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消失
烧了大叔的尸体之后,我们原本打算继续赶路,因为老赵长时间找不到我们,肯定会着急,再者说这个地方也不安全,水里边还有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一旦被咬伤,就会变成粽子,可是我们一合计,又觉得现在走有些不妥,一是夜路不好走,太阳没有升起来,我们没有办法确定方位,二是这地方虽然不安全,但好在视野比较开阔,那东西又是在水里,只要我们坐在离水比较远的地方,就不用害怕被咬到,再者说,谁知道那林子里会不会有什么更加可怕的东西呢?如果真的有,林子里边那么暗,而且树木丛生,要真是碰上,估计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所以我们决定,在河岸上等上一段时间,休养生息,待到天亮立刻出发,现在是三点半,夏天天长,五点多天就要亮了,所以从天黑等到天亮说起来时间长,其实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多小时,于是我们再次来到河边,搬了两块比较大的石头当凳子,把装备解了放在旁边,枪和工兵铲是一定不能离手的,万一真有什么东西突然窜出来,这两样东西可以用来保命,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又在河滩上转了转,找了几块拿着顺手的石头放在脚边,万一枪和铲子不好使,这石头可以直接拿起来当做武器。
张三峰打开背包,从里边掏出了用塑料袋包的严严实实的食物,是我们吃大排档时候剩下的,只见他从塑料袋里掏出了半只烤羊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这小子也不知道哪儿那么大的胃口,看见了那么多恶心得快要把胃吐出来的东西,还刚刚烧过死人,要换成是我,根本就吃不下去。
“你不来一个?”小张冲我扬了扬手中的烤羊腿,我摇了摇头,“我现在闻见食物的味儿就想吐,不是,你这神经还真是大条,这都能吃得下去?”
“李兄此言差矣,”小张这个初中都没有毕业的家伙竟然敢在我这个正派的****理科生面前咬文嚼字,“俗话说得好,名以食为天,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再怎么着,也不能不吃东西不是?就像老赵,有时候倒一个大斗儿,得下去个把月不出来,要是跟你说的,什么东西都不吃,那还不得饿死?再说了,现在是夏天,这东西被塑料布给包的这么严实,万一给捂坏了,不就太可惜了吗?咱们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胃里早就空了,要是不吃点儿什么垫垫,怎么有精力继续赶路吧,你就吃点儿吧。”
小张对我循循善诱,一听这话,我更加没有胃口,冲他摆了摆手,掏出了已经开了盖的那瓶二锅头,塞在了他的手里,“听说烤羊腿和烈酒更配哦?”
小张装模作样放在鼻前闻了闻,一脸陶醉的模样,“美酒的香气。”
“行家呀,快点尝尝我新买的牛栏山二锅头。”
“你这酒,”小张一仰脖,“咕咚咚”灌了一大口,辣的吐出了舌头,“你这酒辣到封喉了。”
“是你酒量不行吧,少年,来。”我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把瓜子。
“我知道,喝完嗑两粒,对……对什么好呢?”小张一时间想不起来词了。
“对智商有帮助。”我笑道。
“那你可真该多吃点儿。”我就知道这家伙接下来这一句肯定是这个,这家伙跟我在一块儿的时候,除了损我就是损我。
“哎,小李,先说正事儿,我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我不听,我不听。”我捂紧了耳朵,这家伙一向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要是他在发现一个跟“眼珠子最先腐烂,那些尸体都没有眼珠子”的问题,我估计真的要吐了。
“我说正事呢,你好好听着,”小张一把将我的手从耳朵上扯了下来,“你说,那老道士这么长时间住在山里边究竟是图什么?”
“这还不简单?”我感觉有些不屑,“这么明显,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不就是为了提醒我们进山的人,这个墓太凶险,让我们快点离开。”
“你这么说乍一听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但是你仔细想想,如果那老道士真的只有这个目的,那他为什么不像李占稳那样在山口堵人,那样不仅没有危险,遇到进山的人的机会也大了许多,不管怎么说,都比在这与世隔绝的山林里要强得多,”小张慢慢分析道,“既然不管怎么比,都是在山外有利,那他为什么非得苦苦守在这山林里八十年?”
“这……”我挠了挠头,“有道理啊。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呢?”
“你说……”小张皱紧了眉头,“他或不会不是不想出去,而是,而是根本就出不去呢?”
一股莫名的寒意忽然从我的脚底涌了起来,直冲上天灵盖,急忙喝了一口酒,一股暖意从喉头一泻而下,将那股寒意压了下来,“你不要乱说,你没听那小妞讲吗,这老道士本来精神就有点不正常,脑袋上又挨了一枪,伤了神经,已经疯了,疯子的思维本来就跟正常人不一样,你用常理推度,我觉得不太合适。”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我还清楚地记着老道士的眼神,那种清亮的神采,一个疯了的人根本不可能拥有。
人就是如此,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往往不愿意相信对自己不利的推测,这样容易误了大事。
“但愿如此吧。”小张长叹了一声,抬起头看着天,目光有些惆怅。
我摘下了戴在头上的矿灯,按灭了开关,只留下了小张头上的那个,虽然这矿灯能够一直亮上几天几夜,但是为防万一,还是节省一点的好。
我把矿灯装在背包里,一扭头正准备说话,刚一张嘴,那句话就变成了一声尖叫,刚才还坐在我对面“仰望星空,脚踏实地”的小张不见了!
刚才还活蹦乱跳满嘴跑火车的一个大活人,就这样一转身的功夫,在我眼前突兀的消失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刚开始我还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大喊了三声小张,根本就没有回应,于是急忙站起身来,打开矿灯在附近转了一圈,小张的装备还在地上,就连他正在啃的那根羊腿也还在,可是他的人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我又在他坐的地方扒了扒,石头下面是坚实的土地,根本没有陷下去的可能,就算是小张真的陷到了地里,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声音,再不怎么着,惨叫也是会发出一声的吧。
我的脑子足足空白了有四五分钟,才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即便如此,我还是不甘心地喊了起来,“小张,小张!你在哪儿,你可不要吓我!”我的喊声传出了很远,没有回音,如果小张在附近的话,一定会听到并回答的,可是他并没有。
我无力地瘫倒在乱石堆中,眼泪不住地流下,没有小张,我一定会疯掉的,我抽出了那把猎刀,抵在了手腕上,一个人在这个地方,我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与其苦苦挣扎,不如一了百了。
不行,我猛地一怔,丢掉了刀子,狠狠甩了自己两巴掌,心说我怎么这么没用,要是不死,说不定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可是我如果真的一刀割下去,那就真的死了。
我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背起了背包,向林子里走去,我要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小张的装备还放在地上,我也试过要背起来,不过折腾了这么半天,我早就已经浑身酸疼,筋疲力尽,五十来斤的两包装备压在身上,连腰都直不起来,只能把小张的装备解下来放回地上,反正没人偷,大不了等我找到小张和老赵之后再回来取。
就这样,我背着背包,压抑着心中的恐惧与不安,慢慢走进了那片树林。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接下来我会遇到怎样恐怖的事情。
这还只是个开端。
第十七章 诡树
二零一五年五月一日凌晨三点四十五分,蟒山深处,天气不明,微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背着二十多斤重的装备,戴着矿灯,踩着满地堆积的落叶,穿行在不见天日的树林中。
四处寂寥,不闻一声虫鸣,只有夜风在树林间穿行的呼啸,苍凉婉转。
就在十分钟之前,我生命中的一位挚友吃着羊肉喝着酒仰望着星空,忽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为了寻找他,也为了离开那个让我恐惧的地方,我只身一人走进了这片树林,却不知道,这世上的很多事情,都要为此而改变,那一次,我触碰到了边界。
如果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我只知道,有些路一旦踏足,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很多年后我问一个人,冥冥之中是否有一种力量,约束着一切,操控这一切,推动着一切的发展,无法探知,不可逆转。
答案是肯定的。
那是一种怎样的力量?
他的回答只有两个字。
规则。
好了,扯了这么半天,咱们回归正题吧。
我刚走进林子五分钟,便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那是一些非常醒目的标记,只见有几棵树的树皮被刮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白花花的树干,我走上前去看了看,这刮痕非常新鲜,上面还带着新鲜的汁液,绝对不超过半个小时,应该是小张留下的。
只是,他为什么会忽然到了这里,而且这地方离河边也不过五分钟的路程,他直接回去叫我不就行了吗?有必要费这么大劲儿刮这些树皮吗?
我一边走一边想,渐渐地就感觉眼前有些模糊,我心道一声不好,难道我脚底下真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现在开始发作了?但很快我就发现并不是这样,林子里边起雾了。
我一边加快了脚步,一边心说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这鬼地方怎么回事?说起雾就起雾,这根本就不符合科学,不过好在这雾气不同于我们来的时候碰见的雾瘴,这雾跟普通的雾并没有什么区别,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雾气越来越大,越来越浓郁,到了后来,我竟如同置身于一个装满了牛奶的池子当中,矿灯的光芒只能照亮非常有限的一个区域,光线打出去,在眼前化为一团朦胧的黄光,可视范围不足一米。
我心里边直骂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更加操蛋的还在后面。
一阵沙沙的声响从前方传来,我再一次环视四周,发先周围的雾气忽然扰动了起来,就像是一条鲸鱼游过时海中被扰动的海浪,我在之前有试过用手臂在雾气中快速划动,但是能带动的气流十分有限,能在雾中形成这么大的扰动,一定是一个体型十分巨大的庞然大物。
我沉不住气,抬手对着前面就是一枪,巨大的后坐力震得我往后退了好几步,接着我就发现子弹打过去的那个地方出现了一个无比巨大的黑色轮廓,这轮廓非常奇怪,还在不停变动着,朝我们缓慢地移了过来,我清楚的记得那片地方有着大片的树木,这东西在树木中移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就是说没有压倒任何一颗树木,难道这玩意儿是气态的?可是不可能啊,如果是气态的话,怎么会朝固定的方向移动?
没有来得及思考,那团东西已经近在咫尺,我大骂了一声,撒腿就往回跑,一直跑到没有了一丁点儿力气,才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去看了看,那东西没有跟上来,才扶着一棵树大口的喘着气,咳嗽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浑身的肌肉更是酸疼无比,应该已经抽了筋。
我刚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屁股一着地,马上就弹了起来,因为我发现不对劲儿。
我从河边进入林子,到刚才停留的地方,不过才走了有五分钟,还是在小心翼翼,移动缓慢的情况下,那按理说我根本就没走出去多远,可是我刚才全速狂奔了十来分钟,跑了怎么着也有四五倍距离了,可是却还没有回到河边,甚至就连溪水流动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我敢肯定我跑的绝对是直线,直得不能再直了,那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有一个可能,这个林子有问题。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我用猎刀刮下了一大片树皮,接着往前走了几十步,然后一转身,往回走去,果然,我走了百十来步,却始终没有看到那棵被刮了皮的树。这个树林,就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宫,空间在这个地方都似乎被扭曲折叠了。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思绪被一种极致的情绪占据着,那是前所未有的恐慌,汗水和大雾中的水汽把我全身的衣服给打了个精湿,黏在身上特别难受,让我的心烦躁极了。
冷静,冷静,我的理智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再这样下去,我就真的完了,我伸出手摸索着,握紧了工兵铲的铲柄,金属的冰凉触感让我的心慢慢沉了下来,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这个林子,应该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邪门儿,再厉害的迷宫,也不过是障眼法,都是人布置出来的,而这个迷宫,应该就是两千多年前修建周赧王墓的那伙人修建的,虽然我不得不承认,两千年了,这个迷宫依旧起着作用,真是一个奇迹,但是再完美的东西,也经不住岁月的侵蚀,所以说这个迷宫应该已经出现了很多漏洞,再加上古人的思维有一定的局限性,所以说,只要我意志没有崩溃,不往鬼神方面想,应该能找到破解迷宫的办法。
我仰起头,做了两个深呼吸,从包里掏出了缆绳,在树上系了一个活扣,这个迷宫可以对我的视觉与感官进行“欺骗”,我自认为自己走的是直线,一直在绕弯子,人的感觉其实是很不准的,在网上玩过视觉欺骗小游戏的人应该深有感触。
但是,如果我用绳子作为标尺,那么测量出的东西一定是准的,毕竟这迷宫再厉害,也决计不可能篡改实物。
系好之后,我把绳子的另一端绑在自己的腰上,慢慢往前走去。
雾气也开始一点点散去,使我能够看清眼前的情景,我带的这根绳子有五十多米长,我把它盘在手里,边走边放,等到放完的时候,用力一扯,那边的活扣便会自己解开,绳子偶尔也会被杂草缠住,我便非常耐心地摸回去,用铲子把杂草给砍掉。
正在我为这个机智的方法有些瑟的时候,突然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了“”的声响,用矿灯一照,差点喊了出来,只见我草丛中,蹲着一个人,这个人背对着我,那背影我太熟悉了,不就是小张吗?
“小张,你蹲这干什么,我找你找得好苦哇!”我花了半天时间整理好情绪,尽量压着声音问道,“刚才你才你搞的什么飞机,怎么说消失就消失了?”
小张慢慢转过脸来,我立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浑身起了一层白毛汗。
倒不是因为这个人并不是小张,而是他的表情,那张脸不再像是人的脸,更像是一张冰冷而僵硬的面具,而小张的眼睛看着我,目光呆滞,飘忽不定,他的双眼灰蒙蒙的,想蒙了一层霜,我可以清晰地看出他眼底深处那浓浓的化不开的绝望。
他的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东西,我走近了一些,才终于听清楚。
没有用的,没有用的,我们出不去,我们都出不去了……
他说的正是这句话,我一听就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同时又隐隐感觉一些不对劲儿,这小张从消失到现在不过二十分钟,不应该这么绝望啊,怎么看起来就像是困在这林子里三五年一样?
我忽然想起了烂柯人王质的故事。
南朝梁任的《述异记》中记载,信安郡石室山,晋时王质伐木至,见童子数人棋而歌,质因听之。童子以一物与质,如枣核,质含之而不觉饥。俄顷,童子谓曰:“何不去?“质起视,斧柯尽烂。既归,无复时人。
传说在西晋时有个叫王质的青年农民,一次上山打柴,来到王乔仙洞口。王质胆大好奇,心想,人家都说洞里有仙人,我何不进去看个究竟?因洞口很小,只能通过一个人,洞深三丈余,宽余高各丈许。王质刚进洞中什么也看不见。顷刻之间,洞顶好像透进来光线,只见两个小孩正在下围棋。王质素好下棋,被两位小孩精湛的棋艺一下子给吸引住了。两位小孩好像未发现有人进洞似的,边下棋边吃大枣,有时也顺手把枣递给王质吃。看完一局棋后,小孩对王质说:“你也该回家了。“王质俯身去拾斧子,想不到斧柯(斧柄)已经烂朽,只剩下铁斧了。王质回到村里,怎么一个人也不认识了,询问自己的父母,才知道他们已经死去一百多年了。
同时我也想起了妹子故事中,年轻人对李占稳那个有关维度、时间与迷宫的讲解。
为了困住那些可以在各个维度进行空间跳跃的生命,他们创造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迷宫,这个迷宫的名字,就是时间。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真正完美的东西,再完美的迷宫,也是有漏洞的。
那么小张,会不会正是进入了这个漏洞当中,其实他当时一直在那里,只是因为我们处于不同的时间,所以在我眼里他突然消失了,那么在他眼里,我也突然消失了,也就是说,他遇到了和我相同的状况。
他在这个树林里困了n年,而在我看来,只有三十分钟,这么说,不是他回到了过去,就是我来到了未来。
我甩了甩头,把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甩了出来,这个脑洞开得实在是太大了,小张应该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受到了惊吓,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让一个人精神崩溃,彻底陷入绝望呢?
这些都不是我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所以这些念头只是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就被我瞬间掐灭,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带小张离开。
“咱们赶紧走,离开这里。”我说着伸手扯住他的胳膊就要把他拉起来,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无论我怎么拉,这小张就好像是扎根在土地里一样,一动都不动,而且就像着了魔一样,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不停重复着那句话。
等等,扎根?!
我心里涌起一丝不安,急忙拿起手电往下面一照,直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天灵盖里走了真元。
只见小张的下半身,已经变成了一块实打实的木头,深深扎根在泥土之中。
接着,他忽然对我露出了一抹诡异又凄惨的微笑,浑身的皮肤一阵鼓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体内钻出来。
果然,在我惊愕的眼神中,一根根树枝刺破了皮肤,带着新鲜的血液从小张的体内钻了出来,延伸向四面八方,转眼间就变成了一棵参天大树,而原来的小张,就只剩下了一些碎块。
那棵树抖动着,向我伸出了一根枝条,枝条上有一个东西,那是一张人的嘴,小张的嘴,嘴角依旧挂着他生前那抹凄惨又诡异的笑。
那张嘴对我说,“没有用的,没有用的,我们都逃不掉了,我们都逃不掉了……”
我最好的朋友竟然就这样在我面前变成了一棵树。
我尖叫了一声,拔腿就跑,绳子勒紧了我的肚子,让我差点把胃都给吐出来。
我手忙脚乱地解开了绳子,发了疯一般飞奔,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摔了一个嘴啃泥,满眼金星。
我爬了起来,鼓起勇气回头一看,发现地上坐着一个人,绊倒我的正是他伸出的腿。
这身破旧的青布道袍,这蓬乱的头发,这清亮的眼睛,不正是那老道士吗?
只是,他不是死了吗,还是我亲手埋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因为行善积德,死后得道,尸解登仙,前来解救我来了?
“您……你还活着?”我用颤抖的声音小心翼翼问道。
“他们都不相信我……他们都死了,呜呜……死了……他们有眼无珠,我要让他们看看我的心肠,看看我的心肠,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啊,为什么啊……”那老道士根本就没有理我,而是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自言自语。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我将终生难忘。
那老道士一张嘴,竟然从他的口中,咕噜咕噜滚出了一大堆眼珠子。
我愣在那里,满脑子都是小张的两个问题。
我想我终于有了答案。
那老道士为什么要待在山里?
因为他根本就出不去。
悬尸柏上的那些尸体为什么没有眼珠子?
因为他们的眼睛,都被这个老道士吃掉了!吃……掉……了……
第十八章 将军永世不解甲
“去你姥姥的吧!”我瞬间丧失了理智,抡起铲子对着老道士的脑袋狠狠拍了下去,却不想这老道士突然出手,疾如闪电,单手就抓住了铲把子,我心道一声不好,卯足了劲儿往回拽,无奈他的力气出奇的大,任凭我怎么用力,都不能令铲子移动分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尴尬就尴尬在,我根本就不敢撒手,因为如果这武器落到这老道士手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也跟他们一样,你也不相信我?!”那老道士突然抬起了头,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接触他眼神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他绝对会弄死我,因为我在他眼底深处看到了绝望之外另一种极致的情绪。
仇恨。
求生的**让我的大脑迅速冷静了下来,我一撒手,接着反手抽出了挂在腰间的猎刀,对着老道士的脖颈砍了下去。
这一次的出手与上次不同,上一次我丧失了理智,而这一次,我清楚地知道我究竟在干些什么。
虽然他救过我的命,但我还是要一刀砍断他的脖子。
这无关道德,无关善恶,无关人性。
因为他已经死了,而我,还要活着。
利刃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刀身如镜子般明亮,倒映出我扭曲的脸,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老道士竟然没有躲闪,甚至没有伸手去挡,任凭我这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上。
没有四处飞溅的鲜血,只有一声闷响,我这一刀,竟然像是砍在了一块硬邦邦的木头上。
老道士看我的眼神中多了一种情绪,那是一种怜悯,甚至可以说是幸灾乐祸,紧接着,几分钟前在小张身上发生的事情,同样在他身上发生了。
他变成了一棵树。
我再也没有了任何勇气,拔腿就跑,老道士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你跑啊,逃啊,快逃啊,你能逃到哪儿去呢?你逃不出去的,你逃不掉的……”我丢掉了猎刀,用双手捂住了耳朵,泪流满面,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疯掉的。
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哪怕只是有一个人陪着我在这里一起走,听我倾吐心里的苦水,那该多好。
不过,这无疑是一种奢望。
我拼命地跑着,一直跑到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扑倒在地上。我再也不愿意爬起来,哪怕就这样死了,也不愿意在这片林子里再迈上一步。
一阵声音从我的前方传来,越来越近,最终在我面前停下,咫尺之遥。
终究还是来了,我长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用朦胧的泪眼往前面一看,忽然就愣住了,这竟然是一双人脚,虽然被污泥包裹,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心中一时间大为疑惑,难道这鬼地方还有别人?
我一咕噜从地上坐了起来,抬头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因为站在我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现代的人,而是一位高大魁梧,身披铠甲,满脸络腮胡子的古代武将。搞什么鬼,这个林子难道真的能够连接不同的时间吗?
“吾好不容易才送汝离开这里的,汝为何又回来了?”那人开口说道,他说的是古语,还是战国时期赵国的方言,还好老赵以前教过我一些,我竟然能勉强听得懂。
这个世界真是奇妙,我心说,难道老赵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教了我赵国的方言?但是这想想就有点扯淡,要是老赵真的有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就不会让我们两个到绝户村里去了。
是的,我被一个哥们儿忽悠着去盗墓的时候,在一片树林里遇到了一个两千多年前的古人,更加诡异的是这个古人说的话我竟然能听懂,不是因为我忽然有了什么特异功能,而是因为忽悠我盗墓的那个哥们儿教过我,这巧合,简直了。
而且他说的话也透着一股子不对劲儿,这语气很明显是以前跟我很熟啊,我认识他吗?没可能啊,他是不是在这里待久了,精神有些不正常了,看谁都像熟人?而且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才送我离开,难道这家伙知道离开这里的办法?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我正在准备组织语言回应他,就见他向我伸出了手,我愣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被他拉了起来。
“也罢,都是命啊,想改也改不了,既然如此,汝就在此陪吾吧。”他又说出了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那个,将军,我想你应该搞错了,我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咱们俩错着两千多年呢,这么跟你说吧,这片林子非常邪门儿,你以为你刚进来这里没几天,其实林子外面已经过了好几千年了,你不理解是吧,其实我也不理解,”我看着他一脸懵逼的样子,接着说道,“那个不理解也没关系,现在的当务之急呢,就是咱们俩合作,赶紧离开这里,然后我们再从长……”
“汝胡言乱语的毛病还是没改,”那将军忽然打断了我,“汝刚才说离开,汝可知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吾在这里转了两千多年,有哪一天不想出去,所有汝想过与没有想过的方法吾都尝试过,可是,又何尝出得去?”
“你说什么?!两千多年……你,你是人是鬼?”我差点儿把自己的舌头都咬下来,这个跟我想的不一样啊,而且这家伙说他在这里转了两千多年,那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那老道士一口一个“他还活着”,说的是不是他?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我,没有回答,但是我马上发现,他在说谎。
“两千多年,无论是怎样的盔甲,都应该已经锈成灰了吧,可是你身上的这套盔甲就跟新的一样,”我没有把话说完,怕他被拆穿后恼羞成怒,杀我灭口。不知道为什么,小张不在的时候,我的智商瞬间爆棚,说到小张,他……不说了,多说都是泪。
“你不明白。”那家伙摇了摇头,“每过一天,我都会在树上刻下一条划痕,每过一年,在树上刻下更深的痕迹,每过一百年,在树上刻下一个字,如今这树上整整二十六个字,还有数不清的刻痕。”
我四处转了转,果然如此,而且这家伙没有理由骗我,如果一个人为了骗人穿着盔甲跑到深山老林里,还在树上刻下这么多东西,那他可真是病得不轻,这种人出现的几率比活了两千多年的人都要低。
但是很快我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这些刻痕都是新的,于是我说出了我的疑问。
“吾没有办法解释,只能告诉汝此地的所有事物都不可用常理度量,”那家伙再次摇了摇头,“你不明白。”
“你说会不会,这个地方时间是静止的,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在这个林子里,我们就不会老,也不会死,”我推测道,“两千多年间,你没有碰到别人吗?”
“有,我们身边不正是吗?”
我惊恐地望了望四周,难道这附近还有什么我看不到的人?但是我马上就明白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都变成树了,对吗?”我问道,“可是你为什么没有变成树?”
“因为我的执念,”他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汝是吾一百年来碰到的第一个人,聊聊好吗?”
怎么又有人找我聊天啊,以后我要明码标价,聊一个小时一个明器,我仿佛看到了一条发家致富的金光大道,呸,又扯远了。
“饮酒乎?”我咬出了这文绉绉的三个字,从包里掏出了老赵酿的烈酒,丢给了那个将军,他用牙齿咬开,灌下了一大口,大声叫道,“好烈的酒!”
我得意一笑,那是自然,古人酿的黄酒度数跟啤酒差不多,而老赵酿的酒少说也有五十多度,他灌了这么一大口,没有直接晕过去,就已经算是酒量大了。
“你刚才说你之所以没有变成树,是因为你有执念,对吧?”我不敢想象究竟是怎样的执念,可以让他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活了两千多年,我眼前的这个人,比那个老道士还要疯狂得多,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并不可怕,但是一个疯子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就非常可怕了。
“我的执念,就是我的国家,那被嬴政灭掉的国家,我的大赵。”他轻声说着,就像是呓语。
“你是……”我顿时来了兴趣。
“我的名字,叫做廉颇。”
“廉颇?!你就是那个跟白起李牧王翦并称战国四大名将的廉颇?”我叫了起来,这也太扯了吧,“赵国沦陷后,你不是去楚国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没想到汝知道吾,”他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汝真的非常像吾年少时的一位挚友,不过两千年过去了,他不可能还活着。”
是啊,不仅你的那位朋友不在了,你的仇人,那个号称要万世的始皇帝陛下也不在了,无数才子佳人,帝王将相,都化为了一抹烟云,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啊,我一边在猎枪里填着火药,一边在内心感叹道。
“汝说,被战火席卷,被铁蹄践踏过的土地,还会不会生长出新的希望?”他用眼睛眺望着远方,那是赵国的方向,那是他的故乡。
我沉默了,因为我没有办法回答。
我要如何去告诉他,王朝盛衰更替,如同树木百代的枯荣,多少金戈铁马,忠骨黄沙,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过眼烟云,千秋洗炼过的人间悲喜,到头来,也不过只滤下了青史上的寥寥几笔,或许他清楚这一点,但是他不愿承认,因为这样,他就没有家了。
没有家,就没有归属,没有牵挂。
“我要走了,我不能倒下,也不能后退,因为后退就意味着……死亡,”他站起身来,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兄弟们,冲锋!”
他挥舞着剑大步向前走去,仿佛前面是千军万马,身后亦是千军万马。
望着那个坚定的背影,我心中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忍不住脱口喊了出来,“老赵!”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喊,那是一种非常朦胧隐晦的感觉。
我看到他的身影明显颤了一下,轻轻扭过头,对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这个笑容,我将用一生的时间去解读。
几根藤蔓从森林的深处射出来,打断了这个刚刚绽开的微笑,它们洞穿了他的身体,将他牢牢钉在了地上,他挣扎着想站起来,鲜红的血液丛伤口中喷溅而出,化为血雾弥散在空气中。
“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发出了一声大吼,我知道这是给我听的,可是我没有动作,我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差到了极点,这已经第三次有很重要的人死在我面前了,那种痛彻心扉,那种苍白无力的感觉,让我的精神几乎崩溃。
我拼命捂着嘴,哭到浑身都在抽搐。
“当故国的梦伴随着肋骨在敌人的铁蹄下破碎,
当旌旗连同尸体在泥土中慢慢腐烂,
万千生命的凋零不过是史书上一串毫无生气的数字,
埋葬他们的不是故国的热土,
而是肆虐的风沙,
迎接他们的不是鲜花与怀抱,
而是蝼蚁的啃食,
凄惨的月光照耀着朽烂的枯骨,
盘旋的乌鸦蚕食着破败的尸骸,
枯瘦的肩膀扛不起生锈的长剑,
干涸的眼眶泛不起往日的荣光,
鲜血如落花吻了谁的旧伤,
长夜如落幕中了谁的场,
谁在落日的余晖中向远方眺望,
那是谁永远也回不去的故乡,
谁在落雪中低语呢喃,
谁在长夜里将悲歌吟唱,
谁将往事遗忘,
又有谁会将他们的故事低吟浅唱,
路在何方
家在何方
国在何方
忠诚在何方,
荣耀在何方,
守护的人儿又在何方,
王在何方,
旗帜在何方,
仇恨又在何方……”
一个声音在林子的深处响起,不停地吟唱着,这声音虚无缥缈,似乎来自四面八方,那是死神为我演奏的一首安魂曲。
终究,还是逃不掉啊!
“谁?!给我出来!”我歇斯底里的咆哮着,端起了手中的枪,狂奔了过去。
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困兽,开始了最后的垂死挣扎。
第十九章 篝火
“是谁?!给我出来!”我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冲进了林子的深处,心里被一种莫名的烦躁塞得满满的,极力想要宣泄,原来恐惧到了极端,是会化为愤怒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跑着跑着,林子里的树木渐渐稀少,眼前开阔敞亮了不少,我忽然停住了脚步,因为我看到了光亮,一种不同于矿灯灯光的光亮,我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两团幽幽跳动的紫色火焰,那是两盏灯台,灯台后面是一座小木屋。
不是吧,我感觉十分不可思议,这鬼地方还有人住?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的时候,木屋的门开了,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个人浑身罩着一件黑袍,一米七五左右,体型略胖,跳动的火焰将他的影子投射在木屋上,却始终照不亮他的脸,我把矿灯照了过去,灯光却似乎被一片虚无所吞噬,只能看到一双清澈的眼睛,这多少有点不正常,但是并没有出乎我的预料,因为在这个地方,一切正常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那个人看了我一眼,提着一个木桶走了过去,我跟了过去,就见他把桶中的水倒在了地上,那是一簇娇艳的红色花朵,我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鲜艳的色彩,跟这个只有灰暗格调的树林显得格格不入。
“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他问道,那绝对是我听到的最纯净的声音,只是有些冰冷,不带有一丝人类的感情。
“我迷路了……”我犹豫了一下,向他说出了实情,“你不也是吗?”
“我一直都在这里,”他摇了摇头。
“你是说,你的祖祖辈辈,一直生活在这个地方?”
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那他是如何学会一口如此标准流利的普通话的?
“哪有什么祖祖辈辈,我是这里唯一一个不迷茫者,我就是这片树林啊。”他再次摇了摇头,说出了这样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疯子,又是一个疯子,我在这里遇到的所有人都是疯的,他是这片树林,我还是全宇宙呢,难道这离谱的话还别有深意不成?如果我在这里转了一两年,我说不定也会变成这个样子,想到这里,我的心里有些悲凉。
即便是如此,我还是不愿意放弃希望,“那你,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吗?”
“为什么要离开,你好不容易从影子出来,这是无数人都梦寐以求的,为什么还要回去呢?”他的语调依旧没有任何起伏,听得我脊背生寒。
他的这句话似乎蕴含着很大的信息量,当然,或许只是一个疯子的疯言疯语。
“你所在的世界,叫做表世界,是这个真实世界的投影,”那疯子解释道,“现在你所看到的,才是世界的本质。”
“本质不应该是美好而简单的吗,”我真是闲的太无聊,要么就是我也疯了,竟然跟这个疯子辩论了起来,“怎么会像这里一样丑陋而黑暗?”
“你知道什么是本质吗?”那个疯子笑了起来,“我刚才浇的那一簇花,名字叫就叫做文明,你知道文明的本质是什么吗?”
我摇头笑了笑,心说你个傻x,自称这片树林,养一朵花都号称文明,简直是呆在这里太久脑子坏掉了。
我正这么想着,就见他蹲了下来,用手将花附近的浮土全部扒开,我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土下面是一番地狱般的景象,那是成堆成堆的尸体碎块,红艳艳的一片,令人作呕。
这个疯子竟然用尸体来养花!
“文明的背面,就是黑暗冰冷与杀戮,文明就像是生长在尸山血海之上的这朵娇艳的花,尸体与鲜血是它的养分,它又反过来粉饰这尸山血海,”疯子慢慢说着,语调中森寒的意味让我浑身发抖,“你所看到的,你所听到的,你所记住的,你所知道的真相,都是经过他们精心粉饰,想让你看到听到记住知道的真相,而真正的真相,或许就像这娇艳花朵下的尸体一般丑陋。至于他们是谁,我想你很清楚。”
我无法反驳,因为我竟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英雄的功业建立在普通人的血肉之躯上,强者的光荣践踏着弱者的眼泪,”疯子接着说道,“你们都说‘人之初,性本善’,可是人性的根本,究竟是善还是恶?一个婴儿刚出生的时候,只知道一味地索取,这是善吗?人性的根本,本来就是丑恶的,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受到伤害,才制定了各种各样的法,才有了仁义道德,如果一个人犯错误不会被发现,那他还会遵守这些东西吗?规则只是强者奴役弱者的工具,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人,可以肆意玩弄规则。”
我没有说话,不置可否,现在我竟然开始有点相信他了。
“我再给你举一个例子,”疯子突然打了一个响指,灯台中紫色的火焰忽然飘了起来,化为了一点点碎屑,在空中有节奏的跳动着,忽然组成了一个身穿绿色绫罗的绝色少女,我瞬间目瞪口呆,不仅仅因为这种夺天造化的能力,也因为这个少女,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完美的女孩,那种圣洁,那种完美无瑕,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令人没有抬头去看的勇气,无论是谁,只需要看上一眼,都会有一种用生命去守护的冲动。
“她美吗?”他问我,我已经不再把他当成一个疯子了。
我点了点头。
他的眼中闪过了了一丝笑意,接着只见寒光一闪,一柄闪着寒芒的短刀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这把刀好像具有灵性,只是看上一眼,就觉得浑身针扎般的刺痛,我心里“咯噔”一声,似乎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刚想出声阻止,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忽然横刀一挥,刀刃在空中闪过一道寒芒,“嗤”一声干净利落地划破了少女的喉管,她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条明显的红线,鲜血喷溅而出,像蓦然绽开的一朵红色的玫瑰,搭配着那绝美的脸庞,竟然有一种地狱般的惊艳之美。
我想大声叫喊阻止他,咽喉却好像被一双大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叫声,就像是一个窒息者垂死的喘息。
他看着那这少女,眼神中满是异样的光彩,就像是一个琢玉师正在凝视一块完美无瑕的璞玉,他行云流水般挥动着手里的刀子,破膛,开颅,分筋,离骨,随着刀路的游走,她的皮肉如同绽开的花蕾,又好像孔雀色彩斑斓的翎羽,染血的刀刃在她身上如同芭蕾舞者的红舞鞋游走跳跃,带着生命流逝的轻盈灵动的诡异之美。
那人的眼中满是沉醉,好像他眼中并不是一个支离破碎的人体,而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让我想起了解牛的庖丁,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砉然响然,奏刀然,莫不中音,那是死神弹奏的一首镇魂之曲。
我听老赵说过,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各行各业之内也分三六九等,最下等的是技,技之上为术,最高境界,便是道,大道三千,殊途同归,终点都是天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苍天眼中,无论是一个人,一头牛,还是一块玉,都是相同的,这或许就是这个人所说的本质。
我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还清醒着。
他挖出了她的眼球,剔出了每一根骨头,分离了每一块内脏,按照解剖学完美地分类,摆放整齐,然后看着我,眉眼间带着笑意,“你现在还觉得她美吗?”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混蛋啊!”我大声骂着,再也忍不住了,“哇”一口吐了个翻江倒海。
“这就是她的本质啊,或者说,这是相对她刚才一种更为本质的状态,我甚至可以把她打碎成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原子,”那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用一种温柔得令我作呕的声音说道,“她还是她啊,她的组成成分并没有变,可是你还会觉得她美吗?”他一挥手,那血肉之躯重新化为了火焰,飞进了灯台中。
“你究竟是谁?”我大声吼了出来。
“我是本质的,你无法理解的存在,”他笑了,“你所看到的,只是我在这个世界的投影,用你们的话说,只是一副皮囊,你无法理解我,就像低维无法理解高维。”
“你就是最本质的东西吗?”我问。
“不,对你们来说,我只是相对本质的,在我之上还有更加本质的东西,而在那些东西之上还有,这就像是一条无限长的链条,永远没有尽头,”他的语气有些惆怅,“这世界上的很多问题看似简单,但只要深究下去,就会变得很复杂,只要一直追究下去,就永远不会有真正的答案。”
本质,投影,高维,低维,还有阿龙故事中,那个名叫夜鸦的年轻人,和那个壁画上所描述的,困住时间的迷宫,这些东西不停在我脑中闪现,使我不禁去想,这个世界,真的是我看到和想到的那样吗?
“那些人,你为什么把他们变成了树,为什么廉颇和老道士明明已经死了,还活在这里?”我忽然想起了这样的问题。
“他们都解脱了,得道了,”他轻轻抚摸着旁边的一棵树,“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得到了幸福和快乐,就像你的那个朋友,他在自己的世界中找到了父母,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那是假的!”我非常不满。
“可你们之前所生活的世界,又是真的吗?真和假,又有什么界限吗?”那个人轻轻笑着,“人生难道又不是梦幻么?你所得的你最终全会失去,你认为那是真的,你就会痛苦,而你知道那不过是一个游戏一个梦境,你就能解脱。人生在世,百年也好,千万年也好。都是未来前的一瞬,这一瞬后你什么都没有,你曾有的只有你自己。你在这世上永远地孤寂着,永远找不到能依托你心的东西,除非你放弃你自己,融入到造物之中,成为万重宇宙一点尘埃。你就安乐了。”
这是《百年孤寂》中的一段原话,但是此刻被他说出来确是再合适不过。
“而廉颇拥有他放不下的执念,他放不下,所以不能得到解脱,永生永世活在这个地方。”
我不再说话,身边不远处突然亮起了一道火光,我转头一看,一个人正坐在一团篝火旁瑟瑟发抖。
“那是谁?”
“那是一个迷失的人,因为害怕死亡,他燃起了希望的篝火,在漫漫的长夜中瑟瑟发抖,但是他遭遇了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
出于好奇,我向他缓缓走了过去,或许是因为我的脚步声惊扰了他,他缓缓转过头,眼中闪过一抹希冀,但马上被浓浓的绝望湮灭。
“不要熄灭我的火焰,好吗?”他沙哑的声音中夹杂着乞求与疲惫。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说不出话来,借着跳动的火光,我看清了那张脸,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那是……我自己!
“砰”的一声,什么东西蓦然在火堆里炸开,犹如长空中绽放的一朵烟花,火星向四周溅射,一簇火苗触到了他的衣角,便如同小蛇般蜿蜒而上,不消片刻便将他完全吞没。
炽焰轻抚着他的脸膛,他却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痛苦,因为他的信念已经崩塌,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一块会说话的木偶。
我脱下上衣,发疯般扑了过去,扑打着他身上的火焰。
“没有用的……”他低声呢喃道,“我们都逃不掉的……看看那些树,每一棵都是一个曾经自由的灵魂,可现在……柔弱的翅膀,如何飞跃漫漫的长夜,我们逃不掉……”
剧烈的燃烧使他的身体变得扭曲,咧开的嘴角是对这个世界的嘲弄。他死了,化为了一具焦黑的骷髅,只有那双眼睛依旧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那是迷失者的眼睛,是老道士的眼睛,是廉颇的眼睛,是……我的眼睛。
我蹲了下去,泪如雨下。
【开学第一天,用手机更新的。】
第二十章 荒诞的世界
烈火还在脚边燃烧着,点燃了地上的落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烧到了我的身上,但是我并没有闪躲,因为我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我的周身被一股异样的冰寒笼罩着,如坠冰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等等……冰冷?我现在可是在火焰旁边啊,难道是我的感官出了什么毛病?我一咬牙,将手伸进了燃烧着的火焰中,火焰瞬间围了上来,但是我并没有感受到痛苦,我的手也没有因为燃烧而变形,这火焰就好像是不存在的。
想到这里,我重新冷静了下来,我想我已经知道这片林子究竟有什么名堂了。
这确实是一个迷宫,不过这个迷宫并不是现实中的,而是存在于我意识中的。
那妹子给我们讲的故事中,那个叫做夜鸦的年轻人说,其实迷宫不一定要由物质构成,它困住的东西也不一定只是物质,真正的迷宫大师,可以用一些特殊的方法,一步步引导者一个人进入自己意识的迷宫中去。
一个哲人说过,如果按照特定的方式排列组合,迷宫也会有自己的意识。
其实他的这句话是谎话,或者说,我们都没有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迷宫是不可能拥有意识的,迷宫的意识就是人的意识,所以说,这片树林就是我自己,或者说,是我的意识。
现在仔细想来,为什么那个疯子会说如此标准的普通话,为什么他知道这么多的东西,因为他本来就是我意识的产物,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我所知道的一切。
无论是廉颇,老道士,小张,还有他所引用的《百年孤寂》里的话,甚至还有他关于本质和投影的解释,都是以前就存在于我意识当中的,如果我没有听过妹子讲的那个故事,没有看过史书里关于廉颇的描述,没有见过那个老道士,没有看过《百年孤寂》,那么这一切就根本不可能发生。
不同的人,到这片相同的林子里,会遇到完全不同的东西,这取决于他们大脑中储存的信息量。
那个疯子无疑非常想让我死,这个林子里看似有很多东西都可以干掉我,无论是洞穿了廉颇的藤蔓,还是他手中的短刀,或是那离奇的紫色火焰,任何一个都可以置我于死地,但是他却没有,因为他根本就不能,这林子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我是真的,能杀死我的,只有我自己。
他清楚我心底最深最深的恐惧,所以他制造了这些幻像,为的就是一步一步把我逼向崩溃的边缘,让我放弃求生的意志,让我结束自己的生命。
所以,我没有必要害怕他,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威胁到我。
“并不是你想的这样,”那疯子果然知道我在想一些什么,“我承认你想得很有意思,但是你知道人类为什么能够想象吗?”
“你们所有能理解的东西都是已有的经验组合,删减,变形出来的,”没等我回答,他继续说道,“打个比方,你知道狗是什么样的,你也知道红色和绿色,你见过一条红色的狗,我告诉你有一条狗是绿色的,你自然能够想象出来,可是,如果我告诉你有一条狗是你所见过的颜色之外的一种颜色,你还能够想出来吗?无人描述,无人见过,又怎么能想象出来?所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夏虫不能语冰,便是如此。”
“你认为我只能表达出你所认知的东西,但你不知道其实是因为你只能看到我表达出的你所认知的那一些,而其他的部分,就像是三维之外的七维空间,被折叠了起来,”他的双眼就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我移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我该如何去告诉一个盲人缤纷的色彩,如何去让一个刚出世的婴儿去理解一首诗的壮美?”
他说的都是假的,不要相信,不要相信,我一直在心里重复这句话。
“我可以以你理解的方式做一个简单的证明,我可以做一件你能够理解,但是绝对办不到的事,”疯子依旧不疾不徐,“我可以证明一加一等于二,你要看吗?”
“我去你姥姥的吧!”我再也遏制不住心头的恶寒,大骂了一声转身就跑,那人也不阻拦,只是静静站在那里,轻声说道,“逃啊,逃啊,你还不明白吗,你还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吗?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
我一边疯狂地迈动双腿,一边骂着连我自己都听不懂的脏话,此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逃离这里,如果我继续在这个地方的话,我一定会被自己杀死的,现在的我,精神已经开始有点不正常了。
“砰”的一声巨响,我撞在了树上,头上戴着的矿灯应声而碎,黑暗洪水般席卷而来,瞬间将我吞没,我伸手去掏背包里的强光手电,却发现背后已经没有了任何东西,我那一包装备在我奔跑的时候已经被树枝挂掉了,现在我除了手里的那杆长枪,再也没有了任何东西,连子弹都没有。
我痛苦地蹲了下来,将头埋在双腿之间,瑟瑟发抖,此刻的我,就像是一条被关在高压锅中的鱼,被一片黑暗所包裹,脆弱而无助。
一团微红的光芒在不远处亮起,摇曳不定,那是一支红烛,在一个人的手中,红色的烛火,就像是残存的希望。
我鼓起了勇气,向那个人走了过去,他转过了头,我再一次看到了那张脸,那是我的脸。此刻这张脸正因为痛苦扭曲着,他的另一只手一直罩在蜡烛上,火焰已经烧焦了他的皮肉,他还是没有移开手掌,因为他害怕有一阵风会突然把这蜡烛给吹灭。
对光明的渴望超越了一切,我的心中已经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了极端的渴望,所以我向他提出了一个荒诞无比的要求,“可以把你的蜡烛给我吗?”
“你是谁?”他低下头,在手背上蹭掉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我就是……小李啊。”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道。
“你真的是你自己吗?”又是一个疯子,我在这里遇到的所有人都是疯的。
“我把我的蜡烛给你,你千万不要让它熄灭了……”没想到他竟然把蜡烛递给了我,我接了过来,就见他忽然倒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无数根须刺破了他的皮肉伸了出来,又一次,这已经是第三个人,在我面前变成了一棵树。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我没有任何准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我看了看手中的蜡烛,这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是我的希望。
一阵阴风吹过,熄灭了我最后的希望。
“你终究还是让他给熄灭了啊……”那棵树抖动着,用近乎疯狂的声音说着,“没有希望了,你逃不掉了,你逃不掉了……”
我大叫了一声,在黑暗中摸索着狂奔,地上杂乱的藤蔓一次次把我绊倒,荆棘和树枝扎得我鲜血淋漓,但是我不在乎,我的头脑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逃呀,逃啊,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你逃不掉的……”尖锐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如同地狱中恶鬼的哭嚎,周围的黑暗如同一只巨掌将我紧紧攥住,无数怪物就潜藏在这样的黑暗中,他们源自我心底最深的恐惧,渴饮着我的脆弱,我不能停下,因为一旦停下,就会被这些怪物撕成碎片,我仿佛听到了它们牙齿咬碎我骨头的“咔嚓”声。
林中的树木慢慢稀少,朦胧的月光从夜空中照了下来,这时我才发现我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或者说,是一片全新的树林,这林中的土地与树木,都变成了深黑色,充满着死亡的陈腐气息,没有任何生机。
我正前方有一棵参天巨树,已经枯死很久了,黑色的树干如同一只扭曲的巨手伸向天空,似乎在祈求,在挣扎,那是世间最完美的雕塑,以难以企及的力量展现了所有的痛苦,黑暗,焦灼而且破碎。
真正吸引我的,是与我视线平齐的地方,一大块树皮被刮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白花花的树干,上面似乎还刻有文字,我以为这是谁留给我的信号,于是跑了过去。
我再一次失望了,树干上面刻着的是一段话,一笔一划间可以看出刻下这些的那个人内心的焦灼与绝望。
恐惧,是潜藏在黑暗中的猛兽。
仇恨,如疯狂的藤蔓般滋长。
光明是黑暗的影子,
堕落是完美的救赎,
你感到恐惧吗,
恐惧渴饮着你,
你感到压抑吗,
压抑撕扯着你,
你感到愤怒吗,
愤怒控制着你,
你感到孤独吗,
孤独占据着你。
所以你要不停地笑啊,
笑得歇斯底里,
笑得肋骨都断掉,
笑得一腔热血喷溅在土地上。
尸体不在棺材里,
尸体在空中跳舞,
荒诞的世界……
这段话,是碾碎我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彻底疯了,仰起头,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小李?!”一条刺目的亮光射了过来,接着我就听到了这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小张,你还活着?!”我扑了过去,一把将他抱住,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身。
“没事了,都过去了……”小张轻轻拍着我的肩膀,接着对我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大半夜的,你鬼嚎什么?”
我哽咽着,泣不成声。
但愿这是这一切的尽头。
第二十一章 你是谁
“小李,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下刚才到底是咋回事儿,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你就不见了,”小张把我从他的身上扯了下来,接着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纸巾递了过来,一脸凝重地问道,“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你就从我眼前突然消失了,让我一个人在这鬼地方找了半天,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却蹲在这儿鬼哭狼嚎?”
我接过纸巾,狠狠抹了一把脸,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摇了摇头,心说你问我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到现在我也是一头雾水,要不然怎么会蹲在这地方笑得跟个疯子一样?
小张是个明白人,对我又非常了解,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见我如此狼狈,心里已经猜到了**分,自然没有过问我身上装备去哪儿了,只是轻声说了一句,“都过去了,抓紧时间赶路吧,天就要亮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点了点头,拒绝了他的搀扶,跟在他身后,机械地迈着酸疼僵硬的两条腿,步履维艰。
“小张,”也许是因为害怕这沉闷的气氛,又也许是久别重逢想要找个话题聊一聊,一向话不怎么多的我率先开了口,“你这一路转过来,有没有遇见什么怪事儿?”
“怪事儿……”小张挠了挠头,略一思索道,“除了你突然消失,倒也没遇上什么怪事儿,怎么,听你这么说,你这一路倒是颇为不易吧。”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便如同打翻了我心中的五味瓶,一时间各种思绪堵在心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应该尽是些幻觉吧,”我是在对小张说,也是在安慰自己,“我看到你……看到你变成一棵树了。”
“哦?”小张应该是被提起了兴趣,停下脚步看着我,一张俊逸的脸上满是难以名状的表情,不过这小子整天古灵精怪的,我也没太放在心上,“你说,那是一棵什么样的树?”
“嘶~这个……具体名字我也说不出来,就是那种很高大,枝叶比较茂盛,有点像槐树的树,”我吸了一口气,按照记忆描述了起来,同时也感觉有些哭笑不得,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说这家伙犯得着这么刨根问底吗,再说我都说了那只是幻觉而已。
“你看,是不是这样的树?”小张突然对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接着蹲了下去,变成了一棵树。
我对这个世界刚刚建立起的一点安全感和信任感瞬间崩塌。
此刻的我,就如同一个刚刚离开母亲怀抱的婴儿,不安,愤怒,绝望,无助,委屈……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如同蚂蚁般啃食着我的大脑,更多的是恐惧,永无止尽的恐惧,就像是带刺的蔷薇,美妙而刺痛。
“不要再挣扎了,放下吧,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你都逃不掉的……”那棵树抖动着,用怜悯的口吻对我说道。
我已经完全麻木了,没有回答,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如同行尸走肉般僵硬地迈动脚步,发足狂奔。
跑跑跑跑跑跑跑……
逃离这里,逃离这里,逃离这里……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求生的意志苦苦支撑着我,我知道,再过不久这唯一对我有利的一丝情绪也将消磨干净,不过这并不重要,只有在拼命逃跑的时候,只有在大脑缺氧空白的时候,我才会暂时不去想这些事情,这些令我崩溃的事情,这些我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不管我的猜测是否准确,不管这一切是不是幻像,我知道我都输了,输得干干净净,而且,再也没有了翻盘的机会。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究竟有多久,只知道身边的景象飞快变换着,模糊又清晰,清晰又模糊,一棵棵大树从我身百年飞快掠过,我的身上已经被挂得没有一块好皮,但是我不在乎,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在乎。
我曾经在一本关于哲学的书上看到过,恐惧才是一切的根源,恐惧才是人类进步的动力,那时候我对这本书上的说法嗤之以鼻,但是现在想来,确实极有道理。
那本书把恐惧分为六个等级,而我现在的恐惧明显属于第六级,那是一种本能的恐惧,已经超越了生死。
体能正在一点点流逝,一点点透支,脚步也越来越慢,我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死亡正在一步步逼近,我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停下,可是人的体能终究是有极限的,我倒了下去,心脏一个劲儿的狂跳,似乎要在下一秒爆裂,眼前也是一片漆黑,可我还是不能放弃,一次次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又一次次跌倒。
当那紫色的光芒亮起的时候,我停止了挣扎,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可事情再一次出乎了我的意料,我闭上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感受着时间的流逝,那疯子却依旧没有什么动静,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我坐了起来,睁开了眼睛,发现他正盯着我,眼睛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我的倒影在这潭死水中垂死挣扎。
“你究竟是谁?!”我大吼着,带着后的力量和勇气。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是更为本质的存在。”他的语气依旧那么平淡,却令我遍体生寒。
“这墓里埋着的究竟是谁?”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就算是死也一定要死得明白。
“墓里埋着的,是整个世界。”他轻声说道。
“不是周赧王吗?”我问。
“周赧王是谁?”他的这句话令我摸不着头脑。
“你不正是周赧王吗?”他说道,眼中闪着妖异的光芒。
整个世界在他眸中一点点崩塌,支离破碎……
第二十二章 逃不出的森林
他死死盯着我,如同看着一只没有抵抗能力的猎物,一步步向我逼近,我也抄紧了仅有的那一把双管猎枪,一点点积聚着力量,准备着生命中的最后一击,我知道这可能没什么作用,但我还是要拼一下,反正都是一死,不管拼与不拼,都没有更坏的下场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要再挣扎了,你逃不掉的,”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酒杯,鲜红色的液体在里面荡漾,“喝了这杯,你就可以解脱了,人生苦短,放下吧,放下吧,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的声音令我昏昏欲睡。
解脱?如果变成一棵树也算是一种解脱,那我才不稀罕这种解脱,我这么想着,狠狠一下咬破了舌尖,剧烈的疼痛让我稳住心神,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逼近、
一步,又一步,近了,更近了……就是现在!
“喝你麻痹!”我大骂了一声,一跃而起,倒转枪口把枪球棒一样抡了出去,我的理智告诉我不要杀人,但是我的智商告诉我如果这玩意儿真的算人的话,那它还是可以说服我的理智的。
没有巨响,没有飞溅的血花,他就像是是融化的蜡块一般化为了水一样的东西,淹没了我的脚踝,我低下头,看到了水中我的倒影,但很快我就发现那并不是我的倒影,因为我绝不会有那样的眼神。
“你还不明白吗?”他对我说道,“我就是你啊……”一双手从水中伸了出来,抓住了我的脚腕,将我向下拖去,我脚下坚实的地面在这一刻化为了深不见底的泥潭,我稍一愣神,就深深陷了下去,几乎没顶。
我伸出手紧紧抓住身边的两蓬枯草,同时使出了我在南大河凫水的本事,两条腿不停摆动,想借着水的推力向上,但下面拉着我的一双手力气出奇的大,想靠着这两蓬枯草坚持住不掉下去根本就不可能。
水一样的液体从我的鼻子里灌了进来,呛进了我的气管和肺里,我一想到这东西是什么变的,就感觉一阵反胃,张开嘴想要吐出去,却灌进了更多,不多时我便开始窒息,眼前也渐渐变得模糊。
突然,像是被狠狠抽了两巴掌,我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那种窒息的感觉也随之消失,脚下虽然还是空空的,但是已经没有了那双手巨大的拉力,而且我觉得现在我好像并不在水里,而是在半空中。
半空中?疑惑间我抬头一看,就看到了小张焦急的脸和紧紧拉住我的一双手,我又一低头,差点儿吓个半死,我的脚下竟然是万丈的深渊,要不是小张拉着我,我早就掉下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忽然到了这里,小张怎么还活着?我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弯儿。接着就看见老赵忽然从悬崖上探出头来,将一团燃烧着的火球朝着我的脸丢了下来。
我一侧头,那火球贴着我的鼻子掉了下去,竟然是一张燃烧着的黄符。
“我x,老赵,你搞什么名堂?”我心中异常烦闷,不禁破口大骂道,要不是这小子把我诓到这地方来,我说不定正躺在床上呼呼睡大觉呢。
老赵和小张听我这么一喊,同时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下来,老赵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跟小张一起把我给拉了上来。
我浑身酸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刚一上来就躺在悬崖边儿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小张和老赵也累得够呛,坐下来只顾喘气,也不言语。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到现在我也不敢确定这两个家伙是不是真的,可还是问道。
“你小子中邪了,”小张一摆手,“不行了,我得再喘会儿,你让老赵给你细说吧。”
“我解决了那活尸之后,到绝户村找你们,却怎么也寻不见你们踪影,还被那悬尸柏纠缠了一番,从绝户村里出来后,发现了杂草上有有踩过的痕迹,我循着这足迹走到了林子里,看到了你们磊的那堆坟,知道你们来过这儿,我正寻思你们会往哪个方向走,就看到了火光,我顺着那火光找到了和边儿,就见你这小子突然发了疯,差点儿把小张给弄死,”老赵咕咚咚灌了一大口水,“我赶紧过去,你敌我不过,落荒而逃,我和小张就追了过来,没想到你站在悬崖边儿上就要往下跳,要不是小张及时拉住你的手,你现在已经在下面躺着了,赵爷我见多识广,知道你小子是中邪了,这不两道黄符下去,就把你给打醒了。”
我伸手摸了摸脸,两颊已经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老赵下手真是太狠了。
“我说老赵,这中邪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张对这方面的事情永远有非常旺盛的好奇心,“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神不成?”
“有没有鬼神我不知道,不过这中邪我倒是有一些研究,”老赵哈哈一笑,一脸得意之情,“像他这种,说白了就是吸入了某种神经性毒气,大脑受到了麻痹,产生了幻觉,吊在悬崖上被凉风一吹,我再两道黄符打下去,他脸上一疼,自然就醒过来了。”
我感觉一阵x疼,原以为老赵这小子还通晓道术,没想到他这两道黄符不是为了驱邪,纯粹就是为了让我感觉到疼。
“那这家伙为什么没事啊?”我指了指张三峰,这家伙点了点头,表示他也想问同样的问题。
“可能是因为他喝了酒,这酒本来就有驱毒的作用,喝了之后血气上涌,自然没事。”老赵解释道,我哭笑不得,没想到喝酒还有这好处。
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们三个没了言语,都坐在那里调养生息,尽最快的速度恢复到最佳状态,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又过了半晌,老赵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背起了一包装备,把另一包丢给了我,“你们俩,水也喝了,歇也歇够了,该出发了吧。”
没想到这家伙刚才追我的时候把我的装备也给背在身上了,我说以他的身体素质比小张好很多,为什么喘得跟小张一样,原来他的负重是小张的两倍。
我艰难地站起身,把背包背在了背上,这么长时间折腾,我的肩膀已经磨破了皮儿,自然是疼痛难忍,不过这点小疼跟我刚才遇到的一比,根本就不算什么。
“老赵,还有多远啊,我现在浑身的骨头都快散了架,别还没到地方就累死了。”小张一边走一边发着牢骚。
“就在这附近,已经很近了。”老赵一边看着罗盘,一边在嘴里念叨着什么东西,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个神经病。
“不是吧?”我和小张感觉有点难以置信,“这附近哪有什么大的山头,难不成这周赧王墓就在这林子里?”
“你们知道这么些年来这么多人都在找这周赧王墓,却纷纷铩羽而归吗?”老赵冷冷一笑,“因为他们不知道,这周赧老儿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周赧王墓说起来是个墓,其实根本就不是常规的墓,而是这片林子。”
“林子也能算是墓?”我和小张异口同声,这多新鲜呐。
“你们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好好学着吧。”老赵得意洋洋,我跟小张不再吭声。
确实,提到墓,我们的思维都被局限到地宫之类的东西上了,当年庄子将死,弟子欲厚葬之。庄子曰:“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吾葬具岂不邪?何以加此!”
虽然这句话有点开玩笑的意思,但是听起来特别霸气,天地都能被庄子当成棺椁,那周赧王以树林为墓,也不算太离谱。
又行了二十分钟,老赵停下了脚步,我和小张抬头拿矿灯一照,被眼前这极端震撼的景象惊了个目瞪口呆,只见在这树林的中央,矗立着四根笔直的擎天巨木,四股粗壮的藤蔓从树上延伸出来,将一个巨大的长方形东西吊在了半空之中,这方形东西有一辆卡车大小,不用猜就知道那就是周赧王的棺椁。
“这是昆仑木啊!”老赵激动得浑身颤抖了起来,我一听,心里也是一震。
大家都知道,无论是神话传说,还是古代典籍,只要是能跟昆仑山沾上一丁点儿关系的,那就一定是了不得的宝贝,因为传说昆仑山是鸿钧老祖的道场,万物发源之地,传说中神仙扎堆儿的地方,而这昆仑木又称通天树,若是截下一小段树枝儿来做成棺材,可保尸身万年不腐,要真是机缘巧合得当,尸解登仙也不是不可能。
秦始皇派人到处寻找,始终不得,没想到这里竟然有着这么大四棵,这周赧老儿可真是好大的造化,秦始皇梦寐以求的东西,竟然被他得到了,光是树枝就有那么大的威力,这么四棵,是要成仙的节奏啊!
老赵双手忽然剧烈的抖动了起来,他从包里拿出了一根撬棍,对我们喊道,“小李,小张,升棺发材!”
他话音未落,就听天空中“喀拉拉”打了一道炸雷,那吊在半空中的棺椁忽然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我们三个猝不及防,往后退了好几步,就听“轰隆”一声,那棺椁掉在了地上,深深陷在了土里,棺盖也给摔开了,落在了旁边的地上。
等漫天的尘土散去,我们不见有什么动静,就悄悄走了过去,用矿灯往巨大的棺材里照了照,老赵和小张忽然将脸转向了我,“看看里边儿有什么吧。”
我心里边犯嘀咕,总感觉那么别扭,但是好奇心也上来了,就凑过去往里边一看,这一看之下,我直接哭了出来,棺椁里边躺着的那个人,不正是我自己吗?!
“你以为你逃出来了吗?”老赵和小张忽然笑了起来,我熟悉他们的眼神,那是那个疯子的眼神,他们两个异口同声,说出了那个时间最恶毒的诅咒,“你逃不掉的,这片林子,只要进来了,就再也逃不掉了……”
第二十三章 蜡烛
我没有任何动作,现在的我终于明白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了,正如他们所说,这是一个逃不出的地方,一次次充满希望,又一次次绝望,最终完全丧失意志,归于沉寂,归于他们所说的永恒的宁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来吧,到这里来,你逃不掉了……”巨大棺椁中的“我”坐了起来,对我招手,就在这时,一道红色的火光从远方亮起,熊熊大火在那个地方燃烧了起来,伴随着浓烈的黑烟直冲天际。
“不……不要光……”那几个人捂着脸,痛苦地嚎叫着,整个身子扭曲了起来,最终如同融化的蜡块一般化为了一地脓水。
我往前走了两步,忽然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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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漆黑。
这种黑不同于黑夜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而是一种什么都没有的黑,确切的说,这并不是黑,而是一片虚无,虚无而空旷,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我的所有感觉都消失了,方向感,时间感,触感,存在感,其实知觉这个东西,只是细微感官的快速反应,它的产生需要各种器官与大脑里的经验完美配合。
我伸了伸手,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双手的存在,只能往身上摸了摸,光滑的触感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是一个人,而不是一缕精神或是其他的什么玩意儿,我使劲掐了自己一把,还挺疼的。
等等,我的衣服呢?我现在为什么一丝不挂?不,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我怎么突然就到了这里。
经过了前几次突然转移,我对这事儿已经少见多怪了,所以只是稍稍的惊愕了一下,就回过神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一个光源,要不看清周围的情况,我自己都能把自己吓死。
我尝试着走了两步,又跳了两下,脚底下也不知道踩的是什么东西,只觉得软软的,黏黏的,就像是一块巨大的泡泡糖,我的方向感开始一点点恢复,至少能分清上下左右前后了。
“喂~”我大喊了一声,这声音传出了很远,也没有回音,似乎渐渐地被这片虚无给吞没,随着我的这声喊,周遭突然慢慢亮了起来,接着我就听到了一连串的脚步声,我紧张地竖起耳朵,攥紧了拳头,就见一个全身漆黑,手持蜡烛的人向我走了过来。
诡异的是,这个人手中的蜡烛是黑色的,蜡烛燃烧的火焰也是漆黑的,发出的光芒更加漆黑,似乎比这片虚无还要黑,这个人就笼罩在这片更加漆黑的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看清一个大致的轮廓。
“你来了,”他说,这声音非常熟悉。
“大哥?!”我几乎脱口而出,同时感觉非常难以置信,这个人叫郝首军,正是我初中时的好哥们儿,“核桃园结义三兄弟”的老大,嗯,我是老二,还有一个哥们儿叫陈天行,我们仨就我比较正常点儿,那两个简直就不是人,初中毕业后,我去了一高,陈老三到国外去了,而这个郝首军却是没了踪影,也不知道是到哪个地方云游去了,渐渐地我们就断了联系,没想到今天在这儿遇见了他,又或者,他或许只是我的幻想。
“嗯。”他应了一声,把手中的蜡烛递给了我,我下意识接了过来,黑色的光芒瞬间将我笼罩,我竟然在这一刹那看清了周围的一切,也看清了他的脸。
这张脸非常有特点,我说的特点不是长相奇特,而是这家伙长得实在是极为平淡,一张杂鱼脸属于混到人堆儿里就找不出来的类型,可是你要真把他扔在人堆儿里,很奇怪地一眼就认了出来,而且看过他脸的人,只要把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很快就会忘了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偏偏一看见他就又想起他是谁了,我那一阵子心血来潮想学素描,准备给他来一张画像,看了半天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笔。
“如果你处在更加黑暗的黑暗中,你就会觉得,周围的黑暗便是光明。”他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不过这也挺符合他说话风格的。
“我把我的蜡烛给你,你可千万不要不要让它再熄灭了。”他说,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他问,我点了点头。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所谓的光明,只是黑暗的影子,你所在的世界,只是一场梦境,你所苦苦追寻的答案,只不过是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答应我,好好活着。”他一字一句说道。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现在你不需要明白,以后你自然会明白,”他向我伸出了手,手中多了一只古朴的犀角杯,“喝了这杯酒,这场荒诞的大梦,醒来吧。”
我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小李?”我还没有来得及品味这是什么味道,就听他喊了我一声,抬头一看,就见一只巴掌带着一股子劲风呼啸而来,“啪”一声狠狠抽在了我的脸上。
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我再一次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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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传来的钝痛让我难以忍受。
我伸手抹了一把脸,沾了一手黏糊糊的液体,那是我的血。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块石头上,鼻子被磕破,流出来的血已经结了痂,很显然我已经在这里趴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我感觉背后沉沉的,伸手一摸,发现背包正背在我的身上,清点了一下装备,一点儿不少。
刚才的那一切难道只是一场梦?我不知道,但我不相信那是梦,因为那一切是如此真实,我掐自己时能够感受到疼痛。
我用矿灯照了照,依旧是那片树林,几线火光从树的间隙透了出来,我敢肯定在不远处发生了大火,这火可能是老赵点的,毕竟在这种地方,这是唯一一种能够指引我们到他那里的方式,当然也有可能不是,但我一定要到那个地方去,因为老赵和小张只要还活着,只要看到这火光,就一定会赶过去,我们很有可能在那里会合。
火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熄灭,机会稍纵即逝。
我一咬牙,背起背包打开矿灯,循着火光迅速走去。
第二十四章 老赵的纸条
我手里紧握着铲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提防着林子里会突然窜出什么东西,但是这一路走得比较顺利,除了撞到树上两回,没有发生什么意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走着走着,另一束灯光从侧面射了过来,接着我就听到了脚步声和呼呼的喘气声。
“小张?!”我激动地大叫了一声,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x,小李!”小张也大叫了一声,朝我跑了过来,我们两个抱在一起,在地上滚成了一团,我的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过了好长时间,我们两个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商量,果断地朝着那火光继续进发。
我看了一下表,凌晨三点半,心里便非常纳闷,我刚才经历的一切,果然都是幻觉吗?我可记得小张消失的时候就已经三点四十了。
我们两个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并排打着灯走着,心里边暖暖的,身上很累很疼,却充满了力量,因为我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二十分钟后,我们找到了着火的地方,那地儿我和小张都来过,正是那绝户村,而被点着的不是别的,正是那悬尸柏,我们到的时候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焦黑巨大的树干倒在地上,砸塌了好几栋土坯房。
令我们感到遗憾的是,老赵并没有在这个地方等我们,而是在一个比较显眼的地方给我们留了一张字条。
字条被几块小石头压在一块大石头上,我和小张小心翼翼地取出字条,迫不及待展开,就见上面龙飞凤舞用钢笔写着几行字,大致意思就是过了绝户村,就是乱葬岗,翻过乱葬岗再爬上一座山头就是目的地,他会在山顶上等我们。
我们感觉非常奇怪,老赵这小子明知道我们会来,在这里等着不就行了,非得自己先走,留下一张纸条让我们自己去,这一路非常凶险,他也不怕我们迷了路,或者在半道儿上出什么意外。
难道,他是出了什么状况,不得已而为之?
不管怎样,字迹是老赵的字迹,绝对没有造假的可能,也不会有人费这么大心机整我们,我和小张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然后去跟老赵汇合。
我们两个在这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小张随手薅了一把枯草,用脚把地上的枯枝落叶隆成了一堆,拿出打火机点燃枯草,扔在了柴禾堆上,生了一堆火,从包里取出几根螺纹钢管,搭成了一个架子,把一个鱼肉罐头架在火上烤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咕嘟咕嘟冒起了香气。
小张掏出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也不怕烧出一嘴泡来。
“鱼肉肥美,烈酒香醇,真乃人生一大快事!”小张掏出二锅头,边吃边喝,还递给了我一双筷子,“你不来点儿?”
“这你都能吃得下,”我感觉非常无语,“反正我是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前面不知道还有什么等着我们呢,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记吃不记打,苦中作乐?”
“看你说的,我这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得逍遥时且逍遥’,”小张笑了笑,“正因为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顿,所以才要把这一顿给吃好,以前不管发生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以后的危险是以后的事儿,不管你怎么担心,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不是?想那么多干什么?”
我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便接过了筷子,一小口一小口吃了起来,没想到越吃越饿,接着跟小张比着吃,看谁吃得快,我们俩几乎把罐头盒子都给舔干净。
酒足饭饱之后,我跟小张背靠背坐在石头上打着嗝,吹着林子里刮过来的凉风,什么都不想,倒是十分惬意,一时间我竟忘了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小李,你刚才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小张问道,还不等我回答,她便自顾说道,“我在林子里遇到一个魔鬼,非要让我出卖自己的灵魂。”
“那你卖给他了吗?”
“没有,”小张咧嘴一笑,“那玩意儿我自己还有用,所以我出卖了自己的节操。”
“你小子还有节操?”我们两个哈哈笑了起来,说实话,这小子真的很会活跃气氛。
笑着笑着,小张突然严肃了起来,“小李,我好像见到我的父母了。”
“不是吧,”我挠了挠头,脸上的表情怪怪的,“你不是连你父母的面都没见过吗,怎么确定那是你爹妈?”
“因为我听到了一首歌,”小张将眼睛投向了远方,“那首歌从记事起,就一直萦绕在我的梦中。”
沉默,又是一阵很长很长的沉默。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背起了包,“时候不早了,上路吧。”
小张没有起身,“你这么说,多少有些不吉利。”
“那,”我苦笑了两声,冲他伸出了手,“出发吧。”
“出发。”
临走前的那一刻,我回头看了看那片树林。
终于逃出来了,我想,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的方向。
前路依旧迷茫,未知的危险还在前方等着我们,但那又如何?
正如小张所说,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将脚下的路看清楚。
哪怕只是,下一步……
出发!
第二十五章 月下惊魂
过了绝户村,就是乱葬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说是乱葬岗,其实就是村子后面的一个小山坡,山坡之上密密麻麻全是坟茔,俗话说得好,乱世人命不如狗,村子里哪一家死了人,拿草席一卷,在这岗子上刨个坑就给埋了,有钱的人家了不起了也就是置办一口薄皮棺材,传说以前经常有狼、野狗什么的在附近转悠,扒吃棺材里头的死人肉,听说吃死人肉长大的野狗,各个膀大腰圆肚子肥,眼睛是诡异的红色,不过我跟小张倒是没有遇见过。
这两天刚下过几场不小的雨,这乱葬岗不比树林,没什么树,地上的土湿湿的,泥泞无比,一不小心一脚杵了进去,满脚湿泥,而且这地方人埋得比较浅,被大雨一涮,满地都是从泥里翻出来的白骨和破棺材板子,看起来非常人,光是在这乱葬岗上走着,就觉得阴气逼人,冷嗖嗖的头皮一阵儿发麻。
坟头上不时燃起的两朵幽蓝色的鬼火,在风中摇摆不定,我们俩的心也随着这摇摆不定的火焰一颤一颤的。
“小张……你,你怕不怕?”我感觉有点儿冷,裹紧了衣服,说话的时候牙齿一个劲的打战。
“有……有啥好怕的?”小张这家伙说话都不利索了,还在装英雄好汉,真是死鸭子嘴硬,非常傲娇地哼了一声,“张爷我只是有点儿冷。”
我看了他一眼,从包里掏出了老赵的烧酒,咬开瓶盖,轻轻抿了一口,一股**的气息在我的味蕾上爆开,“啪”一声如同在我嘴里放了一个爆竹,接着我的舌头就麻了,下意识一仰脖,那口烧酒便顺着喉管滑进了我的胃里,一股热浪瞬间席卷了全身,暖洋洋地十分熨帖,爽得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小张看我这一脸陶醉的样子,一把从我手里抢走了烧酒,用袖子擦了擦瓶口,狠狠灌了一大口,我停了下来,抱着手臂一脸幸灾乐祸,就见小张先是一愣,猛地瞪大了眼睛,接着皱着眉头硬撑了一会儿,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忽然就爆走了,一边跑一边用手往嘴里扇着风。
“死老赵,”小张跑了半天,弄了一身泥,才终于消停了下来,骂道,“这家伙酿的什么破酒,劲儿这么大!”这家伙平日里非常注重他那张脸,不怎么喝酒,说是喝酒脸上容易长粉刺,让他喝这么大一口烈酒,不炸毛才怪。
以前总是被这家伙捉弄,现在我没有提醒他,也算是变着相捉弄了他一回。
“怎么样,”我一脸坏笑,“还冷不?”
小张用手揩了揩满头的汗珠,“你说呢?”
“走吧,”我用手勾住了他的肩膀,为了驱赶恐惧,我们俩一边走,一边大声唱着歌,人就是这样,一旦大声嚷嚷着“来吧,来啊,我不怕你,有本事来弄死我”,那是真害怕了,真正有胆子的人走夜路都不出声,等着鬼来了,还要吓鬼一跳。
我唱的是圣地亚戈美日菲三人组的成名作《被坷垃吹过的夏天》,小张唱的是《浮夸》,我们俩的歌喉真个是不敢恭维,刚开始还能听出些调调,到了后来就剩下干嚎了,别说这里没有鬼,就算是有,也早被我们吓死了,我真担心那些埋在地下的尸骨会不会从棺材里边爬出来找我们两个算账。
这走着走着,小张突然停了下来,用一种非常奇怪的语气问我,“小李,你说粽子会不会骑摩托车啊?”
“应该不会吧,”我挠了挠头,感觉非常奇怪,下意识就觉得这家伙应该不是随口问的,“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别说话,你听。”小张冲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支棱起耳朵,屏气凝神这么一听,果然,山坡的另一边,竟然传出了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我和小张都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再说了,这地方不可能有什么东西会发出摩托车的声音啊。
这是怎么回事,这地方怎么会有摩托车?我和小张对看了一眼,面面相觑拿不准主意。
那轰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轰”的一声,就见一辆摩托车从山坡的那头窜了出来,碾到了一块石头,拐了两拐撞上了一块墓碑,瞬间就熄了火儿,把一大团白花花的东西抛了出来,那竟然是一个裹着破布的大肉球。
那肉球在惯性的作用下向我们滚了过来,我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个人,只见那人一边滚,一边伸手从兜里掏出了两张黄纸,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啪”一声贴在了我们俩的脸上,嘴里边还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接着两条小短腿儿往地上一点,“噌”一声退出了半米远。
我们两个猝不及防,被他贴了个正着,这一巴掌出手极重,差点儿把我掴翻在地,小张最先反应过来,伸手把黄符一撕,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那个胖子给抽翻在地,他这一下简直就是下了死手,那胖子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捂着脸一阵哀嚎。
也算是这胖子倒霉,你说你捅给小张一刀他都不会动这么大火气,这家伙对他那张脸非常重视,你这一巴掌简直要把他的脸给打肿,他能不跟你玩儿命吗?
“我那两位爷,可吓死我了,”那胖子愣了半天,终于开口,“原来你们不是鬼啊!”
“你竟然是个人?!”我感觉非常诧异,倒不是说我孤陋寡闻,能比这胖子还胖的家伙,这天底下估计也找不找几个了,胖子估摸着有六七百斤,要是没有了脑袋和胳膊腿儿,简直就是一团大肉球,这么胖的人还能走的动路,真是个奇迹。
“瞧你这话说的,简直有辱斯文,”那胖子来了气,冷哼了一声,满嘴京片子,“两位这大半夜……”他这话还没说完,眼珠子一转,瞥见了我俩手里边拿着的猎枪,脸都白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肚子上的肥肉“啪”一声砸在了地上,“两位爷,我跟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又何苦步步紧逼至此,我上有高堂老母,下有未成年的……”
“打住打住,”我捂着脸,现在还感觉腮帮子生疼,“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怎么,”那胖子站了起来,一脸疑惑的看着我们,“你跟他们不是一伙儿的?”
我正想再问,就见那胖子忽然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什么,面色苍白如纸,口中不停说道,“有……有……有……有……”,半天愣是没有憋出一个字来。
他想说的应该是“有狼”吧,可那也不能吓成这样儿啊,这人看起来膘肥体壮的,怎么胆儿就那么怂啊,咱们两个人两条枪,难道还怕它几条秃尾巴狼不成?
“好好儿说话,”小张余怒未消,抬手就是两巴掌,他下手还真毒,胖子直接被打蒙了,愣了好半天才大吼了一句“有鬼!”
他话音未落,我就感觉背后吹过来一股子邪风,急忙一闪身,就见一团白色的影子贴着身子“忽”一声蹿了过去,差点儿把我给带翻。
我们三人大为惊骇,猛然抬头,就见十步之外一个模糊的人影,就站在朦胧的月光之下。
那是一个长发披肩,身穿白绸衣的女人。
第二十六章 烈火白衫
这个女人背对着我们,身形十分瘦削,看起来异常单薄,苍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白色的衣衫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腰间束着一条鲜红色的腰带,我定睛一看,浑身的血都凉了,那竟然,竟然是一条……一条血淋淋的肠子!
“快开枪!”那胖子大喊了一声,突然撞向了小张,一把夺过了猎枪,小张被撞得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胖子对着那女鬼的胸膛就是一枪,子弹从枪管呼啸而出,打在女鬼的胸膛上,就像打进了一块橡胶,竟然连一滴血都没有,那女鬼猛然转身,凄厉地笑了一声,朝胖子飞扑了过去,动作异常迅速。
“娘的娘我的个姥姥!”胖子丢掉猎枪,扭头就跑,在岗子上一阵乱窜,一人一鬼就这样在坟堆之间玩儿起了捉迷藏,没想到这胖子胖成这样,身手倒是十分了得,看着他硕大的身形颇为灵活地左闪右避,我心里边挺惭愧的。
“胖子,你究竟对你姥姥做了什么,为什么她死追着你不放?”都到这时候了,小张这个大嘴炮还不忘调侃两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鬼情未了?”
“胡说!”胖子也是个嘴不饶人的主儿,一边逃跑一边吼,“老’子不过是刨了她的坟,随便拿了她一点儿东西,没想到这粽子这么小气,一路追到了这儿,再说这玩意儿都长成这样儿了,我还能对他做啥?别在这儿说风凉话,快过来帮忙,救命……救命啊!”
过去帮忙?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我们吓得腿都软了,自身尚且难保,又怎么去帮忙?虽然说我手里有,但是照我这准头,一枪打下去帮谁还不一定呢。
“枪给我!”小张突然冲我喊了一声,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就一把夺了过去,往前颤悠悠跑了两步,抬手对着女鬼的脑袋就是一枪,也不知道是蒙的还是怎么着,竟然真给这小子打中了,这一枪正打在女鬼的脑袋上,竟然掀飞了一大块颅骨,露出了里边嫩白的脑浆。
见如此血腥的场面,我和小张再也把持不住,扶着一块墓碑吐了个翻江倒海。
胖子和那女鬼绕着一块比较高大的墓碑转圈子,那女鬼怪笑一声,伸出五根惨白的手指,向胖子猛地插了过去,胖子的身手真算是敏捷,情急之下一个懒驴打滚儿躲了过去,只听“噗”的一声,那五根手指竟如同钢钎一样插进了墓碑之中,一时间也拔不出来。
那胖子见此机会,顾不上喘气,竟然径直向我们跑了过来,我知道他这是慌不择路,我们虽然不是队友,可他也不能这么坑我们啊。
“他娘的!滚!”我和小张气的直骂娘,就见那女鬼网上猛的一提,五根手指竟然硬生生的崴断,张开血盆大口就朝胖子扑了过去。
恰巧此时胖子一脚踩进了一个泥坑,一个嘴啃泥摔在了地上,翻身想要站起来,却已经是不可能了。
胖子急中生智,来了一招“兔子蹬鹰”,那女鬼身上没有多少水分,自然是非常轻,被他蹬得飞了起来,正好就落在我的面前。
我大骂了一声,掐死胖子的心都有了,只见那女鬼张嘴对着我的脖子就咬了下来。
耳听得一声闷响,就见那女鬼忽然倒飞了出去,定睛一看,才发现张三峰把枪当做球棒使,一棒抡下去把那女鬼给打飞了,别看这小子平时不怎么靠谱儿,关键时候还真是挺有用的。
“两位,有火没?”那胖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泥。
小张掏出了打火机,冲他晃了两晃,那胖子顿时面露喜色,指着倒在地上的摩托车对我们打了个眼色,小张立马会意,二话没说冲过去对着油箱就是一铲子,一股汽油从他铲出的口子里流了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汽油味儿。
“小李儿,躲远点儿,那胖子,把你姥姥引过来!”小张往后退了几步,大吼着发号施令,我感动得差点儿哭了,到底是自己人,吸引仇恨值的事儿终于不用我上了。
“得嘞!”胖子答应了一声,晃着两膀子肥肉,冲那女鬼怕了拍手,伸出食指勾了勾,“小家伙儿,到胖爷这儿来!”
那女鬼本来就没什么智商,估计是看胖子肉多,还离得比较近,对着他就扑了过来,胖子大叫了一声娘,撒开两条小短腿儿就跑,到了摩托车附近,一个肥猪打挺跳了起来,往旁边儿一闪,那女鬼扑了个空,重重摔在了地上,沾了一身汽油。
“点火儿!”胖子大叫了一声,我寻思着这点儿汽油可能不够烧,就打开背包翻出来一瓶子烧酒,瞄准了一瓶子砸碎在女鬼的身上。
小张掏出了他珍藏多年的zippo打火机,非常装x地耍了一个花样,丢在了女鬼的身上,火“腾”一下就烧了起来,那女鬼倒在地上,翻腾着,惨叫着,渐渐没了声息,不一会儿便被烧成了一具焦黑的枯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烤肉的香味,但是仔细一想这味道究竟是怎么来的,就有点儿想吐了。
我和小张松了口气,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冷汗,席地而坐,那胖子也累得不轻,喘得气儿都快上不来了。
半晌之后,小张突然站了起来,一边拾起了被胖子丢掉的枪,一边问道,“那胖子,我听你满口京片子,是京城人吧,大半夜的,你跑这荒山野岭里干什么?”
“你以为我想来这鬼地方呀,我是被逼无奈啊,”胖子一骨碌爬了起来,冲我们抱拳深施一礼,“胖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摸金校尉张渊皓是也,在下斗胆请问两位姓甚名谁,干的是什么营生,这大半夜的背着这么多的装备到这儿来又是为何,总不会是到这里打猎的吧?”
这胖子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倒是喝过不少墨水。
“你说你是被逼无奈,怎么,”小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难道你是一路被追杀逃到这里的不成?”我听他这么一问,心里边已经明白了**分了,这胖子应该跟我们在林子里遇到的那个大叔有莫大的关联。
“这个啊,可就说来话长喽,”胖子找了一块墓碑,一屁股坐了下来,那墓碑直接嵌入了他的肉里,不见了踪影,我光是看着就觉得硌得慌,那胖子冲我们伸了伸手,“给点儿水。”
小张解下了水壶,扔给了胖子,胖子接在手里,一气猛灌,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喝水喝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感觉的人。
喝完之后,他就给我们讲起了自己的悲情往事。
第二十七章 玉佩
这胖子叫张渊皓,二十三岁,京城人,父母都是知名大学里的老教授,他可以说是出生在书香门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为了生胖子,他母亲难产而死,张教授一大把年纪,老来得子,自然是非常娇宠,也对其寄予很大的希望,起渊皓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能够学识渊博,成为栋梁之才,如一轮皓月当空。
“我爹这如意算盘呀,可算是打错喽,”胖子一拍大腿,唏嘘道,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我差点忍不住上去踹两脚。
这胖子从小就是个混蛋,可谓无恶不作,在街坊四邻里都是出了名的,人送外号肥猪球,长大了更是无法无天,大街上别人看见他都得绕着道走,到了学校更是变本加厉,打架抽烟喝酒烫头翘课上网,那都是家常便饭,刚一开始老师还管管,到了后来,就当没有这个人了。
用那胖子的话说,他本来就不是那块读书的料,把他关在教室里边,就跟住监狱一样,还不如一把掐死他来得痛快,说着说着,胖子还唱了一段西皮流水慢三眼儿,“我就好比那笼中鸟,有翅难展……”逗得我和小张哈哈大笑。
后来这胖子干脆退了学,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混混,整天吃吃喝喝不务正业,家里人也拿他没办法,混着混着,就到了二十岁,他父母一寻思,也不能老让孩子这么下去啊,于是托关系找熟人,硬是把胖子塞进了他所任教的那个大学。
没想到这胖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学最为冷门的考古,张老爷子一想,考古就考古吧,也不指他能学出个什么名堂,混张文凭,等自己死后能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没想到这胖子太不争气,刚过上半年消停日子,就跟着他一个老表学起了盗墓,还自称摸金校尉,张老爷子听说了这事儿,一口气没上来,一命呜呼,驾鹤西去了。
张老爷子死后,这胖子更是变本加厉,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得罪了一个人,那人在京城有很大的势力,派下很多人来追杀他,好在这胖子当了那么几年混混,也结识了一些道上消息比较灵通的朋友,一早透露给他,胖子把家产一变卖,卷起铺盖开始跑路。
本来呢,他想投奔江西的那个老表,可是这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断了联系,无奈之下胖子只好四下逃窜,从京城一路逃到了汝州,他那个老表倒也有些能耐,教了他一些寻龙点穴的知识,这胖子便用他这半吊子知识一看,料定蟒山之中必有大墓,当时他是身无分文,也真是急疯了,想要富贵险中求,偷了老乡一辆摩托车,就骑到山里来了。
没想到追杀他的那些人真是阴魂不散,竟然也追了进来,胖子一路逃跑到了这乱葬岗,看到了一口被雨水冲出来的檀木棺材,打开之后就发现了里边的那个女粽子,接下来……
“我就有点儿纳闷儿了,你说追杀我的那四个人,我就只见了一个,”胖子用手指了指地上的那句枯骨,“被这姑奶奶给弄死了,你说另外三个怎么一进来就没了踪影?”
“你再也见不着他们喽,”我颇有些惆怅的说道。
胖子一听立马会意,深深叹了口气。
“你就吹吧,”小张冷冷一笑,“就你这体型,还去盗墓?”
那胖子挠了挠头,“我也就是在上面帮人家望望风,不下地的。”
“也是,”小张露出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就你这体型,要是想下墓,还不得把人家打盗洞的给累死?”
胖子一翻白眼,没有搭他的腔。
“这几天你可不好过吧。”我唏嘘道。
“那是,这几天我吃没吃,睡不敢睡,我,我都饿瘦了,”胖子说着,抹了两把辛酸泪,那一身明晃晃的肥肉一阵波涛汹涌,闪得我睁不开眼。
我心中一百头神兽呼啸而过,这家伙瘦之前指不定得胖成啥样。
我从包里掏出了两盒罐头,胖子看得眼都直了,一个劲儿地吞口水,我把罐头递给了他,胖子接过来二话不说狼吞虎咽,差点儿没把盒子给囫囵吞下去。
吃完之后,胖子一抹嘴,站起来抱拳又是一礼,“两位,既然没什么别的事,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说着正准备走。
“你等会儿,”我拦住了他,掏出了兜里仅剩的两百块钱,小张掏出了皮夹,从里边取出了刚发的一个月工资,递给了那个胖子,“这钱拿去,买点儿东西,租个房子先住着。”
“我们萍水相逢,两位竟待我如此,”那胖子感动得热泪盈眶,“咱们江湖之人出门在外讲的就是一个义字,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这样吧,我这里有一块玉佩,是我老爹给我留下的传家之物,今日就赠予两位,他日两位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无论是刀山火海,我张胖子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此生枉为人。”
那胖子说着,从脖子里解下了一块白色的玉佩,双手捧着递给了我,我看他目光坚定,也不好拒绝,就接在了手里。
这玉佩温润白皙,入手顺滑,就如同少女的纤纤玉手,我拿在手里反复把玩,爱不释手,就是样子有点奇怪,就像是一个畸形的胎儿,又像是一条鱼,总之给人一种残缺,不自然的感觉。
“两位,就此别过。”那胖子冲我们一拱手,扭头就走,刚走了没两步,却又转过身来,“还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我这人心直口快,说出来未免冲撞了两位,还请海涵。”
“但说无妨,”小张非常潇洒地一挥手,接下来的四个字让我和胖子都感觉像是吃了个苍蝇,“墨迹个鸟。”
我就知道这狗嘴里一定吐不出象牙来。
“我看这位爷面目俊朗,丰神如玉,便是那潘安再世,也不及你十分之一,干倒斗这个行当,说不好听话,那就是整天跟死人打交道,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可谓九死一生,”胖子说着往后退了两步,估计是怕小张打他,这家伙下手没轻没重的,“我那老表就……唉,不提也罢,总之,您要是把这一票干完,出去买点儿设备,当个主播什么的,九重您这长相,随便跟人家聊聊天,每月都有好几万,何苦遭这罪呢?”
“说的是啊,”小张十分装x的皱起了眉头,“明明可以靠脸吃饭,我为什么要靠才华呢?”
“两位,咱们就此别过,”胖子对我们又是一抱拳,“后会有期。”
“一路走好!”小张抱拳回了个礼,那胖子潇洒地一转身,晃着两膀子油汪汪的肥肉,哼着小曲,一步一颠儿地想山坡下面走去。
我跟小张站在那里,目送着胖子一路走远,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那胖子在撒谎,”小张的眼睛眯了起来,看起来有些妖媚,“他骗了我们,他老爹根本不是被他气死的,而是被别人害死的,而且多半跟这玉佩有关。”
“真的假的?”我手中把玩的玉佩差点掉在地上,“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你小子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小张抿嘴一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啊,我算是明白了,”我愣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你小子根本就不知道,在这里蒙我的吧。”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进步不小嘛,”小张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天就要亮了,老赵还在山顶上等着我们呢。”
我苦笑了两声,跟着他向字条上指的那座山走去。
东方的天空亮起了一道鱼肚白。
天终于亮了。
真是疯狂的一夜,我想,同时对周赧王墓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好奇。
这墓里边,究竟隐藏着怎样惊天的秘密呢?
第二十八章 九龙盘花
莽山腹地,一座无名的山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山不算高,没什么特点,就是山顶上有一棵巨大的树木,笔直,高耸入云,像极了我在幻觉中看到的那几棵昆仑木。
我跟小张到的时候,老赵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抽烟,远远的就能看到一个红点在黎明的微光中忽明忽暗。
老赵一看见我们,立马站了起来,长舒了一口气,朝我们挥了挥手,我和小张欢呼着跑了过去,盗墓三兄弟在经历了一波三折之后,终于胜利会师。
我们三个在那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把装备解下来放在了脚边。
“老赵,”顾不上喝一口水,小张喘着粗气问道,“那周赧王墓就在附近了吧。”
老赵往下指了指,“就在咱们脚下。”
我和小张听他这么一说,纷纷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到了。
“你们两个倒是挺能折腾的啊,还真给你们找到这儿来了,”老赵一脸玩味地说道,“怎么不在绝户村那边儿等我,自己找上来,不怕摸迷路吗?”
“老赵你这话太不地道了,”我一听立刻火冒三丈,直接从石头上蹦了起来,“不是你说在这里等我们的吗,还留了字条。”我这句话刚说出口,就见小张的表情忽然古怪了起来。
“什么字条?”老赵一脸迷茫,小张忽然飞起一脚,踢飞了老赵放在脚边的那包装备,拿起猎枪抵住了老赵的脑袋,一字一句的问道,“你不是老赵,你他x的到底是谁?!”
“把枪给我放下!”老赵的脸一点点沉了下来,低声喝道。
“别介啊,”我被惊得目瞪口呆,怎么也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出儿,“不能打架,不能打架,金坷垃的好处……呸……你们两个都不要冲动,有什么事儿慢慢说。”
“好啊,那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张字条是怎么回事?”小张死死盯着老赵,一只手端着枪,另一只手伸进了裤兜,掏出了那张字条,扔给了老赵。
老赵捡起来抖开一看,脸色也是一变,接着叹了口气道,“咱们都失算了,没想到还有另一伙人。”
说着竟然从衣兜里也掏出了一张字条,递给了小张,我凑过去一看,那竟然是小张的笔迹,上面只有一行字,“情况有变,我们到山顶等你。”
我的头瞬间就大了,紧接着就感觉如芒在背,情不自禁地用眼睛瞟了一圈,总觉得有什么人在暗中盯着我们。
“那你就不好好想一想,我们两个手里就一张地图,连怎么走都不知道,这深更半夜的,怎么会贸然行动嘛。”我还是有些不相信。
“那小子脑子抽抽的时候经常会干出这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老赵指着小张,用“你懂”的眼神看着我。
“说的也是,”我深以为然,长叹了一声,要不是因为这小子,我们跟老赵早就在绝户村口汇合了,哪还用得着遭这一夜罪啊!
“你们两个竟然这么损我,”小张收起了枪,耷拉着脑袋坐了下来,“太无爱了。”
“嘿嘿……”老赵笑了两声,我发现他拧紧的眉头一直没松开过,“你们说,到底是谁在算计我们啊,整这么一出儿究竟有什么意思,而且这人布置的局也挺大的,先是一早收买了那个妹子,接着又模仿了小张的笔记,这……”
“对了老赵,”我忽然想起了一些东西,“其实你第二次跟那活尸交手之前,我俩在林子里边又见了周老头儿他们一伙,都被那东西给吃了,你说过,这帮家伙好像是什么白爷的人,那是谁,很厉害吗?”
“他……”老赵眉头紧锁,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狠狠踩灭,“很麻烦。”
我跟小张瞬间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老赵这个人非常要强,很少说这种话。
“迟则生变,”老赵站了起来,“必须马上行动了。”
“你的意思……”小张刚才拿枪指着老赵,怕他还在生气,于是连说话都小心翼翼,“咱们现在就开始打洞?”
老赵摇了摇头,指了指我们身后的那棵参天大树,“先上去看看,纵览全局。”说着便取出了工兵铲,拧掉了铲头,换上了登山镐的镐头,从包里掏出绳子往腰上一盘,扭头就开始爬那棵树。
我跟小张也想一块儿爬升去一探究竟,结果被老赵拦住了,他说我俩要是真想上去,得等他到了顶上之后顺一根绳子下来,让我们捆在腰上,这样他才能放心,他这是为了我们好,我俩自然不能反驳,只得耐着性子,看着他一步一步爬了上去。
笔直的树干上缠着很多干枯的手臂粗细的藤蔓,已经角质化了,就跟梯子一样,离得远的,脚够不着,老赵便用登山镐一钩,稍一用力,整个身子就弹了上去,所以他爬的飞快,跟个猴子似的,令我和小张惊叹不已。
我跟小张背靠着树坐下来,一边喝水一边揉着酸疼无比的腿,我心说我当时也不知道是哪根儿筋搭错了,非得跟着老赵瞎掺和啥,这下可好,命都快整没了,可是现在想回头也已经晚了,只能自求多福吧。
“我的个姥姥!”我正在这里胡思乱想,就听到上边的老赵发出了一声惊呼,我和小张急忙从地上弹起来,仰头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你们自己上来看吧,”老赵一边咂吧着嘴,一边把绳子抛了下来,我跟小张往腰上一捆,抄起登山镐就往上爬去,刚才看老赵爬的跟飞一样,以为这树很好爬,可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最近刚下过雨,这藤蔓上免不了会滋长一些木耳,蘑菇之类的菌种,一脚踩上去汁液飞溅,又湿又滑,我们两个如履薄冰,要不是因为腰间有这根绳子保命,说什么我都不会上去。
废了好大劲儿,我们才终于爬了上去,树顶并没有枝叶,而是一个平台,很显然是经过人工改造的,顾不上喘息,我站在平台上向着远方极目远眺,此刻太阳才刚刚升起,从云海中探出了头,温暖的阳光照射着每一寸土地,每一棵树木,给他们蒙上了一层红色的薄纱,一团团肉眼可见的水气在林间氤氲着,袅袅婷婷,便纵有万千气象,尽收眼底,妙不可言……
但我很快震撼老赵的并不是这奇诡的景象,而是这里的地势。
九条小山脉如九条蛟龙从四面八方逶迤而来,在我们的脚下盘结虬集,脚下的这座山峰被流水环绕,如莲花般一层层绽开。
这竟然……竟然是……九龙盘花!
第二十九章 人鱼烛
九龙盘花,跟昆仑胎和蓬莱山齐名,被称为三大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极品风水地脉,也就是说只存在理论上的可能,传说咱们的老祖宗,人文初祖轩辕黄帝,就是葬在昆仑胎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而蓬莱岛就更不必多说,一提起来你们肯定能想到当年秦始皇派徐福带着三百童男童女到东海上寻找蓬莱仙山,向仙人学习长生不老之术的故事。
这三处地方,只要找到一处把人葬下去,那墓主人尸解成仙是迟早的事,不仅如此,还会福泽子孙后世万年,用老赵的话说,谁要是葬在这里边,埋下去过两天直接复活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周赧老儿真的好运气,”我感慨道,“一个亡国之君,竟然能葬在这么好的地方。”
“到现在了,你还以为这下面葬的是周赧王?”老赵看着我,似笑非笑。
“不是他,那会是谁?”我有些犯迷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周赧王能找着这样的极品风水宝地,嬴政难不成还真会允许他葬下去?”老赵叹了口气,颇有些孺子不可教也的意味,“说实话这地方我看了都觉得眼红,刚才还在寻思着死后把尸体弄到这里边来,那嬴政……”
“啊,”我恍然大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年的考古队会在这地方发现秦兵的尸骨,“你是说……鸩占鹊巢?!”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老赵点了点头,“**不离十。”
“有你们说得那么玄乎吗?”小张风水方面的知识极端匮乏,根本就不了解我国玄之又玄的古文化,“就这片儿荒山野岭的埋下去,就能成仙?子孙后代就会大富大贵?”
“看来我有必要给你说道说道,”老赵摇了摇头,他这人就是这样好为人师,“你们可知道什么是形,什么是势?”
他这句话可把我们给问住了,光是“形势”这个词,就有很多种解释,要是拆开来,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势,依托于形却高于形,我说的势,是风水学中的势,你可以理解为气运或者是道,也就是长存于天地间的一股能量,”老赵点了一根烟,一边抽一边给我们讲,“所谓寻龙点穴,只不过是一种比较笼统的说法,风水学的五大要素为:龙、穴、砂、水、向,而寻龙点穴,应该是寻龙、点穴、察砂、觅水、定向,就是为了依托能够看到‘形’,找到长存于天地间的看不见摸不着的‘势’。”
“这些东西比较虚无缥缈,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你们理解就好,”老赵喷出了一口烟,悠悠说道,“风水便是一门与势有关的学问,其目的正是借势,也就是定阴宅。”
“有一种血泥地,把人埋进去,子孙后代必出大红大紫之人,只是他的亲戚便遭了殃,搞不好就要全家死绝,这便是借人之势,”老赵继续说道,“而这龙脉,便是借天地之势。”
“所谓天地之势,便如同这黑白阴阳,存在着一种十分微妙的平衡,也就是说,你葬在这地方借了势,那这附近就一定会有地方失势,”老赵说,“修建墓穴的人,为了防盗,专门把别人葬在失势的地方,久而久之,便会生出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粽子。”
“原来是这样,真是见识了,”我恍然大悟,“不过……我听说一旦墓穴被打开,与外界相通,泄了阴气,那粽子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完蛋,可咱们见到的那个活尸……”
“这片山林被高人设了风水局,煞气集漏,久聚不散,”老赵又是一大堆balabala的水字数……呸,玄之又玄的解释,小张早已心不在焉,在平台上这里瞧瞧那里看看,还用镐头往脚下刨了两下,“这好像不是木头,而是石头啊!”
老赵闻言一惊,直接俯下身来,用铲子刮掉了脚下的泥土,我们的脚下的平面果然是石质的,上面还刻有精细的纹路,似乎是一种咒文。
“这是……”老赵浑身震悚,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这是困龙钉啊!”
传说九龙盘花这种风水地脉根本是不应该存在于人间的,古人用困龙钉将它们钉在地上,要不然,就要飞天上去了。
“老赵,那咱还在这里废什么话,赶紧动手吧,”小张一听手早就痒了,说着就往树底下爬,老赵一挥手,我们三个怀着激动的心情爬了下去。
我们将背包中的螺纹钢管取了出来,组合起来之后将洛阳铲铲头固定在了上面,便开始往下打桩。
这周郝王的墓埋得还真不算是深,只打了六七米,就感觉手感有明显的不同,我们赶忙将铲子拔了上来,除了铲子中有一些硬邦邦的黑色泥屑之外,螺纹钢管的管壁上还附着着一些墨绿色的液体。
老赵将黑泥放在鼻前闻了闻,不由得喜形于色,“这是封顶用的糯米泥。”
“那这又是什么?”小张指着那墨绿色的粘液问道。老赵小心翼翼的用指甲在螺纹钢管上刮下来了一点,放在面前搓着看了看,“倒不是毒药,”说着还放在鼻前闻了闻,“像是某种动物的血液。”
我们都感到很是奇怪,但是一听没毒,也就没有去管,把螺纹钢管拆卸了了之后,一部分留在外面,一部分装在背包之中,
老赵又从包里掏出了两把折叠式的旋风铲,一把递给了小张。我正准备接另一把,却被他摆摆手挡开了,只见他们取出了缆绳,系在了自己的腰上,把另一端系在树上,老赵对我说:“我们去打洞,你在外面看着,我们在里边一旦遇到什么异变,你就赶快把我们拉上来。”我点了点头,靠着那棵树坐了下来。
先前我说过,打洞是个技术活,马虎不得,小张这家伙心灵手巧,一学就会,我就不行,手笨得跟人家脚一样,真要是一铲子没打对地方给挖塌了,那我们三个可真的就埋在下面了。
老赵大浪淘沙,那打洞的手法自然是不必多说,小张更是一学就会,只见泥土翻飞,十几分钟时间,就已经不见了人。
我把绳子解下来系在了困龙钉上,自己也靠在上面,眯着眼睛,听着铲子铲着泥土的声音,沐浴着清晨温暖的阳光和和煦的微风,暖洋洋,痒酥酥的,非常舒服惬意。
很快连这声音也没有了,只有小张不时探出头,换两口气儿,跟我聊上两句,渐渐地,我觉得自己眼皮越来越沉,折腾了这么半天,说不瞌睡根本就不可能,小张还好,第一次打洞,跟打了鸡血一样,我就实在忍不住了,四下看了看,也没有什么危险,头一歪,眼睛一闭,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就感觉有人喊我,睁开眼一看,就见老赵和小张灰头土脸的站在我面前,小张冷笑了两声,讥讽我道,“让你放风,你可倒好,躲在这里睡大觉,要是真有什么别人来到这里,咱们仨可就交代了。”
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要下墓了,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赶紧吧。”老赵说出了这么一句,感觉就好像“你们还有什么遗言吗”,让人得慌。
“等会儿,”小张说着,从包里取出了几根香插在了盗洞的旁边,对着盗洞拜了拜,表情甚是虔诚,嘴里还是念念有词,“周赧王老前辈,小的们实在是穷得混不下去了,才来你这里借两件东西,这俗话说得好,钱财乃身外之物,这东西放在你这里也是放着,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还不如借给我们出去玩两天,您老人家可千外别出来与我们为难。”
说着说着,突然蹦了起来,怒声骂道,“周赧老儿!千万别不识抬举,我们三个人三条枪,你要是敢为难我们,保证杀你个七进七出!”这家伙一会儿唱红脸一会唱白脸,不知道的真会以为他就是个神经病。
我和老赵捂着脸,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好在这荒山野岭里没人,要是有人,我一定得说一句“这是谁啊,我不认识他!”
“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解地问道,“癫痫又犯了?”
“你懂什么,”小张白了我一眼,“我在书上看的,上面传下来的规矩。”
我和老赵齐声叹了一口气,又一个被盗墓小说坑害的大好青年。
我低头看了看,那盗洞斜着往下,一眼看不到尽头,非常结实牢固。我们三个稍事休息,就沿着盗洞进入了陵墓。盗洞的洞壁上,沾满了一层那种墨绿色的粘稠液体,所以我基本上没怎么费劲,只是坐在地上像坐滑梯一样就到了下面,就是着地的时候有点疼。
我站起身来擦了擦粘在裤子上的粘液,放眼四顾,才发现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是这座陵墓的墓道。
墓道两旁的墙壁上,每隔十来米,就有一支红色的蜡烛,悠悠跳动着的烛光,竟然是诡异的红色,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片红色的烛火绵延下去,就像是两条红线,在视线的尽头交汇成了一个红点,这幽深的墓道,似乎要一直通到地狱里面去。
“这蜡烛是你们下来的时候点的?”我问道。老赵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我取过来看看。我一探身将离我最近的那根蜡烛从烛台上取了下来,这蜡烛十分沉重,刚入手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料到,几乎要脱手将它掉在地上。
刚一拿上来,就觉得周围立刻亮堂了起来,这蜡烛能照亮的范围实在不小,光晕以它为中心朝四周扩散开来,竟然是有些刺眼。我索性坐了下来,开始研究手中的蜡烛。
这蜡烛触感十分温润,甚至有些滑腻,放在眼前仔细一看,才发现烛身上还雕刻着许多精致细小的纹路,十分细腻,不仔细看,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我将蜡烛放在鼻前轻轻嗅了嗅,闻到了一种淡淡的香味,这种味道有点像檀香,隐隐间还有一种宁心定神的功效,令人感到浑身舒畅。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根蜡烛,应该就是人鱼烛。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三十章 青铜棺椁
人鱼烛,乃是深海人鱼的膏脂所制,能够燃烧千年以上,最早应用在秦始皇陵之中,《史记秦始皇本纪》中记载“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人鱼这种东西生活在深海,十分罕见,只会在月圆的时候出现在礁石上对月悲泣,流出的眼泪都是珍珠,这就有了“人鱼泣珠”的传说,到了现在基本上已经绝迹,我们只能通过一些传说来窥见它们的影子,而用人鱼的油膏来炼制蜡烛,则更是奢华无比,甚至可以说是暴殄天物。
人鱼烛这种东西十分稀少,我在史料中也没看到过几回,没想到这里随处都是。乖乖,这可是人鱼烛哎,在这里竟然摆得跟路灯似得,这种奢华程度,根本不是一般的皇陵可以比拟,怕是比起秦始皇陵,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赵家里就有几根,是他不知道从哪个皇陵里面弄出来的,这东西虽说是无比珍贵,但是没有什么市场,一是因为这人鱼烛只是一个照明用的工具,但是现在是电气化时代,家家户户都有电灯,应该没有人会去花天价买这些蜡烛回去用来照明。
再者说,这人鱼烛不比古玩字画,实在没有什么观赏价值,再加上现在识货的人也真不多,也没有人愿意去相信这能够燃烧千年的传说,买回去摆在家里,十有**会被当成是普通的蜡烛。
这周郝王虽说是天子,但只能算得上是一个破落的贵族,怎么能弄的这么豪华呢,那不成这里真的是秦始皇陵,骊山的那个只是掩人耳目?
我转过身疑惑地看了看老赵,老赵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我把那根人鱼烛放了回去,我们三个靠在了一起,顺着墓道往下走去。
我们走得很慢,可以说是挪,因为我们要时时刻刻注意着自己的脚下,生怕一个不留神踩中了机关,几只有毒的飞箭从墓墙中射出,只是沾上一点就能要了我们的命,于是,几百米长的墓道,我们足足走了有半个钟头。
好在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机关,墓道的尽头,是一个三岔路口。
“走哪个?”我和小张同时望了望老赵。“你们看,中间的那个旁边有标记。”老赵面色十分凝重,标记?难道这个地方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我靠!好处都被别人捞完了!这帮该死的盗墓贼,要是让我看见他们,一定让他们把偷人家的东西都还回去,还要一个个把他们都给掐死。”小张怒骂道,好像忘记了自己是在干什么了。
我乐得直呵呵,“我说小张,让人家把东西还回去了之后你是不是还要给人家周郝王讨价还价,收点保护费什么的。”
“你们俩不要灰心,看,这三条岔道的旁边都有标记。”老赵盯着那三条岔道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头才终于舒展开来,我们仔细一看,果然,在每条岔道旁边的墙壁上,都做有一个标记,如果这个陵墓被其他的盗墓者捷足先登了的话,他们是没有必要在三条岔道旁都做上标记的。
“你们再仔细看看。”老赵对我们说道,“这三个标记好像有所不同。”我们凑近了定睛一看,这标记竟然是三幅图案,画的是三条龙,画工精细,运笔流畅,一看就是出自高手匠人之手,而且年代久远,必然不是盗墓贼的作品,而且这三条龙只有中间的那条是一条五爪金龙,旁边的两条都是四爪,而且它们的神态也有着细微的差别,这一点不仔细看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这好像是……这好像是奇门遁甲阵的一个变阵,”老赵盯着这三条龙看了半晌,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就又皱了起来,“这奇门遁甲之阵一共有四层,每一层都有三个门,每个门里又有三个门,暗合九九八十一之数,这阵法看起来简单,因为每一层只有三个门,但是却是玄奥无穷,充满着变数,如果不小心误入了死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啊!”
“那我们该进哪个?”我问道。
“这奇门遁甲阵暗合阴阳五行八卦之术,当年伏羲根据河图洛书推演出了先天八卦的六十四卦,后来又被周文王简化成了三十二卦后天八卦,后来又经历几百年的流传,期间还经历了嬴政的焚书坑儒,到了秦汉交接之际一位仙人将黄石天书传给张良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十六卦,传到了现在,就只剩下了那么八卦,还大多都是残卦,这周郝王是东周时期的,那么这里面运用的很有可能就是周文王简化出来的那三十二卦后天八卦,说实话,以我现在的风水造诣,怕是连这阵法的十分之一都无法参悟。”老赵的眉头越皱越紧,到最后急得直嘬牙花子。
我听他这么一说,心已是凉下了半截,刚进来就遇到了这么棘手的问题,那么就算这阵能破,接下来的路,也是行之不易啊。
“哪儿有你说的这么悬啊,”小张十分不以为意,“你没看到只有中间的那个标记画的是五爪金龙吗?这五爪金龙,自古以来就是天子的象征,只有天子的龙袍上才能绣上这样的图案,而那些一品大员的衣服上只能绣四爪的,还不能叫龙,只能叫蟒,这周郝王虽然最后亡了国,但好歹也当过那么几十年的年天子,我看走中间这条路准差不了。”
“怕是没那么简单。”老赵摇了摇头。
“那你说……”我面露苦色,“咱们都走到这里了,难不成还要回去?”其实我的心里一直在大声呐喊,老赵,快知难而退,快回去吧。
“我是说,既然无法破解,那每条路咱们都走一遍。”老赵嘿嘿笑道。
“都走一遍?”我和小张齐声发问,“可是万一咱们进的是死门,还能回头吗?”
“不是咱们进,”老赵哈哈一笑,解下背包,从里边掏出了无人机,“咱们不是有无人机吗,探墓专用。”
老赵这小子就是这样,特别喜欢给我们泼凉水,在我们都绝望的时候跳出来大装一把,不然,有这好东西为什么一早不拿出来?
我的点儿为什么这么背,怎么解释了这两个装x王,一个个儿的那么喜欢装x。
老赵这无人机可以自由组装,水陆空三栖。他给无人机装上轮子,打开了前面的照明灯,又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平板电脑,连上了无人机,切换到了摄像头的画面。
“高科技啊。”小张咂着嘴感叹道。
老赵轻轻一笑,掏出了遥控器,扭下了一个旋钮,开着他这个无人机,不,无人车,进入了最中间的那条墓道。
无人车的摄像头像素不低,但是这地方非常暗,灯光能照亮的范围非常有限,再加上老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杂波干扰,所以我们看到的画面一跳一跳的,还特别模糊,好在能看个大概。
这岔道的尽头,并没有像老赵说的那样又是三条岔道,而是一间墓室,这墓室十分的狭小,约摸着有三十多平米,似乎是一间耳室,里面并没有人鱼烛。
老赵控制着无人车,在墓室里边转了一圈,墓室里边按照一些顺序零零星星摆着一些青铜器,陶器之类的陪葬品,墙上绘有一些壁画,具体内容是什么,看不清楚。
不过真正引起我们注意的,是这墓室的正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青铜棺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