也起不到作用。不过张凡倒不是在感叹徐阶看破红尘,而是觉得这事有些麻烦。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高拱和徐阶二人的事情了。这件事情如今已经牵涉到自己、冯宝、猛冲等人,而更重要的是,如今就连隆庆也被牵涉进去了。看来张凡需要亲自去一趟松江府,和徐阶面对面的谈谈了。
不过就算是张凡去了,他还是有些担心。担心徐阶不相信隆庆想要对付高拱,想要光明正大地对付高拱;他更担心的是徐阶会因为和隆庆之间的矛盾,而产生一种抵触情绪。不过这事如今也不能让他考虑那么多了,也许……
张凡心中灵光一闪,徐阶不是那种矫情的人,而且对于人来说,又有谁是真的想要一心求死。更何况对于徐阶这种酸儒型的人物来说,对于朝廷、皇帝的尊崇那是绝对不遗余力的。这个问题解决了,剩下的就是如何说服徐阶了。
张凡正在考虑着这件事情,朱翊钧却是走了过来。看到朱翊钧,梁超赶紧跪下问安,朱翊钧兴趣缺缺地抬手让他平身,却看到张凡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他身后,而是继续再沉思着,不由得开口问道:“老师,在想什么呢,如此入神?”
被朱翊钧话语惊醒的张凡这才看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哦,是钧儿啊,我没什么,只是在想……”说道这里,张凡突然停住了,也不说话,只顾着睁大眼睛盯着朱翊钧,眼珠子还不停的乱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朱翊钧哪里知道张凡的想法,看到他这样盯着自己,而且好像在谋划着什么。第一次见到张凡如此模样的朱翊钧心中不由得有些害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在打自己的什么主意。
盯着朱翊钧看了半天,张凡忽然转过头去,看着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的梁超问道:“梁超,你觉得,要是钧儿肯去的话……”
“妙妙,大人妙计啊,这下阁老肯定是会答应了。”梁超还没等张凡把话说完就立刻说道。他已经明白了张凡的意思,是要朱翊钧出面去劝徐阶。想到徐阶那份对于皇族的偏执情绪,有朱翊钧出面,他定然会遵循朱翊钧的意思。
朱翊钧根本不知道二人在说什么,看着二人开心地说着,还不时用有些诡异的眼神打量着自己,朱翊钧不由得生起一股冷汗。在这六月江南倒是凉快了不少,只不过他整个心都凉了,心里暗自想到:“老师他不会是想出了什么主意来陷害我,不会不会,老师不是那种人。可是,万一……”
张凡却是微笑着拉着朱翊钧坐下,亲自为他倒好了一杯茶水,一脸狼外婆的表情。朱翊钧实在是受不了他这样子,开口说道:“老师,您还是有话直说,您这样,我怕。”那模样委屈中带着恐慌,就像是单独面对五六个大汉的小媳妇一样。
张凡听了他的话,再看了看他如今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不过为了这件事,他也就不再如此,赶紧摆正姿态,颇为严肃地说道:“太子殿下,微臣有件事情想请太子殿下帮忙。”
朱翊钧一听他以如此正式的称呼来和自己说话,加之那副正经严肃的表情,自然知道张凡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开口说道:“太傅不必如此,有话直说,若是能做到,本宫自然答应。”
张凡也不多啰嗦,立刻将事情的始末全数说了出来。本来以为这件事情朱翊钧必然会答应,哪里知道朱翊钧在听到张凡是要自己去跟徐阶见面,他立刻大摇其手,口中连连说不。
见张凡和梁超疑惑地看着自己,朱翊钧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赶紧摆正姿态,轻咳一声,这才说道:“老师,我还是这么唤你。老师你是不知道,这徐阶当真是烦人的很,以前仗着自己内阁首辅,文华殿大学士的身份可以出入宫中,每次见到我都要和我说些大道理。而且一说就是个把时辰,烦也烦死了。他致仕之时,我还暗中窃喜过,如今老师让我去和他见面,还不如赶紧送我回宫的好。”
张凡和梁超二人听他这么一说,都有些愣住了,二人实在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副场景。张凡不由得苦苦劝说起来,可是朱翊钧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一般,不管张凡说什么就是不答应。张凡和梁超二人不由得相视苦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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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顽固太子
“不去,说什么我也不去。”朱翊钧那颗小巧的脑袋摇的想拨浪鼓似的,未及弱冠之年的他一头披散着的乌黑长发随着脑袋的摆动飞舞起来。对于张凡的话这是他第一次不愿意去,原因很简单,在他做太子的这几年里着实被徐阶给烦的不轻,再加对方是宰相一般的人物,朱翊钧为了顾全自己太子的面子以及在隆庆和自己的嫡母与生母面前装成个好孩子,自然不会去拿着自己太子的身份顶撞徐阶。可是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朱翊钧如此讨厌徐阶的原因是,在宫中的日子里,不管朱翊钧表现的如何乖巧懂事、深明大义,徐阶却仿佛不知道一样,只要一见到朱翊钧那必然是一通说教,弄得朱翊钧不厌其烦,甚至渐渐有些怕起徐阶来。
“钧儿,这是怎么了?”张凡只是以为朱翊钧是有些讨厌徐阶,却不知道他真正的心思,只是如今事态急迫,张凡也来不及询问,只是一个劲地劝道:“钧儿,如今应该是放下成见的时候,此事如今已经关系到阁老身家大事,高拱如今已然发难,阁老怕是有杀生之祸。”
朱翊钧其实从心里根本就不在意徐阶的生死,但是他并不恨徐阶这人,只是觉得他有些严厉。只不过当他听到高拱这个名字的时候,朱翊钧心里不由得又有了些嘀咕。
人人都说,包括史都记载着高拱相貌瑰奇,为人豪爽有才略,又颇自许。这个瑰奇到底是什么意思,指的不过是不寻常而已。并不精通历史的张凡并不知道这些,不过他倒是见过高拱,用现代话来说,高拱长的并不丑陋或者奇异,只不过他的面容有些脱离如今这个时代的审美观了。也许把高拱放到现代社会,看过他的人可能都会说他长的有个性。不过说他为人豪爽倒是不假。简单来说,高拱给人的感觉有点像《三国演义》里的张飞,却是个文臣罢了。
然而张凡不知道,朱翊钧每次见到这个相貌瑰奇、性格豪爽的高拱之时,心中总会有一些不安的情绪,只不过到底是什么,朱翊钧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当朱翊钧听到如今是要对付高拱之时,心中那一瞬间确实产生了要答应下来的想法。只不过朱翊钧虽然年幼,却并不是一个莽撞的人,思索了一番,他觉得去见那个自己有些害怕的徐阶倒不如不去。毕竟虽然自己比较害怕高拱身那股阴冷的味道,可是对于只有十岁的朱翊钧来说,徐阶显得更为可怕。
“不去,老师,你不用再劝了,我已经打定了主意,绝对不去见他。”朱翊钧就是不肯松口。
张凡见他还是不肯,只好将隆庆摆了出来:“钧儿,其实这件事情并不是向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并非和阁老他有什么关系,也并非和高拱有什么深仇大恨。如今这件事更是牵涉到了陛下。”
“父皇?”朱翊钧听了有些吃惊和不解,“这件事不过是这些大臣之间吃饱了没事干相互拆台罢了,怎么跟父皇也扯关系了?”
张凡点了点头,随即他将冯宝在信中告诉他的一切再添油加醋一番告诉了朱翊钧,听的一旁知道事情真相的梁超看着张凡的眼神都生出一股佩服之情,他是知道张凡口才好,可不知道能达到了这种地步。
朱翊钧是越听越入神,也越听越气愤,等到张凡事情全部说完,朱翊钧更是拍案而起,怒发冲冠的样子好不吓人。
张凡看着他那张原本粉雕玉琢的小脸如今已经是憋的通红,那表情仿佛自己老爹受了侮辱就好比被人杀了一般。张凡看他这副模样,心中不禁想到:“这老朱家的人,估计性格里都带着一丝暴虐,就连这么小的孩子一旦发起怒来,这表情简直是无师自通。”不过另一方面,张凡看朱翊钧这样子,估摸着这事估计已经有数了。
哪知道朱翊钧实在是不给面子,刚才的愤怒模样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烟消云散,小脸之又重新露出了苦涩。
张凡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不过如今事情迫在眉睫,张凡可没有这么多时间来和他这么耗着。他向一旁的梁超吩咐了几句,梁超领命而去,不过离开时的他用有些同情的眼神看着朱翊钧。
待梁超离开,张凡这才来到朱翊钧的身边坐下,重新为他倒了杯茶,开口说道:“钧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连你父皇受辱这么大的事情都可以放得下?”
朱翊钧抬起头,依旧用苦涩的表情看着张凡,半晌才开口说道:“老师,不是钧儿不孝,不顾及父皇受辱。实在是……是……我有点怕徐阁老。”
“怕?!”张凡千想万想,就是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只不过如今不是自己慢慢考虑的时候,既然朱翊钧说出来了,张凡觉得现在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机会,继续问道:“钧儿,能告诉我你到底怕阁老什么?”
朱翊钧本来觉得这事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可是看到张凡希望的眼神,这才吞吞吐吐地将事情说了出来。
张凡听到他竟然是为了这个原因,而且有些害怕徐阶,心中就十分想笑。不过现在他正有求于朱翊钧,却是不好笑出来,一面驳了他的面子,恼羞成怒起来这事就不好办了。于是,张凡赶紧回想起自己辈子所学的经济心理学,开始分析起朱翊钧的价值观……囧。
这时候梁超已经捧着一个物件回来了,张凡却好像视而不见,开始对朱翊钧胡诌起来:“还记得我小时候,邻居住着一个黑脸大叔,整天也不说话,一脸凶相的,我就十分怕他,根本不敢和他对视!可是直到有一天,邻居有一家遭了贼人盗窃,那贼人被发现之后却反过来威胁那家人。这件事惊动了街坊邻居,却无人来帮忙。可是那位我最害怕的大叔却是第一个挺身而出,虽然因为不善武力,身受了些伤,却最终制服了贼人。”
梁超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不过他倒是能为听到张凡的过去而感兴趣。朱翊钧却是满脸的疑惑,他虽然聪明过人,可是毕竟年纪尚幼,还不能立刻明白张凡说这些的原因。
“钧儿,你要知道,不可从外貌去给人定好坏,更不可因为自己不喜欢这人就觉得他是坏人。”张凡意味深长地说道,“阁老他虽然每次见到你都要唠叨几句,可是他完全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这位太子将来可以成为一代明君。你现在如此讨厌阁老,不过是因为你如今年纪尚幼,还无法理解阁老的苦心。本来这些事情不应该由我告诉你,而是应该让你自己慢慢体会,可是如今事态紧急,我也只好如此说了。”说完,张凡做出一副自己煞费苦心的模样。
朱翊钧盯着张凡看了半天都没有说话,好像是心中在想些什么。而张凡也是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他。
半天,朱翊钧站起来,满脸的坚决之情。张凡看了很高兴,知道他是答应了。
“老师,我看还是算了。”朱翊钧的话让面前的张凡和梁超二人听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比起国家大义,我还是觉得徐阁老更加可怕一些。”说完,朱翊钧也不顾二人吃惊的表情,转身就要回房。
张凡赶紧回过神来,这种情况他确实没有想到过。眼看着朱翊钧就要走出房间,张凡赶紧冲过去,将朱翊钧往回拉。
朱翊钧毕竟是孩子,没有张凡这个成年人的劲大,被张凡拖着往回走的时候,那张小脸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口中更是苦苦哀求:“老师,你就饶了我!”当真是闻者流泪、听着伤心。
张凡也有些生气了,开口说道:“又不是让你刑场,堂堂大明太子,竟然如此没有出息,我今天倒是要做做身为太子太傅的职责了。”
这句话似乎给朱翊钧提了个醒,他也不顾张凡正拉着自己的衣服往回走,一双手在空中乱舞起来,口中喊道:“我……本宫是大明太子,你身为臣子怎可对本宫无礼。”
也许当真是管用了,张凡听到这句话果真就停了下来。朱翊钧也没有想到,不过他随即以为张凡是惧于自己的身份才松手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用去面对徐阶就可以了。
张凡有些痛心地说道:“钧……殿下,你是来真的?”
朱翊钧也是颇为无奈地说道:“太傅,不是本宫如此,实在是太傅欺本宫太甚,本宫这也是没有法子啊!”说完,朱翊钧脸更是痛苦,只不过心里早就笑开了花。
只是,渐渐的,朱翊钧发现张凡那张原本看着他的愁眉苦脸,慢慢的变成了笑容,而且,这笑容只让朱翊钧浑身发颤。
“太傅,本宫是当朝太子,你身为臣子,怎可以小欺大,要对本宫用强!”朱翊钧如泣如诉地说道。
张凡和梁超一听,二人差点吐血。朱翊钧不过出宫月余,这“用强”这么强悍的词都学会了。张凡不禁在心中下定决心,等这件事情了了,一定要查查到底是谁在朱翊钧面前这么不注意。不过,现在吗……
“殿下,微臣乃是朝廷的钦差大臣。”张凡一边靠近,一边用让人觉得阴险的语气说道,“既然是钦差大臣,那就是皇亲信的人,微臣自然不会对皇家不禁。不过微臣此次前来江南,皇怕微臣年轻,官场阅历太浅,震慑不住这江南之地的官员,特意给了微臣一件东西。”
“什……什么东西?”朱翊钧靠在椅子,已经退无可退,看着越来越近的张凡,不由得开口问道。
张凡将手向后一伸,梁超赶紧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朱翊钧一看,顿时没了脾气。话说这东西他也认得,记得隆庆刚坐皇位的时候,他就经常把玩这件东西,正是一柄尚方宝剑。
话说朱翊钧手里也有一柄尚方宝剑,可是他如今在张凡面前却不敢动了。原来这尚方宝剑有两把,虽然同为尚方宝剑,可是这两柄剑的来历让它们的身价与众不同。一柄曾经是朱元璋的佩剑,而一柄就是朱棣的佩剑了。朱翊钧小时候就经常把玩这两柄剑,不过对于这靖难之后的大明来说,皇帝们大都崇拜朱棣,对于朱元璋则更多是敬若天神一般。隆庆也是对于这个刚刚成为众人瞩目焦点的儿子很大度,见他喜欢,便将原本是朱棣的那柄尚方宝剑赐给了朱翊钧,反正在他心里,这些东西迟早都是朱翊钧的。
可是如今张凡手中拿着的这把是当年朱元璋的佩剑,这下朱翊钧就没脾气了。
“老师,不用弄成这样!”朱翊钧很委屈地说道。
“钧儿,你觉得呢?”张凡微笑着说道。
半晌,在张凡的“微笑”和他威胁要用剑鞘打朱翊钧屁股的情况下,朱翊钧终于妥协了。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地握着自己的小屁股向张凡问道:“老师,阁老他当真不会说我?”那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不会不会,阁老绝对不会。”张凡忍着笑说道。
朱翊钧这才回屋准备去松江了。房里只剩下张凡和梁超两人。张凡正要叫梁超去准备马车,梁超却是先开口了:“大人,高明啊!”
张凡以为他是指自己想到尚方宝剑这一招,也是颇为得意:“太子是我教的,他的脾性我自然清楚。”
“不是。”梁超说道,“卑职的意思是,刚才大人用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来感化太子,虽然没有成功,却实在是妙招。”梁超很是崇拜地说道。
“你说那个啊!”张凡这才明白梁超要说什么,看着梁超一脸崇拜的眼神,张凡不禁在心中暗叹:“你们这些人都没有童年吗?”
哪知梁超还频频点头,张凡实在受不了了,开口说道:“那个是我编的,我从小就被我娘赶着读,哪里有空去外面看什么黑脸大叔!”说完,张凡将宝剑交到他手,转身离去,走到门口还不忘向愣在那里的梁超交代:“快些去备车,今日要去松江。”
房中只留下捧着宝剑的梁超在那里,脸充满震惊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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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太子出马
从苏州府到松江府的路程并不远,可是因为众人,不,准确的说只有张凡十分心急,马车被赶得十分快。加没有减震装置的马车以及那道路并不平整的土路,就连张凡这个算是骑惯了战马的人也觉得自己有些恶心。朱翊钧甚至差点就吐了出来,不过因为这个,他再也没力气向张凡恳求不想去见徐阶的心思。张凡甚至打算发挥自己不多的物理常识,开发一个马车专用的减震装置。
还没进松江府的城门,王猛等人就骑着马迎了过来,如此,车的众人才算好受些。骑在马,王猛一边行走一边和坐在车的张凡说话,他倒不是不敬太子,只不过朱翊钧难受的蜷在角落里,没有看到罢了。
“怎么样了,阁老家的情况。”张凡向王猛问道,他虽然通过梁超了解了不少情况,可是还是要向王猛问一问。
“启禀大人,高拱的爪牙们早就回去了,卑职派人一直跟着他们知道京城,确信没有人离开去干别的事情。”王猛立刻回答,“阁老一直呆在家中,只不过听阁老家人说,他不再向以往那样精神,也不再像平日那样读写字。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陪自己的从孙子。而且,阁老最近有些一直消沉,只有和他的从孙子在一起时,才有些笑容。”
张凡听了,自然知道徐阶定是失去了希望,不,这么说不妥,应该说徐阶累了,他实在是不想再玩朝堂的那一套把戏了。想到这里,张凡觉得有些替他感到悲哀,毕竟一个曾经在朝堂之叱咤风云的内阁首辅,晚年却是这幅模样,恐怕没几个人会受得了,好在徐阶还有自己的从孙子作为精神支柱,不然……张凡都不敢想下去。
“你们有没有将京城发生的事情告诉阁老?”张凡问道。
“没有,大人,不是卑职不想,是卑职实在是没有机会。”王猛有些无奈地说道。
“没有机会?此话怎讲?”张凡不是恨明白他的意思。
“一开始,大人命卑职率领弟兄们护卫阁老一家。”王猛说出了原因,“之前阁老也是怕高拱手下的爪牙们伤害家人,所以准许卑职的人也一同住进阁老家中保护他们。只不过前段时间,卑职将高拱爪牙们退去的消息告诉阁老之后,阁老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于这件事情再也不管不问。就是那时候,阁老将卑职等人赶出了府,任凭卑职如何说,阁老就是不同意再见卑职一面。一直到前几日,卑职收到大人的消息,准备将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告诉阁老,看阁老能否回心转意,可是阁老连见面的机会也不给。”
张凡听了王猛的话,皱起了眉头,显然,他还没有料到徐阶的倔脾气用到了这个面。
王猛看到他在沉思,半晌才重新开口问道:“大人,不是卑职啰嗦,恐怕就是大人去了,阁老也不会让大人进去见他,不知大人有何打算。”
“打算我自然有,你看看那是谁。”张凡说着,让过身子,将蜷缩在车厢内一角的朱翊钧放进王猛的视线里。
王猛看了半天才从那个缩成一团的身影认出朱翊钧的身份,他此时不便下马,只得赶紧抱拳说道:“锦衣卫千户王猛参见太子殿下。”
朱翊钧如今正难受着,哪里顾得搭理他,动也不想动的朱翊钧只是哼哼两声,表示自己听到了。这次出来很急,张凡没有让映月和骆灵儿跟着,留她们二人在拙政园待着,如今自然也没有人能照顾朱翊钧,他只得自己一个人在那里难受。
“大人妙招,竟然想到了利用……借助太子殿下的威仪,凭着阁老的性格,太子殿下的话他一定会听的。”王猛说道。
张凡听了不由得在心里说道:“废话,你知道我为了让这小子肯过来,花了多少心思吗!”
“不过,大人。”王猛似乎还有些疑问,“如今太子殿下是在了,可是如何才能让阁老见殿下?难道就直接说太子殿下来了,恐怕阁老会以为大人在诓骗他,反而更加不会见殿下和大人了。”
“你以为我没有想到这些吗?”提起这件事情,张凡颇有得意地说道,“我早就考虑过这件事情了,所以我还带了这个。”说着,张凡将手中的尚方宝剑亮了出来。
王猛一看就明白了,心中也暗自赞叹张凡想的周全。
不一会的功夫,马车就进了松江府,以为王猛提前打过招呼了,城门的守卫已经知道来了个大人物,根本就不曾阻拦这带着许多护卫的马车。自然,王猛告诉过他们这件事情需要保密,他们也没有通知松江府衙,只有一旁的百姓投来好奇的目光。
马车直接驶到徐府门前停下,先下了车的张凡看着这还是与之前他来时一模一样的门庭,心中却是多了几分感慨。
朱翊钧被人小心翼翼地扶下马车,看着这江南院落的大门方牌匾中的“徐府”两个字,被马车折磨的身体刚刚好些的他又感到自己的心里十分难受,不禁用有些哀怨地目光看着张凡。张凡却平静地看了看他,眼神中的意思摆明了告诉他:“现在已经来不及了。”让朱翊钧好一阵哀怨,随即说道:“老师,让我再去马车坐回,刚才一路颠簸,钧儿现在难受的很”。
徐府的守门人自然听到了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他开门一看,倒是有些被门前这么多人的阵仗给吓住了。不过作为徐阶家的下人,好歹也是经历过一些大风大浪的,再加他如今有着徐阶的命令,也就不怎么害怕了。
这人倒是识得张凡,走过来向张凡作了一礼,开口说道:“张大人,小人知道张大人是关心我家老爷,可是老爷说过了,谁来了也不见。”
“既然不见,老师,我们还是回去。”朱翊钧在张凡身后轻拉他的衣袖,小声说道,却是被张凡又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阁老是朝廷重臣,内阁首辅,即使如今致仕回乡也是我辈敬仰之人。”张凡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本官如今也是迫不得已,只得请出皇在本官临行之前交给本官的尚方宝剑了。”说着,张凡将手中的剑亮了出来。
这下人自然知道尚方宝剑是什么东西,可是知道归知道,他又哪里见过。一开始还以为张凡是拿了把假的来诓骗自己,可是想到了张凡的身份,他否定了这个想法,赶紧跑进去通知徐阶去了。
好半天,徐府大门才重新大开,徐阶穿着很是庄重的衣服带着全家人来到张凡面前。他看了看张凡,又打量了一番张凡手中的宝剑,立刻带着全家人跪了了下去,齐声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阁老,赶紧起来。”张凡知道礼仪不可废,待他拜完,这才赶紧前将徐阶扶了起来。
“你这又是何苦呢?”徐阶站起来之后,看着张凡有些无奈地说道,“老夫已然打定了主意,而且老夫如今只不过是个市井老人而已,如今即使你带着尚方宝剑而来,纵然能杀了老夫,也无法改变老夫的主意。”
听到“杀”这个字,徐阶的家人不由得都紧张起来,目光同时看向张凡,生怕他立刻拔剑似的。
张凡毫不在意,开口说道:“阁老误会了,这把剑是皇交予张某,却是只斩贪官污吏,如阁老一般耿直之人,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今日张某将这把剑带来,只不过是做个敲门砖,敲开阁老家的大门而已。”
徐阶的家人听他这么一说,都松了一口气。而徐阶听了,却是突然一扫这许多天的郁闷,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止住笑声的徐阶微笑着对张凡说道:“你这个想法倒是新奇的很,竟然拿着太祖皇帝的剑就为了做敲门砖而已,要是让那些御史大夫知道了,估计弹劾你的折子都能堆满陛下的龙案了。不过,老夫很欣赏你,也罢,老夫就给你个机会,看你如何能说动老夫。”
“既然如此,张某愿意一试。”张凡也笑着说道,张凡还不打算将朱翊钧亮出来。二人也没有进徐府,就站在街说了起来,引的王猛等人将这里围了起来。
张凡将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徐阶,果然,徐阶听了之后勃然大怒:“这个高拱,想要造反不成,竟然敢在朝堂之当着群臣的面逼迫陛下,实在……实在……”气愤至极的徐阶如今已经吹胡子瞪眼。
张凡以为这事就要这么成了的时候,徐阶却突然放弃了:“也罢,如今老夫不在朝中,这些事情也不是老夫能管得了的了。”
“阁老不打算为陛下出力?”张凡着实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老夫说过,如今老夫已不在朝中,也不想管这些事情了。”徐阶黯然地说道,“何况陛下始终是陛下,高拱如此放肆,将来自然会有陛下收拾他的。”
张凡听了,当真有些诧异了,他好说歹说半天,徐阶就是油盐不进。
“阁老,这是您老逼我的。”最后,张凡咬牙切齿地说道。
徐阶看着心中一惊,以为张凡又要“绑票”自己不成。哪知道张凡没有丝毫动作,只是回过头对着马车喊道:“钧儿,下来,该你出场了。”
“钧儿,什么钧儿!”听了张凡的喊声,徐阶正在心里莫名其妙,就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马车走了下来。
正疑惑着,不知道张凡打什么主意的徐阶看到那个孩子转过身来,顿时大惊。徐阶的家人看到他吃惊的表情,正想来问怎么回事,徐阶就直接跪在了那孩子的面前,磕头便拜,口中还恭敬地说道:“老朽徐阶,叩见太子殿下千岁。”
朱翊钧满面愁容,在徐阶家人惊讶的眼神中走到徐阶面前,开口说道:“阁老免礼,快起来。”说完,朱翊钧苦笑着看向一旁的张凡,却发现张凡早就将头转到一边,看起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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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回心转意
松江府,徐家大门前。
“太子殿下!”这是徐阶跪在朱翊钧面前,用恭敬而带着惊讶语气说出来的话。
“太……太子殿下!”这是徐阶家人在听到徐阶的话之后,跟着跪下去跪拜朱翊钧时说的话。
“阁老免礼,快起来。”朱翊钧面带着愁容,走到徐阶面前,也不是虚托,而是直接用自己的双手将徐阶扶了起来。一旁的张凡发现徐阶脸有些激动的表情,不过他也不知道徐阶的激动究竟是因为好事还是坏事。
徐阶站了起来,平静了一番心中的激动,只是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站在他眼前的朱翊钧。
朱翊钧被他盯的有些脊背发凉,赶忙避过徐阶的眼神,向跪在他身前的徐家众人说道:“你们也起来。”
“谢殿下!”徐家众人齐声开口说道。
见没有什么能在分散徐阶的注意力了,再加朱翊钧能感觉到身后的张凡正“凝视”着自己,朱翊钧实在有些架不住,开口说道:“阁老……”
“殿下!”徐阶作礼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殿下和张大人随老夫进屋再叙不迟。”说罢,徐阶向朱翊钧做出请的手势。
看朱翊钧一番仿佛要刑场的表情,张凡赶紧接口说道:“阁老说的不错,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说完,他就有用那股威胁的眼神看了看朱翊钧,不时还抖了抖自己手中宝剑的剑穗,看的朱翊钧的小脸更是愁加愁。不过想了想,他还是不想让自己的屁股受累,只得率先走了进去。
张凡拿着的宝剑徐阶自然看见了,只不过刚才毕竟在朱翊钧这位大明太子面前,他也不好说什么。不过现在,当张凡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这位以顽固而又油滑著称的徐阁老竟然对着张凡眨了眨眼,这倒是让张凡怎么都没有想到。
进了徐府大厅,徐阶硬是要朱翊钧坐在那能达到他腰部的正座,这边有赶紧让家中下人去斟茶送水。
“殿下,您怎么出宫来了?”徐阶看着朱翊钧的脸问道。
朱翊钧就知道事情要遭,果然,徐阶这么问了,而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跟他说自己因为贪玩,甚至说自己已经厌倦了那种在宫中规规矩矩的日子,想要释放自己内心真正的……这个……**,无拘无束的**!?那还不如干脆杀了他来得痛快。
“我……本宫是和父皇商量过的,父皇让本宫来看看江南之地,只是父皇他忙于朝政,无法一同前来罢了。”朱翊钧想了半天只有这个说辞,“没有父皇的同意,本宫又怎么会私自出宫?想必阁老也看到府外的护卫了,哪里不全是太傅的手下,还有父皇亲自派来护卫本宫的。”
“殿下虽是太子,却未及冠礼,想要出行并非陛下一人说了算的。”徐阶自然知道隆庆耳朵根子软,然而他知道的还更多,“老夫相信,殿下这次出巡江南定然也是得了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准许才是。”
这句话一下就击中了朱翊钧的死穴,他地下头去,却是不想让徐阶看到自己已经面色通红,有些喃喃地开口说道:“这……算是。”说完这句,朱翊钧简直后悔死了。他倒不是当真纯洁到容忍不下自己说谎的地步,只是他怕……
“老夫如今虽然已然致仕归乡,可老夫毕竟是做过当朝内阁首辅的,对于陛下的提携和殿下的关心是老夫的本份。老夫这就写封信给居正,让他待老夫向皇、皇后和贵妃娘娘说,殿下在这里一切安好。”徐阶一番话面色平淡地说出来。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朱翊钧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要坏事了。万一徐阶真的写了这封信,且不说自己父皇和皇后陈氏都是能宽容自己的,可是自己那个十分严厉的母亲李贵妃是决计饶不了自己的,起码挨板子是免不了的。朱翊钧从小到大都没有挨过板子,可是他见过不少,那些人那个不都是向杀猪一般鬼嚎。想到这些,朱翊钧不由得又坐立不安,在椅子慢慢晃动起自己的屁股来。
“阁老,您老人家果然是心系朝廷和皇啊!”张凡也不打算让朱翊钧继续尴尬下去,开口说道,“就想您自己说的那样,阁老虽然已经致仕,却也是做过当场内阁首辅的人。”说完,张凡还挑衅地看着徐阶。
徐阶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他长叹一口气,说道:“远德,你不用嘲讽老夫,老夫听得出来你的意思。”
“当真?阁老果然是有大智慧!”张凡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继续嘲讽他,然后话锋一转,颇为严厉地说道,“既然阁老知道张某所说的意思,也知道关心殿下这种胡搅蛮缠的行为,却为何不为皇、为天下社稷好好地想一想!”
朱翊钧本来不想再说什么话让徐阶主意自己,可是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开口说道:“阁老,本宫知道阁老心中定然一直想着父皇。这件事情之后,本宫定然会回宫让父皇和母妃负荆请罪,只是之前还请阁老能帮父皇除去高拱。
“高拱不仅拉党结派,朝中很多官员不管是否与他有过间隙,只要是他看不眼的都被他贬了下去。如今的高拱专横跋扈,渐渐有当年严嵩之势,如今更是公然在朝堂之当着群臣之面藐视父皇,这……父皇也是好人做惯了,本来凭着父皇的身份,直接拉下去砍了便是,可是父皇偏偏要弄个铁证出来!就算本宫在此恳求阁老了,帮父皇这一把!”
张凡听了他的话,不由得暗地里赞叹朱翊钧当真聪明的很。首先以进为退,免除了自己屁股受痛的危险;接着唤起徐阶对于朝廷、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对于皇族的那种忠诚;最后,也是最厉害的地方,他提到了严嵩,这个徐阶为了打倒而隐忍了多年,甚至付出了自己孙女一生幸福的最大敌人。
果然,徐阶再也忍不住了,拍案而起,说道:“殿下,之前是老臣一时赌气之言。老臣虽然已经致仕多日,但心中一直有个疙瘩,如今却是解开了。不管陛下如何,陛下始终是陛下,而且当今圣更是英明仁慈的很,老臣之前是在对不住陛下啊!”说着,徐阶竟然哭了起来。
看着老泪纵横的徐阶,张凡和朱翊钧二人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徐阶没让它们为难,不久就止住了哭泣,说道:“老臣如今想到陛下会受此侮辱,都是因为老臣心高气傲,让那高拱钻了空子。老臣……老臣实在是没来呢活下去了!”这次徐阶更厉害,直接跪在了地,向北拜了三拜,痛哭不止。
张凡和朱翊钧倒是被他这一下吓了一跳,赶紧去扶起徐阶。
徐阶好不容易重新坐到椅子,用袖口胡乱擦干眼泪,用有些咬牙切齿的语气继续说道:“高拱这厮,老臣原以为他只不过想斗倒老臣一人,哪知此人如此心高气傲,难道他以为我大明无人治得了他吗!如今竟然敢侮辱圣,简直无法无天!”
张凡和朱翊钧二人听的一身冷汗,心中都暗想:“这不就是在说他自己吗!”
“殿下请放心,老臣定然会为圣除去高拱这块心病。”徐阶一脸坚决地说道。
朱翊钧听到这里,总算是放下心来:“阁老果然深明大义。”
“殿下夸奖了!”徐阶说道,“不过老臣还是会让局长向陛下、皇后和贵妃娘娘传话,说殿下在这里一切安好的。”
朱翊钧刚有起色的小脸再次皱成一团。
先不管徐府中的朱翊钧正在烦恼自己的屁股将要受痛,在苏州府,张凡的临时居所——拙政园中正演着另外一处好戏。
知道张凡等人去松江有要事要办,骆灵儿是个知道轻重的女子,知道什么时候该缠着张凡,什么时候不该;而映月见骆灵儿没有要跟着去,也就留了下来,而且她还希望如此。
张凡等人刚走,映月就找来一个厂卫问了问自己几天前让梁超去办的事。那厂卫向映月说话的时候面一直有些怪异,好在映月一直注意他的话语没有发现。待到那人出门的时候,他不由得看了看天,口中还自言自语地说道:“女人啊!原来大人他也有不少烦恼,还是俺爹自小给俺定下的这门亲事好,起码这婆娘不闹腾。”说完,他摇了摇头离开了。
映月自然不会听到他说什么,如今她正在想着刚才那人说的话,只是想着想着,映月之前那种带着怨气的表情渐渐变成了疑惑,还带着怜悯、或者说,同病相怜。
骆灵儿独自坐在自己房间的铜镜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手中一把梳子不自觉地在她乌发间滑落。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面容,骆灵儿不由得在心中嘲笑起来。
这个年代,女人长得漂亮又有何用,越是漂亮的女人,她的人生就越悲哀。曾经身在红尘的骆灵儿实在见的太多了,若是生在大富大贵的人家,那还好些,即使碰到攀显附贵的男子,起码也可在虚假的幸福中度过一身;而若是生在穷苦人家,不用他人来说,骆灵儿已经品尝过了无数的辛酸;最后,也是骆灵儿道听途说的,若是生在王公贵胄、皇室贵族家的漂亮女人比之还要惨些。
骆灵儿如今已经不小了,虽然依旧美艳迷人,可是如此年纪即便不是刘山买下她,楼子里的鸨母也不会让她继续占着头牌的位置。想当初,骆灵儿也是秦淮河的名怜,也曾有过无数风流公子为她趋之若鹜。当初的骆灵儿着实赚了不少钱,可是都为了弟弟看病花去了。
想到弟弟,骆灵儿又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只不过在她的心里,除了自己的弟弟妹妹可以带给她一些欢笑之外,其他的全部都是痛苦。
骆灵儿的母亲再生下她的弟弟和妹妹这对龙凤胎后就去世了,而自己的父亲却是个烂赌鬼,什么事情都不问。家中原本有间铺子,小时候的生活还算美好,可是到骆灵儿十岁的时候,整天在外嗜赌成瘾的父亲便将全部家产都输了出去,包括他自己的三个孩子。
骆灵儿和她的妹妹自然是被卖进了楼子里,而她的弟弟有余年纪太小,实在没有人要,于是还跟父亲住在一起。楼子里的老鸨看出骆灵儿是个美人胚子,并没有干那种立刻就让她接客的丧心病狂的事情,而是让人好生教导,包括读认字和琴棋画。对于这些东西,骆灵儿虽然向往过,然而她并不开心,她知道这些不过是老鸨在想办法提高她的价格罢了。不过因为老鸨答应养着她的妹妹,她也就不反对,很是顺从的答应了。
到了二八年华的骆灵儿第一次亮相在秦淮河的花坊之时的确引起了轰动。色艺双绝的她更是让人趋之若鹜,老鸨欢喜之下也是让她做了头牌,那种卖艺不卖身,待价而沽的头牌。
那段时间的骆灵儿的确觉得自己的人生就这么过下去也算不错,直到四年后,老鸨打算把她“嫁”出去的时候。所谓的“嫁”就是要她开门迎客,经过那一夜,骆灵儿心中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梦想彻底的破灭。之后的她还是这秦淮河最耀眼的女子,可是她不在高高在。
她在有了些钱之后便想办法将自己的弟弟妹妹弄了出来,因为弟弟自小患病很深,骆灵儿逢场作戏的那些银子全都填了进去。到弟弟病好的时候,她已经不再是老鸨心中的摇钱树,而她自己也没有钱把自己赎出去了。
就在这时,刘山出现了,这个翩翩佳公子当着她的面要赎出骆灵儿,而且出手十分大方。骆灵儿那一瞬间的感觉就是自己将要脱离苦海了,她从来没有过多的幻想,只是有个小小的期望而已。如今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个希望比她所要的好太多了,她怎么能不开心。
可是在她知道刘山是个太监,而买下她的原因是要她去陪那些官老爷睡觉之时,骆灵儿彻底崩溃了。她觉得自己还不如带在妓院中来的好,宁愿做个婊子,也不愿意如此屈辱地活下去,心灰意冷的她甚至想到过寻死来解脱。可是刘山自有准备,他早就将骆灵儿的弟弟妹妹抓了起来,以此来要挟骆灵儿,逼着她就范。
这几个月的时间对于骆灵儿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若不是心中还牵挂着亲人,她早就崩溃了。
直到现在,住在这拙政园中的她依然要听刘山的话。原本他以为这个朝廷来的钦差大臣不过又是一个糟老头般的好色人物,可是自从在刘山家中见到张凡之后,骆灵儿就忍不住在心里想着张凡。可是她又有些害怕,害怕张凡也是个如刘山一般不将女人当人看的男子。
她只是执行着刘山的命令,讨好张凡,诱惑张凡。而渐渐的,骆灵儿发现了张凡的与众不同。这位身份显贵的钦差大臣虽然也像其他男子一般好色的很,经常被自己迷的神魂颠倒,然而他并不是那种靠下半身思考的人。骆灵儿甚至知道张凡十分在乎女人的感受,这点从张凡如何对待骆灵儿就能看出来。骆灵儿从那种悲哀的环境中走出来,这段时间的她甚至有些喜欢调戏张凡这件工作。
直到她从映月的口中听到了张凡的妻子以及他们那尚未出生的孩子,也许当真是女人善妒,骆灵儿第一次在心中生出了嫉妒的心情。她嫉妒那个名叫茹雪的女人,有着好的家世,有着不用屈辱过活的人生,有着美好的将来;她嫉妒茹雪能有个这么出色的男人做丈夫,而且从张凡对于茹雪那经常的思念之情,她可以看出张凡是多么疼爱茹雪;即使曾经不屑一顾的映月她如今也是嫉妒的很。
从小到大,就算是再屈辱、再难过的事情,骆灵儿都没有怨天尤人,她一直认为这也许是自己辈子做错了什么事情,这辈子老天爷给自己的惩罚。然而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情,骆灵儿第一次觉得自己活的那么累、那么不公平。
为什么那个叫做茹雪的女子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幸福的家庭、疼爱自己的夫婿、甚至可以有自己的孩子。而自己则要屈服在一个太监的身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再走自己的老路而无能为力;自己的弟弟因为刘山那变态的心思时刻要遭受着让他不能人道的威胁;而她自己,她自己连个妓院中最丑陋的都不如,连选择恩客的机会都没有,一辈子就这样下去!
于是,骆灵儿开始主动,她极尽所能地展露也许是自己最后的美好。这也许就是一个女人的挣扎。
看着镜子里依旧美貌的自己,骆灵儿不由得再次露出自嘲的笑容,心中不由说道:“天也许瞎了眼,给了我如此容貌,我应该是这世最丑陋的女子。”
这时候,敲门声传来。骆灵儿打开门,却看到那个一直很讨厌自己的映月站在门口,脸还带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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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激情演说
松江府,青浦县。这里自元代松江建府以来就隶属松江府管辖,到了明朝嘉靖年间,华亭县也就是海县分划出部分土地,名为青浦县。
张凡如今正站在这片土地,这里也正是他辈子居住了多年的地方。沧海桑田倒转之下,张凡丝毫看不出一点自己熟悉的景象,印象中的高楼大厦、钢筋水泥如今全都变成绿油油的农田。这没有丝毫现代化气息的景象反而让张凡感到很舒坦。
只不过这个想法在张凡心中没有停留多久就被眼前的烦心事给打断了。为什么,因为徐阶和那些农人们。
老实说,徐阶之前因为朱翊钧的原因已然答应了张凡的要求,可是真的等他到了这里,他又有些张不开口了。徐阶总觉得这就像是自己为了身家性命去恳求他人一般。虽然农民在中国古代享有很高的社会地位,但是对于徐阶这种站在社会顶层的人来说,他实在是拉不下面子去求他们。
徐家名下的土地很多,因此雇佣的雇农也很多。让徐阶如此一家一家地去劝说,着实不好办,就连张凡也感觉到这个方法有些不妥,可是……
“远德,这个……老夫实在……”徐阶很是困扰地和在他一旁的张凡说道,只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阁老不必如此,我明白阁老的心情。”张凡说道,他当然知道徐阶的感受。可是他又不能说“阁老既然拉不下面子就回去”这种话,毕竟事情已经摆在眼前。想到这些烦心事,张凡第一次在心中腹诽隆庆,觉得这个皇帝实在是偏执的很。身为皇帝想要惩治臣子还需要什么理由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这位陛下非要来个名正言顺。“莫非这也是要向他的亲爹嘉靖皇帝那种多疑滥杀的性格抗议吗?”张凡在心中恶意地想到。
当然,这些事情徐阶心里都明白的很,张凡也不可能这么来劝徐阶。可是忠于皇家归忠于皇家,要让徐阶这么低声下气还真不容易。
朱翊钧则在一旁有些好奇地看着这边,本来张凡是让他留在徐阶府等候的,可是这位太子殿下偏偏说要来看看田间的景象,增加一些见闻。现在,朱翊钧早就过了眼瘾,却又不好说自己累了想回去,只得在这里无聊地等待。
如今快到黄昏时分了,虽然夏日的太阳要很晚才会落山,可是张凡也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想了想,张凡找来王猛和梁超,对他们吩咐了几句。得了命令的二人立刻带着许多手下离开了。
“远德,这是?”徐阶不知道张凡要干什么,不由得疑惑地问道。
“阁老,还请耐心些等待,等会就知道了”张凡充满自信地说道。
徐阶见张凡如此自信,也就不再说话,安静地等下去,只是他心里还有些不平静。不过他看到张凡那副信心十足样子,心里也稍微安定了些。
过了一段时间,天空已经渐渐暗下去。徐阶看到有人向这边走来,不过比起张凡派出去的人,回来的人数要多了很多。待到走进,徐阶这才看清楚,回来的除了王猛等一班护卫,还有不少农人打扮的人,其中一些人徐阶还认识,正是那些曾经在自己家土地劳作的雇农。
张凡确实是让王猛等人以衙门的名义将这些农人叫了过来,不过他为了避免恐慌,只是喊了每家每户的当家男人,并没有惊动妇孺。这让这些农人惊心之余,也安定了不少。张凡的目的就是让这些人聚在一起,就连那几乎已经为徐阶作过证的人家张凡都让人把他们叫了来。
徐阶似乎有些明白张凡的想法,可是张凡这种犹如誓师大会一般的集合式讲话劝说还是他头一次见,他不知道张凡准备怎么办。张凡倒是清楚的很,他非常明白,单独劝说一家人十分困难。可是将这些人都集合起来,气氛的渲染就比较容易形成。何况这些人心中还是认同徐阶的,更有几乎人家已然为徐阶作证。这么一来,集体的心愿与力量的结合便可以消除他们心中对于高拱那些爪牙们威吓他们的恐惧。当然这些自然来自于后世,来自于张凡在那个经济专业领域所学过没多少的传播学概论。
见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天色也暗了下去,张凡命人在四周点亮火把。这些人不知道张凡到底要干什么,这么晚将他们都弄出来,现场倒是有些紧张的气氛。
张凡见人都到齐了,也就不打算在等着,毕竟一旁的朱翊钧早就开始打哈欠了。对于这次演说,张凡很有信心,而且他还做了些准备。
“各位乡亲父老。”张凡走到他们面前,开口说道,这句话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像辈子的村干部,“我名叫张凡,是当今陛下委派来江南之地巡查的钦差大臣。”
开头这句话是为了起到震慑的作用,让这些人能够恭敬地听张凡说话的同时,也不会怀疑他。不过这些农民都是种了一辈子地的人,听到张凡说出自己的身份,又看到周围的护卫以及站在张凡身旁并没有反驳的徐阶,也相信了他的话。赶忙就要跪下来叩拜,被张凡唤了起来。
“各位乡亲父老,我虽然是朝廷的钦差,也是靠了当今皇的宠信才有今天。在这之前,我也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住在西北的庆阳府,如你们别无二致。”张凡又说道,这是为了拉近距离,果然,那些人听了张凡的话,看着他的眼神中不再是畏惧,而有了一丝亲和。
张凡也不多看,继续说道:“站在我身边的这位想必各位都认得。没错,这位就是徐阶,曾经我大明的内阁首辅。不过对于各位来说,徐阁老更让大家熟悉的是他曾经是你们的雇主。
“各位乡亲想必已经知道我这次要来说什么了。阁老他遇到了麻烦,各位也都知道。然而各位不知道的是,阁老因为这些麻烦就要遭到杀身之祸了。有人歪曲事实,说阁老一家多年来盘剥在他名下土地的那些雇农,也就是你们,弄得你们是食不果腹。如今是怕朝廷清查这才将土地分给了你们。”
听到张凡这些话,下面的人开始议论纷纷。他们知道徐阶为什么要将土地分给他们,为这件事情他们心中还曾经埋怨过徐阶。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徐阶会惹这种祸及性命的事情。张凡这句话一说,他们那种被高拱爪牙威胁而不愿说出事实的心有些动摇了。不过也仅仅是动摇而已,对于他们来说,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说白了这就是小市民思想,而小市民只有在完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才会为了别人着想而有所行动。
张凡继续说道:“我知道各位的顾虑,然而也请各位想想各位曾经作为雇农的日子。作为雇农,只是在为地主的土地劳作而已。虽然不用向朝廷交税,然而没有土地的雇农们向地主交的租子要更多,很多雇农都吃不饱还欠了地主很多钱。然而各位在阁老家的土地可曾有过如此待遇?
“据我所知,阁老只是每年向各位收取一些粮食罢了,各位虽然没有自己的土地,可是因为阁老的存在,各位过的比那些有自家土地的农人还要好。特别是天灾之年,阁老不但不向各位收租,反而还会救济各位。试问天下如此的地主还有哪里可以找!”说到这里,张凡的言辞也越来越激烈,其中有一半是真情释放,另一半却是装出来的,不过下面这些人可看不出来。
那些人听到张凡的一番话后已经不像刚才那样交头接耳了,而是低下头去,也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在思考着什么。
张凡知道现在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继续说道:“各位想想,阁老在知道朝廷已经下令彻查江南之地的那些地主豪强的时候,也曾打算将土地分给各位以避风险,各位却没有答应。然而阁老是怎么做的?他顾及到各位的心情,并没有这么做,使得本来可以逃过一劫的他到了如此田地。
“我在这里不是要责怪各位受了那些人的威胁而说了假话,而是要请各位想一想。若是阁老当真因为如此而获罪,各位也许可以平安地过完这一辈子。然而各位父老们,你们的心中当真可以没有一丝愧疚地度过余生吗?若是当你们教导儿子、孙子做人之时,心中可以坦然地说出那些原本理所当然,但是你们自己却违背了的话吗!”张凡言辞激烈地说道。他停了下来,给这些人一些时间考虑。
一旁的徐阶倒是被张凡这番话给镇住了,他知道这些话只不过是些大道理而已,谁都懂,可是若单单向一人诉说未必有什么作用。而张凡的做法当真聪明的很,这许多人面对面,谁都知道自己做的不对,自然会引起共鸣。
“可是大人。”一个老者有些吞吐地说道,“那些人说要是我们敢再帮阁老证言,就要找我们的麻烦。我们也知道阁老待我们不薄,可是我们只是些农民,除了种地就再也不会别的,万一……”
“我知道这位大爷的意思。”张凡微笑着说道,“想必你们其他人也都在担心这个。我在这里可以告诉你们,只要你们没有坏了大明刑律,绝对没有人敢来打扰你们的生活。若是有人敢,本官会让那人不得好死。”
张凡这番话说的让人觉得狠毒,可是听着这些人耳中,却觉得满意的很。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我相信这位官老爷的话,我愿意为阁老作证。”
群体就是如此,有了第一个出头的,其他人自然就会跟。一时间,下面的这些人都踊跃起来。
张凡一看就知道事情解决了,虽然徐阶没有说过一句话,可是他站在张凡的身旁就是最好的办法。张凡向这些人感谢了一番,赶紧让人立即设案录下他们的话语和画押,他是怕时久生变,趁着这些人如今正被调动的热情而立即行动。
一旁的徐阶见到事情解决了,也算是松了口气。只不过他和朱翊钧二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张凡,不知道他从哪里想出的这个办法。
张凡看着他们笑了笑,却是没有多说,这反倒激起二人更大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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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商人悲哀
第二日,张凡带着朱翊钧踏了返回苏州府的马车,朱翊钧对与能够离开徐阶感到十分高兴,就算这几日徐阶并没有说教他什么,不过对于朱翊钧来说,徐阶本人就等于烦闷的说教。
张凡丝毫不关心这些,他心中一直在思考着徐阶昨晚和他说的一些事情。徐阶昨晚和张凡说了些很让人在意的事情,他的这些话会在以后帮张凡大忙,不过这件事以后再说。
徐阶的事情算是完成了,起码在张凡来说,他能够做的事情已经全做了,剩下的就要看老天爷的了。不过张凡对于这件事很有信心,毕竟高拱犯了大忌,而且隆庆也十分想对付他。
一大早就出发的张凡等人,这次没有了来时的紧迫,马车行的并不快。只不过松江府距离苏州实在不远,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马车就停在了拙政园的大门前。
朱翊钧很困,原因很简单。昨夜有些让他“担惊受怕”,而况还是住在徐阶府,他一夜都在担心徐阶会突然冲进自己房中对自己说教一番。虽然自从昨天回到徐府,学界就没有和朱翊钧说过什么,可是在朱翊钧的心里,徐阶本人就等于那让他害怕的说教。再加一大早,还想多睡一会的朱翊钧就被张凡以撇下他独自一人留在松江为由,将睡眼朦胧的他叫起来,经过了一早的颠簸路途,朱翊钧已经困的不行了。刚回到拙政园的他哪里还顾得马就要到午饭的时间,吩咐了一句别去打扰他就立刻回房做梦去了。
张凡见离午饭之前还有些时间,准备写封信去京里。这封信是写给冯宝的,张凡是想让他知道这里的情况,并且希望他能再看看有什么地方能帮得忙的。虽然徐阶的事情在张凡现在看来已经是必胜无疑的,毕竟隆庆想要惩治高拱的打算在那里,张凡只是推动了一把。可是谁不希望让确胜的把握再多几分!
只不过事情有些怪异,张凡写完了信,吃饭的时候才发现。由于张凡辈子处在那种社会环境以及自身的原因,他对于古代这种男尊女卑的生活方式虽然享受,但也不会过分推崇。在张凡家中,吃饭的时候,除了有朝中同僚在场,女眷总是同席而坐。母亲赵氏甚至茹雪都对此没有少说张凡,可是张凡并不同意,渐渐的,张家的女人也都认同了这种习惯,甚至他们心中还有些欢喜。
骆灵儿初时也不习惯,不过渐渐的她也就随着张凡了。不过也因为这样,骆灵儿对于那从未见过面的茹雪的嫉妒也越发深了。
今天的午饭又是如此,张凡、映月和骆灵儿同席而坐,只不过张凡却发现了不同。骆灵儿还是如同以前一样,只不过映月那里再也不像以前一样那么敌视骆灵儿了。看到这些,张凡突然想起刚才自己写信之时,为自己研磨的并非平时的映月,而是骆灵儿。而且在骆灵儿研磨之时,映月正为张凡端来茶水,那时的映月脸已经没有对于骆灵儿的敌视了,甚至看着骆灵儿时还露出了微笑。
张凡觉得自己是否有些幻觉,仔细想了想,发现确实如此。再看如今正坐在饭桌的二女,也是和气的很,丝毫没有昨天早还能看到的那种火药味。然后,更刺激张凡的来了。
“妹妹,吃块鱼,听厨子说这是今早才捞来的,新鲜着呢。”骆灵儿微笑着夹起一块红烧桂鱼放进映月的碗中。
要说张凡对于骆灵儿的这种举动还能理解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就让他觉得有些像是在看幻想电视剧了。
“姐姐也是,妹妹知道姐姐喜欢吃清淡的东西,今早特意让厨子做了些素食。”映月也笑着给骆灵儿碗里夹菜。
张凡看到这里,他那个智商和情商都很正常的脑袋有些转不过来弯了,若不是骆灵儿也在,张凡真想伸手去摸摸映月的额头,看看她是不是发烧了。
这顿诡异的午饭,准确来说,诡异的只有张凡一个人,张凡有些心不在焉地吃完了这顿诡异的午饭,连映月和骆灵儿如姐妹般携手离去这更加惊世骇俗的场景都没有什么反应,他已经有些惊讶的麻木了。
“大人,请用茶。”收拾完饭桌,侍女给张凡端来了茶水,只不过侍女们好像并不在意映月和骆灵儿的变化,反而有些好奇张凡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
就在这时候,王猛走了进来,本来打算说话的他看到张凡这副样子也愣住了。只见张凡目不转睛地盯着只有桌椅板凳的前方,眼睛虽然没有瞪大,可是一眨也不眨,仿佛那里有什么美妙风景一般。端起茶杯放在嘴边,也没有喝,而是将茶水倒进嘴中。
王猛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有些担心张凡,也不敢出声,而是放轻了脚步身走到张凡身边。靠近的王猛只听到张凡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说什么:“奇怪……莫非……幻觉……还是做梦”什么的,听的王猛是一头雾水。
有些担心张凡,王猛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结果张凡还是没有反应。这下王猛有些害怕了,以为张凡得了失心疯,小声的在张凡耳边喊道:“大人。”声音也很小,就像怕惊醒了张凡一样。
张凡对于王猛的声音毫无反应,还是如先前一般吱吱呜呜的笑声说着什么。这下可急坏了王猛,他立刻气运丹田,用炸雷一般的声音在张凡耳边咆哮:“大人!”这样子让王猛想起了当初在战场冲锋杀敌的场景。
“怎么了!”张凡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手中的杯子也被他飞了出去,还好前面没有人。
“是王猛啊,为何如此惊恐,吓了我一跳。”张凡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手还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大人刚才得了失心疯,卑职也是一时情急,想要唤醒大人,这才如此咆哮,还请大人治罪。”王猛赶紧单膝跪在张凡身前说道。
“你先起来,我没说要治你的罪。”静下心来的张凡说道,“不过,我倒要问问你,谁说我得了失心疯?”
王猛听了他的话疑惑地抬头看他,那表情很明显就是在问“难道你不是吗?”这个意思。
看到王猛这副模样,张凡似乎也想到自己刚才得样子,确实……赶忙说道:“王猛,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坐下说。”
王猛得了命令,坐在了张凡身边,等到闻声而来的侍女将地那碎裂的杯子清理干净,重新给二人换茶水离开,王猛这才说道:“大人,卑职这次来确实有些事情要和大人说。是关于大人这次来江南查税的事情。”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来了精神,赶紧坐正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这里的官员出了什么纰漏?”
“这里到没有,可能是大人身在此地的原因,南直隶和浙江的官员丝毫没有贪渎的情况。这些日子以来,归海的商船越来越多,卑职没有细算,估计也有百多艘,缴朝廷的税银不算赵显德这份最大的也有两千万两。而这两省凡是能接触到银子和那些商人的官员大人都让下面的兄弟盯住了,这些人愣是一文钱都没收。”王猛说道。
张凡一听,想这是好事啊,可是看王猛那么严肃的表情,实在不像什么好事。一想王猛刚才的话,张凡立刻就明白了,开口问道:“你是说福建出事了。”开关以来,归海的船只只有这三个省可以入港,既然南直隶和浙江没有事,那定然是福建了。
王猛点了点头证实了张凡的猜想,开口说道:“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福建,特别是泉州是隆庆开关以来的第一大港,这里每年进出的船只不计其数,比这有着“天下第一港”的浏家港还要多三分。张凡自然不会放松对福建的检查力度,也派去了不少厂卫监视那里的官员。
王猛要说的事情实在是巧的可以。张凡虽然身在南直隶,距离福建还隔着整整一个浙江布政司,但是对于福建的彻查力度丝毫不减。本来这里的官员也都接到了消息,打定主意对于那些归海商人是分文不收,准备先把张凡对付回去,可是一件事情,一件可能让这些官员们哭笑不得,对于那些商人又略显悲哀的小事却发生了。
说这件事哭笑不得也是,对于那些官员来说,当真是叫屈无处;说它悲哀也是,对于这些拿着性命去换钱的商人来说,这件事让也是他们草木皆兵。
事情的始末是,泉州港如今也开始开放港口,迎接那些归海的商船。一时间大大小小的船只进港无数。有的只不过跑到吕宋就返航了,有的虽然不像赵显德那样远洋欧洲大陆,可是也远到印度才归来;有平安无事归来的,也有海盗和大风大浪一起遇到的。不管怎么说,对于那些能回来的人和他们的家人都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对于那些不走运的人也无处诉苦,谁叫他们当初选择了这条路!
不过这些商人岸之后也遇到了当初赵显德遇到的事情,发现自己准备好送给那些官员、税司的红包、金银珠宝竟然无人敢收,并且那些官员、税司将东西退回来的时候还面带微笑。
泉州距离苏州实在太远,张凡出巡江南的事情不想那里一般,连街市的孩童都知道,在这里只有那些官员士绅们知道这件事情。
本来没什么,那些疑惑的船主也是经过多方打听,知道了个大概,也就心安了,还未今年能逃过一次那些官员的剥削而高兴。可是有些人不是,其中一个就是住在泉州当地的商人。这个人与赵显德的情况颇为相似,不过他并没有遭受到赵显德那么困难的境地,所以出海的这三年并没有那么不要命,所到之地不过吕宋就返航了。虽然因为如此,这人赚的并不多,不过这个时代的远洋贸易实在利润丰厚,他这三年来也算是颇有家资,只是这人有些懒惰,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扩大生意,就这么做了下去。
今年回航之后,这人也按照往年的规矩,封了几个厚实的红包准备作为岸之时的见面礼,哪知这些官员不收。他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奈何这人有些讨人厌,外人甚至于他的妻子都不怎么搭理他,他如今这个年轻貌美的妻子也是看在他有几个钱的份还能将就着过下去。没有人搭理他,甚至于整个福建出海经商的人都知道了事情真相,他还是根本不知道关于张凡的事情。
话说古时官场为何贪渎贿赂不断,并不是因为人们想贪、想给,而是这已经成为一个习惯了,你不送怕别人以为你看不他,要对付你;别人送了你不收,同样还是怕别人以为你看不他,要对付你。所以当年朱元璋下令官员即使贪污十两银子也要受那剥皮之刑,天下依然有如此多的人贪污受贿。这个道理用在商人与官员的关系身也一样。
这个人就是担心这个,他以为有些官员因为什么原因要对付自己。想来想去,想不通的这个人居然自尽了。本来,这人自杀根本引不起任何风浪,只不过便宜了他妻子不少银子而已。问题是这人也当真缺心眼,自尽之前居然留下了一封遗,其中详细写明了自己自尽的原因。而且这封遗被泉州府那个颇为正直的知府拿了去,报了福建布政使,却是一个被买通的下人将事情透露了出去。这下可好,一传十十传百,整个福建的官员们都知道了。
那些官员可算是恨死了这人,早知道就应该暗地里将事情告知这些商人,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无力回天。而这件事又是如此可笑,这些官员只得哭笑不得了。那些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商人全都唏嘘不已,毕竟就算自尽的这人再不合群,也算是他们的同行,与自己对比之下草木皆兵,也算得是悲哀了。
张凡听完王猛诉说这件事的始末,有些无语,对于这也许在他辈子看来有些搞笑的事情现在看来让人悲伤。不过张凡毕竟还是很理性的,他马就想到了这件事情为他突破那些官员的防护网提供了一个绝好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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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人心不古
“现在福建那边有什么反应?”张凡问道。
“禀大人。”王猛立刻将传来的消息告诉张凡,“这封遗被福建右布政使温如春得获后,如今温大人正在加紧追查。”
这位温如春能做到福建右布政使当真算是个异类,他靠的不是玩弄权术、收受贿赂,而是真才实料,靠着政绩一步一步爬到这个位置的,这在大明官场并非没有,可也算得是少之又少了。不过这位名字叫温如春,性子却恰恰相反,火爆的很。打从听到下面的人传来这个消息之后,他便亲自过问此事,那封遗还没有等那些人来得及做什么手脚就被温如春拿到手了。
这位温大人知道了之后,大怒之下开始彻查。事情一时间闹得很大,下面的那些官员们知道这件事情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因此都联合起来,软硬兼施的抵抗温如春的手下。不过这下可好,事情甚至惊动了福建巡抚何宽。这何宽身为福建巡抚,掌管福建一省军务,按道理说这一类政务的事情和他毫无关系。然而何宽自如仕途之日起就勤政职守、听讼明慎,就连挑剔最多的嘉靖皇帝都对他多次表彰,如今福建出了如此事情,何宽怎么会不问一问!
于是乎,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老百姓整天可以看到大批军人在街行走。不过由于温如春和何宽虽是福建军政一把手,可是二人并非像张凡的锦衣卫那般可以进出官员府院如厕所一般的容易,何宽的军队最多也就是起个威慑的作用,将可能有牵连的官员“请”来“喝茶聊天”,但是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们无法派人进入那些官员住处查处。再加那些官员们早就统一了口实,一直对外说是那个自尽的商人想要诬陷“好人”或是“那人是因为得了失心疯而自杀的,所以他的话不可信”这些陈词滥调来搪塞温如春,偏偏这些话又没有证据来反驳,弄得二人好生郁闷。
张凡听了这些开始思考起来。这件事倘若发生在这里,在他身边,这么个天大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肯定立刻就会派出手下的厂卫们去收集有力的证据。可是张凡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发生这种事情,之前给手下人的命令是让他们暗中收集证据,切不可贸然行动,以免打草惊蛇。如今这事发生了,张凡猜测自己的手下一定打听到了什么,却不足以将江南一地的贪官全部铲除,再加因为自己的命令,那些人没有立刻行动,如今福建一地的官员必然会更加小心,将原本就藏好的证据再藏深一点。如此一来就更加难办了。
不过张凡并不打算放弃,他向王猛问道:“在福建带队的是什么人?”
王猛想都没有想,直接说道:“是一名叫张勇的百户,大人还没有见过他。”
“这人怎么样?”张凡问道,他知道锦衣卫中也有不少中饱私囊的人,为了钱财甚至可以和那些原本要由他们监视的人弄成一片。
王猛自然知道张凡问这句话的意思,赶紧开口说道:“大人请放心,张勇当年和卑职在同一军中服役,曾是卑职的伍长。在战场绝对是说一不二的好汉,卑职曾经被他救过不下三次。只不过一次和鞑子的拼杀让他受了伤,等到伤好之时战事已经结束了,这才加入锦衣卫。”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人是会变的。”张凡叹了口气微微说道。
王猛听了他的话,虽然面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快,不过还是义正言辞地说道:“大人,卑职敢用性命保证,张勇绝不会如那些奸猾小人一般,被金银所迷惑。”
张凡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话,而是不相信他。你对他的认识仅仅实在战场,我也相信关于这点你不会欺骗我,这么看来这张勇的确是个好人。可是如今身在锦衣卫中的,又有几个当真是干净的?”
“这……”王猛没有想到张凡会这么说,赶紧说道:“大人,卑职,还有梁超都是如此。”这倒不是王猛在自夸或者表忠心什么的,而是他本就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
“不错,你二人确实如此,要不然我也不会让你们二人和我如此亲近。”张凡说道,“可是这万多人的锦衣卫中又有几人是和你二人一样的?王猛,我了解你,即使我不用找人去查你,我也了解你。若是我让你去干什么,你必然二话不说就去,可是让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却是不会,这正是我放心你的地反。”张凡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梁超,他比较世故一些,我也是让人查过,知道他家自从祖开始就在锦衣卫供职,从不偏袒什么,梁超之所以让人相信是因为对于锦衣卫的这份责任已然在他们家族的血液中流淌了一百多年,他自小就接受的是这个教诲。”
张凡的这番评价让王猛有些放心下来,不过他接下来的话又让王猛有些紧张起来:“可是这个张勇,我没有见过他,也没有查过他,不知道这人到底如何。可是你要知道,这个张勇算起来和你也有十来年没见了,在锦衣卫这么多年,想必你也会碰到收钱送钱的事,可是这么些年来,你虽然没有这么做过,却也接受了这个惯例。你真的觉得在福建偏安一隅的张勇能抵抗的了这种诱惑吗?
“我知道,你可能会想锦衣卫人数众多,有问题的人多如天繁星,为何我偏偏要抓着张勇不放。原因很简单,我现在要让他去干一件事情,去查处那些人,而现在正是个能不合这些人立刻翻脸的时机,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若是他当真和那些官员们有所勾结,放过了一些线索,岂不是坏了我的大事!”
王猛听着张凡的话沉默了起来,他知道张凡说的句句在理,可是每当他想起那个扶着受了重伤的自己从死人堆里回到军营中的景象时,他又有些不敢相信。以王猛那种偏执的性格,这话若是别人说的,他想都不会去想。可是这话如今从张凡嘴中说出来,王猛心里开始犯嘀咕了。
半天,王猛才开口说道:“卑职明白大人的顾虑,卑职收回前面的话。可是如今事态紧迫,大人又身在此地,即使传令让信任的人去福建也耗时太久,恐怕到时什么都查不到了。为今之计,大人只有传令张勇执行此事了。”
凡叹了口气,说道,“现在也只能如此了。你去传令。”
猛说了一句,有些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张凡,这才转身离去。
看着王猛离去的身影,张凡也有些唉声叹气。这件事情谁也怪不得,怪只怪这官场,这人世间本就如此。辈子的张凡生活的那个时代说是文明科技高度发展的时代,可是张凡只能看到科技的进步,而社会文明在他眼中只是在不住地倒退。古代的社会,人们还讲究着礼义廉耻,百姓还纯朴的很,即便是官场,尔虞我诈也只是在暗地中进行;可是五百年后,社会却变成了那般样子,坑蒙拐骗变得仿佛无比光荣,平民百姓也是如此。张凡是在那比之这封建的古代还要不如的现代文明中过来的人,虽然不认同这种事情,可他已然不敢相信了。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人心不古。
张凡想了想这些,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自寻烦恼。他如今领着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锦衣卫是什么?自打朱元璋设立了锦衣卫,在之后的五百年里,锦衣卫就是专横无礼、有恃无恐的代名词,即使在原来的历史,大明朝倒下之后,锦衣卫这个“金字招牌”的含义依然没有贬值过。
张凡觉得自己也许是大明开国至今最窝囊的锦衣卫指挥使,身为当今大明朝最蛮横的国家暴力机关,行事之时居然会在乎他人的感受。想到这里,张凡有些哭笑不得,也有些无奈。不过让他就这么立刻放下这种来自辈子的优柔又不可能。他甚至发现,自己很讨厌这种来自自己辈子软弱、自卑所生出的性格,也想马改变这种性格,可是并非一触而就。
“庸人自扰。”张凡在心中自嘲地说道,随即暂时把这些想法抛开,他眼前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随即将梁朝唤了来。
“大人。”梁超径直来到张凡面前拱手作礼,说道:“千户大人已让人向福建传令去了,不知大人唤卑职来有何吩咐。”
“你去准备准备,我要去福建一趟。”张凡说道。
“可是大人,大人这次名义是代天子巡游江南,卑职要如何知会福建?”梁超问道。
张凡刚才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说道:“就说如今多艘海船归航,我要去沿海各要地检视海防,以防倭寇趁机前来劫掠。”
“遵命,大人。”梁超雷厉风行的很,接到命令立刻转身离去。
“看来又要起风浪了。”张凡喃喃自语般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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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军售谈判
马车在去往泉州的路,除了车外的护卫以外,车中还是那些人。不同的是,车厢里多了两个异域身影。不过应这二人的要求,张凡专门换了辆很大的马车,与他们同处一室。
“不不,你不明白。”张凡正在用英语和理查德和乔安娜热切攀谈着,一旁的映月和骆灵儿二女则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这里只有在两千年多年前的古代,只有那个时候的皇帝才会大量的分给公侯土地建立王国,这些王国有自己的军队,但还是要向朝廷……这个……中央交税和听候命令。到了以后,异姓公侯有自己封地的越来越少,如今我朝开国之初,太祖皇帝便规定不封异姓王,所以现在只有皇家的直系子孙中有些人可以有封地,而更多的只是有个亲王的名头。”
“贵国的天……子难道不怕这些亲王起兵作乱吗?”理查德感兴趣地问道,毕竟在他的心里,有了自己封地的亲王一定会大肆囤积军队。
“这个自然会怕。”张凡解释道,“不过这片大陆千百年来经历了不计其数的朝代,人们早就想出了办法。这些有封地的亲王们不仅每年要向皇帝缴大量税银,并且他们自己私兵的数量都是有规定的。基本只够让他们出门之时显摆显摆,没有什么大风浪。”张凡这次倒是直言不讳,毕竟这里没有第四个人会说英语了。
理查德和乔安娜听了都很惊讶,乔安娜问道:“这些亲王们就这么听话,不会私下里蓄养私兵吗?”
“这当然会,可是皇帝每隔三年都会派人查处,一旦查出私兵过多,那么这位亲王就要倒霉了。”张凡说道,“而且,亲王们虽然掌管封底的税收,可是其中有一大部分是要缴的,这样一来他们若是想要多蓄养私兵便要花费更多的钱。不过估计他们没有一个人受得了这种‘清苦’的生活。”
这些话当真让二人开眼了。虽然分封制是封建社会的最基本构成,但是中华大地的人们已经将这个理论发展到了极致,而欧洲大陆还在实行着最原始的封建规则,这种时常有诸侯叛乱的事情时有发生。张凡的一番话很让二人心惊,他们可以听出来,统治着这一片如此广袤土地的皇,其权利是多么的大。
二人这次非要跟着来也是因为听到了张凡要去督促海防,二人如今已经看惯了江南之地的繁华,在张凡这种刻意显摆的情况下,早就已经不再吃惊了。可是二人对于一个如此繁荣的国家会有什么样的军队十分好奇,这次听说张凡要去,二人便打定主意要跟来看个究竟。
张凡正想找机会从军力再向二人显摆一番,正愁没机会,这二人便自己钩了,张凡自然是欣然答应下来。不过张凡心里也有一些庆幸,大明最为强悍的军队自从开国到灭亡以来永远都在北方,那里肩负着防止元蒙残党再次进犯的使命,所以北疆的大明军队战斗力十分强悍。特别是如今,北方拥有王崇古、李成梁、戚继光这三个看遍整个大明朝也是赫赫有名的将领。
而大明南方的军队就比较松散了,也许是应为这里当真是浮华世界,人们除了渴望财富之外就是向往着安定,这里的军队一直不怎么样。特别是正德年间的南方沿海守军,战斗力可谓达到了一个低谷。不过这些年来,靠着以戚继光为首的一部分将领,南方沿海地区的明君再次恢复了军人应有的气势,这么一来张凡才会让理查德和乔安娜二人跟来,要不然他可就丢脸了。
不过二人始终有点闹不明白,在这么庞大帝国东方的那个弹丸岛国是靠着什么使他们赶来这片土地劫掠。
张凡告诉他们,那片土地的人文明程度十分落后,那些成群结队来劫掠的倭寇也是一些亡命之徒,不顾他们国家那些大名的号令前来抢劫的。只不过大明的皇帝认可了扶桑属国的身份,却也管不了流民的侵扰,这才形成如今的局面。
二人听着张凡的话,有些不太理解。按照他们的想法,大明拥有如此广大的疆土、庞大的人口和军队、以及先进的船只和武器,完全不要在乎那个什么扶桑政权的这些鬼话,直接将那里攻占下来不是更好。
张凡听了他们的话有些无奈,他即使是在辈子又何尝没有这么想过,只是汉人这几千年来这种礼尚往来、死要面子的情绪阻止了这件事情的发展。对此,张凡也是无能为力。
“对了,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和二位说说。”张凡突然对他们说道,“只是这几天我有些事情,没有抽出空。”
“伯爵大人位高权重,平日里公务繁忙,我们可以理解。”理查德立刻显露出一幅标准外交官的表情,说道,“不过现在我们正在路途,还要很久才会到达……这个……泉州,伯爵大人和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说。”
“那好。”张凡心里想了想,说道,“贵国与我国在多年之前也曾经有过往来。”
“是的,当时我国向贵国出售了多门佛朗机大炮。”熟悉军务的乔安娜立刻说道。
“正是,这些武器极大地帮助了我国地域来自周围的骚扰。”张凡说道,“我要说的正是关于这件事。”
二人有些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张凡到底要说什么,可是不管什么时代,国与国之间关于武器的事情都十分小心谨慎。
“伯爵大人想要说什么?”理查德小心地问道。
“这些火炮采用的装弹方式十分方便,这对于作战来说无疑让士兵们增大了活下来的机会。”张凡显示赞扬了一番,说道,“只是如今我国向贵国购买的佛朗机炮都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很多火炮都出现了问题。”
二人原本以为是什么事情,听张凡这么一说就送了一口气,知道张凡是想再向他们购买火炮。
“我是想向二位询问一下,可否再从贵国购买一批佛朗机火炮?”果然,张凡说出了他们心中所想到的。
“这件事情完全没有问题,我甚至不用再向国内询问便可以答应伯爵大人的要求。”理查德立刻说道。二人对这个提议并没有多少异议,五十年前,佛朗机炮作为葡萄牙一种比较先进的火炮会被他们卖给明朝就是因为这里实在离他们的疆土太远了,两国之间很难有什么冲突。而且当时大明的出价十分丰厚,他们没有理由不做这笔买卖。更何况如今,佛朗机炮虽然仍旧是他们军中大量装备的先进火炮,他们也不会拒绝这笔生意。而且在二人出国之前,葡萄牙皇室就对他们说过这件事情,在见识了大明朝的繁荣与强盛之后,二人都有发展这里成为自己在东方盟国的意思,怎么会拒绝这件事情。不过张凡接下来的话让他们有些为难了。
“不过这一次,我国相连佛朗机炮的设计图也一并买下,价格由你们做主。”张凡说出了另二人为难的话。这批火炮的威力之强,明廷早有认识,在嘉靖年间就成功仿制过一批,可是由于种种原因,火炮的射程和使用寿命都不如原先的佛朗机炮好。前者还好,毕竟射程并没有短多少,对于防止倭寇和鞑子来说够用了;可是使用寿命太短让大明朝不得不每过一段时间就早一批,对于国库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负担。刚才张凡说当年那些火炮已经太久,实际现在大明军队中正在使用的佛朗机炮全是明廷仿制的,那些原装进口的早就一门不剩了。
这件事情让二人思考了起来。不错,张凡给出的条件很优厚,当年佛朗机炮的价格,大明出了十万两白银一门,虽然欧洲并没有实行银本位,可是十万两白银换成黄金也是一大笔钱。如今张凡开口要设计图,又随他们开价,二人再知道了大明的富有之后,自然能猜想出那些图纸可以换来很多黄金。可是二人也明白,一旦大明有了设计图,以后就再也不需要向他们购买了,那么这种原本可以细水长流的生意就变成了一竿子买卖。
本来二人可以马拒绝的,可是英格兰那个岛国与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差,伊比利亚半岛的两个国家都在积极备战,可是缺少资金,国王向那些亲王公爵们借钱,这些人总是拖拖拉拉,大部分的金钱都用在了享受奢侈生活面。这也是他们如今正急着殖民印度掠夺财富的原因。张凡那句“价格由你们做主”让他们很心动,毕竟这也是一大笔钱。
张凡耐心地看着二人用葡萄牙语在一旁低声商量着,他也知道他们国家的情况,所以这次才会狮子大开口,连设计图都要一并买下。
二人商量了很久,这才回过头来,看向张凡的眼神有些为难。张凡却不在意,他能看出二人眼中并不是想要拒绝却说不出口的为难,而是……
果然,理查德开口说道:“伯爵大人,火炮的事情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下来,等到明年回国之后,我会亲自带着火炮再次来到这里。只是图纸的事情……”
一旁的乔安娜赶紧说道:“伯爵大人,请不要见怪,图纸的事情并非理查德和我能够做主的,我们要等到回国之后向陛下请示才行。”
张凡听了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大度地说道:“这些我理解,只是要麻烦二位不要忘记了这件事情就可以了。”
“感谢伯爵大人的理解,我们绝对不会忘记。”理查德见张凡这么好说话,赶紧回答道。
张凡确实不急,现在天下虽然危机四伏,却还安稳,他只不过是在做准备而已。不过这批火炮和设计图他一定要到手,这个时代,后装火炮的射速就是它最大的威力表现。不过张凡当然不会只靠理查德和乔安娜二人回去疏通,他还要麻烦麻烦那个在欧洲有很大影响力的赵显德。
马车依旧在载着众人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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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初到泉州
路程不短,张凡等人乘着马车穿过了整个浙江布政司,就连闻名天下的杭州府也没有多做停留就继续行驶。
进入福建之后,众人直奔泉州,福州府也没有停,因为这里已经没有值得停留的了,因为布政使温如春和巡抚何宽已然前往了泉州调查案情。张凡这一次本就是打着检查海防的幌子前来福建的,本应该在福州府多做停留,可是不管是明面检查海防需要与福建巡抚何宽见面还是暗地里需要去泉州调查,他都没必要在福州住下。
众人在进入福建之后便发现了这里不同于其他地方。自从唐朝开元年间,唐玄宗为了加强边防,从福州和建州各取一字,设立福建经略使开始,这里便被称作福建。不过先秦乃至商周之时,这里是被称作“百越之地”的一部分,被看做化外之地,即使这两三千年过去了,这里已经与中原大地同化,风俗习惯仍然与众不同。
进了泉州,张凡就看出了一些不同之处。这里自从唐朝开始开港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是中华大地最大的港口,即使是它一直处在封建社会中得不到发展,张凡还是在这里看出了比之江南一地还要浓厚的资本主义萌芽。
张凡名义是来监察海防之事,所要见的人最重要的就是巡抚何宽,不过张凡既然是朝廷钦差,福建一地的官员自然要来拜见。于是,除了掌管军事的都指挥使、都指挥同知、佥事,镇守、总兵之外;那些文官,什么左右布政使、左右参政、甚至是毫不相干的提刑按察使、设按察使都一起来到泉州拜见钦差。
由于如今有太多的海船归航,泉州一时间比平常多了许多人,大街小巷更是人流涌动、摩肩接踵,张凡他们甚至还看到了许多外族人。这倒不是因为归海的商船将这些人带来的,而是这里几百年来接待了无数的海船,很多外族人就定居于此。
钦差若是大张旗鼓地去什么地方,必然会引起一片轰动,张凡如今已经由刚开始的不适、到渐渐习惯、再到如今的麻木下来了。不过张凡这次来毕竟是为了其他事情,自然没有心思应承奉酬,推迟了众人的宴请便找来温如春和何宽问话。
“大人!”这二人随张凡来到一间屋中,很是恭敬地向张凡问安。
张凡虽然年纪小二人太多,但是毕竟顶着一个太子太傅这个从一品的衔,二人的礼他自然受得:“二位大人不必多礼,还是坐下说话。”
待二人坐下之后,张凡这才开口:“本官这次来这江南是做什么的,想必不必再像二位复述了。这次唤二位大人前来就是为了向二位问明如今这事情的始末。”
二人相互看了看。张凡出京的目的早就成了公开的秘密了,二人也是知道的。前些日子张凡让人通知他们要前来检查海防之事的时候,二人就商量过了。虽然如今正是倭寇猖獗的时候,但是二人也明白张凡来此的目的。只不过当时,温如春未曾识过张凡,不能肯定张凡再对待这件事情到底是站在哪一方,所以有些犹豫不决。而何况却是和戚继光有些交到,与他信往来之时,戚继光心中也提起过张凡,对他夸赞不少,何宽这才能相信张凡。二人打算将事情全数与张凡说个清楚。
“大人,事情的经过大人应该都知道了,下官也就不再多说了。”作为这件事的主管,温如春首先开口说道:“想必大人是关心如今的情况。”接着,温如春便将事发之后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事情发生之后,就在那人自尽的第三天,那人临死之情留下的遗便到了温如春的手中,愤怒之余的温如春立刻开始调查。虽然此地的那些官员们关系网极大,事情知道的很及时,可是自尽的这人实在是没什么身份,让人忽略了。虽然他们知道了事情就立刻开始进一步抹去自己的痕迹,可是温如春行动迅速之下还是让他查到了不少东西。
由于那人并不是什么巨富商贾,跟他有些利益关系的官员大都是些船舶司的小吏,不过这些对于温如春来说就够了,毕竟他手并没有证据去传唤那些有些势力的官员,反而这些小吏是不做考虑,直接拉来文化便是。
兴许是因为这海关刚开没几年,如此大规模的贪污还没有碰过什么大麻烦,这些人肆无忌惮之下也从来没有碰到过查处,温如春的审问让他们有些紧张,再加温如春行动迅速,这些人还没来得及和他们面的人通气就被抓了来,大都心里没底,一不留神就说漏了嘴。等到面的那些官员听到风声想来找温如春强行要人的时候,何宽的军队已经将衙门堵住,那些人一时间是毫无办法。
“大人,是这样。”温如春说道,“这些人不过是些小吏,很多人甚至都是些没读过什么的人,花了钱财买来的官职,这也是多年前的事情,由于当时并未开关,这些人没什么油水可捞,也就无人过问。可是自从陛下开关之后,他们的这些职位立刻成了香饽饽,这些人也就开始起了坏心思。本官任之初也不知晓,如今正考虑撤换掉这些人,谁知就出了这些事情。”说完,这些让温如春有些自责。
“温大人不必自责。”张凡劝道,“温大人掌管福建一省政务,平时必然很是忙碌,这些人实在太不起眼,温大人一时不察也是正常。事情后来怎么样了?”
“这些人当年都是些街市的地痞无赖,多的是靠着耀武扬威来欺凌他人,自己却是没有一点骨气,本官只是借着何大人的军士稍稍吓唬他们一下,他们就全招了。”说完,三人都笑了起来。
不过没多久,笑声就消了下去,张凡看到眼前二人的面又再次严重了起来。
“这些人虽然地位低下,所接触的不多,说的大都是些比他们再一级的小鱼小虾。”温如春继续说道,“不过其中有个叫做王旭的人因为一次送钱去自己官府,倒是听到了一些事情。”
张凡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据这王旭说,他们不过是想那些家财势力不大的海商收些贿银,每年向他们的官交出八成,剩下的就是他们自己的。去年大概也是此时,王旭去他官船舶司使钱乐家中交银,却是钱家下人让他等候,说是钱乐有访客在。
“这个王旭也是个不安分的主,顿时来了好奇,趁着钱家下人不注意就想去打探一番。却是听到钱乐与一人在厢房中相谈,所谈之事也是关于向这些海商收钱之事。不过他并没有听到前面的话,只是听到因为数额太大,钱乐有些担心。而对方这是让钱乐放心,说这福建一省的大小官员大都知道此事,若是钱乐一旦出事,他们都会出面保他。”
张凡听了这些,沉思了起来。这个消息告诉他整个福建省的贪官为数众多,而且已然连成一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共同进退。不过张凡并不看好钱乐这个人,此人不过是个船舶司使,官职太小,所知之事想必也不会太多,温如春和何宽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如今,钱乐也是夹起了尾巴,不过张凡要是让锦衣卫去抓他还是容易的很,毕竟厂卫拿人还要什么理由。可是张凡又怕从钱乐身问不出什么消息来,还要打草惊蛇,这就不是他所想的了。
温何二人也知道这个消息除了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之外毫无用处,可是如今他们所知道的情况实在太少了,二人也是没有办法。
“本官也是想找钱了来问话,只是那钱乐一口咬定王旭诽谤于他,再加王旭的风评并不如何,本官一直没有办法将他弄来问话。何大人那里也是,虽然何大人兵权在手,可以不能冒然行事。”温如春看着沉思的张凡说道。
“拿人的事情二位大人不必担心,只要想抓,本官谁都能让他乖乖地过来,二位忘了本官的身份了吗?”张凡说道。
二人一想也是,锦衣卫要人,谁敢抵抗。
“只是本官如今也不能冒然行事。”张凡又说道,“倘若这钱乐当真知道什么内幕,本官这就可以去抓人。可若是他不知道什么,这就打草惊蛇了。虽然本官有权抓人,可以不能将这福建大大小小所有官员全都抓起来问话!”
二人听了张凡的话,也开始为难起来。
突然,张凡想到了什么,说道:“二位大人,依本官之见,我们不如这样。这些人想必也知道本官来这里是干什么的,本官虽然拒绝这顿午饭,可是晚想必他们还要来请我。本官就将计就计,去探探他们的口风。”
“大人,这些人必然会用这个机会收买大人。”何况在一旁说道。
“这个本官自然知道,而且本官也打定主意,来者不拒。”张凡微笑着说道。
二人听了张凡的话并不惊讶,转眼间就明白了张凡是准备先博取这些人的信任,放松他们的警惕,这样才好行事。
这件事情暂时也只能这样,三人所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少,再干坐着瞎想也没什么办法。不过张凡还有些别的事情,既然是以检查海防的名义前来福建的,事情总是要问一问。
这方面就是何宽的领域了,听了张凡的问话,何宽立刻回答:“大人,不光是陛下开关之后,就是之前,每年的夏季都是大批倭寇们前来劫掠的时候。前几年,戚大人消灭了几个颇大的倭寇匪首之后,倭患好了不少,不过小股倭寇三五成群的前来劫掠时有发生。光这福建一省的沿海就十分长,本官也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阻止。
“开关之后,沿海之地的百姓比往年富裕了许多,倭寇来的就更多了。如今海船归来,我们盯得紧,倭寇来的倒是不多,不过再过一段日子,船只归来的差不多了,他们就又要来了。”
张凡听了又皱起了眉头,这些倭人当真是烦人的很,他们也知道自己集中起来虽然能抢到不少钱财,可是目标也大,容易被明军围剿。如今打散开来,让明军疲于奔命。
“有没有可能直捣倭寇的老巢?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吗!”张凡提出了一个想法。
“这个办法本官也想过,不过自从汪直被剿灭之后,不管是海盗还是倭寇都学聪明了许多。他们往往有好几个海的岛屿用作老巢,不定时的换地方居住,很难把握。”何况叹了口气说道,“就是这些小岛屿也很是难找,而且大都在一些布满险滩暗礁的地方,即使发现了,我们的战船太大,也无法进入。”
张凡皱起了眉头,他没有想到这些倭寇这么难对付,如今更是打起了游击战。想了一会,张凡问道:“何大人,你说这些倭寇既然是为了钱财,他们抢了钱之后必然要找地方花销,总不能整天抱着金银度日。这海中有鱼,吃的还好说,可是本官不相信这些人当真不会岸去寻欢作乐。”
“大人这话说的是。”何宽说道,“不过这些人虽然被扶桑岛的大名所遗弃的武士,可是想必他们依然会回到扶桑去享乐,这……”
张凡听到这里,他那不多的历史知识在加辈子玩过的光荣游戏顿时发挥了作用:“二位大人,说到扶桑,不知二位对那里如今的情况有什么了解?”
温何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张凡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今扶桑岛各个诸侯割据,战事已经打了几十年了,所以这些失去君主的武士才会沦为倭寇。”张凡开口说道:“其中更是有很多不得意的人在苦苦坚持,咱们只需要和离得最近的大名通通气,只要他们能拒绝支持倭寇,咱们就可以支持他一些东西。反正他们要的不过是钱财什么的,咱们给的肯定比之倭寇交给他们的更多、更好。”
二人一听便明白了张凡的意思,这个想法也当真不错。不过二人不知道的是,张凡还有些别的心思,他打算把那个岛的战国局面再弄的混乱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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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部署行动
温如春与何宽二人前脚刚走,王猛就带着一个人进了来。这二人来到张凡身前,张凡抬起头打量了那人一番。四十来岁的年纪,一脸粗犷样貌,看起来忠厚的很,身倒也颇有一番军人的豪迈之气。
“大人。”二人齐声向张凡抱拳行礼。
张凡挥了挥手让他们放下,王猛就继续开口说道:“大人,这就是掌管泉州一地锦衣卫分部的张勇百户。”
“大人。”张勇赶紧再次向张凡行礼。
“不必如此,我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你我今日是头一次见面,下次就不必如此了,你们二人坐。”张凡待二人坐下,说道,“张勇听说你和王猛曾一同参军,不仅在军中对他多有照顾,你还在战场救过他的性命?”
“正是,大人,想来也有二十多年了,这小子比我生的迟,在军中也是木讷的很,总是被人欺负,卑职也是看不过去才如此护着他。”张勇说话有些大大咧咧的,不像个有心人,“如今这小子却是比我还要大一级了,见面要喊大人了。”说完,张勇并不因为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快,反而还哈哈大笑起来。
“我让王猛做这个千户并非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办事规规矩矩。”张凡也是微笑着说道。
张勇听了却突然严肃了起来,向张凡抱拳说道:“卑职还要替我这兄弟感谢大人一番,想必他自己也不会说这些话。王猛兄弟不管是之前在军中还是如今在卫所里,办事一直规规矩矩,而且事情办的又快又好,可是就因为他这个不爱说话奉承的性子,快二十年了才升了个百户。如今他能得大人慧眼相中,实在是要感谢大人一番。”这番话张勇说的很是中肯。
张凡等着他看了一会,也是微微地点了点头。闲话到此,下面就要谈正事了。
张凡也没有再啰嗦什么,直接开口向张勇问道:“具体的事情我已经向温大人与何大人询问过了,你再把你知道的说一遍,看看有什么不同。”
于是张勇就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张凡听了皱了皱眉头,张勇所说的和温如春告诉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大人,事情的经过和衙门的调查就是这样。”张勇说道,“不过卑职手下的兄弟们倒是查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哦,快些说来。”张凡听到张勇这么说,赶紧说道。
张勇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听到张凡的话就赶紧说了起来。原来张凡刚到江南之时,福建一地的官员们都能猜到一些张凡的目的,却是没有想到他会是来查开关税收的,再加福建离着张凡暂住的扬州实在太远,当地的官员也就没怎么在意。可是张凡倒是早做准备,早早就将密探安插在了三省那些有关联的官员身旁。虽然那时候还未到海船归来的时候,而且南直隶和浙江两省的风声因为张凡的到来比较紧,可是这福建的密探却是打探到了不少消息。
福建本就有着最大的港口——泉州,即使是之前,朝廷海禁未开,那些欧洲国家的航海家或者商船也会行驶到这里,而且也有着很多暗地里下海做生意的人,这里的官员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不过如今变本加厉罢了。如今海禁虽开,可是朝廷还有很多限制,像民间的商船别说是炮,就是护身的兵刃也不准带,你要是不给这些官员们好处,他们轻易就可栽赃你违反朝廷禁令,甚至给你弄个欺君之罪什么的,就这么斩了。
因此这里不像江南之地,要夏季海船归航的时候才有什么可查的,这里的受贿收贿一年四季也不会停歇,所有的只是各个时段规模的大小罢了。
这些锦衣卫的密探发现,那时候都是些小额的贿赂,人都是些小鱼小虾,没什么价值;而被盯着的那些大官们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若不是密探们稍微能猜到一点这些人不想太过频繁活动的想法,还以为自己暴露了。直到这里接到了赵显德的船队,知道海船归航将要开始了,张凡要查这里开关税收的事情也一并传了出来,那些一直收取小额贿赂的小吏也停止了行动。一时间的销声匿迹反而让这些老练的密探们警觉起来,在保证不被发现的同时,盯着这些人的力度更大了起来,终于,有人露出了马脚。
事情和温如春告诉张凡的故事差不多,也是一小吏向官去献银。不过当张凡听到这位官的身份时,着实有些惊讶起来,这人正是朝廷户部派驻福建的郎中周全。作为户部委派一省的郎中,不仅要负责每年的地方税收以及向朝廷报赋税之外,还要兼任一省财政管理,对于整个省来说,绝对是个肥缺。这些人所都查起来,全都有些截留税银的问题,然而这种情况自从明朝开国之时便存在,朝廷也没有明文规定如何定罪。
不过张勇的消息也就到这里,张凡实在弄不清楚周全这个户部郎中为何要与那些小小官职的小吏有联系。
“之后呢?可再有什么动向了?”张凡开口向张勇问道。
张勇摇了摇头,说道:“之后这周全和那班小吏也就平静下去,如今就是海船归来,也没有什么动静。卑职也是无能为力了。”
张凡皱起了眉头,线索实在太少了。本来他以为这里出了这档子事,应该可以让一些事情浮水面,可是没想到线索会这么少。当真是这些人掩饰的太好,还是说这次行动有些迟了!
“大人,要不卑职将这个周全带过来问话?”一旁的王猛突然开口说道。
“这周全的官职说小不小,可是江南两省与这福建的官员如今可算是串通一气,他一个周全未必可以帮我们把人全揪出来。”张凡有些打不定主意地说道。
“可是大人。”王猛开口说道,“如今这么干坐着也不是办法,何况如今归来的海船越来越少,若是再拖下去,大人可就要前功尽弃了。”
王猛的一番话说起来有些无心,却是猛然间提醒了张凡。张凡意识到,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自己险些就要错失了机会。想想,如今自己也是掌着锦衣卫这个特务暴力机关的人,若是自己这种性格长此以往下去,且不说做不好工作,将来对锦衣卫的管理也是个大麻烦。
暗中下定了决心,张凡徒然站了起来。王猛和张勇见张凡站了起来,脸一副坚决的表情,都知道张凡是打定主意了,二人也不由得站起来,等候张凡的命令。只不过张勇这是第一次见张凡,不知道他的性格;而王猛却是也有些不喜张凡的那种优柔寡断,如今见张凡一改往日的脾性,对于这种不问清楚就拿人问话的事情也做了起来,王猛心里也有些替张凡高兴。
“你二人一同去办,将这周全给我拿来问话。”张凡吩咐道,“不过记住,办这件事的时候尽量低调点,不要大张旗鼓弄得满城风雨。最好把周全抓来问话之后再放回去,这之间不要让别人知道。”
听了张凡的话,王猛和张勇二人面面相觑,都面露怪异。对于厂卫来说,让他们拿人的时候弄得惊天动地、妇孺皆知那是家常便饭,他们甚至还有点享受这种感觉,就连王猛心里也不例外。可是张凡的要求……他们不是想不明白张凡这么做是为了掩人耳目,可是两人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大人,卑职……”张勇有些为难。王猛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可也露出一脸茫然。
“怎么,办不到吗?”张凡看着二人的表情,问道。
“大人,不是卑职办不到。”张勇为难地说道,“是卑职们以前没这么办过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张凡听了笑了起来,二人疑惑地看着他,张凡开口说道:“这事好办,你直接问王猛就行了。”
张勇听了有些惊讶的在张凡和王猛之间来回打量着。王猛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张凡为何会让张勇来问自己,他想了想,自己也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啊?
“怎么,王猛你这么快就忘了?”张凡看着有些摸不着北的王猛打趣着问道。
“大人,请恕卑职愚钝,卑职着实想不起来最近有做过什么类似的事情。”王猛说道。
“我给你提个醒。”张凡笑着说道,“之前我们一直住在苏州,你还记得在来福建之前,最后一次离开苏州是去哪里吗?”
“是去松江府,去阁老家中。”王猛记得很清楚,想也不想就答了出来,“可是大人,这跟如今这事有什么关系?”
“王猛啊王猛,你什么都好,就是脑袋里就一根筋。”张凡摇了摇头说道,“都说到阁老了,你还想不起来吗?”
这下子王猛彻底想起来了,是啊,就在一个月前,他才去松江将徐阶和他三个儿子绑架了过来。
“大人的意思是……”王猛有些兴奋地问道。
张凡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卑职明白了,卑职这就去办。”王猛说完,拉着一头雾水的张勇离开了。
张凡待二人离去,脸的喜悦也渐渐退去,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眉头有皱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泉州港码头附近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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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港口记事
“怎么样,这南方的景色与北方是大大不同!”走在泉州城码头附近的道路,朱翊钧颇有些得意地向他身旁比他还大几岁的努尔哈赤说到。
努尔哈赤早就被这里的景象给吸引住了,听了朱翊钧的话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从小就在辽东生活的他哪里见过这幅景象,且不说那高达几层楼房的宝船,就是这里拥挤的街道到处的人影也是他所没见过的。在他的记忆中大都是大漠,一片荒凉,最热闹的可能就是每次的集市了,可那也不能和这里相比。
看到努尔哈赤这幅模样,朱翊钧不由得大是得意,心中不由得生起一股满足的快感。不过还不满足的他也不顾努尔哈赤听不听得进去,又开始在一旁大肆吹嘘起来,从古时期开始介绍其这里,然后……
跟在他后面的梁超看着朱翊钧那副劲头旺盛的模样,面毫无表情,只不过心里也有些小小的无奈起来。朱翊钧来之前专门向他询问了一番泉州甚至全福建的历史,梁超一个世代厂卫家族的人那里知道这些,不过太子有名、再加张凡也吩咐过他好生照料着朱翊钧,梁超赶紧让人去收集资料。没用多久,关于整个福建和这泉州的资料,几本厚厚的就放在来朱翊钧的面前,自然,朱翊钧交代他们要在努尔哈赤看不见的地方交给他。
想到这些,梁超又有些好笑,朱翊钧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想要在同伴面前出风头的心思如今更是表露无疑。不过好笑之余,梁超也有些佩服朱翊钧,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可以把那基本厚厚的记了个大概,可见朱翊钧的聪明之处。
两个孩子将话题聊到了宝船身,努尔哈赤听到朱翊钧很是夸耀地介绍了一番宝船,眼神看着眼前那巨大的船身,有些失神地说道:“那么说,这船在两百年前就有了?”
“准确地说,有一百五十五年了。”朱翊钧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显摆的机会,赶紧更正努尔哈赤的话语。
“那可真厉害!”努尔哈赤的注意力还是放在宝船身,回答朱翊钧的话有些心不在焉。不过朱翊钧对此毫不在意,他现在十分享受努尔哈赤的表情。
跟在朱翊钧身边做护卫的只有梁超一人……哦不,还要算努尔哈赤,其他那些隆庆让朱翊钧从京城带来的护卫,朱翊钧命令不许他们跟在自己身后。这些人倒是爽快的很,立刻就答应了,这也让朱翊钧小小的自尊心满足了一把,不过他是不知道,那些人又怎么可能违背隆庆的旨意,如今这些人正乔装打扮跟在后面。不过朱翊钧自然不知道这些,他此刻正意气风发。
“小心!”突然间,一个声音有些急促地传来。朱翊钧听到声音有些,只觉得一个黑影笼罩在了自己头。
努尔哈赤这个侍卫尽责的很,立刻就反应过来,一把将朱翊钧拉了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朱翊钧刚被努尔哈赤拉到一旁,就听见“咣当”一声,不远处伴随着木箱碎裂的声音。
原来刚才有个搬运货物的挑夫一不小心,险些将手中的木箱砸在朱翊钧头,幸好努尔哈赤眼疾手快,将他拉了过来。一旁的梁超刚才分神之间也是没有注意,刚才心急之下更是一把将那个掉落的木箱推到了一旁。
那个挑夫也是一身冷汗,由于朱翊钧的身影实在是太矮小了,刚才只顾着赶路的他没有看见。如今看到朱翊钧一身华服,显然是大户人家子弟,这个挑夫又是一阵心惊胆颤,要是刚才那一下砸到了,他恐怕也是小命难保。
“公子,没什么事。”梁超赶紧来到朱翊钧身前查看。街道更是有很多人蠢蠢欲动,不过在看到朱翊钧没受什么损伤之后,也就放下心来,重新退回人群中去。
“刚才怎么了?”有些发懵的朱翊钧这才回过神来,询问起来。
努尔哈赤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朱翊钧这才明白,不过如今他和努尔哈赤都倒在地,努尔哈赤很是周全地没有让他受伤,不过这也让朱翊钧觉得大丢颜面。开到朱翊钧表情有些不快,刚想回头找那挑夫麻烦,却是发现那挑夫跪在那被打烂的箱子面前不知所措。箱子裂开的口子里,不断有一些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植物掉下来,落在满是污水的港口街道。
“这可如何是好!”那挑夫有些不知所措地喃喃自语着。
看到这副情景,梁超有些犹豫起来。若是在以前,梁超遇到了这种事情必然是问都不问,先去揍那人一顿再说。这倒不是说梁超有什么欺行霸市的喜好,根本就是被锦衣卫这个大染缸染了这种颜色。可是如今的梁超跟了张凡之后,也许是受了张凡的影响,对于事情也不像以前那样冲动了。就在刚才,他也只是去打算理论理论,给朱翊钧找些颜面,并不是想要揍人。
“怎么了?”朱翊钧见梁超没动,面表情更加不快,不过在他看到这情况的时候,也不再说话了。他,也是被张凡“毒害”了。
那挑夫很是痛苦,却也怪不到别人身,毕竟是他自己不小心。这里虽然也有朱翊钧的不是,不应该站在大街中央,可是对于他这个站在社会最底层的挑夫走卒来说,是绝对不敢向他们抱怨的。
两方正在无语中,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你这个狗奴才,本大爷的货都让你弄散了。这些印度来的香料可是足足花了本大爷五十两一箱,现在全被你糟蹋了!”一个穿的像个暴发户一般的中年胖子带着几个伙计走了过来。
“杨老板,我……我不是故意的!”挑夫似乎有些害怕这个杨老板。
“不是故意的?”这个杨老板狞笑着看着他,“那你卖了也没有五十两。”说完,他居然从身旁的伙计手中拿过一根鞭子抬手就要像那人抽去。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大人,没有王法了吗!”朱翊钧用那有些稚嫩的声音喊道。
“谁他娘的敢管老子的事情!”那杨老板循声望来,看见朱翊钧不过一个孩童,立刻开始出言不逊,“谁家的小娃娃,脾气不小,赶快回家喝你娘的奶去。老子在这里想打谁就打谁,我看谁敢管!”
好嘛,这一下不仅骂了当朝太子、未来的皇帝,就连当朝贵妃、未来的太后都一起骂了进去。梁超顿时就知道大事不好,果然朱翊钧一张小脸气得通红:“你竟敢当街侮辱……侮辱于我,胆敢无视朝廷律法!”
“呵呵。”杨老板听到朱翊钧这句话笑了起来,“我倒要听听看,我骂你犯了哪门子律法了!”
朱翊钧顿时有些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当朝太子,且不说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恐怕就是说出来,这个杨老板也不会信。
“哼哼,没话说了。”杨老板颇有些得意,“我教训我的伙计,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何况他毁了我价值五十两一箱的货,他自己又赔不出真么多银子,我不拉他去公堂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如今打他几鞭子出出气还要你来教训我!”
朱翊钧如今也冷静下来了,不过他实在不想跟这个市侩贪婪的胖子再说什么大道理,开口说道:“这人打翻货物也是因我挡住他的去路,这些货物我来赔,梁超拿出五十两交给这人。”
香料是从印度以极低的价格运来的,就算那些海商再会翻倍,这么一箱不过价值十两纹银,就算如今,箱子里的东西也不过散落了一小部分,还有一大半完好的在里面。杨老板说五十两不过是像夸大一番,找个机会鞭打那个挑夫而已。
梁超自然是知道这些,不过他也不像说什么,直接掏出一沓银票,找出一张面值五十两的递给杨老板。杨老板却是精明的很,看到梁超手中拿一沓银票顿时见财起意,并没有接过银票,说道:“五十两,这哪里够。”
“你这奸商,刚才不是说五十两吗!如今居然坐地起价!”朱翊钧顿时愤怒起来。
“这怎么是坐地起价!”杨老板得意地说道,“且不说这些香料的价钱,如今这可是抢手货,我费尽功夫也只进到了百来箱,现在就是由再多的银子也没地方买去了。”
“好好好,你有理,你自己说,要多少。”朱翊钧突然面色冷静下来,开口说道。
杨老板看朱翊钧如此说话,琢磨了一番刚才看到梁超手里的银票,说道:“五百两。”
朱翊钧听了微笑起来,对梁超说道:“五百两是,梁超给他。”
梁超面无表情,从怀中直接掏出刚才那一沓银票,也不数,全部交到了杨老板。朱翊钧却是在一旁向梁超耳语了几句。
杨老板以为朱翊钧是气糊涂了,却也开心自己得了便宜,正要招呼那个挑夫将剩余的东西挑走,梁超却是开口了。
“怎么,拿了钱就想走人?”得了朱翊钧眼神的梁超开口说道。
“哦?还有什么事情吗?”杨老板有些疑惑。
梁超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立刻,街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十余人,将杨老板围在中央。
看着杨老板一行人不知所措的眼神,梁超开口说道:“我乃朝廷千户,尔等竟敢当街勒索朝廷官员,全部给我带回去,问个明白。”
围住杨老板的那些厂卫立刻动手将目瞪口呆的几人五花大绑押走了。
“敢得罪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朱翊钧冷笑着说道。
“公子,你怎么知道这些人跟着咱们?”努尔哈赤在一盘问道。
“这次你没发现!”朱翊钧对于能在观察比过努尔哈赤感到很高兴,“刚才我就发现他们了。”
除了这件事情,街也没法逛了,几人只得打道回府。只不过就连梁超这个老练的厂卫都没有发现,一旁的茶楼,一双目光正盯着离开的几人,目光的主人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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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用毒一道
回到行馆之后,朱翊钧对于在街碰到的事情有些闷闷不乐。对于他这个生活在王府和皇宫之中的太子来说,自小接受的教育全都是一些于国于民的大道理,在那些夫子和大学士的口中,在明朝皇室治下,天下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只不过,有人不说而已,像张居正在教导朱翊钧的时候也是只说些传奇野史解解闷,却从来没有向他描述过天下百姓生活的详情。
直到张凡来了,他所告诉朱翊钧的一切,颠覆了他思想中民间的样子,光明的白昼瞬间变成了漆黑的夜晚。只不过那是的他还是个孩子,不管是年龄还是心理都十分天真,虽然他十分相信张凡和他所说的一切,但是心中仍然还保留着几丝怀疑。
不过今天在街发生的事情,让朱翊钧真正认识到了真相。也许这在其他人眼中不过是一件渺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可是对于朱翊钧来说,的确是一种震撼。
回到行馆的朱翊钧兴趣缺缺,想找人述说一番心中的郁闷,却是得知张凡又公事在身,没有空闲。正当梁超有些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还好,努尔哈赤说自己新学了几招,要让朱翊钧开开眼,朱翊钧这才被吸引走注意力。
说到张凡,自从和王猛与张勇打定了主意,二人立刻就去执行命令。那周全身为户部设在福建的郎中,自然居住在福州府,王猛与张勇二人知道事不宜迟,立刻率领手下前往福州。本来这是件小事,王猛和张勇二人都不用亲自前往。不过,王猛毕竟有些经验,这次去世怕这里的人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出什么纰漏;而张勇,除了要确保事情的顺利以便给初次见面的张凡留下个好印象之外,对于一直嚣张行事的他来说,如此偷偷摸摸的做事还是第一次,张勇自然要去看个新鲜。
做这种绑架的事情,自然是要等到月黑风高的黑夜,在王猛的亲自“指导”下,十几个黑衣人潜进周全家中,就在一间房中将正和小妾打得火热的周全绑了出来。当然,这事要做的周全,他们为了怕出什么万一,连那小妾也一并绑走,还逼着周全写了一封信,说是他有事要外出几日,让家人不得对外人说出他的行踪,只说他老家有事,要回乡省亲。周全的家人平日里也是知道一些周全的事情,以为又是福建各方的官员找他出去,也就没有在意,全然不对外说周全干什么去了。
得手了的王猛等人连夜赶出福州府,有厂卫的腰牌,一路又有谁人敢阻拦!出了福州府,众人立刻连夜赶往泉州,第二日早就赶了回来。
接下来自然就是要审问了,不过这次要怎么审问就有些问题了。对于锦衣卫来说,暴力是可以解决九成问题的,可是如今遇到的偏偏就是这剩下的一成。周全毕竟也是掌管一省财政的官员,张凡如今虽然尚方宝剑在手,有权利罢免任何官员,可是他的目的不在这里,他要知道更多的事情。
这样一来,刑就不行了,周全要是受了刑回去,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若不用刑,众人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这周全显然也是早有准备,除了一开始被绑架时的慌张之外,冷静下来的他也是在心中想了不少,也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让他有些有恃无恐起来,他虽然不能猜的清楚绑架他的这些人的身份,但是心中认定这些人不敢伤害他。
张凡知道了这个情况,也有些为难起来。本来以为只要能把周全的人弄来,事情就好办了。可是他没有想到,这是私下里办案,若是不想惊动其他人,就不能给周全用刑。正当张凡有些郁闷的时候,一个厂卫的身影顿时给了他灵感。
话说这人也熟悉的很,正是那因为映月之事投靠了张凡的五毒教天龙堂堂主黎阳,如今身在锦衣卫的他做事也是中规中矩,再加如今五毒教主方月玲那里还没有传来什么消息,这黎阳也就不怎么说话,平日里做事积极之外也是不言不语。张凡刚才若不是看到他走过,还当真没有注意他。
“黎阳,你过来。”张凡喊住了快要走出房间的黎阳。
黎阳听到张凡的声音,赶紧来到张凡身前躬身抱拳,说道:“大人,卑职黎阳再次,请问大人有何吩咐。”只不过他心里却又哪里知道张凡唤他过来的原因,还以为是又要问他关于五毒教的事情。可是黎阳对这事也有些无可奈何,方月玲有月余不曾联络过他,要是张凡当真问起此事,他也是无话可说。
“坐,在我面前不要这么拘束。”张凡让他坐到一边,开口问道:“这个月过的怎么样啊,在我这里可还习惯?”
“大人严重了,卑职如今弃暗投明,一切都是托大人的福气,卑职好得很。”黎阳赶紧一大把赞言,显然都是事先想好了的。不过张凡对他如此客气,他心里反而更加的乱,胡思乱想,还以为又出了什么和五毒教,或者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呵呵,不用如此紧张。”张凡自然能看出他的心思,说道,“我既然这么问了,就是想问问你的情况,不是什么别的意思,这点你给我记清楚了。不过若是你当真出了什么问题,我也是问都不问,直接让梁超和你说话了。”
“是,是,大人说的是,卑职明白了。”黎阳赶紧说道,心中也是一片紧张,不过也放松了不少,张凡会这么说自然是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嗯,知道就好,我有件事情要问问你。”张凡点头说道。
“大人尽管问,卑职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黎阳赶紧说道。
“我知道你在五毒教也算是两代老人,且不说你在教中地位如何,想必能在两代教主之下都一直掌管天龙堂,用毒的手段必然不错。”张凡说道。
“这是自然。”一说起用毒,黎阳顿时来了精神,“大人,不是卑职自夸,卑职虽然武功勉强能算得一流,可是这用毒的功夫那可是卑职的拿手绝活,虽然卑职自认为比不教主和两位护法,可是卑职也只在这三人之下。”
“哦,看来你很有信心。”张凡微笑着说道,“那我再问你,让你执掌天龙堂,是否因为你最为精通这一道?”
“那倒不是,卑职身为苗人,只是自幼就拜代天龙堂堂主为师,在恩师去世之后,教中选拔堂主之时也是凭着真功夫胜出,再加卑职之前跟随恩师多年,对天龙堂的事物也熟悉的很。”黎阳说道,“五仙教以五仙为名设立五堂,每堂供奉一仙,其实并非要非要专修此毒。只是无形之中,觉得身为天龙堂的人,用蜈蚣之毒比较合身份而已。”
“是这样啊。”张凡恍然大悟,继续问道,“那你们有没有能让人说真话的毒?”
黎阳一听就知道张凡为什么这么问了,去福州绑架周全的事情因为黎阳伸手不错,王猛也让他亲自参与了,再加张凡这几日正在为这件事情烦心,黎阳又怎么能不知道。
“大人是为了那周全的事情!”黎阳问道。
张凡见他知道,也就不再绕弯了,说道:“正是这件事情。我不想惊动其他人,特别是不想让那些人知道我已经找周全问过话了,所以用不得刑。正为这事发愁,正好刚才看到你,就想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黎阳听了笑了两声,说道:“大人这可算是问对人了,用毒一道千变万化,大人所求之事自然有解决的办法。”
“哦,快快说来。”张凡一听他有办法,赶紧问道。
“大人莫慌。”黎阳说道,“大人可还记得当时抓住卑职的前后原因?”黎阳没有正面回答,却是如此问道。
张凡随着他的话这么一想也就明白了。当时抓捕黎阳之事,说到底,根源还是在映月身。一提起映月,张凡就想起她至今还身中那五仙蜜露的毒,虽然暂时得以压制住,可是也不过一年时间。虽然张凡也为此事无奈,可是黎阳现在说起此事,却让他有了办法。
“你是说用五仙蜜露来让那周全招供?”张凡问道,随即想了想,又摇头说道,“只是恐怕这个法子不妥,且不说五仙蜜露是由你那个教主掌管着,就算现在有,也要等到两个月才能发作。”
“大人,这些卑职自然知道。”黎阳却是信心满满地说道,“不过卑职也有些临时的法子,要不然卑职也不敢在大人面前如此说话。”
“哦,什么法子?”张凡一听他还有别的办法,赶紧说道。
黎阳说着话,小心地从怀中掏出几个瓷瓶放在张凡身前的几,看到张凡疑惑的眼神,黎阳解释道:“大人,这一瓶是卑职恩师所传下的独门方子,若是无色无味,若是涂在刀剑之割伤人的皮肤,却是无法中毒。可若是让人服下,不消半个时辰就能让那人死去。即使是我教高人也查不出是什么,只能看出那人是犯了心疾,却丝毫看不出用毒的痕迹。”
张凡一听,心中暗赞这古人的技术当真不是盖的,心肌梗塞这种猝死的情况都可以用药物做出来。不过……
“且不说你毒用的如何,这配置毒药的手段当真是高明的很。”张凡微微赞了一番,说道,“只是如今我不是要毒死这个周全,我是要他开口说话。”
“大人莫慌,卑职的话还没有说完。”黎阳丝毫没有着急的意思,继续说道,“这毒虽然入喉便要人命,可是只要配其他东西。”黎阳说着,拿起其他几个瓷瓶,“这要配这些,那人就不会死,只会让人心痛如剜,却不会要人命。而且中了这种毒的人吃一次解药是无法解毒的,不过这第一次服解药只能镇得住一天,第二次在一天之后就会发作。”
张凡听了很是高兴,毕竟黎阳的这个办法给他找到了解决事情的办法。不过转眼一想,张凡又有些惊讶起来,开口说道:“这么说来,你这毒不是可以比得你们教主的五仙蜜露了吗!”
“确实有这个效果,不过此毒有个极大的缺陷。”黎阳并没有夸大其词,很是诚实地说道,“这毒服下之后便会立刻发作,服下第一次解药之后能管的一天,第二次再服解药可以管得住三天。直到第七次服下解药,这毒就算是解了,再也不会发作。”
“这样啊!”张凡听了他的话这才明了。这毒看来若是用来短期控制什么人还是有些用处,长期就不行了,莫非还让人每到服完七次解药就在吞一次毒药不成。不过张凡却突然发现,黎阳交出的这药简直是审问人的绝佳之物。一般人可能第一次解药都没服下就招了,就算是有人能挺过去,却也不相信这天下还有如此毒药,恐怕再发作一次也就招了。
想到这里,张凡不由得有些有些眼馋起来,他知道这种毒对于锦衣卫来说有多大的作用。锦衣卫到如今也不知道应为多少次用刑过度将那些原本不该死的人弄死了,虽然作为皇帝亲卫,锦衣卫自然有这个权利,可是为了让那些士大夫们收声,自然要丢出几个顶缸的人。若是有了这东西……
看着张凡一副双眼发光的模样,黎阳自然能猜的出来张凡正在想什么。
“大人若是不弃,卑职愿意献此毒的方子。”黎阳很是恭敬地说道。
“这,此毒不是令师所创吗?你就甘心将它这么交给我?”张凡问道。
“大人,先不说恩师是苗人,没有那么多的规矩。”黎阳有些伤感地说道,“这毒本就是恩师所创,但是对于恩师来说,与其将它藏若珍宝,倒不如让天下人都知道这毒是他老人家所创来的好。”
张凡听了也是默默点头,黎阳他师父的想法确实不错。不过张凡不肯能就这么相信黎阳,这方子他自然要让人查看一番,看看可有什么后遗症。不过,他现在是有办法对付周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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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死不松口
今天除夕了,祝大家信念愉快。
“啊……大爷,啊……求……求求大爷,绕命啊!”临时改成行刑室的隐秘房间内,不断地传来周全撕心裂肺地叫声,“我……我的胸口……心……心好疼啊!”
张凡坐在外面,他并没有兴趣进去观看周全的惨状,而且他那撕心裂肺的叫声的确有些让人渗的慌。不过张凡倒是一点没有同情的心思,在他心里,这周全也是活该受这份罪。
不过这周全看起来像个文弱生,口风倒是紧的很,这嚎叫声都快持续一炷香的时间了,周全只是不住的求饶,却一点也不肯透露什么消息。
“大人,看不出来这周全看似文弱,却也是条汉子啊!”梁超有些意外地说道。
张凡却一点也不惊讶,看了看梁超,平静地说道:“他算是什么汉子?他是阵杀敌了、还是被敌人俘虏了?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自己的钱财吗!”
梁超听了张凡的话有些无语,不过转眼一想,张凡说的也并无道理。究其原因,为何这种绝口不漏的家伙为什么会存在,为的还不是利益二字,不同的是,一些人为了大义、一些人则是为了自利。想到这些,梁超也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一句:“有钱能使磨推鬼啊!”
当然,周全这么硬也不完全是为了钱财,更多的则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他又不傻,知道若是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告诉张凡,到时候张凡不用动手,其他人就能把他活埋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周全还是不肯开口,期间他已经昏过去两次了。只不过锦衣卫的人哪里会有让他如此逃脱痛苦的心思。一桶冷水浇去,清醒过来的周全继续嚎叫,继续求饶,也继续是绝口不提任何事情。
渐渐的,张凡有些开始觉得无聊了,正打算离开的时候,黎阳却是一脸喜色地从里面跑了出来,眉飞色舞地来到张凡面前说道:“大人,这个硬骨头愿意开口了。”
张凡一听,大喜过望:“真的?快快带我进去。”
跟着黎阳进了屋,张凡打眼就看到周全双手捂住胸口在地翻滚,原本那还算得清秀的脸庞如今已经完全扭曲了起来,口中还是不断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张凡在看周全,周全也看到了张凡。虽然如今的他心疼的要命,可还是在地扭动着爬到张凡脚跟前,抱着张凡的裤脚喊道:“大人,我……我说,你们……你们要知道什么,只要……只要我知道的,我……我统统都说。求……求求大人快解了我的痛苦!”
“你说你这是图的什么,非要遭这份罪,最后不还是得老老实实地交代。”张凡踢开周全抱着自己的双手,坐在身旁的椅子,一脸颇为清闲的表情,说道,“你说我该说你是硬骨头,还是骂你是贱骨头呢?”
“贱……贱,小人就是个贱骨头。”为了让自己能好过些,周全如今哪里还有一个曾经身为文人的傲骨,完全是一副卑躬屈膝的口吻,“大人……大人就别再和我这个贱骨头计……计较,小人一定言听计从。”
“哼哼,谅你也不敢。”张凡很是自信地说道,“黎阳,拿解药来。”
黎阳听到张凡吩咐,也不多少,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在旁边的一碗水中倒了好几个瓶中的药粉。
看到黎阳将碗端过去,周全正急忙着要接过碗的时候,张凡又开口说道:“你给我小心着,这可就这么一碗,弄洒了你就自个受着。”
黎阳听到了,丝毫不敢大意,就连那一直在疼痛的胸口仿佛也因为眼前那还没喝下去的解药而不疼了。他小心谨慎地端过碗,生怕有一滴洒出来。送到嘴边,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黎阳师父的这方子果真神奇,下毒发作的时间可以自由控制,这解药的疗效也是快得很。周全刚刚把解药喝下去,这胸口的疼痛立马就减轻了许多。等到再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疼痛已经完全消失了。
“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张凡见他已经不再抽搐了,开口问道,“在这福建到底还有多少人和你一样,贪渎开关税银。你只要将这些人的名字说出来就没事了,我会在圣面前保你性命。或者你可以给出几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名字,那样我甚至可以让你继续呆在户部郎中这个位子。虽然你以后再也没有晋升的机会了,不过这对你来说未尝不是最大的好处。”
周全微闭着双眼,听完张凡所说的话,半晌没有开口,张凡也没有催促他。好半天,周全这才开口说道:“大人,且不说你说的这些是真是假,的确是个很大的诱惑,下官也相信大人不会诓骗我。可是比起这些,下官更担心那些人,下官怕只要自己说出大人想要的东西,一走出这个地方就会被那些人毁尸灭迹。”
“这点你可以放心,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张凡说道。
“安全!?”周全嗤笑,语气中带着惊讶和疑问,“大人,我相信你的话,我也知道锦衣卫在我大明朝的威名。可是另外一边下官也是同样惹不起,下官虽然在乎性命钱财,可是也不想下辈子都生活在恐惧中。大人保得了我一时,保得了我一世吗?”
张凡听了他的话有些沉默了,不过他倒不是在思索周全话语中的对错,而是在考虑周全说这些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开口,刚才你说愿意把事情说出来也是在演戏给我看喽?”张凡问道,“你就不怕我听了你的话,给你用刑不成?”
“自打大人将我抓来,没有用刑却是用毒,下官便知道大人是不想让人知道下官被大人抓来问话了。”周全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既然如此,下官还有什么好怕的?”说完这些,周全很是细心地打量着张凡,仿佛想从他脸看出什么来。
“呵呵,你倒是聪明的很啊。”张凡微笑着说道。
张凡的表情令周全有些意外,在他意料中的愤怒并没有出现在张凡脸,不过如今张凡这种平静甚至还有些笑嘻嘻的表情却更加让他有些心神不宁。不过已经打定决心的他并没有动摇。
“不错,下官料定大人不会将下官如何,这才会如此说。”周全说道。
周全一番话说出,张凡哈哈大笑起来,甚至一旁的厂卫们也面带微笑,丝毫没有一点愤怒。
“既然你不说,我也不强迫你。”张凡笑着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将周大人的小妾接来,人家夫妻一场也要好生让他们团员才是。另外好吃好喝地供着,周大人要什么,你们就去准备什么,切莫薄待了周大人,以后传出去,说我锦衣卫衙门伙食不好。我是无所谓,可是到时候短了你们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听了张凡的话,周围的厂卫都哈哈大笑起来,黎阳甚至颇为认真地拿着纸和笔来到周全面前问他要吃些什么。
关门之前,张凡对周全说道:“周大人,饭菜尽管放心,里面绝对不会再有毒物,本官说一不二。”说完,张凡关房门,笑着离开。
本来还在担心这件事情的周全听到张凡的话有些,心中不禁开始盘算起来张凡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倒不是担心张凡在骗自己,只是有些不明白。若是张凡当真就如他这么说的一般,那么如今在囚禁他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可若是张凡真的要让他开口,周全又对于他们对自己这么不闻不问有些好奇。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就在周全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小妾被人带了进来,“妾身……妾身一路担惊受怕,生怕……生怕老爷您……”这个刚过二十的女人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却是深知如何讨男人的欢心。更何况她虽然是一介妇人,可是也会察言观色,知道自己如今没有什么大危险,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老爷如今好像正在烦恼。
周全现如今哪里有功夫来管这个女人,他心中还在琢磨着刚才的事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张凡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周全在心理面疑惑地想着,可是怎么想都得不出个结果。他哪里想的明白,张凡的主意早就在他身打过了,可是估计就算张凡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世有如此离奇古怪的毒药。
张凡自然是毫不担心,有了黎阳所献出的这种毒药,他有九成的把握这周全会招。更何况,是人都能看出这个周全不是个能慷慨就义的人,这剩下的一成里,张凡又能确定九成。这么算下来,张凡手中把握着九成九的把握,他又信心一定能让这个周全开口。
耽误了一天,回到行馆已经是华灯初之时了。张凡正打算去休息,却看到朱翊钧独自一人坐在庭院中,似乎在想什么心思。
“大人。”看到张凡走过来,梁超赶紧问好。
张凡挥挥手,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梁超将昨天在街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张凡,张凡立刻就明白了。
“看来,我还得要开导一番这个太子殿下啊。”张凡心里想着,走向朱翊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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