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章 以一场大雨开始
2012年8月31号,凌晨两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中原中西部,百里煤海,小城汝州,古玩一条街。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滴滴答答下着,也没有个尽头。
“谁他丫大半夜的定外卖,诚心拿老子开涮啊!”我仰起头大骂,雨水子弹般打在脸上,顺着脸颊流进嘴里,苦涩中略带咸味,就像是眼泪。
“别这样,小李,不过是沾襟落袖的点滴微露,对咱哥俩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张三峰,我的铁哥们儿说道,“这样寂静无人的深夜,在雨中漫步,多么具有诗情画意呀,此情此景,我不禁想吟诗一首……”
“我说疯子,你丫就瑟吧,初中都没上到头儿还吟诗,有那兴致还不如赶紧找个地儿避雨,”我揶揄道,“要不是你瞎晃悠,电动车能掉沟里吗?今天晚上好死不死全市停电,连网吧都关了门儿,这大半夜的你让咱上哪里躲去!”
“别说得这么悲观,反正咱俩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再躲雨也没有什么用,”张三峰不紧不慢道,“在这样的雨巷中漫步,不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吗?说不定呐,还能遇上一个丁香一般的姑娘。”
“人家戴望舒好歹还撑着一把油纸伞呢,咱们俩头顶上就是天,”我没好气说道,“再说了,那个姑娘跟你一样脑子有毛病,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瞎溜达,除非是女鬼!”
说到这里,我忽然闭上了嘴,今天是8月31号,农历的七月十五,中元节,也就是鬼节,白天莫说人,夜里莫说鬼,特别是在这个时候,想到这儿,我就感觉心里有些发毛。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犯了忌讳,我们两个不再说话,只顾闷头赶路,脚踩在青砖的声音混杂着雨声响作一团,像是一支潮湿发霉的交响乐。
走着走着,张三峰突然停住了脚步,扯了扯我的衣角,我回头问他怎么回事,就见他朝着前方努了努嘴,我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站在这地方,难不成真的是见鬼了?!
我感觉头皮一阵发麻,正准备撒腿逃跑,就见那人影突然向我们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说,“在如此深夜,我能与两位相遇,也算是有缘了,不如让我为两位算上一卦,如何?”话音刚落,这人已经走近了。
我定睛观瞧,只见此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道袍,左手拿着灵幡,右手拄着一根拐杖,戴着一副老式的墨镜,也不知道是真瞎还是装的,我拍了拍胸脯,原来是一场虚惊,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算命的也是蛮拼的,为了挣那十块八块的,简直把命都豁出去了。
我们两个都不怎么信这个,但是比较感兴趣,心想反正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个避雨的地方,不如陪他聊两句,耍一耍。
“可否给我算一下,我的福寿?”小张问道。
“叶落归根,人总是要死的。”算命的淡淡说道,不得不说,这人的声音倒是挺好听的。
“姻缘?”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功名?”
“富贵如烟云,得其时而用之。”
小张又问了好几个问题,都被他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话给挡开了。
“那你算什么?”我当时就火了,这诚心那我们开涮啊,难道这算命的是个神经病?不过我们俩也是,大半夜的站在暴雨下算命,这要是给人看见,肯定会以为我们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跟张三疯一块儿呆久了,我也开始有些不正常了。
“给人算卦算卦只是雕虫小技。卦者云,疑而不决者问卜。知天命,守大道的人,没有疑惑,不用算卦。人都想趋吉避凶,但所谓祸福相依,不经历磨难,难成大器。福祚过多,亦是灾祸,”算命的微微一笑,“真正的算命者,算的不是人,而是天。”
我跟小张对视了一眼,忽然笑了起来,“你要是真能算天,怎么没有算到今天夜里会下雨,出门的时候带把伞啊!”
那算命的把戏被拆穿,倒也不恼,而是陪着我们笑了一阵,接着忽然一抬眸,双目如电,盯得我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两位不相信我,我虽万般无奈,却也没有办法,临别之前,我有一言赠与两位,两位须谨记,轮回门开,六道甲子。”
“顺便提一句,明早过马路的时候,记得绑好鞋带,那,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那算命的说完,不等我们回答,冲我们拱了拱手,转身而去,宽大的袍袖拂过了小张的面颊。
“莫名其妙!”我嘟囔了一声,正准备走,却发现张三峰呆呆站在那里,脸色有些发白。
“小李,”小张的声音有些微微颤发抖,“那算命的衣裳,好像是干的。”
“你小子不要瞎说,”我一听又是一个冷战,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他就在你脸上拂了那么一下,你会不会感觉错了?”
“不是,”小张捋直了舌头,“你没有发现,这么大的雨,他的头发却并没有跟我们一样贴在头皮上,而是……”
“此地不宜久留,走!”我轻抚着胸口,喘了两口粗气,一声大喊,跟着小张在雨夜里飞奔。
跑着跑着,我跟小张停了下来,因为我们看到,前方不远处,一家古董店大开着门,橘黄色的灯光从门里照了出来,打在青石板的路面上,有些晃眼。
我跟小张走到了古董店的门口,本来想进去避避雨,但忽然就发现了不对劲儿,迈出的脚迟迟没有落下,这三更半夜,下着这么大雨,别家店早早就关了门,怎么这家店还开着啊。
“请进。”一个低沉的男中音从店里面传来,我跟小张不由自主抬起了脚步,走了进去。
刚一进屋,我就有了一种穿越回古代的感觉。
古色古香的雕花大门两侧,各放置一尊汉代云纹博山炉,丝丝缕缕的香烟从炉顶的改孔中逸散出来,飘渺而上,虽然我对香道没什么了解,但是一闻就知道,这绝对是百年不遇的上品好香。
这香味很淡,丝丝缕缕若隐若现,如同晨雾清露般清新,总是在不经意间挑逗着我的鼻尖,那种惊艳的感觉,就像荒芜的雪原上,一树寒梅悄然绽放,置身于此,有一种“清晨采荷露”的意境。
我感觉自己紧张的心神,也一点点宁静了下来。
各种珠宝玉石,古玩字画,都在柜台上分门别类放好,打理得一尘不染,当间一扇屏风,上面画的是桂林山水,画工之完美,如同身临其境。
屏风前是一台梨花木的桌子,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正坐在桌子前煮茶,也许是为了迎合这古色古香的氛围,这个青年穿了一身汉服曲裾长袍。
看到我们进来,青年站起身,对我们颔首致意。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姓赵的年轻人,这次相遇看似偶然,却是一场早已设计好的千年之局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从此之后,世上的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第二章 惊鸿
“我们俩出门忘了带伞,见您这里亮着灯,前来叨扰一番,还请……”小张这句话刚说完一半,忽然打了一个大喷嚏,把我给吓了一跳,他伸手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两位稍等,”男人说着,走到了屏风后面,取出了两身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以前的两件旧衣服,两位先将就一下。”
我们两个道了一声多谢,绕到了屏风后面,将身上那一套湿透了的地摊货脱下来,换上了那男人给我们的衣服,我觉得有点小,张三峰穿上那是正合身。
只见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身材修长,十分匀称,一张脸帅得简直不像话,特别是那双深邃的眸子,目光坚定中带着软萌,对任何女人有着无可抵挡的杀伤力。
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头上,却并没有显得狼狈,反而带着一种凄凉悲壮的美感,令人目眩。
忘了介绍了,我叫李墨,一个高二的学生,没什么特点,就是喜欢看书,尤其是古籍,人都说书中有大道三千,我自觉通了两千九。
跟我一块来的家伙叫张三峰,是一个孤儿,也是我的发小,打记事起我就认识他,我们两个从小撒尿和泥,一直玩儿到大,用我母亲的话来说,就是“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我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张三疯”,甚至直接喊他“疯子”。
“请坐,”我们刚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那青年便招呼道,桌子前面刚好摆着三张椅子,我们仨一人一张,分宾主落了座,青年挽起袖子,给我们倒了两杯茶。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我早已是干渴难耐,端起茶杯,吹掉茶沫,轻轻喝了一小口,甘甜中略带苦涩与清香,齿颊留芳,浇灭了心火,不禁赞叹一声,“好茶!”
“我是这里的老板,姓赵,你们可以唤我赵老板,”赵老板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也可以直接叫我老赵。”
“赵老板看起来挺年轻的呀,还不到二十吧,”小张恭维道,“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有如此作为,哪像我们,为了赚两个零花钱,大半夜的还要给人家送外卖。”
“赵某不才,虚度了六十载年华,”赵老板淡淡笑了笑,“今天刚好六十岁。”
“赵老板真会说笑。”小张陪着笑了两声,我没有笑,总觉得怪怪的。
我跟小张一个劲儿的对他表示感谢,我们三个又寒暄了几句,便不再说话,只顾喝茶。
喝着喝着,张三峰忽然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柜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就见柜台的显眼处,摆放着一把三尺来长的古剑。
赵老板也注意到了这点,他从柜台上取下古剑,“刷拉拉”一声,抽出了一柄闪着寒芒的宝剑,倒转剑柄,递给了小张。
小张接过来细细把玩,爱不释手,甚至还用手轻抚了一下剑刃。
没想到这把宝剑如此锋利,小张“嘶”地抽了一口凉气,一颗血珠从他的指尖渗了出来,顺着剑身之上的云纹,缓缓滚了下去,没有一丝的停顿,一丝的沾挂,而是越滚越圆润,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迷离的色彩,像极了一颗色彩鲜艳的红宝石。
“不好!”赵老板的反应比张三峰都大,他大叫了一声,一把抓住了小张的手,盯着伤口仔仔细细看了半天,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破了一层皮。”
“都是村里长大的孩子,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的,这点小伤算啥,连蚊子咬都比这疼,”我们都被赵老板的举动吓了一跳,小张笑道,“我可没有那么娇气。”
“受伤流血是小事,”赵老板拿过剑,送入了剑鞘,“这把剑杀过的人数以万计,凶得很,我是怕它把你的魂魄摄去。”
“这剑的背后难道还有什么故事不成?”我一听来了兴趣,问道。
“两位可听说过三长两短?”
“那当然,人嘛,谁没有个三长两短。”小张脱口而出。
“麻烦你下次说话先过过脑子,”我给了他一个白眼,接着看向了赵老板,“传说在春秋战国时期,有五把名剑,三柄长剑,两柄短剑,都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绝世神兵,这五把剑凶名远扬,杀人无数,后世人把三长两短当做灾祸的象征,您说的是不是这个?”
“不错,”赵老板赞许地点了点头,轻抚着古剑的剑鞘,“这柄剑,便是三长两短其中之一,当年赵将廉颇的佩剑,名为惊鸿。”
“当年赵国被灭,廉颇将军奔魏居大梁,含恨死于楚国,葬于寿春,”赵老板呷了一口茶,缓缓说道,“临死之前,将军折断了他的佩剑,并发下誓言,断剑重铸之日,便是将军廉颇归来之时。”
“照你这么说,那廉将军,已经复活了?”小张瞪大了眼睛,“这也太玄幻了吧。”
“人家赵老板都说了,这只是一个故事,那么较真儿干什么?”我又给了他一个白眼,弦外之意这不过是古玩商为了卖货编出来吸引人的噱头。
“这世上的事,本就是真真假假,谁又能说得清呢?”赵老板的眼神有些迷离,像是透过我们,在看一个不存在的人,不过也只是几分钟,他话锋一转,“一路奔波,两位想必已经累了,随我到房间休息吧。”
我们再次道谢,跟着赵老板走进了屏风后面的一个走廊,走廊比我们想象中要长上许多,两边有五六个小房间,赵老板打开了其中一扇雕花木门,将我们请了进去。
我跟小张送了一天的外卖,忙活到了半夜,早就累得不行,一沾床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睡到半夜我被尿憋醒,拿出手机一看,四点半,离天明还有一段时间,于是摇醒张三峰,让他跟我一块儿找找wc。
张三峰也喝了不少茶,估计这时候也尿急,要不然非炸毛不可。
我们两个揉着惺忪睡眼,开门走了出去,却傻了眼,这走廊两旁的房门全都一模一样,根本就分不出哪是卫生间。
“这一间,”小张指了指右手边最靠里的那个房间,“你看,这间房门的门把手磨损最严重,一定是最经常使用的,当然就是wc喽。”
我一看,果然,梨花木的把手都已经磨出包浆了,张三峰这家伙平时大大咧咧的,没想到还能客串一把柯南。
小张推开门,往里边一看,一下子就愣住了,站在门口半天没有动静。
“你快点儿啊,我都快憋炸了,”我将他往旁边一推,挤过去一看,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房间根本就不是什么厕所,而是一个储藏室,里面到处都是陶瓷青铜,古玩字画,真正令我们感到离奇的是,这储藏室的正中间,竟然放着一石棺!
哪有古董商把棺材放到储藏室里的?再说,这石棺比门都大,又不能拆卸,他是怎么运进去的?
现在想来,自从踏进这家古董店,发生的每一件事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最大的疑点就是,哪有古董铺子大半夜还开着门,亮着灯啊?等等,亮灯?今天全市停电,怎么能开灯?
一想到今天正好是鬼节,我这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难道这个赵老板他……
我刚想提醒张三峰不要作死,没成想他已经用手机照着走了过去,我长叹一声,掩上了门,走过去一起观察那口石棺。
这石棺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应该是从墓里边刨出来的,但是我十分怀疑赵老板的动机,就算他是一个盗墓贼,我听说过盗墓贼有偷明器的,有偷棺材布的,甚至连偷尸体的都有,却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偷棺材,就算是偷,怎么着也得顺一口青桐棺吧,偷这种石棺一点价值都没有,难道是个人爱好?
“小胖,你来看,这里有字儿,”小张把半个身子都探进石棺,朝我喊了一声,我过去一看,果然,石棺的内壁上,似乎用尖利的东西刻着一些文字。
那是一种类似金文的文字,但是笔画简单,应该是战国时期的“六国文字”。
宏观地看,战国文字可以分为“六国文字“和“秦国文字“两大系统,“六国文字“指的是韩、赵、魏、齐、楚、燕六国以及中山、越、滕等小国的文字,与金文相比,最明显的特点是笔画的随意简化,形体结构极为混乱。
好在这石棺上刻的几个字非常简单,我勉强辨认了出来孝成王贰贰一七年七月十五,我回来了。
“战国文字……孝成王……莫非是赵孝成王?可这家伙在位21年就死了,哪来的2217年?”我的脑子转的飞快,换算了一下,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孝成王2217年,正是1952年,也就是六十年前。
今天正好也是七月十五,百鬼夜行。
还有那个赵老板说过的话。
赵某不才,虚度了六十载年华,今天刚好六十岁。
断剑重铸之日,便是将军廉颇归来之时。
还有那古怪的算命先生临走前的一句话,轮回门开,六道甲子。
细细想来,这一个甲子,不刚好就是六十年吗?
第三章 周赧王
这些问题几乎是在一瞬间在我脑子里爆开,我正整理着思绪,一双手突然就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触电般弹了起来,转身一拳打了过去,背后那人一闪身躲开,不经意间我触到了他的手,无比冰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走路连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没想到你们到这儿来了。”赵老板轻声说道,眉眼间带着一种莫名的意味。
“赵……赵老板?”张三峰的声音在发抖,“我们只是找厕所,无意间进了这个地方那……”
我攥紧了双拳,绷紧全身的肌肉,不过就冲刚才他那一闪身就可以看出,这赵老板绝对是个练家子,我虽然跟我爷爷学过几招,但是在人家面前绝对不够看,不过一旦他想杀人灭口,我就算拼了命,也一定要拖住他,让小张逃出去。
“无妨,跟我来吧。”赵老板看着我们紧张的样子,笑了两声,转身走了出去。
“赵老板,我有一个问题。”小张突然说道。
我刚刚放松下来的心弦马上又绷紧了起来,张三峰,你不知道问题太多是会死人的吗?
“请讲。”赵老板停住了脚步。
“为什么全市都停电,你这里还可以开灯?”小张问道,我一把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你们真想知道?”赵老板转过身,眯着眼问道。
完了,按照恐怖片的剧情,这情况绝对得死人,我刚准备说“不想”,就听那赵老板说道,“因为你们来之前十分钟就已经来电了。”
我差点一口喷了出来,这尼玛……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事实证明我确实多虑了,我们跟着赵老板上了厕所,洗漱了一番之后,天已经蒙蒙亮了,于是果断辞行,赵老板送我们出了古董铺子,道,“有空常来坐坐,喝两杯茶。”我们连忙点头答应。
走出古玩一条街,就是最繁华的市区,刚刚五点出头儿,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连车辆也是稀稀拉拉的,似乎整个城市还没睡醒。
“去哪儿?”我一边啃着从路边摊儿上买的煎饼果子,一边问道。
“先回家。”
“电动车不要了?”我忽然想起了掉进阴沟里的外卖专用电动车。
“人没掉进去就已经是万幸了,你还想要车?早就被冲走了。”小张长叹了一声。
“那回家吧,”我有些沮丧,这暑假工打得,一分钱没挣到,还得陪外卖公司一辆电动车。
我们俩垂头丧气走在马路上,晨风依稀,晨露微凉,公园里有几个老头耍大宝剑,打太极拳,马路上还有几个小年轻听着音乐晨跑。
张三峰是个“宁抢三秒中,不等一分钟”的主儿,过马路时眼看就红灯了,这小子突然加速,冲到了马路的对面,转过身来冲我打了一个响指。
“迟早让大卡车撞死你丫的!”我在心中暗骂,过马路的时候感觉脚下一绊,低头一看鞋带儿开了,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凌晨时分那个年轻道人的话,过马路时,别忘了系一下鞋带。
于是在马路中间蹲下来系携带,这刚一低头,就听一声巨响,身旁的一辆面包车撞上了运玻璃的货车,一块碎掉的玻璃“咻”一声从我头顶飞了过去,从跟我一同过马路的晨跑男的脖子处削了过去。
他的脖子上先是出现了一条清晰的血线,接着,一颗头颅掉在了地上,骨碌碌滚到了我的面前,他的身子依旧保持行走的姿势,鲜血如同喷泉一样从断掉的喉腔中井喷,洒了我满头满脸。
我头脑发懵,耳朵里嗡嗡直响,身边的人在说什么,一句都没有听清。
地上的那颗头颅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像是一条搁浅的鱼。
他似乎在对我说,我是替你死的啊!
………………………………………………
这世上的很多人,很多事,远不如他们看上去那样简单。
有些人,你不认识他的时候,谈吐不凡,温文尔雅,简直就是柳下惠再世,孔夫子临凡,一旦跟你混熟了,就好像换了一种画风,插科打诨,坑蒙拐骗样样精通,活生生一个衣冠禽兽,比如说张三峰,再比如说,赵老板。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便是三年,张三峰已经找到了稳定的工作,我也上了大学,学的是考古。
上高中的那段时间,张三峰把赵老板的铺子当成了自己家,一有空就拉着我往赵老板的铺子里跑,我也挺喜欢坐下来喝两杯茶,听他讲讲古董背后的故事。
古董这一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赵老板热情好客,同时也闲得无聊,对我们这俩免费的陪聊自然是非常欢迎,渐渐地我们熟络起来,成了拜把兄弟,在我们眼中,他就像一个充满秘密,和蔼可亲略带猥琐的兄长。
2016年五一小长假,我在学校闲得发慌,便买了一张火车票,回家探亲,坐了一天的火车,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没想到刚喝了两口水,椅子都没有坐热,张三峰那家伙就给我打电话,说是好长时间没见,一起到老赵的铺子里聚聚。
于是我开着我家的破面包车,拉上小张,一路慢悠悠到了县城,在古玩一条街附近一家凉菜店买了一只烧鸡,两瓶老村长,几盘凉菜,提着就到了老赵的铺子,三个人边吃边聊,不觉间便已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你们两个,想不想跟我弄一笔大钱?”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赵忽然问道。
“你是说,你要带我们去倒斗?”我不由惊喜交加。
这老赵,不仅是古董铺子的老板,还一名风水大师,精通风术堪舆、寻龙点穴之术,也是一位几十年专业盗墓的行家里手。
正所谓七十二行,古董为先,盗墓属于外八行,可谓是古来有之。春秋战国时期,伍子胥盗掘楚王墓,鞭尸报弑父弑兄之仇,被后世的盗墓者尊为祖师;东汉末年,魏武帝曹操为盗掘古墓以充当军饷,以替天行道收复汉室为名,广泛吸纳民间盗墓高手,对其进行编制,这就是后来的摸金校尉与发丘中郎将。
到了近代,更是出现了长沙南派的淘沙客,北派的土夫子,山西的南爬子,这些帮派有着不同的理论、手法、技艺、行规,但是盗墓的动机却是大致相同,无非就是那么几个求财、寻药、探秘、解谜。
盗墓,并不是像小说中描写的那样刺激简单,而是一种十分危险的,可以说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总的来说有三大难关。
这第一大难关,就是找墓,用专业一点的话来说,就是“寻龙点穴”。随手刨一撅头就能刨出一座古墓,这种事只会发生在传说当中,一般的墓穴,都隐匿在莽莽榛榛的大山当中,想要找到它们,就需要这种“寻龙点穴”的技术。
所谓“寻龙”,顾名思义,就是寻找龙脉,龙脉,是指如龙般矫健妖娆、飘忽隐现的地脉。地脉以山川走向为其标志,顾风水家之龙脉,即是随山川行走的气脉。《阴阳二宅全书龙说》有云:“地脉之行止起伏曰龙。”《撼龙经》云:“大率龙行自有真,星峰磊落是龙身……龙神二字寻山脉,神是精神龙是质。”龙行飘忽,即所谓神龙见首不见尾,山脉亦多起伏逶迤,潜藏剥换。郭璞《葬书》所谓“委蛇东西,忽为南北”即是此意。
这“寻龙”看起来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却是难上加难,因为它不仅受到了地形、天气、甚至是土壤植被的制约,墓主人为了防盗,还会利用人力移土造山,布置假龙、恶龙、病龙等来影响判断,甚至有的墓穴中还放置有强磁性的天外陨铁,对罗盘进行影响,要知道,一个盗墓者在寻龙时若是没有了罗盘,那就跟瞎了没有什么两样。所以,要想找到一条龙脉,不仅需要很好的风水学造诣,还需要丰富的实战经验,甚至需要很好的运气,而风水学这门学问可谓是错综复杂,不是将书本背的滚瓜烂熟,再掌握一些寻龙的口诀就可以成为风水学大师的,这就跟你解物理数学题是一个道理,不是说背会几个公式,就可以解出所有的题目,在高考考到满分的。
风水就跟这数学题一样,具体的公式也就那么几个,但是其所衍生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过复杂,各种各样的题型千奇百怪,这就需要你吸收总结先人的经验,更多的东西却是说不清也道不明的,这就需要在实战中不断摸索,根据那些基本的“公式”推演出新的思想与方法,这些东西,在书本上往往是学不到的。这就需要有很高的悟性,甚至还要有良好的背景,以接触那些一般人接触不到的风水秘技,所以说,学风水的人有很多,但是真正能够达到“大成”的人却是少之又少,而且这也解释了即使是民间散盗,盗墓也是家族事业,因为有些经验,需要祖祖辈辈之间口口相传,在别处根本是听不到的。
而这“点穴”,更是要比寻龙难上数倍。古人说:三年寻龙,十年点穴。意思就是说,学会寻龙需要很长的时间,但要懂得点穴,并且点得准则难上加难,甚至需要用十年的时间。但是,若没正确的方法,就是用百年时间,也不能够点中风水学心聚气的真点,这样一来,寻龙的功夫也白费了。
而且,有些墓主人本来就是技艺高超的盗墓者,比如说曹操,他们的墓穴,甚至是传说中的“神仙墓”,让自己手下那些风水大师不惜一切人力物力将自己的墓穴安置在“仙境”之中,平时根本不可能会被找到,只能在日食、月食或者是潮汐甚至是彗星陨落几星连珠这种特定的时间才能窥得一隅。
不仅如此,这些墓主人还广布疑冢,在里面设置了各种机关陷阱、毒虫猛兽,这些疑冢还往往位于龙脉的养尸之地,看起来毫无破绽,实则粽子鬼魅汇集,若是一不小心跌进了这几千年前就布置好了的陷阱,被古人给摆了一道子,丢了面子还是小事,搞不好连命都要丢了去。
而且有的墓穴,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能进得去,它们有的隐藏在悬崖绝壁之上,有的深埋在茫茫雪山几千米厚的冰盖之下,甚至还有的位于奔涌的大河底部,这些地方,就算到达都十分困难,更别说是从里面盗出什么东西了。
还有的就好像秦始皇陵,谁都知道在骊山,但是从秦朝到现在几千年间根本就没有被盗掘过,因为据说在皇陵的地宫中埋藏着大量的水银,《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地宫内“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要是贸然开挖,让几万吨的水银倾泻而出,估计整个西安市都得玩儿完,这种墓穴,连国家的考古队都不敢进行挖掘,只能拿旁边的陪葬陵“开刀”,我们这些盗墓贼也就只有想想的份儿。
找到墓穴之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探墓。探墓也是一个技术活,方法有三打桩、闻土、听声。
打桩。将一种类似于铁钎的铲子打进地下,看深度和铲子上带出来的东西,深度是个标志,带出来的东西上有木屑、有朱砂、有坑灰等等,这都是特点;然后,用泥铲把墓的形状“方”出来,就是定坐标。然后根据墓的形状、深度、坑灰、木质(或石质、砖质)这些特点结合起来推测出墓的年代、墓门的位置等等。更有一些经验老道的人,仅凭产子打下去的手感,就能将这些都给推测出来
闻土。将一根铁钎打入地下,拔出来后用鼻子闻,凭借铁钎带出来的泥土的气味来判断墓葬的大小,形状甚至是结构。
最厉害的是听声。掌握这种技艺的盗墓者根本不用任何工具,只是在打雷的天气将耳朵贴在附近的地面上,就能够根据地下所产生的共鸣来获得所需的一切信息。
探完墓之后就要开始打盗洞,这可不是挖一个洞那么简单,打盗洞需要有一定的建筑学功底,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盗洞挖的干净利落、结实稳固,没有几年的练习,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
能够顺利地进入墓穴,还只是成功的第一步,能进去还要能出得来,这就是盗墓的第二大难关。
盗墓干的是地底下的活,是要与死人打交道的,这地底下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不说是尸变、粽子等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事,就是墓室之中那些设计精巧的机关陷阱,奇技淫巧,都是很不好应付的,你不知道前方有怎样的危险在等着你,而那些潜藏在黑暗中的只有可能在恐怖电影中出现的事情,在幽暗的陵墓中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一不小心中了招,或者是喂了粽子,与墓主人一同长眠在了地下,或许只有在几百年后,才能被考古队发掘出来,还要被当做反面教材来警告后世的盗墓者,这是非常悲哀的。
进得去出不来,有命赚钱没命花,这也是很悲哀的事。
这第三点,也是最为恐怖危险的一点,就是人心,人要是做起恶来,可是比任何粽子都要可怕得多。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性显得微不足道,因为分赃不均或是有人想要独吞盗出来的明器所发生的兄弟反目、父子相残的事可谓屡见不鲜。
所以说,盗墓这种高风险高回报的行当,并不是谁都可以吃得开的,在盗墓这条路上,也是尸山血海,每一个盗墓者的背后,也都有一段不同寻常的血泪史此处不再多言。
作为一名资深的盗墓者,老赵平常没少在茶余饭后添油加醋地对我们吹嘘他盗墓时所发生过的“光荣事迹”。
墓里边发生的事,本来就离奇诡异,再给他这一番吹嘘,听得我们心里直痒痒,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能到墓里边走一遭,那个着急的劲儿,就差半夜拿着铁锹去刨人家祖坟了,今日听到老赵说带我们去墓里边见识一番,自然是十分激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我一时间都有点接受不了。
“这次的行动非同小可,我准备了整整三年,你们两个给我收敛点儿,别捅出什么娄子来,”毕竟在一块儿这么长时间,老赵对我和小张的性格了如指掌,一边从柜台下面取出了三包装备,一边说道,“记住,到了地下,什么事都要听我的,千万不要擅作主张。”
“不是吧,三年?”我感到十分惊诧,对一般的盗墓者来说,三年时间的准备并不算长,但问题是这可是老赵。
不得不提一下,老赵这家伙明面上在我们城里的古玩一条街经营者一家小古玩铺子,暗中却操控着一个从寻龙到下地再到洗货(销赃)的十分庞大复杂的体系,这些事都由他手底下的那一帮子小弟完成,他只用坐在那里抽取大部分的提成。
这家伙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亲自下斗了,其实值得他亲自下的墓也不多,可是能让他准备了足足有三年之久,那这个墓一定是非同一般,搞不好就是皇陵。
比起这个更令我奇怪的就是他为什么会叫上我们两个,我原以为他想拉我们俩入伙,随便找一个小墓带我们去练练手,但是没想竟然会是这样的一座大墓,盗墓这种买卖,回报越高一般风险越高,这样的墓进去了一定是九死一生。
老赵看了我一眼,以为我不相信,从包里抽出了一个厚厚的档案袋,递给了我。
我打开看了看,里面有一些打印下来的文献,不过更多的是那些古籍的拓片,还有青铜器与一些壁画的照片,上面的铭文被老赵用笔标注的密密麻麻,还有一些就是比较专业的卫星照片,被老赵圈圈画画,有些惨不忍睹,上面还会有一些十分精密的标尺。
我一看到这些头都大了,哪里能看得懂?小张伸手抢了过去,随手翻了翻,又还给了老赵。
“就咱们三个吗?”我问道,“你为什么不带上你的手下,只带我们两个小白过去?”这时候我的心里已经萌生了退意,我虽然喜欢探险,但是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老赵皱了皱眉头,摆摆手对我说道:“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到了下面只要一切按照我的指令行事,保证你们有惊无险。”
老赵一再打包票,我心中的顾虑才慢慢放了下来,只是总觉得这家伙今天的神色有些怪异,像是在竭力隐藏着什么,但是对于地下世界的向往占领了我的头脑,让我没有细想。
“对了,咱们要盗的那个墓在什么地方?是谁的墓?”小张掂量着背包,问道。
“你们听没听说过周赧王?”老赵突然发问。
我一听,心中一惊,便是一阵狂喜,没想到我们这次要去倒得,是一个战国的斗。
俗话说“战国墓里出神器”,唐宋元明清所制作的东西再精美奇特,也不过只能称得上是精品,但是战国墓里出土的东西,却可以称作神器,那个时代的工艺已经大大超出了当时的生产水平,甚至连我们现代的技术,也无法制作那样的器物。
“周赧王,就是周朝的最后一个皇帝?”
“没错,就是被嬴政那个狗贼害死的周朝的最后一个皇帝!”我不明白老赵为什么会对秦始皇有如此之深的恨意,而且,虽然贾谊在《过秦论》中写道秦始皇“吞二周而亡诸侯”,但那只是一种十分笼统的说法,只是为了突出始皇帝的丰功伟绩,其实东周是秦庄襄王所灭,跟秦始皇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你知道他的墓地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我们摇了摇头。
老赵把其中一包装备背在了自己肩上,“就在我们汝州的蟒川镇。”
第四章 轮回门开,六道甲子
说起“天子“,人们想到的往往是黄袍加身,万众拥戴,四方叩拜,真是威风凛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然而却有一位天子,不但抖不起威风,镇不了四方,还被人逼得四处躲债,真给后世的皇帝丢尽了面子。这位落魄得一塌糊涂的天子,就是周朝的最后一位皇帝,大名鼎鼎的周赧王。
周赧王,姓姬名延,东周末代天子,“赧”是“赧然惭愧”之意,是其谥号。
周赧王时王权已经微弱,徒有空名,根本不能号令诸侯。国土只有都城洛阳周围地区,被韩国和赵国一分为二,设西周和东周两国治理。赧王依靠西周公生活。
公元前256年,郝王发动东方各国合纵抗秦运动失败,带着西周公和大臣及36座城的地图到秦将营中投降。
赧王跪地谢罪,秦王看他可怜,便把洛阳东南的梁城封给他,供其养老,降级为周公,称为东周君。
赧王年龄太大,加上心中郁闷,从秦国回到梁城像害了场大病,自知寿命不长,开始安排后事。派人选择墓地时,几经周折,最后选定梁城东南50多里今蟒川镇寺上村的大山深处。
虽然人们都知道他的陵墓就在蟒川的蟒山之上,但无奈蟒山实在是太大,总不能将蟒山挨个找遍,国家的考古队也曾找到过一些民间的风水大师在这里看风水,但是都没有定论,可是却老赵看出了一些端倪。
我们把装备放在了后座上,小张坐在装备旁边,老赵坐副驾驶,我开着车,按照老赵的指点赶往了蟒川。
我们到蟒川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本来打算按着老赵踩好的点儿直接到那个地方的,可是这两天一连下了好几场雨,很多地方发生了山体滑坡,道路被掩埋,根本就走不通。
眼看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我们三人一合计,当即决定先回到蟒川的镇中心找个旅馆先住下,到明天再作打算。
这一来夜路不好走,我的驾驶技术还不到家,大半夜在这崎岖的山路之上乱转,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二来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我们三人都已是又困又饿,既然一时找不到进山的路,也很难遇见过往的人和车辆,不如赶明儿找一个当地的人问一下。
就这么的,我们又驱车返回了蟒川的镇中心,寻着一家比较干净的小客店,这客店一楼是饭馆,二楼是客房,我们开了一间房,把装备往房间里一放,小张吵吵着肚子饿,于是我们下了一楼,点了一桌子菜,几瓶子酒,捡了张干净的桌子落了座,一边吃着,一边跟那服务员妹子闲聊,看看能不能从她嘴里问出点有关的情报。
这妹子叫什么我给忘了,梳着两个麻花辫,长得还挺水灵,说话脆生生的,挺热情。
她从小住在这一块儿,小时候跟着自己的哥哥在山上打鸟、逮兔子、采蘑菇、猎野猪,进山的每一条路线她都清楚,可以说是蟒川的“活地图”,这客店就是她们家开的。
老赵一听立刻两眼放光,笑着说道:“大妹子,跟你打听个事儿呗。”说着摊开了地图,指了指我们的目的地,“这地方怎么走?”
“这地方可是会吃人的,你们去那里做什么,”那妹子先是一愣,接着“噗嗤”一笑,“你们三个不是来旅游,是来盗墓的吧。”
“哪儿能啊,”我讪讪笑了笑,“怎么那地方还有墓?”
“你们也别不承认,”那妹子说道,“自从那件事儿传开之后,每年来这里踩点儿的倒斗的,怎么说都有十个八个,都是来找那什么周赧王墓的,我可奉劝你们一句,那地方有古怪,进去的人没一个出来的。”
老赵沉默不语,我挠挠头,不知道怎么接腔。
“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就不瞒着了,你可千万要给我们保密啊,”小张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们可不是什么盗墓贼,是上面儿秘密派来的考古队,这位赵老师,你别看他年轻,实际上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风水大师,考古系的教授,那小胖子是他的学生,来,小李,你把你学生证拿出来给妹子看一下。”
我憋着笑,从兜里掏出了考古系的学生证,大妹子接过来一看,也压低了声音,“没想到你们还真是考古的啊。”
“瞧你说的,那还有假?”小张说起慌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对了大妹子,你刚才说的那件事儿是什么,给我们说道说道,你要是能提供什么有利的情报,等我们回去,上报给国家,说不定还能给你发个奖章什么的。”
张三峰说着,嘴角勾起了一抹迷人的弧度,露出了他百分之百无视防御的勾魂之笑,那妹子看得眼都快流出来了,低下头,红着脸,压低声音给我们讲了起来,没想到她的第一句话,就让我们着实吃了一惊,“传说这周王墓里边埋着的那个周什么王,到现在还活着。”
我一听,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再看小张,他听了这句话也是一惊,被刚吃下嘴的一块鸡肉噎住,捶了半天胸口才终于咽了下去,噎出了两眼的泪花。
“到现在还活着?那可是两千多年,难道那个周什么王是妖精不成?!”
“老一辈人传说,这还真是一座妖精的墓,你们别着急,听我慢慢说,”妹子见一句话把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儿呛成了这样,抿着嘴笑了两声,开始讲起了蟒山的往事。
这件事发生在八十年前,知道的人挺多,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那时候,在蟒山的深处还有着一个小村庄,但是叫什么名字,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那时候是民国初年,时局动荡,军阀割据,混战不断,那村庄位于深山老林,与世隔绝,土地肥沃,也有着许多山泉野果,山珍野味,就像是桃花源一般,乐得个与世无争,逍遥自在。
八十年前的一个傍晚,有一天一家人在乱葬岗办完了白事正准备回家,忽然瞟见路边孤坟上孤坟上面趴着一个人,这人二十岁上下,身着道袍,背后还背着一把七星宝剑,长得眉清目秀的。
山里人比较淳朴,几个人一合计,就把他抬回了家,赶到到家的时候,这道士的气息已经是十分微弱了,可以说是有进气儿没出气儿,身上还一个劲儿的发热,这家人赶紧请来了郎中,又是针灸又是灌汤药忙活了半天,这道士才悠悠转醒。
但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这道士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赶快离开,这个村子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人家好心救了你,你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换成谁都不行,脾气再好都得恼,不过这家人看他举止异常,说话的时候神情异常恐怖,嘴里不停重复着这句话,都以为他是个疯子,也就没有当一回事儿,见这道士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于是就让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这道士被赶出来之后,一直在村子里边转悠,村民看他不像是本地人,问他啥他也不说,只是逢人就说这句话,让人家赶快逃命。
人们都不知道从哪里来了这么一个疯子,刚开始还感觉挺好玩,但是时间久了都觉得烦了,免不了就是几顿胖揍。
这道士挨了打也不还手,只是一个劲儿地扯着人家让人家快逃命,到后来他们也觉得没啥意思了,就不再搭理他了,见了他就绕道走过去。
这道士见没人相信他,整个人就浑浑噩噩的,过了两天之后蓬头乱发,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看起来十分吓人,扯着嗓子一个劲儿的哭喊,声音那叫一个绝望,听了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到最后嗓子哑了是在喊不出声了,就冲过去拍人家的门,大半夜的也不停歇。
谁都没有想到,那看似荒唐的一句话,却在三天之后应了验。
三天之后,村子里来了一伙被打散了的军阀。
这伙人可不简单,据说领头的那个,是当年东陵大盗孙殿英(盗乾隆墓和慈禧墓的那个哥们儿)的部下,而他身边的那个副官,更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精通风水之术,这人姓翁,在江湖上被称为“翁师爷”。
这翁师爷在村子里边朝山上打眼一看,就点头连连叫好,还拿出罗盘四处走动,嘴里边还念念有词。
这伙人来这里的目的可也不简单,一是为了在这深山中躲避仇家的追杀,二是翁师爷早就看出这山里边藏着龙脉,料定必有大墓,想要从里边盗出一些宝藏充当军饷,招兵买马东山再起。
那道士看到了这伙人之后,突然就发了狂,上前对着他们又撕又咬,就像疯狗一般,嘴里边还不停地说着,大意就是这些个人就是祸患的根源,结果被那领头的军阀一枪就给崩了。
这道士也真是可怜,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一心想要救这一村的人,到头来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不过这也许是天意,这道士泄露了天机,命该如此,要不然怎么说天机不可泄露呢?
这军阀杀完这个道士之后,就让村子里几个青年男子带他们进山,村里人见这人是一位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进了山。
也不知道那伙人在墓里边挖出了什么,接下来怪事就发生了,在一夜之间,全村的人都离奇地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只留下了一个十**的壮小伙,从山里面跑到了山外一个村庄,上气不接下气地把整件事说完,之后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村里的人赶快召集了人手,留下一两个人照看这个小伙子,剩下的十几个人火速赶往了这个村子,赶等到了这个村子一瞧,挺平静的,也不像是发生过什么事儿,都以为是那个小伙子搞的什么恶作剧。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们马上发现了不对劲儿,当时已经是天亮了,那时候山村里面的人比较勤劳,按理说应该早早地吃过饭上山砍柴去了,可现在村里边一个人影都看不着,连一道炊烟都没有。
这么一想,大家都觉得有些诡异,就敲了敲一户人家的门,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开门,又敲了几家都是一样,这时候他们才知道确实是出了事儿,合力撞开了门后进去一瞧,当时就傻了眼儿。
这房门从里边反锁着,甚至连被窝都是热乎的,可就是看不到一个人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时候的人都比较迷信,一遇到这种情况就以为是鬼神作祟,赶忙逃回了自己的村子,想向那个唯一的幸存者问个究竟,不料那个人也出了事,这人打一开始就昏迷不醒,嘴里边不停说着胡话,其中有一句就是‘他还活着’。
更人的是,那分明就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后来村子里面的老人说,那个女人是被周王害死用来陪葬的妃子,一缕怨魂不散,化为恶鬼,附着在了这个小伙子的身上,当进山寻人的那伙人回到村子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吊死在了山口处一棵大槐树上。
这件事传出去之后,人们纷纷传说,当年那个周什么王动用很多奴隶挖山建墓,最后为了防止秘密被泄露出去,将那些人全部封死在了墓中。
这些人怨气郁积,死后全部化为了恶鬼,被那帮盗墓贼无意中释放,从墓里边出来索命,而那个山村里边的人就是被恶鬼索了命,全部下了地狱。
自那以后,那个村子被人们称为‘绝户村’,绝户村的传说,就一传十十传百一直流传到了今儿个。
那时候可是民国初年,军阀混战,百姓流离失所,动辄就是死成千上万的人,那年头人命不值钱,死一个人有时候还不如死一条狗,再加上那个村与世隔绝,一个小小的山村没了算不上什么大事,连报纸都没上,县里边也只是来了几个人草草将这件事记录下来就算完。
从那以后,那地方就成了无人区,不断有盗墓贼抵不住利益的诱惑,但是进去的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
转眼之间到了建国之后,一些个管文物的人在翻县志的时候注意到了这件事,通过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后发现还这地方还真有一个周朝的大墓,里边葬的是周朝最后一个天子,所以后来那地方也被称为周天子坟。
这些人将事情上报给了国家,国家立刻组织了一支考古队,用骡子拉着那些个先进的设备,在几个樵夫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蟒川,这回还真让他们挖到了一些东西。
他们挖出来的,是大量的骨头,全是人骨,足有万具之多,据带路的那些樵夫回忆,漫山遍野都是白森森的骸骨,还不断有骨头被运出来,垒起来的白骨将一个小山坳都快要给填满了。
让专家们感到困惑的是,这些骨头全都身披铠甲,身上的铠甲朽烂殆尽,但那些专家还是一眼就辨认了出来,清一色的全都是秦兵,更加诡异的是,整个发掘的过程根本就没出现头骨,也就是说,这些秦兵全都没有了脑袋。
当时那些专家全都纳了闷,一时间众说纷纭,有的人猜测说这地方是一片古战场,可能是秦兵在这里中了什么埋伏,导致全军覆没。
还有些个会风水的人说其实这个地方是一个积尸地,这些秦兵都是被活活害死的,目的是利用怨气布一个什么风水局。
那些村里边的老人甚至传言说这周王墓里边埋着的其实是一个妖精,这些骷髅全都是它用妖法在阴间招来的阴兵,用来守护陵墓的安宁,这些考古队的人要是继续挖下去,一定会倒血霉的。
不过在当时最让那些专家普遍接受的说法,秦始皇觊觎周王墓里的财宝,派出一支军队来这里挖掘,却不慎中了墓里边的机关,全都死在了这里。
考古队员动用了大批的山民,花了俩月的时间才将这些骸骨给清理干净,继续向下发掘,接下来的过程比较顺利,没有遇到什么机关,到最后真让他们挖到了宝贝,明晃晃的金银财宝,钻石珠玉,一驴车一驴车往外拉,那珠光宝气,把人的眼睛都跟闪瞎了。
但是这些专家分析说这其实只是一个陪葬陵,真正的陵寝还在更深的山里,那里边埋的才是神仙的宝贝,外面这些小陪葬陵里面出土的东西跟它比起来简直就是粪土。
于是,考古队马上开始了第二次活动,不过这次进山,可就没有那么好运喽。
这天凌晨,村里的一个老樵夫进山砍柴,路过山口儿那棵大槐树的时候,就觉得这槐树的树枝上密密麻麻的吊着什么东西。
这老头儿老眼昏花,再加上当时天刚蒙蒙亮,光线不好,所以他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于是就握紧斧头壮着胆上前去看个究竟,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一把丢掉斧头,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接尿了出来。
这槐树的枝杈上密密麻麻挂着的全都是死人,考古队一百多号专家学者,再加上几个进山的向导,没有一个能够幸免。
这些人都是给活活勒断气的,面色青紫,两眼暴突,舌头伸得老长,更加诡异的是这些人的脸上全都挂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在嘲讽,又好像在诅咒些什么。
那老头给吓掉了魂儿,在地上坐了半天才爬了起来,斧子都不要了,跌跌撞撞跑回了村,扯着嗓子大吼了起来,这才惊动了一干村民,众人集结起来拿着火把前去查探。
而那个老头兴许是精神受了太严重的刺激,从那以后便一直卧床不起,没过俩月就一命呜呼了,奇怪的是这老头临死前眼睛瞪得贼大,双手不停在空中拨弄,像是在驱赶些什么。
村子里边的人到那棵槐树一看,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最后还是上边儿来了人,才将这些人都给弄了下来一一火化,这么多专家学者在一夜间都吊死在了这里,那还了得?
上边儿派来军队进山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的搜索,但是到后来也没有查出个什么来,这件事情引发了一场不小的轰动,最后还是被政府给强压了下来,封锁了消息,也对那一片山林进行了封锁。
政府查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查出什么原因,也害怕时间长了会发生什么变故,就把这些人的尸体取下来匆匆火化了,那两个超级大国都觉得我们这么做是为了掩盖什么,非要向我们要个说法。
咱们国家当然不买这个账了,那时候正值美苏冷战,再加上我国崛起的势头正旺,国际形势又是十分的微妙,这件事到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可这件事儿还没有完,怪事还在后头。
那棵槐树上面挂了那么多死人,村里面的人都把它视为不祥之物,开会商量了一下,就把它给砍了,要说也奇怪,这棵树被砍倒之后,断口处竟然渗出了大量的污血。
这污血浊臭逼人,砍树的人当场就被熏翻了一半,村里的人见状更加惊骇,一把火就把那棵树给点了,冒出来的黑烟在村子上头盘旋,竟然三两天都没有散去。
接下来,砍树的那些人一个接一个离奇的死了,一个都没有活下来,这时候村里人才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急忙请来几个和尚道士做法。
待到七天之后,村子上空那团黑气散去,这件事才算是了结,他们还想把槐树的树根给挖出来,但是越往下挖,发生的事情就越恐怖,人们只好作罢。
从那以后,经常会有人看到一些衣着奇怪的人半夜坐在那个树桩上,人们都说那是当年横死的考古队员的鬼魂,在这里寻找替死鬼,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一个人到那片地方转悠了。
过了一段时间,村子里总算是恢复了宁静,没再发生什么比较特别的事,由于损失惨重,国家也没有再派人进去搜索,只是派部队封锁了那片区域,后来连兵都给撤了,那地方从此以后成为了一片绝对的禁区,再也没有人踏足。
又这么几十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些人都死得差不多了,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也没剩下了几个,这件事就作为一个传说在我们这片地方流传,经过这么多人的加工,已经真假莫辨。
“然后呢?”我跟小张听得入了迷,追问道。
“没啦,”那妹子吐了吐舌头,“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刚才跟你们讲的那个传说也有关系,这件事是我爷爷临死前跟我们讲的,别人是不知道的,不知道我该讲不该讲。”
我们三个一听还有后话,马上静了下来,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妹子接下来讲的那个故事,发生在六十年前,也就是“绝户村”那件事发生的二十年后,考古队失事的七年之后,她的爷爷为救重病的母亲,跟着一位瞎眼的算命先生一路跋山涉水,进入了大胡子军阀殒命的那间墓室,取出他身上的一本笔记。
在这个故事里,那位自称“夜鸦”的算命先生双目失明却如同全身长了眼睛,单手就能抡起棺盖砸碎僵尸,双手一拧就把一个女鬼扭成了麻花,凭借藏在拐杖中的一柄细剑干掉了十来个全副武装的伏兵,简直如同天神下凡。
临别之前,那算命先生给她爷爷讲了一个有关时间、维度与迷宫的秘密,之后,便失去了所有的音信,就如同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只是……”听完这个故事,小张皱了皱眉头,“你刚才说过,你爷爷他们去的那个地方应该只是个陪陵,你说那算命的那么厉害,为什么不顺手把那主陵墓给盗了,这陪陵之中就有如此信息,那主陵墓中指不定还会有什么惊天秘密呢。”
小张这句话问的好,看似只是好奇,其实另有玄机。
若是那主陵墓也被算命的走了一遭,那我们只能赶去捡漏了,但若是连那算命的都不敢去,那我们趁早散伙,洗洗睡回去上学吧。
“你们还真甭说,这问题我爷爷还真问过,你们知道那算命的是怎么回答的?”妹子的回答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他告诉我爷爷,他跟这主墓室没有机缘,这是因果,解释不清楚的。然后,他随口念了一首诗。”
“是什么?”老赵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我们给吓了一跳。
“这……我爷爷也只是记住了其中几句,我更是什么都记不清了,只是对其中的最后一句印象特别深,”妹子摆弄着辫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着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轮回门开,六道甲子!”
“我x!”我跟小张齐声爆出了粗口,三年前那个雨夜的回忆开始在脑子里发酵,那时候,同样有一位瞎眼的算命先生,说过同样的话。
不知道妹子口中的算命的,跟我们那天在雨中碰见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如果是的话,那可就有点太不可思议了,因为我们看到的他,非常年轻。
六十年了,竟然没有变老。
站在瓢泼的大雨中,衣服和头发竟然是干的。
随口的一句话,便助我逃过了一劫,而那个晨跑男,却是替我而死,人头落地。
最不可思议的,当属那句话。
轮回门开,六道甲子!
第五章 赵爷
“要我说,这只不过是一个传说,就算是我爷爷临终前跟我说的那些东西,也有不少的虚构成分,当个故事听听就得了,没必要如此计较,”妹子见我们俩惊成这样,十分诧异,“不过要说那地方,实在是邪乎的很,你们三个这么年轻,要真是出了什么意外,可不就……”
“俗话说得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小张说着道,“我们三个可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徒,要是真被那伙子万恶的盗墓贼占了先机,把文物盗了出去,卖给了洋人,我们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他这一番话,披肝沥胆,高风亮节,端的是大义凛然,我都差点儿被感动了,但是仔细一想我们就是一伙盗墓贼,就觉得好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老赵脸色稍稍变了一下,压低声音对我们说道:“说话小心点,我们被人盯上了。”说着还用眼睛往邻桌瞟了瞟,示意我们盯着我们的人就在那里。
我假装喝酒,小心翼翼地往邻桌瞟了一眼,只见那张桌子旁围坐着四个人,我只是粗略地一瞥,只能判断那四个人中对着我们坐着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他的旁边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体型比正常人能大出一倍。
老头对面是一个穿着棕色风衣戴着墨镜的瘦男人,他的旁边有一个身穿蓝色大衣的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岁上下,脸上还有一条刀疤。
老赵见惯了这种场面,比较淡定的喝着酒,我们三个不行,总是有意无意的想往邻桌上瞟,也许是被他们发现了,那个老头突然起身,端着酒凑到了我们旁边,和蔼可亲的一笑,低声问道:“几位是倒腾土货的吧?”
这老头身着唐装,头发已经花白,怎么说也得有六七十岁,身上没有多少肉,但是精神健硕,一张脸也是红光满面,声音虽然压低,但还是如同洪钟一般绵厚悠长,一听就是练家子,但是普通话非常不标准,带着一股子非常浓重的口音,应该是山西那一片的人,脸上的表情虽说看起来十分和蔼,像极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但我知道家伙绝非善类,搞不好还是一个硬茬。
“什么土货?”我们四个之中只有那妹子不明就里,“人家可是……”
她说着说着就突然停住了,我侧脸看了看,那几个人已经把刀给掏出来了。
我心道一声“不好”,刚想起身,就觉得一个尖利的东西抵在了腰上,显然又是一把匕首,我扭头想要看到底是谁,就感觉后脑勺被重重地扇了一下,“别乱动!”这一句倒是非常标准的普通话,而且听声音应该是那个刀疤脸的年轻人。
他下手非常重,我被这一下扇得眼前一黑,直冒金星子,火气“腾”一下就上来了,x的,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么打我。但是现在我的命正在人家手里攥着,也不能发作,只得将这口火气硬生生咽了回去。
“阿成,下手莫要那么重,把人家娃娃打坏了怎么办?”那老头又是一笑,对我说道,“这位后生,多有得罪了,我们有一些事情想问问你们,只要你们说了实话,我们不会与你们为难。”
我在心中暗骂,你这死老头甭在这里给我充好人,真他x的当那啥还想立牌坊。
“周叔,您跟这帮小孩儿客气什么,要我说一人给他们来两刀子,不愁他们不说实话,”那大汉倒是地地道道的河南人,他说着一巴掌拍在了张三峰的头上,“说,那地方到底在哪儿?”
张三峰咬着牙,攥着拳头就准备站起来拼命。
这帮外地人一上来就对我们不怀好意,看来是蓄谋已久,如果我猜测得没错的话,这肯定跟我们要去的那个周赧王墓有关,他们所问的“那地方”应该就是周赧王墓了。
这帮人应该不是警察,那极有可能又是一伙盗墓贼,那么我们这次可以说是凶多吉少了,看样子这帮人都是些亡命之徒,那么我们这次可以说是凶多吉少了,很可能会被直接灭了口,只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又是在什么时候盯上我们的?
老赵依旧淡然的喝着酒,好像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他咂了一小口,笑着问道:“你们几个可知道我是谁?”
老赵啊老赵,你这次可装得有点太大了吧,你这小子虽然精通风水,在道上也算是有一些名气,但不代表什么人都得知道你啊,你这句话说的,我都有点想揍你,你就不怕这些人听不惯一刀就把你给宰了?
“我他x管你是谁,”老赵背后的那个穿棕色风衣的中年男人晃了晃手中的匕首,恶狠狠地说道,“你要是敢再嗦一句,爷爷我……”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已经飞到了五米开外,趴在地上呕血不止,老赵的出手速度太快了,我都没有看清楚。
我和小张身后的两人刚想动手,就被老赵一手一个抓住手腕卸掉了匕首,老赵用手轻轻一拧,两人的手臂就如同麻花一般断掉,他们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老赵抡了起来,狠狠砸在桌子上,将桌子砸成了两半,躺在地上直打滚。
那姓周的老头一声轻喝,左手突然弯曲成爪,向着老赵的后心掏了过来,我看他手上青筋暴突,这一招迅捷、凌厉而又十分精准,没有个十来年是根本练不出来的。
我和小张抄起了板凳就准备上,却见那老赵不躲也不闪,转过身来右手端着酒杯,左手伸出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点向了老头的掌心,那老头突然收住爪势,右手陡然出掌,拍向了老赵的小腹,老赵将酒杯抛了起来,迎着那老头的掌一掌打了出去,左手轻轻接住了抛在空中的酒杯。
这一次交手虽然只有几秒钟,却已是高下立断。两掌相交发出一声闷响,那老头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一把椅子上,右手的胳膊上鼓起了一个大大的筋包,而老赵却还是稳稳地立在那里,甚至连杯中的酒都一滴没洒。
“咳咳咳……我老周行走江湖几十年,没想到竟然栽在了一个后生小子的手里,”那老头推宫过血,将胳膊上那个筋包给舒展开来,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一双腿却因为痛苦而不停颤抖,他冲老赵一抱拳,“敢问这位后生尊姓大名。”
老赵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喝着酒继续摆谱,“你可知道在河南这个地界儿,最不能惹的人是谁?”在河南最不能惹的人?我一听这话,心里边立刻浮现出了“省长、书记”这些个头衔,却不料那姓周的瞪大了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老赵,半天才颤声问道:“赵爷?!您是赵爷?!”
他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得有些尖细,听起来十分古怪,甚至有些搞笑。
我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光是报个名儿就能把人家老江湖给吓成这个样子,这得有多大能耐啊,以前我只是知道这家伙精通风水堪舆之术,还经营着一个不小的盗墓体系,觉得他很不简单,但现在看来我只是看到了他的冰山一角,照这样儿,大有一统黑白两道的架势啊,这家伙隐藏的实在是太深了。
“我去你爷爷的!”那大汉估计这辈子都没吃过这种亏,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睛都红了,提起醋钵大的拳头一拳打向老赵面门。
“你他娘的快给我回来!”那姓周的老头气得直骂娘,但是这大汉已经打红了眼,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更何况这一拳已经打出去了,又怎能再收回来?
这一拳带着一股子劲风,“呼”一声向老赵的面门打去,只见老赵冷冷一笑,微微一侧身,伸出手“啪”一声扣住了大汉的腕子,就势往前一送,那大汉整个人都飞了出去,老赵还不罢休,拔足两步就来在了近前,对准大汉的后腰“碰”一拳就砸了下去。
那大汉的腰直接往后翻折了过去,狠狠砸在了地上,激起了一地的尘土,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直接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看这情形多半是废了,下半辈子估计就只能在轮椅之上度过了。
“这……”那周老头儿面露怒色,不过形势比人强,他也不得不低头,只见他站了起来,冲老赵一拱手,“先前不知道是赵爷您,多有冒犯,不过正所谓不知者不罪,还望赵爷海涵。”
老赵一摆手,“我知道你们也是受人指使,身不由己,也罢,这次我就饶你们一回,至于是谁派你们来的,我可是一清二楚,回去告诉你们家白爷,这事儿他要是再敢瞎搀和,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周老头儿再次拱手,道了一声谢,让手下的人将那个大汉抬了起来,转身正准备离开。
“且慢!”老赵突然站了起来。
那老头突然脚步一僵,转过身来满脸堆笑,“赵爷还有何吩咐。”
“我先给你们提个醒,下次再发生这种事儿,可不只是废一个人这么简单了。”老赵十分装x地冷哼了一声,冷冷道。
那老头连声称是,接着一转身,迈腿正准备走,又听身背后老赵大喝一声“且慢”,那老头一下就愣住了,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扭过头笑得比小崔都难看,“又怎么了?”
“把账结了。”
老头儿点头认栽,从包里掏出一大沓钱,塞在了还在愣神的妹子怀里,“小女娃,你看这钱,够不够包赔你们的损失。”
“够了,够了,这太多了……”妹子手足无措。
“你就拿着吧,”老赵冲妹子点了点头,又对周老头一摆手,“走吧。”
老头如释重负,带着那帮手下灰溜溜离开了。
“时候也不早了,大家都休息吧,惊动了各位,赵某给您赔不是了。”老赵冲着楼上客房里下来看热闹的人一拱手,那些人刚见识老赵的厉害,一边说着没事,一边回了房间。
“咱仨也去睡吧,”小张顺手摸了两瓶二锅头揣怀里,一手一边搭在我和老赵的肩膀上,拥着我们上了楼,就听下面的妹子喊了一声,我们一回头,那妹子冲小张羞赧一笑,“帅哥,留个电话呗。”
我手扶额头,心说坏了,又一个无知少女进了张三峰的圈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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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个折腾了这么大半天,早就累得不行,把包随便往门口一丢,连衣服都没有脱,把鞋子一甩就挤在了床上,我拿出手机定了个闹钟,倒头便呼呼大睡。
我睡的正香,迷迷糊糊就感觉有人推了我两把,我十分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就听见老赵轻声道,“该出发了。”
我从床上爬了起来,拿起手机看了看,现在才凌晨一点。
“不是,老赵,现在才凌晨一点我们就要走,真的有这么急吗?”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熟睡中被人喊醒是一种十分不爽的事情,“等到明天早上再出发不行吗?夜路可不好走啊,再说我还喝了不少酒,万一一个不小心犯了迷糊,掉进了山沟里,那可如何是好?”
“不能再等下去了,夜长梦多,迟则生变,我们现在出发!”老赵说着正准备走,却见我们都没有任何动作。
“老赵,我看还是算了吧,”我第一个打了退堂鼓,“这山里已经这么凶险了,现在又有了这么一伙人的干预,难保不会有什么隐藏在暗中的力量窥伺,我们就仨个人,纵使再厉害,双拳难敌四手不是。”
“我们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现在你劝我放弃?”老赵又好气又好笑。
“咱就当是来这儿旅游了,不行吗?”
“那我花大价钱买的这一车装备怎么办?”
“这……”
“装备有没有坏,你下回还能用。”小张替我解围。
“你们这两个家伙,”老赵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这话要是搁在那妹子说那番话之前说,那我还有可能让你们回去,不过现在不行了,这个墓,赵爷我志在必得。”
“哪番话?”我和小张异口同声问道。
“你们记不记得,夜鸦临走之前念的那首诗?”
“这你也能相信?”
“这东西他编不出来,而且,上面派军队追捕夜鸦的这件事县志上有明确记载,就发生在六十年前。”老赵说着从包里取出了一本拓印版的《临汝县志》(汝州以前叫临汝),给我们指了指圈出来的那一大段话。
“轮回门开,六道甲子,你们知道甲子是什么吗?”老赵自问自答,“那是一种纪年方式,可是你们知道,一个甲子是多长时间吗?”
我和小张对看了一眼,均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惊异。
这一个甲子,刚好就是……六十年!
第六章 阴兵借道
“现在你们要真是想走,我也不拦你们,当然,你们现在要是不走,以后千万不要耍你们那些小孩子脾气,哭哭啼啼闹着要回去,我最烦的就是半途而废,”老赵重新坐了回来,不温不火道,“还有,虽然俗话说‘倒斗不怕死,怕死不倒斗’,但我估摸着这世界上真正不怕死的人也没有几个,你们心里怕我是知道的,不过我可以拍着胸脯给你们打包票,有我在,定可以保你们安然无恙,怎么样,自己考虑下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看着小张,小张也看着我,短暂的沉默之后,我耸了耸肩,冲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意思就是让他说,我听他的。
小张低下头,咬着嘴唇认真思索了起来,不得不说,这家伙的颜值已经高到了一定的境界,近乎爆表,这认真的样子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帅,甚至可以说是妖魅,在朦胧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不真实,我的长相要是有这家伙的十分之一,还愁找不到女朋友?怪不得那些女的整天围着他转,说实话连我都有点把持……额……我呸。
“干,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哪有不干的道理,”小张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不过老赵,看你对这周赧王墓的熟悉程度,里边有什么东西,想必你都摸得一清二楚了吧,那些寻常的陪葬品哪怕是国宝,也根本用不着你花这么大功夫来准备,你得先告诉我们,咱们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那周赧王墓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这么多人前赴后继的赶来送死?”
“还是你小子机灵,不过嘛……”老赵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了一口气道,“倒不是因为我不想告诉你们,这东西实在是太过离奇,我现在说出来你们绝对不会相信,还会觉得我脑子有问题,总之那东西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现在说什么全都没有用,到了那地方你们就全都明白了,咱们在一块儿玩了这么长时间,我你还信不过吗,我总不会害你们吧!”
这句话虽然听起来有点假,但我和小张都知道这是一句绝对的实话。
“那……咱们就出发吧,小李,你看如何?”小张看向了我。
“我没意见,不过……”我微微颔首,“这大半夜的,门肯定锁着,咱们怎么出去啊。”
“小李,赶快去给我找两根细点儿的铁丝,今天我让你见识一下张爷的手艺。”张三峰说着,两手交叉,将关节按得“噼啪”作响。
“你还会撬锁?”我大跌眼镜。
“那是,外国的那个亚什么的不是说过吗,给他一个杠杆,他能撬动整个地球,我跟他一样,你要是给我两根铁丝,我能撬开金库的大门。”小张一边信口胡诌着,一边四处翻找。
老赵没有言语,而是打开了后窗,掏出绳子在窗楞上系了一个活扣,垫步凌腰“蹭”一声就窜到了窗台上,把绳子往手臂上一挽,一翻身就跳了下去,我跟小张赶忙凑到窗户边上一看,老赵已经蹬着墙壁,顺着绳子溜到了下面,这简直就是传说之中的飞檐走壁啊。
眼见老赵在下边朝我们招手,我跟小张依样画葫芦,也顺着绳子溜了下去,我没控制好速度和力道,摩擦生热烧得我手疼,落地的时候还摔了一跤,眼前全是金星星。
窗户下面是人家的小菜园,我们收拾好装备,沿着一条满是泥泞的土路绕到了前面的大路上,此刻正值深夜,街道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就连车辆也是往来稀少,车灯将我们的脸照得有些惨白,夜风从身边呼啸而过,竟然冷得有些刺骨,我掏出二锅头灌了一口,才勉强压制住了这丝从骨子里升起的寒意。
我迷迷糊糊的开着车,在老赵的指引下七拐八拐绕了半天,才终于出了镇子,通过了一个山村,来到了山口。
我喝了不少的酒,本来就有些晕乎乎的发飘,再加上十分困倦,有好几次都差点儿趴在方向盘上,好在这地方偏僻,大半夜的路上也没有什么行人,要不然非得出了车祸不可。
刚一到山口,我就看到山路边上有一个巨大的圆柱状的东西,应该就是妹子所说的那棵千年古槐的树桩,看来她说的东西也不全是瞎编乱造的,应该有一些是真的。
路过那个树桩的时候,我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却不想正是这一瞟,差点把我吓得断了气儿,浑身的酒气都变成了冷汗流了下来,被风一吹,立刻困意全消只见那个树桩上,赫然坐着一个人!
我没敢细看,只是隐隐约约瞥见这个人身上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外衣,背对着我们,一动不动的坐着。
一股不祥的预感忽然从我的心头升起,急忙一踩油门,车子顿了一下,忽然从引擎中发出了一声轰鸣,接着便熄了火,我心中暗骂真是x了狗了,赶紧用哆哆嗦嗦的手拧钥匙打火,愣是没打着。
不是吧,我心说我的点儿怎么这么背呢,这大半夜的阴气最重,槐树又最能招鬼,上面还吊死过不少人,这要真是碰上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可该如何是好!
我看了看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老赵,发现他也一脸严肃地看着那个坐在树桩上的“人”,手已经按在了猎枪的枪柄上,就在这时,那“人”的脑袋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全旋,硬生生地转了过来。
“啊~”我再也忍不住了,嗷一嗓子就叫了出来,还在后座上呼呼大睡的小张立刻被惊醒,用手抹了一把脸,顺着我的视线看了过去,顿时给惊得张大了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哪里是一个人,分明就是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
那骷髅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颤巍巍向我们走来,浑身的关节“咔咔”作响,我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拼命地拧着钥匙,这该死的破面包车就是死活也打不着火。
老赵打开了车门,抄起枪正准备下去给它来上两枪,就听见“呼”的一声风响,一个黑影从车后边儿窜了出来,径直撞在了那个骷髅身上,那骷髅被撞得往后一个趔趄,我定睛一看,窜出来的那一条黑影竟然是一位手持铁拐,白发苍苍的老人。
那老人站定脚步,对准骷髅的脑袋就是一棒,那颗脑袋便如同被卡车撞着的西瓜,瞬间爆裂开来,老头乘胜追击,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将那骷髅打成了一地的碎骨。
老赵把枪往车上一丢,大步走上前去,对着那老人一拱手,“老爷子,没想到您年纪这么大,下手还挺狠的。”
“那是,人不狠,站不稳嘛,”那老头哈哈一笑,声音如洪钟大吕,我心里边“咯噔”一下,果然,那老头接下来的这句话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老汉李占稳。”
我一听当时就愣住了,这李占稳不是早就死了吗?要不然那妹子怎么会说,这是她爷爷临终前给她讲的故事?
“我当是谁,原来是您老爷子,”老赵又是一拱手,“您的事迹令孙女已经跟我们讲过了,真是令人敬佩不已。”
我在心里边为老赵问的这句话喝彩,因为它不仅仅是一句简单的客套话,而是一种试探。
“我老汉一生并未婚配,根本就没有人给我养老送终,又哪里来的孙女?”李占稳语调平稳,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倒是前些天,有一个小丫头跟着一个老人家到过我这儿,打听了一些个几十年前的陈年旧事儿。”
我一听这话瞬间就蒙了,再一看小张,他脸色都变了,心下马上就明白了,我们三个是被那妹子给骗了,没想到看起来挺年轻的一个小丫头,竟然是一个骗术高手,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像这样真中掺假,假中带真,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难分难辨,令人捉摸不透。
只是,她之前跟我们说的那一番话,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她的动机又是什么,应该不会只是吓吓我们,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可就有点无聊了。
“多谢老爷子出手相助,那,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告辞了,改日再前去叨扰,”老赵说着上了车,系好了安全带,拍了拍还在愣神儿的我,“开车!”
“且慢,”李占稳把手中的拐杖往地上一捣,“我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想必你们也知道这山里边儿究竟有什么东西了,我也不拦着你们,只是你们可想好了,这进去容易,想要出来,可就难喽。”
“那可不一定吧。”老赵嘿嘿一笑,掏出了一根烟,递给了老头。
“哦?”李占稳接了过来,小张立马下车,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李占稳抽了一口,“噗”一声吐出了一口烟雾,“老汉斗胆问你们一句,几位深夜进山,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了却一段因果,”老赵说道,“君不闻,轮回门开,六道甲子。”
李占稳一听这话,楞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你可知道,因为这句话,这些年有多少人怀着跟你们一样的目的进入了这片大山,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三个娃娃年龄加起来怕是都没有我老汉大,要是就这么折在里边儿,可真让人觉得怪可惜的。”
“老爷子这么说,多少有些不吉利吧。”
“我就是来给你们提个醒儿,没什么别的意思,好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听不听他也是你们的事,你们要真想走呢,我也不拦着,希望我们还能再见面吧。”那老头将烟蒂往地上一扔,踩了两脚,随即一转身,抹头就走,不带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吧?!”老赵突然大喝了一声,我知道他是在诈那个老头,不过那个老头儿没有吓着,倒是把我和小张给着实吓了一跳。
李占稳头也不回,甩都不甩老赵一下,径直向村子里边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老赵也没有追,往座椅上一靠,翘起了二郎腿,悠闲地哼着小曲儿,拍了拍我示意我继续前行,合着我来的目的就是给他当司机。
“我说老赵,”小张揶揄道,“你不是整天吹嘘着自己是老江湖吗,怎么让一个小姑娘给摆了一道子?看来,那小妞儿跟周老头他们是一伙儿的吧。”
“未必吧,”老赵冷冷一笑,“我不仅看穿了他们的伎俩,还故意让他们偷了一张地图,要不然,谁给咱们指路呢?”他说着指了指导航仪上的那条标记出来的进山路线,看来这家伙在人家身上安了定位仪。
“那你就不怕你那天大的好处,被这帮人捷足先登?”我问道。
“你放心,他们拿到的那张是假的,真的在我身上呢,”老赵笑着从怀里摸出了一张地图,“他们拿到的那张地图,会将他们指引到离主陵墓最近也是最为凶险的那座陪陵,他们如果去了那里,保证会被粽子吃得连渣都不剩,怨只能怨他们自己起了歹心,自作孽,不可活。”
老赵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狠厉,我叹了一口气,跟这些老江湖比起来,我们还是太嫩了。
我没有继续说话,老老实实开起了车。
被刚才那一出一闹,我哪里还有一丁点儿的睡意,那些盘山小道不比刚才的道路,根本就没有人修过,那简直是崎岖无比,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一辆车的宽度,半边轱辘都要悬了空,再昨天还下过一场不小的雨,车子走在泥泞不堪的山路上老是打滑,一不小心跌下了山谷,必定是车毁人亡,我刚学车不久,还算是个新手,所以更不敢有一丝的懈怠,提心吊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车开的跟龟爬差不多,饶是如此,还是被吓了个半死,冷汗连连。
在看老赵和小张,这俩家伙一个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也不知道在想啥开心的事,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另一个躺在后座上用衣服蒙着头睡得跟死猪一样,气得我直想骂娘。
我甩了甩头,不再关注他们,而是把注意力移向了前方,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那一片被车灯照亮的十分有限的区域,脑子里没有任何杂念,却不想我正开着车,老赵忽然大喊了一声“快停车”,我吓得一哆嗦,一脚就踩在了刹车上,“吱”一声锐响,车子硬生生停了下来,巨大的惯性差点儿把我拍在前挡风玻璃上。
我瞬间就火了,老赵这家伙怎么一惊一乍的,还叫不叫人好好开车了,你说我这一哆嗦要不是踩的刹车而是油门,那咱们三个可就全都得去见阎王爷了,还倒个屁斗啊!
“你看后边,”我还没有发飙,就听到老赵在我耳边轻声说了这么四个字,我的心猛然一沉,立刻扭头,就看到车子后边,一团比黑夜更加漆黑的雾气一样的东西,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我们涌了过来。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这东西显然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我只能求助于老赵,我们队伍的主心骨,这位近乎无所不知的人物。
“雾瘴,”这家伙第一次说话这么简洁,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儿,也没有什么解释。
“雾瘴……那是……”我正准备问,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了起来,老赵以前跟我们讲过,这“雾瘴”又叫“鬼气”,传说是从地府里泄露的阴气,颜色形态不一,不时发生在深山老林之中,以云南那一片儿居多,古书上记载的“岭南瘴气”便是其中的一种,只是这种黑色的“雾瘴”,着实不怎么常见。
我正这么想着,那雾瘴已经将我们的车全部吞没,我的视野里一片漆黑,只能看到前面的车灯在雾气的包裹下发出微弱的豆一般的光亮,这雾气越来越黑,越来越浓,就像是一池子化不开的墨汁,我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隐隐约约看到雾气被搅动,形成了湍流,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我的幻觉。
我索性闭上眼睛,放松下来靠在了座椅上,静静感受这时间的流逝,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间静谧得有些可怕,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以及后面小张轻微的鼾声,x的,这小子竟然还没有醒过来。
突然间,先是“噗”的一声轻响,接着就是老赵倒抽凉气的声音,我猛然睁开眼睛,瞬间就看到漆黑的雾气中,亮起了一簇簇幽蓝色的鬼火。
我家在农村,晚上的时候没事儿干,经常跟小伙伴们到野地里边疯着玩儿,鬼火倒是见过不少,只是那些鬼火往往是单独出现,根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漫山遍野的,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跟个火炬似的。
“嘟~”沉闷悠长的号角声突然从我们右侧的山谷中传了上来,那些鬼火像是听到了号令一般,竟然跳动了起来,踩着一个不紧不慢的节奏,自动排成了两排,从山壁到谷底,一路延伸了下去,看不到尽头,蔚为壮观。
接着,山谷下边传来了一阵金属摩擦才能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由远及近,同样很有节奏感,然后,两排身披残破铠甲的骷髅兵,慢慢地从深深的山谷中爬了上来。
这些骷髅兵手执生锈的长戈,迈着僵硬的步调一路往前,在他们的中间,有着一群身穿白绸衣,披头散发的黑毛怪物,这些怪物好像是他们押送的囚犯,两条手臂粗细的黑色铁链缠绕在他们每个人的脚脖子上,连接着一路往下,那金属摩擦的声音就是这铁链发出来的,更令我目瞪口呆的是,就在我以为他们要撞上山壁的时候,这些“人”竟然整个融了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他们的面前并不是坚实的岩石,而是一个门,一个我们看不见的地狱之门。
我下意识地就想大叫,不想刚一张开嘴,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死死捂住,那是老赵的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卡在我的两腮上,令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伸出手在他的腕子上轻轻拍了两下,示意我已经恢复了理智,老赵这才松开了手,低语呢喃道,“这个地方,怎的会有阴兵借道……”
恰巧这时,小张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我转过头去,想给他提个醒,免得他被吓得直接叫了出来,没想到刚转了一半,我就突然从座椅上弹了起来,然后被安全带狠狠勒了回去,我毫不怀疑,如果不实习着安全带的话,我一定会把车给顶一个大窟窿。
因为我看到,离我二十厘米远的车窗上,贴着一张惨白的怪脸!
第七章 引路人
“卧槽!这他x的,这他x的是什么玩意儿!”我正准备尖叫,没想到被小张这家伙抢了先,他这一嗓子嚎下去,我当时就懵住了,就连车前面那些阴兵也受到了惊扰,“咔”一声把头转到了我们的方向,用两个黑窟窿直勾勾地看着我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脑子一片空白,大叫一声脚就放在了油门上,一踩到底,然后我就听到前面的引擎发出了一声轰鸣,我们的车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冲了出去,瞬间飙到了八十迈,紧接着就是“嘭”一声巨响,就连车子都被震得抖了好几下,我定睛一看,几个黑色的人形东西被撞飞了起来,抛入了深深的山谷,许久才发出重物落地的声响。
我立刻就冷静了下来,正准备踩刹车,忽然就感觉脖子后边一紧,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老赵提着领子甩到了后座上,他“蹭”一声跳上了驾驶座,一连好几脚狠狠踩在了油门上,正好这时车轮碾过了一块大石头,车子“腾”一声跳了有一两米高,然后重重落在了地上,我猝不及防,一头撞在前面的车座上,顿时眼冒金星。
车子刚一落地,老赵握着方向盘猛地向左边打了一圈,面包车整个侧了起来,贴在了山壁上,异常刺耳的摩擦声从身侧传来,我扭头一看,贴在窗户上的那个东西瞬间被挤扁,然后在山壁上蹭着走了两百米,变成了一团乌黑的肉泥,在山岩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痕迹,面包车的半边车身也像是在血池子里边泡过一样,车玻璃都被紫黑色的污血给糊住,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充盈了整个空间,令人作呕。
不仅如此,我的面包车整个一面儿的漆都被刮掉,就连车门都凹了进来,心疼得我眼泪都快下来了,怪不得老赵不开自己的车让我开车带他们来,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啊!
老赵继续加速,我扶着车座看了一眼仪表盘,吓得差点儿背过气去,现在我们的车速是九十码,这速度在公路上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在这样的山路上,还是在夜里,那根本就是在找死。
我正准备叫停,就听“咚”的一声,一个巨大的东西从天而降,差点把车给砸翻,就连车顶都陷了下去,紧接着,一双巨大的手从车顶上垂了下来,死死地卡在车窗的窗棱上。
从形状来讲,这是一双人手,但这双手足有正常人的两三倍大,上面还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黑毛,难不成车顶上的这玩意儿是绿巨人?不对,看这颜色应该叫黑巨人。
老赵紧握着方向盘,猛地打了好几个转向,很显然是想要把那个怪物给甩下来,不过怪物没甩下来,我跟小张倒是吃了不少苦头,我们俩就像是不小心掉进大功率洗衣机里的五毛硬币,连同着那一车的装备不停地被抛来抛去,差点儿把肠子都给跌散了,我伸出手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根救命稻草一般的安全带,手忙脚乱地把自己捆在了座椅上,这才稳定下来,把目光投向了那只巨手。
这东西手劲儿还真不小,窗棱都被它抓得变了形,愣是没松手,还摸索着往车窗里边伸,尖利的指甲在玻璃上抓出了好几条深深的印子,发出的声音异常刺耳,我毫不怀疑,要是没有这层玻璃挡着,老赵的脑袋早就被它给抓爆了。
“把它手指头给我砍下来!”老赵死死盯着前方,从牙缝里蹦出了这几个字,我转头看了看小张,发现他已经开启了“缩头乌龟”模式,用衣服蒙着头,缩成了一团,看来这脏活累活,到关键的时候还得我干。
“你个怂货!”我骂了一声,伸手在车座下边摸了半天,终于摸出了一把猎刀,我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缓缓摇开了车窗,“唰”一声抽出了猎刀,向着那双手砍了过去,这时老赵突然给来了个急转弯,我一晃,差点一刀砍自己脸上。
“我x,老赵!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拐弯,搞得我刚才差点儿把自己给弄死!”我不满地叫道。
“你这不是扯淡吗?我要是不拐,咱们早就冲到山沟里了!”老赵用关怀傻狍子的语气说道。
我感觉脸颊一阵发烫,再次拿起刀,对准那只手一咬牙狠狠劈了下去。
我原以为我这一刀下去,应该像是切在了一块豆腐上一般,直接把这东西的手指给连根斩断,结果却并不是这样,这五根手指就像是五根坚硬的铁条子,我一刀砍下去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印子。
我又砍又锯,划拉了有十来分钟,才终于搞掉了这玩意儿的四根手指,老赵又是一个急转弯,它立刻在惯性的作用下翻下了车顶,掉在了车子靠近山壁的一侧,我终于看清了它的真面目,这是一个浑身长满了黑毛的黑不溜秋的人形怪物,壮实得跟一头牛一样。
没想到这家伙还挺顽固,就剩一只手了,还死死抠着不放,在撞断了两棵手臂粗细的树之后,终于挂在了第三棵树上。
我长出了一口气,把猎刀送入了刀鞘,散了骨头一般靠在了座椅上喘粗气,刚喘了没两声,就见老赵猛一脚踩下了刹车,车子立刻停了下来,差点往前翻过去。
我x,这什么情况,该不是又出什么事儿了吧!我正这么想着,就见老赵扯下了安全带,打开了车门,“还愣着干什么,下车,路到头儿了。”
我一听他这话,眼泪都下来,一瞬间有了一种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的感觉,感慨一番之后,我马上拉开车门,跟小长连滚带爬的下了车,这刚一下车,一股来自大山的清新友好的气息立刻扑面而来,脚下坚实的触感激动得我想要跑上两圈,谁曾想走了没两步,我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小张和老赵见状急忙上前搀扶,我冲他们一摆手,用手撑着地吐得肠子都转了筋。
吐罢,我打开水壶漱了漱口,对着老赵连连叹气,“啥都别说了,兄弟,回去的时候我宁可走着,也绝对不会再坐你开的车了。”
“你这车已经烂成这样儿了,就扔在这儿吧,等这次咱们赚了大钱,赵爷给你换一辆新的,咱回去的时候可不用坐车,有人接应……”老赵话说了一半,突然住了嘴,支棱起耳朵,眉头就是一皱,我马上就知道这是有了动静。
我凝神一听,果然,一阵“”的声音从道路尽头的密林的一片灌木丛中里传了出来,老赵用枪瞄准了声源,对我和小张打了个眼色,我们俩一点头,掏出折叠产,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用铲子轻轻拨开了灌木茂盛的枝叶。
就在这时,令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颗脑袋突然从灌木丛中探了出来!
“鬼啊~”我跟小张被吓得屁滚尿流,瞬间丧失了全部的战斗力,把铲子往地上一丢,连滚带爬的就要逃跑。
“瞅你们那点儿出息,”老赵冷眼看着我们,恨铁不成钢道,“那是人!”
我跟小张这才停了下来,转过身去定睛一看,果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用好奇(看神经病一般)的目光打量着我们。
这个老头儿穿着一件破旧的汗衫,佝偻着腰,瘦得跟竹竿子似的,手里提溜着一把生锈的破斧子,背后还背着一大捆柴禾,一看就是一个进山打柴的老樵夫。
“你……你是人是鬼?”我哆哆嗦嗦地用手指着那个老头,“大半夜的来这里砍什么柴?”
“什么鬼不鬼的,你们几个城里的娃子,哪里知道我们山里人的苦,这靠山吃饭的,往城里来回几十里路,要是不勤快点,怎么糊口啊,”那老樵夫冷着一张脸,好像我们欠了他几百万,“倒是你们几个,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这荒山野岭里做什么,不知道这地方死过人,不干净吗?”
“不干净你还来这里砍柴?”小张反问道。
“就我这把老骨头,无儿无女的,反正也没几天活头了,真是被什么东西勾去了魂儿,也不觉得可惜,”那老头皮笑肉不笑,“再说我命贱,阎王爷都不肯收我。”
“老人家,是这样的,”老赵一脸和气的笑着,向那个老头递上了一支烟,“我们几个呢,看这深山老林的挺僻静,又听附近的老乡讲过‘绝户村’的故事,心里边儿痒痒,想到那里边探探险,您看您能不能……”
我一听心说老赵这家伙真是精明到家了,先前听他讲过,要想去周赧王墓,那“绝户村”是一个标志性的区域,虽然我们手里边有地图,但是这深山老林里全都是树,连个参照都没有,我们人生地儿不熟的,很容易迷路,这个老头常年在附近砍柴,山里的路自然是非常熟悉,要是能把他拉拢成向导,自然能省去很多功夫。
“你这娃娃年纪不大,倒是挺能说瞎话的,”那老头冷哼了一声,伸手挡开了老赵的烟,向我们伸出了五根手指头,“我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你们不必在我面前装愣,想要进山……”
那老头没有明说,而是把伸出的巴掌晃了晃。
自古穷山恶水,刁民泼妇,这句话说的还真没错,这老头儿看起来一把年纪了,竟然伸手就问我们要钱,山里人的淳朴和助人为乐的优良品质都到哪里去了?
老赵也没有觉得尴尬,缩回手把烟塞进了自己嘴里,点着抽了两口,冲我点了点头,“把钱给他。”
怎么又是我?
我不情愿地掏出了钱包,从里面抽出了一张五十块钱的票子,向老头手里塞去,谁成想老头避开了我的手,冷冷一笑,把五根手指头在空中晃了两晃。
我x,我心中大骂一声,五百?!你这老头儿也太黑了吧,你怎么不去抢呢?
“你们可想好了,现在除了我,再也没有别人能带你们去那儿了,那地方可凶险得紧,五百块钱就能让一个人给你们卖命,这买卖可不亏,你们要是不愿意,我可要走了,还急着到城里去卖柴禾呢,”老头看了看我那一脸肉疼的表情,挑起柴就准备走,“过了这村儿,可就没有这店喽。”
“五百块钱不算多,给他!”老赵花我的钱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一点儿都不心疼。
我哭丧着脸,从钱包里数出五张大票子,塞给了老头,心里疼的直滴血,这可是我赞了好长时间买守望先锋的钱,原本打算买一个数字典藏版,再搞一把还算可以的枪,现在看来,只能买畅玩版了。
“我丑话先说在前头,”我们三个背起装备正准备走,那老头把柴禾往地上一扔,再一次开口,“我可只管把你们送到村子里,到地方之后可就不关我什么事了,你们能不能活着出来,那可跟我没有一点儿关系。”
我一听就恼了,什么叫“能不能活着出来”,老头你知不知道这样说话是会被别人打死的。
“那是自然,”老赵伸手拦住了我,连声称是。
就这样,我们三个人背着大包小包的装备,跟着这个砍柴的老樵夫,一头扎进了杳无人烟的大山之中。
…………………………………………………………
我们跟着这老头沿着山沟一刻不停地走了有五六里路,这山沟由于常年没有人迹,处了树还是树,连条路都没有,我们不得不用铲子快刀斩乱麻一般将纠缠在一起的藤蔓杂草荆棘砍开,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道路,不得不说,这铲子果真是异常锋利,手腕粗的小树,一铲子下去,不怎么费劲儿,就能齐刷刷的斩断。
虽然是初夏,但在这样幽暗的林子里,我还是感觉到了一丝透骨的寒意,此刻正值深夜,红色的月亮在空中徘徊,洒下一连串诡异的月光,草丛中闪着星星点点红色的光亮,如同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直盯得我心里发毛,一阵阵阴惨的风就如同野兽般在林中乱窜,一不小心撞了个满怀,刺骨的恐惧就会随着遍体的寒意丝丝缕缕渗入骨髓……
这一路上,我一直在打量着这个老头,他非常的瘦,浑身上下连骨头带肉加起来满打满算估计也只有七八十斤,根本就不像个人,倒像是从棺材里边倒出来的骷髅。
他一路上很少开口,说话的语调冷冷的,声音也是粗粝沙哑,就像是用刀片在刮一片生锈的铁板,令人听了极度不舒服,那感觉就好像是有人用一块砂纸不断打磨着你的头皮。
也许是由于光线不好,一路上我总感觉这老头儿身上十分阴冷,一张脸也是阴仄仄的,看着这张脸我就想起了我那五百块钱,恨不得冲上去抽他两个嘴巴子。
而且,别看这老头儿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好像一阵儿风就能把他刮倒,实际上身子骨特别硬朗,这五六里山路走下来,我和小张早就喘成狗了,老赵虽然不至于像我们这样,但也是从鼻孔里喷着热气,而那个老头竟然连大气都没有喘上过一声,虽说他不像我们,没有背着二三十斤的装备,但这多少也有点不正常。
“老赵……我,我不行了,咱歇会儿吧。”我实在受不了了,停下来用手扶着膝盖,断断续续地说道,小张也在一旁随声附和。
“你们这俩小子看起来挺壮实的,怎么这么虚,这才走了几步,就喘成这样了?”老赵笑了笑,“也罢,那咱们就停下来歇歇脚,喝口水再继续赶路。”
我们几个停了下来,就这样席地而坐,喝点水,揉一揉发麻的脚腕子,老赵点了根烟,又掏出另一根,递给了那个老头,“老爷子身子骨挺硬朗的呀,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走山路可一点也不含糊,比这两个十**岁的小伙子还强得多。”
“我不抽烟,”老头谢绝了老赵的好意,“现在老了,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这要是搁我年轻的时候,一口气走上几十里山路都不带喘的。”
老赵收回了烟,夹在了耳朵后边,在离我们比较远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掏出手机摆弄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冲我们喊道,“你俩过来,看看这玩意儿怎么弄啊。”说着还给我们打了个眼色。
我和小张马上明白他这是有什么事儿要说,马上起身走了过去,用手指点着手机屏幕,凑过头去假装给老赵讲解。
这时候正好有一阵风从老头那方向刮来过来,带来了一阵刺鼻的恶臭,我和小张一起用袖子遮住了鼻子,也不知道这老头儿多长时间没洗澡了,身上这么大味儿。
“你们都闻到了吧,”老赵轻声说着,表情怪怪的,“这是尸臭。”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在我听来,就如同半空中起了一个霹雳,我和小张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是说……这……这老头他……不是活人,而是……而是一具尸体?!”我被惊得舌头都打了拐,哆哆嗦嗦问道,还顺带着用眼睛瞟了一下老头,这越看越觉得古怪。
他姥姥的,我早就觉得这老东西不像活人,感情真不是啊!
“我就是给你们提个醒,免得待会儿动起手来,你们俩直接吓昏了过去,还得让我分心照顾,”老赵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看了一眼那个老头,轻声问道,“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两次给他递烟他都不接吗,你们知道为什么他走了这么远的路愣是连大气都没有喘上一口吗?”
我和小张摇了摇头,把耳朵凑了过去。
老赵吸了一口烟,悠悠答道,他的回答令我们几乎崩溃。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气儿!
第八章 活尸
“这老头不是人,难道是尸体不成?”小张最先回过神来,惊得合不拢嘴,连珠炮一般问道,“可是这尸体怎么会动,会走路,还会说话?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粽子?不过……你不是说粽子没有智商吗?”
“这个世界上你们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老赵“噗”一声吐出了一个烟圈儿,小声叮嘱道,“这是活尸,也算是粽子的一种,这玩意儿以活物为食,智商可不比人低,我估摸着它看咱们三个年轻力壮不好对付,想把咱们引到深山里边儿去,趁咱们不备突然对咱出手,那咱们也给它来个‘出其不意’,你们两个装得自然一点,把招子(眼睛)放亮点儿,别待会儿动起手来碍了我的事,要是把它给放跑了,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我忽然想起以前在老赵铺子里玩的时候,看到他书架里摆着的那本《葬书》,里面就有对活尸的记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葬书》有云:葬者,藏也,乘生气也。夫阴阳之气,噫而为风,升而为云,降而为雨,行乎地中则为生气。生气行乎地中,发而生乎万物。人受体于父母,本骸得气,遗体受荫。然葬者为气所动,亡而不腐者为僵,僵而起怪者为害。在于齿,声若叩屐为硬尸,声在骨骼为行尸,声在脚底为假尸,声在咽喉,死而不亡者,为活尸。
这段话的意思就是说,所谓生气,就是阴阳气。也就是《周易》说的“太极生两仪”的两仪。这种阴阳气内外的相互斗争到一定程度,就盈而外溢,受到外在的作用而扩散就噫而成风。相互斗争到某种程度就升而为云。在上空的生气遇到了外来的冷生气,就降而为雨。所以风、云、雨都是由生气的变化而成。总的说来,在地中发生发展变化运动的阴阳气,就称为生气。
生气在地中发生、发展、变化,发出地面而生乎万物。反过来说,世界的万物都是生气所生的,当然,人也不能例外,要不然怎么说“人活一口气”,人死也被称作“咽气儿”呢?
但是如果已经下葬的人因为种种原因受到了气机的干扰,死而不腐,变成了僵尸,而这僵尸一旦受到活人阳气的刺激,免不了就要暴起扑
人,其实这僵尸也是分很多等级的,活尸便是其中非常高的一个。
死而不亡者为活尸,这“死而不亡”,让人很难理解。人们普遍认为死和亡是一个意思,实际上这是一种曲解,死多指身体机能的衰竭,而亡指的是精神与灵魂的泯灭,“死而不亡”的意思,就是这个人虽然已经死了,但还跟活人一样,能说能动能思考,也就是俗称的“活死人”。
那有的人就纳闷儿了,既然这样,那不跟长生没什么区别了?其实不然。
按照道家的正统学说,人的身体内都有三魂七魄,也就是人的精神,身死道消,人一旦死了,那么三魂七魄就会随之消散,而这活尸,三魂七魄尚且留有一魂一魄,所以说具备思考的能力,可是人的魂魄一旦不全,就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也就是说,活尸并没有原来的记忆,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而是一种别的“东西”,而且这东西凶猛残暴,为了使这残留的一魂一魄不再消散,活尸必须要以活物为食。
你一定要相信,这玩意儿虽然智商跟人差不多,但是三观跟人是绝对不同的,一旦遇见赶紧跑就对了,千万不要试图跟它讲道理,或是用仁义道德感化它,那是并无任何卵用的。
“咳咳……三位小哥,咱们已经休息这么长时间了,”那老头儿干咳了两声,站起身来,用沙哑的声音问道,“这水也喝了,烟也吸了,时候也不早了,你看咱们是不是该抓紧时间赶路了,毕竟咱们才走出去不远,前面的路还长着呢。”
我一听就是一哆嗦,被老赵不着痕迹地踩了一脚,才稳定了情绪。
“是该上路了,”老赵非常淡定,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般,转身背包的档口,压低声音对我们说了一句,“万事小心。”
我和小张点了点头,尽量压抑着恐惧的情绪,走过去把自己的装备背在了背上,跟着那老头儿继续赶路,这一路上,我们都尽量跟这家伙保持距离,谁知道它会不会忽然给我们来上一口呢?
为了转移注意力,小张掏出了mp3,戴上耳机听起了音乐,我从包里掏出了一袋瓜子,每个人发了一把,边走边嗑,“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我们走了一路。
又走了三四里,老赵忽然喊了一声“动手”,我和小张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懵了,就见他忽然抽出了猎枪,对着那老头的脑袋就是一枪。
老头的背后好像长了眼睛,猛地往旁边一闪,将这一管子铁砂堪堪避开了一大半,饶是如此,猎枪如此近距离之下的威力不容小觑,这一家伙直接把老头打得飞了起来,在空中装了好几圈,才终于落在了地上,血溅了我和小张一脸。
我往后退了两步,看了看那个老头,那景象简直是惨不忍睹,老头一边肩膀连同着小半拉脑袋都被轰成了肉泥,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我的头“嗡”一声就大了,“我们……我们杀……杀人了!”
这种情况下我的脑子转的飞快,现在仔细一想,说这老头儿不是人根本就是老赵的一面之词,也没有任何证明,老赵该不会是利用完了人家,怕他泄露了我们地秘密,给他来了一个“黑吃黑”吧,至于那活尸什么的,根本就是他用来搪塞我们的借口,这老头虽然班不大地道,可也罪不至死呀,怎么说杀就杀?
我想着想着想着,忽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伸手一摸脸,差点儿哭了这老头儿的血怎么是凉的呀!
就在这时,一连串“咔咔嚓嚓”的声音从地上传来,我低头一看,瞬间面如土色,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竟然就在我的面前发生了。
只见那个老头挣扎着用四肢撑着地爬了起来,脖子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扬了起来,用一双充满怨毒的的眼睛死勾勾的盯着我们,嘴角勾起了一抹无比人的惨笑!
第九章 惊变
我只感觉脊背一阵恶寒,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小张更是如同被天雷劈傻的鸭子一般呆呆的站在那里,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眼珠子瞪得都要从眼眶里凸出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老赵这家伙很显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只见他面不改色,把猎枪往背后一插,冷笑着缓缓抽出了挂在腰间的猎刀,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盯住趴在地上的活尸,只要这家伙稍有动作,就给它来上一刀。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对峙着,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气氛冷得几乎要结冰,沉默之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一声凄厉的怪笑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活尸突然从地上弹了起来,率先发动了攻击。
这玩意儿也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的道理,先前它见识过老赵的厉害,又看他拿着刀,知道在他手里讨不到什么便宜,于是乎便捡手无寸铁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我下手。
那活尸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我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一股子腥风扑面而来,我都来不及反应,一张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就已经罩在了我的头顶,这要是被啃上一口,我的脑袋估计就只剩下半截儿了。
我身边的老赵当然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只见他横刀一削,切向了活尸的面门,活尸猛一合嘴,“咔”一声咬在了刀面上,竟然发出了金石交击的声响,这畜生竟然被硬生生地逼停在了半空中,离我只有一个巴掌的距离,污血在惯性的作用下从它那半拉脑袋里飞溅而出,兜头盖脸浇了下来,弄得我满脸都是。
我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心脏狂跳不止。
老赵一只手握着刀柄,另一只手搭在了这只手的腕子上,手臂肩膀腰垮同时用力,抡圆了往旁边的一棵大树上一摔,就听“嘭”一声巨响,那活尸狠狠撞在了树上,“咔咔嚓嚓”一连串骨骼断裂的声响从它的身上传了出来,甚至有几根断掉的肋骨刺破了胸膛露了出来,猎刀从它的齿间滑脱,割破了腮帮子,在空中洒下了一片扇形的血雨。
刺鼻的血腥味让我感觉非常不舒服,我用手撑着地试了两次,愣是没有爬起来,只能偏过头去,一阵干呕。
活尸跟人类最大的区别就是这玩意儿根本就不会感觉到疼,而且而且各项机能强的离谱,正常人如果被打成这样,铁定的必死无疑,而这活尸竟然像是没事儿一样,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对着老赵扑了过去。
正好这时,一朵乌云遮蔽了月亮,整片林子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这时候的黑暗非常要命,也令人感觉十分无奈,我的眼睛失去了作用,只能用鼻子嗅着雨后潮湿的泥土散发的略带腐味的清香和刺鼻的血腥味混在在一起形成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儿,用耳朵听着林子里的各种声音,打斗声,撞击声,心跳声,呼吸声,脚步声,还有那不时发出的利刃刺破皮肉的闷响,混杂在了一起,响作一团。
一束刺目的白光突然从身旁射了出来,打在了一棵粗壮的大树上,在漫反射的作用下将光线投向了四方,在雾中形成了一片相当大的光域,使我们得以看清林子中发生的一切。
老赵反手握着猎刀,背对着我们,胸膛有节奏的起伏着,衣服上有几处撕裂的痕迹,但是没有流血,应该是没有受伤,而他对面三四米远的地方,活尸以一个很诡异的角度匍匐着,浑身上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口,血流了一地。
这场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双方都对峙着,寻找着最佳的出手时机,而那束光线正是小张手中的强光手电发出来的。
“你们两个先走,按照手机上标注的路线,蓝点是咱们的位置,在绝户村附近等我,赵爷陪这畜生活动活动筋骨,让它见识见识我的本事。”老赵单手持刀,另一只手伸进了口袋,掏出了手机,抛给了小张,小张一伸手,没有接到,让手机落在了地上。
老赵在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眼睛始终死死盯着那具活尸,没有移开分毫,虽然前几次的交锋他看起来游刃有余,但我知道他绝对不会轻松,如果他真的胜券在握的话,那一定不会让我们先走,也就是说,现在他并不具备保我们平安无事的能力,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我用手撑着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去想走,却发现两条腿太不争气了,软得就跟面条一样,竟然不能移动分毫,我急忙用牙齿咬破了舌尖,剧烈的疼痛使我暂时摆脱了紧张与恐惧的束缚,小张捡起了手机,我们俩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向林子深处跑去。
也不是说我们俩临阵逃脱贪生怕死,一点儿都不讲哥们儿义气,实在是因为我们两个的战斗力低得吓人,连给人家送菜的能力都没有,留下来惨遭横祸不说,还会拖累老赵,让他束手束脚的。
在树木密集,枯枝落叶遍地的树林中快速移动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如果真要让我说出一件比那更加痛苦的事,那就只能是在月黑风高的深夜,背着二十来斤的装备,在死亡的威胁下不得不在树木密集,枯枝落叶遍地的树林中快速移动。
在撞得鼻青脸肿之后,我终于有了一些经验,虽然腿上脚上还是被不知名的藤蔓划得鲜血淋漓,还是经常被绊倒,但至少不会像刚才那样撞在树上。
十分钟之后,我脚下一绊,一下子扑倒在地,再也没有了爬起来的力气,索性一咕噜躺在地上,看着天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小张虽然比我瘦了一点儿,身体素质比我好的一点儿,可也累得够呛,站在那里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定那活尸没有跟来,便卸下了背包,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喘了个昏天黑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觉得小腿的肌肉一阵酸疼,应该是已经拉伤了,剧烈运动之后突然放松,很容易出现这种情况。
“搭把手,”小张无力地说了一句,把手伸向了我,我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拉起来,我们两个划开锁屏,把矿灯戴在了头上,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继续赶路,步子软绵绵的,歪歪扭扭就像是两个醉汉。
走着走着,小张突然停在了那里,我正准备问他怎么回事,他突然冲我打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我屏气凝神,支起耳朵仔细一听,果然,前面的灌木丛后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响动,竟然好像是有人在说话。
难道是周老头那一伙儿的?
我跟小张屏住了呼吸,猫着腰轻轻走了过去,慢慢用手拨开了密集的灌木,提着胆儿往里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团燃烧着的篝火,然后就是架在火上的烤肉,我们的鼻子应该是有些失灵了,竟然没闻着味道。
一群人围坐在篝火旁边,为首的正是那“周叔”,那络腮胡子的大汉没有来,应该是被老赵废了,不过他们的队伍里还有几张生面孔,一个尖嘴猴腮的矮子和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我们不认识,但另一个化成灰我都能认得出来,就是蟒川镇中心开饭馆的那个妹子。
“谁?!”那姓周的老头儿突然看向了我们这边,双目中爆射出了两道精光。
我心里一沉,立马解下了背在背后的那把双管猎枪,随时准备跟他们拼命,反正已经被发现了,免不了就是一死。
小张一把按住了我,让我不要轻举妄动,就听对面传来了一阵“”的声响,显然是有什么东西在树丛中快速移动,紧接着队伍里的那个女人发出了一声尖叫,差点把我的耳膜给撕裂。
那周老头发出了几声含混不清的叫骂,然后便是几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和杂乱的脚步声,最终,这一切以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结尾,万物重归寂然,林子被一片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压抑而且沉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我和小张一直趴在那里看着对方,终于,我鼓起勇气,轻轻拨开了脸前的一片灌木,接下来,我看到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景象。
篝火旁的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几具尸体,他们的死法都十分诡异,却又各不相同,我实在无法形容那种惨状,那种地狱般的景象,只消看上一眼,这辈子,都不会再想看第二眼。
那具活尸,那具被老赵打得残缺不全的活尸,此刻正趴在周老头儿的身上,它的利爪已经剖开了老头的肚腹,扯出了一条长长的肠子,撕咬着,吞咽着,而那老头双眼暴突出来,瞪的大大的,竟然是死不瞑目。
鲜血渗透了脚下这片庄严肃穆的土地,在朦胧月光的照射下,异常殷红……
第十章 绝户村
这活尸不是在跟老赵缠斗吗,什么时候绕到我们前面来的?既然它来到了这里,那么老赵……一连串的问题瞬间在我脑子里爆开,把我的思维堵得死死的,一时间竟无法思考,我拼命捂住自己的嘴,死死盯着这地狱般的景象,不敢有任何动作,甚至连眼都不敢眨一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活尸一点一点撕咬着地上的尸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强忍住恶心,胃里边一阵抽搐,那种极端恐惧极端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一只湿漉漉的老鼠,沿着裤管一直爬上了脊背。
渐渐地,我的视觉有些模糊,一点点细密的汗珠爬满了我的额头,但我不敢伸手去擦拭,一滴汗水从额头上流了下来,好死不死的流进了我的眼里,又酸又疼十分难受。
我忍受不住,一边挤着眼,一边伸出手用手背去擦拭,这一系列的动作加起来用时都不超过一秒,但就是这一秒钟的时间,变故突然发生。
我听到小张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我确信那是我听到的人类所能发出的最尖利的声音,就像用一根铁锥狠狠地划一块玻璃,我急忙缩回手去看,这一看之下,就见一张沾满鲜血的脸,猛地贴了过来。
我浑身的血都凉了,意识还混沌着,身体便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我往后一仰,“噗通”一声躺倒在地,接着就见一道血红色的身影从我上面飞了出去,落在了两丈开外的地上,鲜血洒了我一身。
我“呸”一声吐出了嘴里的血沫子,一个懒驴打滚滚出了四五米远,与活尸拉开了距离,地上细碎的枯枝扎了我一身,疼得我菊花一紧,虎躯一震,立刻清醒了不少,急忙打开戴在头上的矿灯,爬起来弹开折叠铲紧紧握在手中。
在这种时候小张确实比我冷静不少,我用眼睛的余光瞥见他就地一滚,来到了我刚才趴着的地方,顺手抓中我丢在地上的猎枪,一把甩了过来。
我一跃而起,稳稳接在手里,抬起手臂,单手握枪摆了一个自认为很帅的poss,对着那活尸搂了火。
事实证明,用单手打这种猎枪是一种非常傻x的行为,我第一次玩儿枪,哪里会知道这“大喷子”这么大的后坐力,我感觉手臂一麻,从肩膀往下直接失去了知觉,虎口被震得稀烂,这一枪也偏了十万八千里,打在了旁边的一颗大树上,直打得木屑飞溅,那棵树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晃下来一大堆树叶子,遮蔽了我的视线。
那活尸趁机向我扑了过来,张嘴就要咬我的喉咙,“去你姥姥的吧!”极端的恐惧瞬间转化为极端的愤怒,我大骂了一声,一咬牙,把枪往地上一扔,双手攥紧铲柄,闭着眼打棒球一般拼命挥了下去。
人在生死关头所能爆发出来的能量是无比巨大的,我这一铲子打下去,耳听得一声巨响,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我被反震得双臂一麻,往后倒退了好几步,铲子差点脱手飞了出去,睁眼一看,那活尸被拍在了地上,以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蠕动着,一时间爬不起来,他那本来就剩下半拉的脑袋被我狠狠来了一下,直接陷进去一个坑,看起来又狰狞了几分。
我累得几乎脱了力,胸中的闷气渐渐消散了,浑身的那股子火气被冷风一吹,也慢慢凉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异样的冰寒,恐惧重新占据了上风,我知道刚才我之所以能够得手,是因为那活尸根本就没把我看在眼里,现在我给了它一铲子,已经非常成功的激怒了他,要是不跑,估计这辈子都没有跑的机会了。
“快跑!”我扯开嗓子大吼了一声,拔腿就跑,小张紧紧跟在了我的后面。
我们两个一头扎进了灌木丛,钻了过去,刚一出灌木丛,我就踩到了一段滑腻的肠子,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上,一阵树木响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股腥风吹过,那活尸已经来到了身后,来不及回头,小张一铲子铲起了地上还在燃烧着的篝火,向着活尸丢了过去,趁着它闪避的空当,快步跑进了树林。
这活尸体力过人,力气更是出奇的大,要是跑直线,几息之间就可以撵上我们,只是这东西毕竟死了有好长一段时间了,骨节之间起润滑作用的组织液已经干涸,关节僵硬,活动不是很灵敏,我们抓住它的这个弱点,绕着树林打起了转转。
这估计是我运动生涯中跑得最剧烈的一回,我一边跑,一边大口地喘着粗气,可是那并没有什么作用,周围的空气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干,加热至灼烫,呼吸之间,就像是吸进了一堆加热到通红的碎玻璃,又像是有人再用一把烧的通红的刀子在我肺里狠狠搅动,氧气,我全身的细胞都在渴求着氧气,此刻的我,就像是烈日下沙滩边一条渴望回到海里的枯鱼。
渐渐地,我的大脑开始缺氧,视线变得模糊,意识也一点一点慢慢消散,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机械地迈动着两条腿,其间我不知道有多少次撞在了树上,还好林子里的树不算太密,要不然不等那活尸追上我,我早就把自己给撞死了。
虽说人的潜力非常巨大,但终归是血肉之躯,还是有个限度的,又跑了不知多长时间,我终于失去了全部力气,腿一软,径直趴在了地上。
我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耳朵也嗡嗡作响,后来,这种嗡嗡声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渐渐地,一个非常快速的跳动声打破了这片死寂,我努力追寻这声音的源头,发现那是我的心跳。
若干分钟之后,我的感官伴随着意识开始慢慢恢复,首先是一阵窒息的感觉,就像是有人用一块湿毛巾死死捂着我的口鼻,并且用一座大山压着我的胸口,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贯穿了我全身的点点面面,难以忍受。
值得庆幸的是,我的手和脚虽然又酸又麻又疼,但是终于恢复了知觉,恢复了一点力气,我用这点力气爬了起来,让自己靠着一棵大树。
我伸出手抹了一把脸,满手都是粘稠的液体,那是我的血,我仰着头好让气管保持通畅,接着拍了拍疼得几乎裂开的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竟然忘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
我睁开模糊的眼睛看向四周,发现小张正靠在我对面的一棵树上,满脸是血,胸膛起伏就像是一个破旧的风箱,看来这小子也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感觉一阵干渴,拧开水壶喝了一口,清凉的液体刚一灌下去,我就觉得浑身的肌肉一阵抽搐,接着打了一个大喷嚏,这口水一点没糟践,全都喷小张脸上了。
小张一脸狼狈,用哆哆嗦嗦的手指指着我,上下牙打战“咯咯”了半天,愣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这小子的脸都有些扭曲,脸上的血被一冲,流了下来,看起来狰狞无比。
为了表示歉意,我冲他露出了一个微笑,不过比哭还难看。
“咳咳……”我咳出了满嘴的血沫子,开口说了话,这声音我自己都险些认不出来,“小张,那东西没有追来吧?”
“应该是……”小张点了点头,掏出水壶喝了一口,“不过,我发现了一件怪事儿。”
“什么?”我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小张的状态确实比我好了一点,没办法,谁让我比他多了这么几十斤的肥肉呢?
“就是……刚才我好像没有看见那个小妞儿的尸体,”小张这么一说,我一激灵,其实这个问题我早就发现了,那时候我以为是自己心中恐惧,那地方光线不好,我给看走了眼,但是现在小张也这么说了,那就应该是真的,毕竟我们两个不可能同时看错。
“那你说……”我大胆猜测道,“这活尸是不是就是她变的?”
“你这个脑洞开得我给满分,”小张差点儿一口水喷了出来,“不过明显不是这么回事儿,我看呐,这妮子八成是趁乱逃走了,咱们俩可得提防点儿。”
这时,一点凉凉的液体从上面滴了下来,难不成是下雨了?我感觉十分疑惑,但是也懒得抬头去看,把头往树上一靠,眯上了眼睛,“小张,你先盯着点儿,我眯一小会儿。”
可是过了半天,也没听到小张有什么回应,我感到十分疑惑,睁开眼一看,就见小张死死的盯着我,脸色已经变得煞白,嘴唇一动一动的,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就是说不出口。
这是个什么情况,难不成我脸上长什么东西了?我正准备掏出镜子照照,忽然打了一个冷战,瞬间就明白了,小张看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头顶!
我抬头一看,心脏差点儿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只见那个残缺不全的活尸,正倒挂在我头顶一根粗壮的树枝上,他的脸离我不足半米远,嘴角淌出的血液一滴一滴打在我的头上,我还好死不死的认为是下雨了。
我大叫了一声爬起来就跑,可是已经晚了,我感觉背后一阵寒风袭来,急忙往前一个飞扑,后领子忽然被一双铁爪般枯瘦而且坚硬的的手牢牢抓住,一时间挣脱不开。
对面的小张忽然大吼一声举起了枪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猛一下扣动了扳机,我感觉肩膀一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量腥臭的液体飞溅在我的后脑勺上,巨大的枪响让我的耳朵一阵轰鸣,灼热的枪管把我的脸都烫肿了,火辣辣的疼。
那活尸被轰飞了出去,打着转撞上了一棵大树,爬起来后想继续对我们发起攻击。
“小张,”我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喊道,“老赵已经被这狗x的给弄死了,咱们跟它拼了,给老赵报仇!”
“你他姥姥别给我胡咧咧,”小张还没回答,树林深处传来了老赵的声音,“赵爷我只是大意了,一个没留神让这畜生溜了,我说,你们俩没受伤吧!”随着这声音,一把猎刀从树林深处飞了出来,把活尸钉在了树上。
“老赵?!”我们感觉有些难以置信,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们俩先往那里走,再有两三里就是绝户村了,到那里等我,赵爷先把这小粽子给解决了,”老赵一边走,一边抽出了工兵铲,指了指方向。
那活尸双手攥住了刀柄,怪吼一声拔了出来,握在手里当成了自己的武器,眼看着他们又要打起来了,小张拍了拍我,我们两个再也跑不起来了,只好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向老赵指的方向走去。
果然,走着走着,树木逐渐稀少,有人为砍伐过的痕迹,虽然依旧是杂草弥漫,但是已经隐隐可以看出有路的痕迹。
又走了不多远,小张突然停了下来,我一抬头,入眼一片残垣断壁,我们一直苦苦寻找的绝户村,终于到了。
第十一章 悬尸柏
“呼~终于到了,”我长舒了一口气,解下装备随手往地上一丢,用手将一蓬杂草压弯,一屁股坐了上去,掏出手机一看,凌晨两点半,“不会吧,咱们从出发到现在,才过去一个多小时?”
“你没听说过吗,痛苦的时光总是非常漫长的,要不然怎么说度日如年呢?”张三峰挨着我坐了下来,丢给我一把枪,“闹了这么半天,终于可以消停会儿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把枪我跟那活尸打斗的时候扔掉了,没想到小张逃跑的时候又给捡回来了,我们俩从包里掏出了火药和铁砂,将自己的猎枪装填完毕。
闹了这么半天,我早已没有了一点睡意,呆呆地坐在那里,瞪着林子的深处发呆,说实话,我挺后悔听了赵老板的话跟他来到这鬼地方的,但是到现在再怎么后悔也已经晚了,只能坐在这里等他赶来,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说小李,等了这么半天,也不见老赵来,你看这样吧,”小张摘下了一朵野花,放在鼻前轻轻闻了闻,“咱俩先进村子里边看看。”
“疯子啊疯子,说你疯你还真疯,”我跟张三峰这“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家伙不一样,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即拒绝道,“当时那一村子人都离奇失踪了,这村儿里肯定有古怪,你就不怕再遇见啥不干不净的东西?再说了,要是咱前脚刚走,老赵后脚来了,你让他到哪儿找我们去?”
“来嘛,黑土,你的探险精神都到哪里去了,难不成被你自己给吃了?这个村就巴掌大一片地儿,从这头喊一声那头都能听见,能出什么事儿?老赵要是找不到咱,喊一嗓子不就行了?”小张不停鼓动着我,这家伙不愧为“no_zuo_no_die”界的典范。
“去他妹的探险精神,在我看来,命最重要,”我说,“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是不去,还有,张石头,你要是再把我的名字拆开念,别怪我跟你翻脸。”
我的名字叫李墨,张三峰这家伙经常打趣我,把墨字拆开叫我黑土,那我为什么叫他张石头呢,这是有很深渊源的。
我们两个都是农村娃,小时候经常会捡点废品到垃圾站去卖,张三峰这家伙贼精,总是偷偷地在装废品的麻袋里塞两块大石头,所以落了个“张石头”的外号,知道这个外号的人不超过五个,很荣幸,我就是其中之一。
“不去就不去,”张三峰站起来把背包往肩上一甩,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走,“我自己去喽。”
我没有理睬他,坐在地上数着数,我对这小子的性格了如指掌,一般情况下,我数不到二十他就要回头,可是这回我都数到五十好几了,他还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别介啊,”我慌了神,起身一把抓起了背包,快步赶了上去,“行行行,这次算我倒霉,我就舍命陪君子一回。”我还是十分担心这家伙的安危的,况且,如果他一个人真的在里面出了事,我该怎么向老赵交代?
“别说的那么悲壮,”小张狡黠一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跟上来。”姥姥的,我又一次被智商压制了。
就这样,我跟小张一边说笑着,一边进入了这个传说中凶险无比的绝户村,这个村子给我的印象就只有三个词破败,荒凉,寂静。
说这村子破败和荒凉,那简直就是废话,毕竟都八十几年没人住了,但是这寂静,可就有点儿诡异了。
跟那妹子所讲的故事一样,这地方别说是兔子老鼠之类的小动物,就连一声虫鸣也没有,甚至就连小张这个大话痨,都似乎受到了这气氛的影响,一路上一言不发,着实让我吃了一惊。这安静
跟平常人们所说的安静有着本质的区别,我很难用语言去形容这种寂静,如果你站在一些比较高级的降噪实验室里,应该就能理解我此刻的感受,那种空灵,那种荒芜,感觉有些不真实,又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虚无中盯着你,让人心中莫名的恐惧。
月光照射在颓圮的土坯墙上,叫不出的植物在庭院里疯长,莫名的萧索。
我心中涌起了一丝不安,想要跟小张商量一下赶快离开这个地方,没想到这家伙直接钻进了一个杂草丛生的院落,指着那被一人多高的杂草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木门对我说道,“你说这门后边会有什么,当年那些人为什么会消失,现在他们又会不会回来,要不咱俩进去看看吧。”说着就准备推门。
这家伙还真是花样作死的坚定贯彻者,我正准备阻拦,他已经一把推了下去,我浑身一震,急忙端起枪对准了门口,准备迎击从门后边突然钻出来的秽物,可是没想到他这一下竟然没有把门给推开门是从里边反锁着的。
小张抽出了猎刀,插进门缝就准备去拨里边的门闩,我一把把他拉了回来,道了声“看我的”,飞起一脚直接踹在了门上,根据我的估计,这门再结实,毕竟也是木头做的,经历了八十几年岁月的侵袭,已经烂得差不多了,我这一脚下去,还不给踹出一个大窟窿?
可没想到我还是太高估这座建筑,太低估我自己了,我这一脚下去,门整个倒进了屋里,不仅如此,那土坯房也晃了两晃,得亏我眼疾手快,一看这架势马上感觉不对,一个飞扑把小张扑倒在庭院里,这刚一趴下,就听“轰隆隆”的巨响,真如同半空中打了一连串炸雷,那房子轰然倒塌,真有那山摇地动的架势,登时黄土飞溅,黄澄澄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行啊兄弟,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过了半天,小张爬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黄土,“呸”一声吐出了满嘴的土沫子,“一脚就踹塌了一座房子,拆迁队没有聘用你当队员,可真是亏大发了。”
“你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一看,地上非常均匀的覆盖了一层黄土,我身上也是,急忙原地跳了跳,全抖楞了下来,然后推了小张一把,“你看这一片儿房子塌得都差不多了,这一栋也是早晚的事儿,要是搁你你也行。”
“if_i_up,i_also_can,”小张用他独特的中国人外国人都听不懂的“张氏英语”翻译了这句话,“真倒霉,我还没进去看呢。”
“要是你进去了房子再塌,那才算是倒霉呢,”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转也转够了,咱们回去吧,老赵估计已经到了,正在那儿找我们呢。”
“老赵,老赵!”小张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大吼了两嗓子,把我给吓了一跳,“你看他还没有来呢,咱们接着走。”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继续向村子的深处走去。
这村子比我想象中要大了一点儿,我们走了六七分钟,还没有看到尽头,小张突然停下了脚步,头上的矿灯指着一个方向问我,“你看那是什么?”我掏出“狼眼”手电,向着他矿灯灯光指的方向照了过去,这手电的穿透能力非常强,亮度也比矿灯高了好几倍,借着灯光我可以看出,大概在村子中心的位置,一片开阔的土地上,矗立着一个非常高大的东西。
我第一眼看上去,觉得那应该是一栋房子,但是跟村子里的这些土坯房一对比,根本就不应该那么高,那么,这东西只有可能是一棵树了,一棵参天大树,这么大一棵树,起码得有两三百年。
“过去看看,”小张一改话痨的风格,迈开步子就往前走,我知道这家伙好奇心一旦发作,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好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又往前走了有四五百米,我们才终于看清楚了,这确实是一棵树,灯光勾勒出它巨大的轮廓,而且这棵树上,密密麻麻挂着一些条状的东西,这些东西在我们这个方向看来只有一根小拇指的大小,实际应该有一人那么大。
“小李儿,你说这是什么树,能结那么大的果子?”小张疑惑道。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果子,你见过果子有一人那么大吗?还有,以后喊我名字的时候麻烦把那个儿化音去掉……”
不知为什么,我看着那些东西,忽然想起了古代树葬的传说,想起了挂在山壁上的悬棺……等等,一口棺材,不正是一人那么大吗?!
“是不是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小张说着正准备往前走,我感觉到了一丝不安,本来准备出口阻拦的,但是无奈我自己的好奇心也被勾了上来,其实我也是一个好奇心非常重的人,嗯,只比小张小了一点,而且我在小说和影视中看到过,那些悬棺,你只要不像男主角那样作死地去触发它,还是非常安全的。
我们两个怀着沉重的心情,一步步走近了那棵树,出乎我们两个的预料,树上挂着的并不是果子,也不是什么悬棺,而是一个个破旧的麻袋,足有百十个。
我跟小张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树上挂麻袋,这难道是什么比较奇特的风俗不成?
这时候,一阵夜风吹来,这风非常凉,直吹得人起鸡皮疙瘩,但是真正让我感觉如坠冰窟的并不是风,而是我看到的东西。
夜风撩开了麻袋的一角,我竟然看到,一双腐烂的脚,从麻袋里露了出来。
“小张……我……我终于……知道……知道他们村子里的人……都到……都到哪儿去了,”我浑身的血都凉了,歇斯底里大吼道,“快跑!”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棵树的名字,叫做悬尸柏!
第十二章 急急如律令
悬尸柏的来历我还是听老赵说的,这东西非常罕见,连史料上也没有记载,在他的盗墓生涯中,也只是见过一两次,对此他曾经见过专门的研究,说是罕见,是因为这东西只出现在积尸之地,什么叫积尸地呢?一说是大量屠杀之后,处理尸体的地方,另一说是大量用活人殉葬的地方,还有一说是古战场埋尸的地方,但不管怎么说,能出悬尸柏的地方都有几个共同的特点,而且,这几点缺一不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第一,这些地方都埋葬着大量的尸体;第二,这些人都是横死的,怨气滔天,像一般的乱葬岗,没有怨气,就不能成为积尸地;第三,若是这些尸体下葬的时候,恰好有一颗柏树的种子掉进了埋尸体的坑里,就会长出悬尸柏这种东西,古代战争发生之后,无论胜败总是要处理尸体,一是因为担心形成瘟疫之类的传染病,另一个是害怕生出悬尸柏之类的东西。
这悬尸柏扎根在成堆的尸体之上,以腐烂的尸体为养分,是怨气化实的产物,长得比一般树木都要快上很多,树干和枝条都比较粗壮,更离奇的是,随着树木越长越大,那些被埋在地下的尸体会慢慢从树里边儿慢慢长出来,被一根根藤蔓状的东西吊着,挂在树枝上,就像是结了一个个硕大的果子,故名悬尸柏,至于这埋在地下的尸体是怎么从树里边儿长出来的,那就没人知道了,总不会有人丧心病狂到为了研究这个自己弄出一个积尸地吧。
我记得老赵跟我讲这些的时候,办认真半开玩笑地说,“倒斗儿的人要是能碰见悬尸柏,也算是一种造化了,这几率都够中好几次五百万了,反正你这小子不下地,就算是什么时候吃这碗饭了,一辈子估计都不能碰上一回,要真是碰上了,五十米之内的距离千万不要靠近,要不然真给卷了过去,照你这体型,想逃,我看挺悬的。”说着还拍了拍我的肚腩,当时我也是把这当做一个笑话来听,谁成想今天真让我给碰上了,我这点儿真算是背到一定的境界了。
刚看见这棵树的时候,虽然不知道这就是悬尸柏,但是我的心里已经有所提防,脑子里那根弦儿一直绷得紧紧的,所以刚一走近,我立马就认出了这玩意儿,一看我们这早就过了五十米的距离了,脑子里那根弦儿一扯,差点儿崩断了,大喊了一声拉起小张就跑,刚跑出去没两步,就听“呜”一声,一条手臂粗细的藤蔓鞭子一样,带着一股子劲风抽了过来,这一鞭子要真是给打瓷实了,绝对是皮开肉绽,骨肉分离。
我一侧身堪堪避开了这条藤蔓,不过还是被鞭梢带了一下,打了一个趔趄,要不是小张拉了我一把,肯定一头栽倒在地,我正在这里偷乐着,“噗嗤”一声,一根藤条破土而出,一下子缠住了我的脚腕子,猛地往后一扯,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摔了一个嘴啃泥,然后被那根藤条拖在地上往后扯去,我现在终于明白老赵给我讲的时候为什么要用“卷”这个字了,你姥姥,一棵树都会玩儿土遁,哪儿说理去,满满的都是套路。
我被摔得眼冒金星,不过只是顿了一下,就立刻回过神来,用那只没有被缠住的脚拼命蹬着缠在脚腕上的藤条,不想这藤条看起来非常细,实则坚韧无比,上面还有一层又湿又滑的粘液,跟本找不到着力点,无从下脚。
我大骂了一声,真他x操蛋,一把弹开折叠铲,双手握住狠狠插进了地里,呃……好吧,插进地里只是我非常美好的一个愿望,不过现实总是残酷的,在地里干过农活或是经常去户外探险的朋友们都知道,不管铲子再锋利,人的力气再大,一铲子就扎进坚硬的地里,那根本就不可能,更何况是在我这种仓促的情况下,我这一铲子下去,只铲下了一块土皮,铲子一拐,差点儿拍到我脸上。
小张这家伙还真够哥们儿,见这情况并没有只顾自己逃命,而是折了回来,用铲子拼命砍着缠住我脚的那根藤条,不枉我小时候每天请她吃一包辣条。
这藤条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姥姥的简直比铁还硬,而且比铁多了几分韧性,这铲子如此锋利,手臂粗的小树都能一铲子拦腰斩断,可是小张砍了半天,愣是没把这藤条给砍下来,眼看着我就要被拖到了树上,小张一咬牙,对我道了一声“忍着点儿”,一铲子朝我的脚腕子砍了下来。
别看这小子看着像一个大花瓶儿,真要到了关键的时候,那是出手果敢无比,比优柔寡断的我要强多了,情势危急之下,就要给我来一个“壮士断腕”。
眼看着我的一只脚就要被砍断了,我甚至已经能感受到铲刃散发出的那股锋锐的凉意,我闭上眼,自行脑补出血肉横飞的样子,罢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少一只脚总比丢一条命要好多了。
可是现实总是大大出乎我的预料,就在铲子跟我的脚腕即将接触的那一刻,一根藤条冷不丁的从树上射了下来,缠住了小张的胳膊,一下子把他吊了起来,小张吓了一跳,两条腿拼命蹬了起来,拿着铲子的手发了疯一般狠狠砍着吊住他的那根藤条。
我也被倒吊着提了起来,那颗树上所有的藤条拼命抖了起来,就像是一个被爆了菊的触手怪,套着尸体的麻袋全部脱落,一具具腐烂的尸体跳起了疯狂的舞蹈,一点点肉屑从他们身上脱落,下起了一场“肉雨”,仿佛是死神为了迎接我们导演的一曲舞剧。
我双手抡起了铲子,砍向了离我最近的那具尸体,可是几根藤条将我牢牢缠住,让我动弹不得,那些尸体仿佛有意识一般,在藤条的牵引下向我逼了过来,就像是一个个牵线人偶。
小张还没有被完全缠住,他的脚狠狠将一具尸体蹬成了碎片,借着反作用力荡了起来,撞穿了已经到我身前的两具尸体,又有几根藤条伸了过来,把我们两个紧急捆在了一起,我头朝下,他头朝上,真是好基友一辈子,死都要死在一起,我呸,我跟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才不是基友。
小张啊小张,你说你小子好奇心那么重干什么,不仅把自己害了,把我也给坑了,我心里一阵后悔,你说这叫一个什么事儿,唉,算了算了,也不能全怪他,其实刚才他还是可以逃命的,现在为了救我他也难逃一死,我们俩谁也不欠谁,总的来说这都是因为点儿背,都是命,谁也不能怨。
那些尸体越来越近,我已经可以问道它们身上的腐臭味儿,看到它们一尺来长的脚趾甲,我想要大叫,可是嘴巴已经被藤条死死缠住,发不出一点儿声音,那缠在身上的藤条几乎把我裹成了一个粽子,而且慢慢收紧,我已经可以听到关节发出的“咔咔”声,也不知道是小张身上穿出来的,还是我的,疼到了极致,我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我的一生过电影一般飞速在头脑中掠过,没想到我会这样死在这里,没有遗憾,没有愤怒,没有悲哀,没有恐惧,只有淡淡的无奈和不舍,我心里一片沉寂,迎接着死亡的到来。
意识弥留之际,我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虽然模糊,虽然沙哑,但我可以肯定那绝对是人的声音,这个人只说了五个字,却把我感动的死去活来,热泪盈眶。
急急如律令!
第十三章 妖冢
这一声是用汝州话喊的,有些含混不清,但是我这个土生土长的汝州人还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心中一阵狂喜,扒开模糊的双眼一看,就见不远处的地面上,站着一个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由于光线太暗,我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看体型应该不是老赵,这人手里提着一口宝剑,剑尖上扎着一团火球,应该是一张燃烧着的黄符,这把剑真是一把好剑,在火光的照映下折射出水一般的波纹,不用猜就知道,这人绝对是一个道士,我们有救了。
那道士拿着剑,舞出了一个完美的圆圈,那团火焰不仅没有熄灭,反而越着越大,到了最后竟然有脸盆大小,我似乎看到牛顿他老人家的棺材板子抖了一抖。
我发现那些藤蔓根本就不敢往道士身上缠,只能瑟缩在火光照不到的黑暗里,如同一只张牙舞爪伺机而动的怪物,这东西怕火!
“去!”道士喊了一声,一剑挥了出去,那脸盆大的火球“呼”一声向我们飞了过来,一路如虎入羊群,本来猖獗无比的藤蔓纷纷退让,我们俩感觉身上一松,直接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吃了一嘴的泥。
一双有力的大手铁爪一般箍在了我的手腕上,把我拉了起来,带着我飞奔了起来,我的脸被烂泥糊满了,根本就看不清路,只能下意识地随着拉着我的人,一路磕磕绊绊向远处逃去。
跑了半天,我恢复了一点力气,用那只空闲的手抹了一把糊在脸上的泥,这才看到我们已经出了村子,钻进了旁边的一片树林,那道士突然一松手,我猝不及防,在惯性的作用下一头撞在了树上,顿时眼冒金星,头上立刻起了一个大包,那种疼痛的感觉让我知道自己还活着。
“谢……谢了。”一个声音在我身边响起,吓了我一跳,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小张就在我的身边,我们两个打开了矿灯,这才看清了救我们那个人的庐山真面目。
说起来是人,其实他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只见此君穿着一身破旧的道袍,已经千疮百孔,惨不忍睹,根本就是衣不蔽体,而且上面积着一层厚厚的污泥,还有污血和植物汁液的混合物,跟这身衣服比起来,他的脸更加惨不忍睹,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老的人,脸上的皮肤松弛,全都是褶子,藏污纳垢,活像戴了一张面具,一头蓬乱的白发不知道多少年没剪过,一串一串打着绺,当真是鸡皮鹤发,满面烟尘。
不过他的一双眼睛倒真是清亮,闪烁着摄人的光芒,令我不敢直视。
我看着他,忽然目瞪口呆,因为我好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他不正是八十年前那个为了挽救全村人而发了疯,被那一伙子兵痞子打死的那个年轻道人吗?!只是……他不是被打死了吗?又怎么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的面前呢?
我的眼在他的脸上仔细扫了两下,矿灯的光芒让他感觉有些不熟悉,侧着脸躲了一下,就是这一侧脸的功夫,我看到他的额角,有一块酒盅大小的伤疤,那是枪疤,原来那大胡子军阀的一枪,并没有将他置于死地,我无法想象,一个人竟然能够在这片暗无天日的山林中独自生活了八十年!根据阿龙的描述,八十年前他都已经有二十多岁了,那现在岂不是有一百多了?也是,他整天吃的是山肴野果,喝的是山泉,呼吸的是清新的空气,而且整天活的提心吊胆,跟那些野兽粽子什么的作斗争,身体锻炼得倍儿结实,想不长寿都难。
那老道士逼视着我,半天之后,才终于开口说话,“现在……是……什么时候?”
“嗯?”他在这荒无人烟山里边,八十年没有与人沟通,估计早就已经快会说话了,所以音调非常奇怪,而且这老道士声音嘶哑,说起话来乌里乌涂粘牙倒齿,我根本就没有听清。
“现在……是什么时候?”老道士又说了一句,这句话依旧含混不清,但是明显要比之前那一句强得多,他说的是汝州土话,也就我和小张这两个土生土长的汝州人能听得懂。
不过我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不知道要怎么去回答他,直接告诉他现在是公元二零一六年?那他也听不懂呀,让我换算一下,二零一六年,应该是民国一百零五……
“已经过去八十年了。”小张害怕老道士听不懂,特意放慢了语速,他的这个回答十分机智,估计那老道士也就是想知道自己究竟在这里多长时间了,小张直接回答,也避免了让人家算数,我估计他连自己是什么时候来的都记不清了。
“八十年……哈哈哈哈哈……八十年了……整整八十年!”令我没有想到的是,那老道士突然发疯一般仰着头狂笑了起来,声音粗粝可怖,就像是对月长吼的孤狼,笑罢,他忽然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声音凄凉,令人忍不住掉泪,“他们不听我的……呜呜……他们都死了……都死了……你们为什么不听我的啊?为什么啊?!”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啊,”那老道士突然向我扑了过来,一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肩膀,疯狂地晃了起来,双眼瞪得通红,几乎要飙出血来,“千万……千万不要到那个地方去,那是……那是一座妖冢!”
第十四章 无名道士埋骨之处
“ta还活着”这四个字,我已经听了不下三遍了,前两遍都是在阿龙的故事中,不知道这个“ta”是“他”还是“她”,甚至还有可能是“它”,这两个“ta”又是不是相同的“ta”,但不管怎样,这个“ta”很有可能就是周赧王,或是周王墓里的什么东西,但不管是什么东西,竟然能活两千多年,想想就让人觉得得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老道士简直着了魔发了疯,死死地抓住我的肩膀,指甲直接掐进了我的肉里,拼命地晃动着,喉咙里边还不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噜呼噜”的声音,明摆着就是要把我给弄散架,我被他这种疯老虎一般的架势吓懵了,一根棍儿一样杵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道长,您想不要激动,谁……”我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见那老道士忽然一怔,一口气没上来,“嘎”一声抽了过去,直挺挺地跌倒在地,我和小张急忙喊着去搀扶,却发现他的身子已经软了下来,伸出手探了探鼻息,已经断气儿了,小张还俯身下去在他的胸膛上听了听,起身皱着眉对我摇了摇头,看来是已经没有了心跳。
我长叹了一口气,心里边儿挺不是滋味的,有点儿想落泪,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流逝,换谁心里都不会好受,更何况这老道士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想想他这一生真的是十分悲惨,二十多岁,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纪,学艺有成,习得一身道术,正要大展拳脚,却在这山林之中被秽物所伤,昏倒在乱葬岗上。
一双慧眼窥得天机,为报救命之恩,道破天机,却无一人相信,沦为笑柄,饱受冷落和打击,而后在这山中独自生活了八十年,孤苦冷寂。
精神崩溃之后,碧血丹心犹存,一腔热血未冷,力战悬尸柏,救了我和小张两条人命,然而好人终不得好报,最终横死山野,死不瞑目,苍天无眼,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见于斯,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这道士一生行善积德,并未做过任何坏事,为何到头来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孤独地活了八十年,只是为了说出这样一句话吗?”我感觉心里边闷闷的,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我在一本书上看过这样一句话“不要死,也不要孤独地活着”,现在我才知道,孤独地活着,比死还要可怕得多。
小张也长叹了一口气,蹲下去用手轻轻阖上了老道士的双眼,对着尸体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然后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浮土,轻轻晃了晃还在兀自伤感的我,转身就要离开。
“你去哪儿?”我问,这里四面都是树,根本就没有办法判断方向,刚才我们只是被老道士拉着不停地往前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就是说,我们迷路了。
“不知道,不过我要快点儿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得越远越好,”小张非常沮丧地说着,拿出手机打开了指南针应用,跟往常不同,那根该死的指针一直在晃悠,摇摆不定,在这个鬼地方,磁场是乱的。
老赵导航上,代表我们位置的那个点,也消失不见了。
“走那边。”小张站着转了一圈儿,指定了一个方向。
“先等会儿,”我拉住他,指了指地上道士的尸体,“这道长好歹救过咱们的命,总不能让他就这样暴尸荒野吧。”
“尘归尘,土归土,”小张说着掏出了铲子,“把他埋了吧。”
我们两个一铲子下去,直冒火星,震得我虎口发麻,扒开浮土一看,地下好像埋着一块石碑,我们手忙脚乱地花了二十多分钟,才终于将石碑刨了出来。
这石碑一米宽,两米来高,表面极为平整,篆刻着八个大字,形状非常奇特,就像是蚯蚓爬过的痕迹,我在脑海中刻意搜索了一番,发现这字并不是我所认知的任何一种古代文字,奇怪的是我偏偏能看得懂。
“这是什么鬼画符?你小子见多识广,给翻译一下……”小张把脸转向了我。
“这……”我略一思索,忽然感到遍体生寒,“这好像是阴文啊!”
“别胡说,老赵不是说,阴文是死人的文字,只有死人能看得懂吗?”小张先是一愣,接着推了我一把。
“本来该死却没有死的人,算不算是死人?”我颤声说道,小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无……名……”我一个字一个字辨认,突然一嗓子喊了出来,“无名道士埋骨之处!”
“离开这里!”小张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深呼吸冷静下来之后,跟我一人一头儿把老道士抬进去放好,手忙脚乱填好土,快步向林子深处走去。
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这一路上我们两个都不再说话,气氛沉闷得有些怕人,终于,小张这个大话痨第一个忍不住开口了,“我说小李,你说这人如果死了,眼珠子是不是第一个腐烂的?”
“这……应该是吧,”我感觉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他他会突然问这个,“你问这干什么?”
“就是随口问问,”小张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咱们被那棵树吊着的时候,我看那些尸体全都没有了眼睛,就琢磨是不是这么回事儿,不过,这些尸体的眼睛看起来不像是自己腐烂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挖掉的。”
我感觉一阵作呕,没有搭他的腔。
“对了,你说那道长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小张继续问道。
“他说,那是一座妖冢,冢,就是坟墓的意思,妖冢就是妖精的坟墓,他的意思是,那周赧王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个妖怪,”我说道,“就算他不是妖怪,活了两千年,也已经不能再被称作人了,这个墓,怕是要比咱们想象中要凶险得多。”
“嗨,这老道士早就神志不清,他说出来的话,也不能全信,不过我倒是还有一个,也不知道对不对,”小张挠了挠头,“你说这个妖冢,说得会不会并不是人,而是坟墓本身,或许这个什么周赧王墓自己成了精。”
不知为什么,我一听这话,心脏骤然停了一下,忽然感觉到十分不安,停下脚步,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怎么了?”小张伸出手摸了摸脸,十分奇怪道。
“没事,”我强行压抑着心中的不安,“是我想太多了。”此时此刻的我,已成惊弓之鸟。
小张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我们只顾闷头赶路,又行了三五里,见闻水声潺潺,如鸣佩环,一听这声音我们立刻打起了精神,循着声音找去,不多时,一条小溪暴露在我们面前,这小溪以鹅卵石为底,四面竹树环合,凄神寒骨,悄怆幽邃,若不是因为在这样的山林之中,倒不失为一个消遣的好去处,烫两盏清茶,撑一支鱼竿,可以静静坐着度过一整天。
我们两个折腾了那么长时间,自然是一身臭汗,还混杂着许多污血和泥,一件如此清澈的小溪,便忍不住把鞋子一蹬,裤腿一折,一脚跳了进去,这溪水非常凉,可谓是透骨生寒,冻得我浑身一哆嗦。
小张嚷嚷着口渴,拿起水壶往上游去接水,我站在那里,掬起一捧捧水往自己头上浇,这短短的两个小时里发生了太多事,我的脑子非常混乱,这样能让我保持冷静。
“卧槽!”耳际突然传来了小张的一声大骂,我急忙抬头,就见小张突然捂着肚子,一头栽到了水里。
“怎么了?!”我急忙趟着水赶了过去,嘴里边问个不停,小张没有回答,只见他捂着肚子在水里翻腾,脸色都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
“水……里……有……有毒!”小张挣扎着吐出了这几个字,闭上了眼睛。
“我x,小张,你这是什么情况?你可不要吓我呀。”我怎么都想不到,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只是喝了一口水,怎么就变成了这个鬼样子,急忙把他扶了起来,却见他已经昏迷不醒,有进气儿没出气儿。
“啊~”我仰着头大叫了一声,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在这个鬼地方,他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我们两个互相依靠,才有了活下来的勇气,如果连他都死了,我一个人又该如何去面对这漫漫长夜,还有隐藏在黑暗中的危险,我一定会疯掉的。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怀中的小张忽然动了一下,我低头一看,发现他已经睁开了眼睛,冲我做了一个鬼脸,“我逗你玩儿的啦!”
“我x,”我先是一愣,一松手,把这个家伙摔进了水里,“张三疯我告诉你,你说你这个家伙中二也得分一个场合吧,在这个地方你给我玩儿这个,差点儿把我的魂儿给吓掉了,我要真是吓出个什么好歹,我看你怎么跟老赵交代,哼,真是欺骗我的感情。”
“瞧你说的,我就是看你精神紧张,想让你放松一下心情,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小张从水里爬了起来,冲我吐了吐舌头,“你难道不相信咱们二十来年的战友情谊吗?”
“去你的大西瓜,还‘二十多年的战友情谊’,二十年前还没有你呢,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小子给我收敛……嘶……”说着说着,我突然感觉脚底一疼,不禁吸了一口气,搬起脚一看,脚底板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个口子,现在还往外面一点一点地渗着鲜血,刚才由于我担心小张,心情急切没有感觉到,现在松了一口气,才觉得脚底板一抽一抽的疼。
“这怎么搞的,要不要包扎一下?”小张见此情形收敛了笑容,就要上岸去找医疗包,“我看这口子不浅,又是在脚底下,你一赶路一出汗,挺容易感染的。”
“一点儿小伤而已,包扎什么,我又不是泥捏的,没了么脆弱,咱俩从小玩到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纯爷们儿的品性,五岁那年我在房子上玩儿,不小心掉了下来,头上摔了一个大口子,缝了一二十针,连麻药都没有打。”我一看伤口基本上已经不流血了,就把脚放回了水里,踩在了石头上。
“你就吹吧,也不知道是谁,直接哭晕了过去,不打麻药那是怕伤了你的脑子,虽然你智商本来就不高,”小张“嗤”了一声,拆我的台,在这家伙面前装x是一个非常不明智的选择,因为他对我实在是太了解了,而且说起我来口无遮拦,非常乐意揭穿我,讽刺我,挖苦我,办我难堪。
“打人不打脸,说人不揭短,这句话你没听说过吗?”我佯装发怒,“为什么每次跟你说话都觉得那么埋汰我自己,还能不能在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我这么说,就是为了让你认清你自己,比那些阳奉阴违,只知道一味奉承的人强得多,能遇到像我这样的良师益友,你就该去给你家祖宗烧高香,这是积了八辈子德了,我告诉你,别人跪着让我埋汰他,我都不答应,”小张这家伙又开始胡咧咧,说着还冲我挤了挤眼,“怎么样,心情是不是好多了?那么紧张干什么,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有什么好怕的,一见面儿就****丫的,大不了就是一死,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怕啥?”
我无奈的耸了耸肩,心说你这家伙嘴上说得好听,真要碰上那些东西,就属你猥琐。
我们两个上了岸,脱得只剩下了裤衩,把衣服泡在水里,也没用洗衣粉,直接搓了起来,这衣服也不用洗得那么干净,毕竟以后也不会再穿了,把上面那股子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洗掉就行了。
这衣服是老赵买的速干战术衣,coolmax面料,洗完拧巴一下,被风一吹,就已经干得差不多了,穿在身上,没有那那股怪味,顿时感觉清爽了不少。
洗完之后,我和小张商量了一下,老赵估计早就到了绝户村,现在正在四处找我们,毕竟没有我们俩,他一个人也没有办法倒斗,我们俩现在出发,估计还能在路上碰到他,再不行,等几个小时到了天亮,太阳升起来,我们就可以确定方向了,就算这个林子的磁场被做了手脚,看不成指南针,还可以看太阳不是?设计这个墓的人能力再大,也不肯能在太阳上做手脚。
我和小张穿上鞋袜,背起放在溪边的装备正准备离开,小张突然僵在了那里,我用矿灯照了照他,发现他的表情非常奇怪,正在用惊恐的眼神盯着一个方向,我以为他又在跟我开玩笑,伸手推了他两把,却发现这小子并没有什么反应,我看他脸都白了,不像是在开玩笑,便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我看到,在我们身边三十米远的一颗大树上,靠着一具尸体。
我心中一沉,用矿灯扫了一圈,才发现尸体并不只有一具,在大树旁边二十米还有两具尸体,不过这两具尸体可没有靠在树上的那一具保存得那么完整,他们的脑袋都被轰飞了,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别……别害怕,这些只是普通的尸体,不是粽子,”小张的声音都在颤抖,还一个劲儿的安慰我,“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走!”我一点头,从背后解下了猎枪,提在手里,跟着小张小心翼翼地向躺在地上的那两具尸体走去,听老赵说过,没有脑袋的尸体,一般不会起尸,这两具尸体虽然看上去恶心了一些,吓人了一些,但是比另一具相对要安全。
走近了我们才发现,这些人穿的衣服和我们差不多,应该是我们的同行,他们的尸体才刚刚开始腐烂,应该死了不超过三天,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被枪打死的,一枪爆头,我估摸着是这帮人因为分赃不均发僧了内讧,被同伴给打死了。
小张比较实际,只见他抽出猎刀,挑破了尸体的上衣,把他们的钱包都给挑了出来,拉开拉链翻起了里边的东西,这小子又是撬锁又是钩东西,真是一块当小偷的好材料。
小张从他们包里抽出了钱和卡,很顺手的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我揶揄道,“不是吧,死人的财你都发,你就不怕遭到报应?!”
“你懂什么?”小张抽出了两人的身份证,丢给了我,义正言辞道,“我这是想等出去后,把这些东西寄给他们家人,顺便给他们报个信儿,让他们节哀顺变。”
我看了看那两张身份证,这两个人年龄相仿,都比较胖,矮的那个叫闫团正,高的那个叫梁权伟,都是我们汝州本地人。
我非常佩服小张这种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撒起谎来从来都不打草稿,还说得那么溜,脸不红心不跳的。
小张冲那两具尸体鞠了一躬,道了声“打扰”,拿起刀向靠在树上的那具尸体走去,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这小子胆子也大了起来,没有用刀,伸出手就直接掏那人的口袋,我刚想提醒他不要大意,可是已经晚了。
只听“啪”一声脆响,那尸体忽然一抬手,猛地扣住了小张的腕子!
第十五章 不要迷恋哥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把我们都给吓了一跳,小张怪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马上抡起铲子,对着这尸体的脑袋狠狠拍了下去,再凶险的粽子,一铲子把脑给拍碎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说实话,我实在不愿意靠近这个粽子,要不是小张跟它离得太近,我的准头不好,这猎枪的杀伤范围又太大,我早就一枪把它的脑袋给打爆浆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住手!”小张突然大喝了一声,可是我这一铲子下了死手,想收也是受不住,眼看着就要拍上去了,说时迟,那时快,小张忽然抓起铲子往旁边一撩,正好打在铲面上,铲子往旁边偏了一点,嵌进了尸体靠着的那棵大树,震得我手都麻了。
“嘶~你这死胖子劲儿怎么这么大,”小张把铲子往地上一扔,不停地甩着手,“这人有体温,应该还是个活人。”我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小张及时出手阻拦了我,要不然我这一铲子拍下去,罪过可就大喽,不过我心里也非常纳闷儿,这个人到底是谁,怎么会伤成这样,他会不会跟周老头那群人是一伙的?
保险起见,我俯下身去探了探这个人的鼻息,果然还有气儿,不过非常微弱,几乎感觉不到,用“气若游丝”来形容毫不为过,我喊了两声,又伸手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拍了两下,这个人还是没有一点反应,看来他的甚至已经涣散了,一口气吊着,说起来是活着,其实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离死不远了。
“过来帮忙,”小张非常麻利地解下背包,掏出医疗箱,从里边取出了云南白药,掏出手术剪准备把这个人的上衣剪开,通过我们的观察,这个人最致命的伤是在腹部,大量的鲜血从他的腹部涌了出来,把衣服都给染成了鲜红色。
“别白费力气了,”那个人突然开了口,不过他的声音非常小,跟蚊子哼哼差不多,而且断断续续的,有气无力,“我的肠子都已经烂穿了,救不了的,不要再瞎折腾了,让我在死之前好受一点儿。”
小张就好像没听到一样,用剪子剪开了他前边的衣服,揭起来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他的腹部不知被什么东西死了一个大口子,正如他所说的,肠子都已经烂穿了,从那个口子里流了出来,被他用一块破布塞了起来。
我和小张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上的表情讪讪的,不知道怎么接腔,这个人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而且就像他说的那样,已经伤成这样了,再怎么着,也只能是白费力气,别说是我们两个,就算是神医在世,也终将回天乏术。
“老天待我还真是不薄啊,在我死之前还能遇到你们这两个好心的小伙子,”那人凄惨的笑了笑,“怎么样,陪叔聊最后一回天吧。”我们两个面面相觑,点了点头,他这样的请求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有烟没有?”那人问道,小张从背包里摸出了一盒苏烟,他本人不吸烟,这烟是带着应酬时发给别人的,小张掏出了一根,掏出打火机点着,插在了那个男人的嘴角,男人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露出了一个酷酷的微笑,“两位,劳驾整条毛巾,帮我擦一下脸,今天我是免不了一死了,总得死得体面点。”
小张在包里翻了翻,没有找到什么毛巾,便打开了医疗箱,从里边扯出了一条纱布,打开水壶在上面倒了点儿水,挽起袖子,仔仔细细的擦了起来,等到那人的脸擦干净,整条纱布都被染成了黑红色。
这个人大概有四十多岁,一张脸有些苍白,说不上帅,但是气质很迷人,特别是那种看透了生死的淡然。
“你们俩看起来这么年轻,还不到二十吧,”大叔狠狠吸了一口烟,从鼻孔里喷了出来,“这么年轻就出来倒斗,你们很缺钱吗?”
“也不是,”小张摇了摇头,“我们主要是跟着哥们儿来冒险的。”
“那你们可病得不轻。”大叔说完这句话,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噗”的一口吐出了一大滩又黏又臭的血水,烟也掉在了地上,他想伸手去捡,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于是仰起头,用抱歉的眼神看着我们。
小张又抽出了一根点上,塞进了他的嘴里,“伤成这样了还要抽烟,你也病得不轻。”说着挨着他坐了下来。
跟小张在一起的时候,说话的人绝对是他,我就像是个哑巴。
我也靠着树坐了下来,从包里掏出了一瓶二锅头,用牙齿咬开瓶盖,递给了那个大叔,“喝酒不?”
“我肠子都已经烂穿了,哪里喝得下酒,”那大叔艰难地抬起手冲我晃了晃,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我这是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
这是范仲淹《御街行(秋日怀旧)》中的名句,很明显他是当做一个笑话来说的,只是这个笑话带着浓浓的血腥味,让我喘不过气。
“咳咳……”小张咳嗽了两声,岔开了话题,“话说,大叔,你来这个地方是干什么的?不会也是来倒斗的吧?”
“我不是来倒斗儿的,我们三个来这里,是受人所托,追捕一个胖子的,我一路从京城追到了你们汝州,后来被他引到了这里,”大叔指了指地上的两具尸体,“却不想这地方如此邪门儿,要是早知道,我说什么都不会跟来。”
我和小张耸了耸肩,表示赞同。
“你是刑警?”我问道。大叔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点儿眼力见都没有,我怎么会是条子,叔是杀手好不好?”
我和小张听了表示非常无语,杀手是不会主动暴露自己身份的,但是这规矩对大叔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已经快要死了。
“那他们是怎么……呃……上路的,”小张指了指地上的两具无头男尸。
“是我下的手,”大叔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非常奇怪,“我们原来是五个人,不仅没找到那胖子,还折了两个人,我们三个迷了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条小溪,洗了一把浑身的臭汗,闫团正这个矮胖子非要跟梁权伟捡肥皂,说是要发泄一下郁闷的心情,让我回避一下,我就往树林里转了一圈儿,撒了一泡热尿,回来的时候没听到动静,跑过来一看,就发现他们两个不知道被水里的什么东西给咬了,都变成了……对了,就是你们倒斗儿的常说的粽子,我没有防备,被他们一爪子开膛破肚了,我也给他们几枪,送他们上了路。”
“卧槽!”我忽然大叫了一声,脱下鞋搬起了自己的脚,“我这不会也是那东西咬的吧?!”
“你小子别瞎想,你脚上这伤口明显是被河底尖锐的碎石块划出来的,要真是被粽子咬了,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跟我们唠嗑?”小张在我头上轻轻敲了一下,颇有些抱歉的对那大叔说道,“这小子就是这样,脑子多少有点不正常,您多担待。”
“我说他们怎么衣衫不整的,本来还以为是打斗的时候被扯烂了,原来是这样啊!”我捂住他的嘴,岔开了话题,他们两个哈哈大笑了起来,我都不知道这有啥好笑的,笑着笑着,那大叔忽然眉头一皱,一声闷哼,应该是扯到了伤口,我一看,又有一些鲜血从塞着他伤口的破布里渗了出来,我想要给他上点药包扎一下,被他摆摆手挡开了。
“我已经快要不行了,俗话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有一件事想央你们,你们放心,绝对不会让你们白忙活一场的,”那大叔笑了笑,“怎么样,叔说话文艺不?叔可是浙大毕业的高材生,以叔的本事,要不是入了这一行,现在起码也混成公司高管了。”
“有什么事赶紧说吧,我们听着呢。”看着这张笑脸,我感觉鼻子酸酸的,怕一个忍不住掉下泪来,急忙催促道。
“这个钱包里有我的身份证和几张银行卡,卡里有三五十万,是我这几年的积蓄,卡的密码是我名字的首字母缩写和我的出生年月,里边的钱归你们了,”那大叔咬牙忍着痛,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包,扔给了小张,又从身后掏出了一个小木盒子,“这个盒子,麻烦你们务必要按照盒子底下刻的地址寄过去,顺便告诉我们小姐,我对不起她。对了,如果我死了,还会有百十万了抚恤金,我没有家人,这些钱他们会打到卡上,也归你们了。”
那大叔说着,用双手递了过来,小张愣了一下,接过来塞进了包里,“这盒子里的东西对你来说非常重要吧,你就那么相信我们,不怕我们把它给吞了?”
“当然怕,但是我不相信你们也得相信,还有别的办法吗?”那大叔苦涩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好了,话也说完了,很高兴能认识你们,送我上路吧,找这儿打,给我来一个痛快的,你们可瞄准点儿,别让我多遭罪。”
我和小张一听这话忽然愣住了,开玩笑,我们两个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怎么可能会去杀人,哪怕是一个将死之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下手吧,让叔早死早超生,对了,你们两个退得稍微远一点,别让我的血把你们的衣服弄脏了,”大叔此生了无牵挂,一心求死,催促道。
“你来!”我把枪丢给了小张,小张接了过来,拿起来又放下,最后忽然把枪往地上一扔,叫道,“你不要逼我了,我根本就不会杀人,这是我的原则!”
“也罢,你们两个还是孩子,我也不愿意在你们心里留下阴影,那我就自己解决喽,我的枪没有子弹了,把你们的枪给我,”大叔冲我们吐了吐舌头,小张犹豫了半天,终于把枪捡起来交给了他,大叔拿起枪看了看,“好家伙,这要是一枪轰下去,我想留一个全尸都难,死得那么难看,太不体面了。”
我对他表示非常抱歉,因为我知道,自杀比被别人杀死,需要更大的勇气。
“你们两个回避一下吧,小孩子看了会做噩梦的,”那大叔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胸膛,接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mp3,戴上耳机,闭上眼,一脸陶醉的跟着音乐哼了起来。
临走前,他对我们说道,“听叔一句劝,如果能够活着回去,干点别的,搬个砖什么的,反正不要再干这一行了,你们心太软,心软的人不适合干这个,容易被别人伤到,也容易被自己伤到。还有一件事,一会儿记得回来一把火把我给烧了吧,我可不想死后还不得安宁,变成他们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小张郑重地点了点头,默默收拾好东西,跟我一起回到了溪边,找了一个石头窝坐了下来,我们都不再说话,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心脏一个劲儿的狂跳。
一声枪响从我们来的方向传来,宣告着一个生命的终结。
我们两个默默走了回去,气氛压抑得让人想落泪,我伸手扯下他的,戴在了自己耳朵上,悠扬的歌声慢慢响起。
每一个传说都会随时间褪色
每个强者都会有背后的辛酸挫折
之所以活的洒脱是因为懂得取舍
之所以淡漠是把一切都看破
请你不要再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
虽然我舍不得可是我还是要说
你们还要记得我尽管我还在飘泊
哥不会寂寞因为有寂寞陪着哥
你不要再迷恋我我只是一个传说
虽然我故作冷漠是不想再次难过
你不要再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
我不曾寂寞因为有你曾陪着我……
我再也忍不住了,低头用手捧住脸,呜呜哭了起来,那活尸吃了周老头那伙人的时候,我没有哭;被悬尸柏吊住的时候,我没有哭,甚至连老道士死的时候,我也没有落泪,但是这次,我却哭得像个孩子,泪如雨下。
或许是因为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影子。
“瞧你那点儿出息,哭什么,”小张的声音有些沙哑,“一个男人,笑着面对生死,不是很酷吗?”
“走吧,咱们去送他最后一程,”小张转过身去,两行泪水从他俊逸的脸颊上滑落,跌碎在了石头上,“不知道死,会不会疼。”
我们两个拾了一堆柴禾,在石头滩上点起了火,把大叔的尸体丢了进去,过程我不想多说。
看着那张在火光中渐渐扭曲的脸,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又一个生命在我眼前消失,化为了一缕青烟,一具枯骨,谁又能知道,那个周赧王墓,究竟吞噬了多少因为各种目的前来的生命,此刻消失在火光中的是他,不久之后就可能是我自己。
一个人哭,是不需要理由的。
“走吧,已经三点半了,再有一个多小时天就亮了,等天亮了就好了,等我们找到老赵就安全了,一切都会过去的……”小张用呓语般的声音不停念叨着,像是在安慰我,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回过头看了一眼渐渐变小的火焰,长叹了一口气,或许只有在这种生死悠关的时候,人与人之间才能放下戒备,坦诚相见吧。
虽然我们才认识了不到十分钟,但是,他却是对我一生影响最大的人之一。
那,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