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夜鸦(一)
【《第一卷蟒山周王》已经完结,先写几篇有关第一卷的番外,然后写第二卷,在第二卷,我会让你们看到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故事,这一篇承接的是《轮回门开,六道甲子》那一篇,讲的是那个名为夜鸦的年轻道人人,和蟒川妹子的“爷爷”一同进山的故事,微微映射出全书的世界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件事发生在六十年前,也就是“绝户村“那件事发生的二十年后,考古队失事的七年之后,这七年的时间里,人们开始慢慢淡忘了那件事,重新过起了紧张忙碌但是无比充实的生活,村中的一切都平静得像是一潭激不起任何波澜的死水,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那段充满了恐怖色彩的时间仿佛一页黑色的书卷被彻底翻过,没有人再提起那件事,大家都把它丢弃在记忆最深处的角落里,只有一些年轻人会在闲着无聊的时候聊上两句。
这一系列的事件似乎就此终结,但命运就是这样的不可捉摸,它就像平静海面之下的暗涌,总会在不经意间掀起滔天的波澜。
是的,一切都十分平静,直到有一天,一个年轻人的到来。
那是一个双目失明的算命先生,三十岁上下,穿一袭深黑色的长袍,拄着一根看不出是什么木料的手杖,一副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墨镜之下的嘴角总是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充满着神秘感,又自然散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魅力,只是站在他身边,就会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由于被墨镜遮挡,没有人能够看清他的容颜,但是如果将他混在人堆中,却又偏偏一眼就可以认出来,人们都说总感觉他与普通人并不一样,但具体不一样到什么地方,却是没有人能够说得出来,总感觉他身上比别人多了一些什么东西,又好像是少了一些什么东西。
村子里的人都没有见过仙人,但是他们感觉仙人就应该是这样子的。
他算命的手段跟别的阴阳先生并不一样,但是非常准,村子里的人来他这里,都能得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而且他算命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分文不取,但是作为酬劳你要留下一个秘密,一个关于这座大山的秘密。
终于有一天,他向村里人宣布他要到那个地方去,而那个地方,就是当年考古队失事的那片区域。
他说自己需要一个向导,如果有人愿意带他去,那么那个人就可以得到一大笔钱,还可以得到他的一个承诺,甚至获得任何想要的东西。
但是根本没有人愿意带他去那个地方,一来是因为那地方已经有二十年没人踏足了,他们对那地方并不熟悉,更多的则是人们对死亡最根本的恐惧,谁都不愿意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而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毕竟相比金钱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命总是重要一些的。
村子里有人问他,“其实我们就算是本地人,对那片区域的了解其实并不比您多,既然您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自己去?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墨镜,“因为我需要一双眼睛。”
时间一天天匆匆流逝,但是他并不着急,依旧给人问算命,闲暇时便烫上一壶酒,坐在村口与村民们闲聊,更多的时候则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发呆。
有钱能使鬼推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终于有一天,他等待的那个人到来了。
那个人便是那个妹子的爷爷。
妹子的爷爷名叫李占稳,当年刚刚二十岁,家中别无长物,只有一个病重的老娘。
李占稳从记事起便没有了父亲,是母亲含辛茹苦将他抚养到大,所以他十分孝顺,老娘生病,他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将家中能卖的东西全部变卖,还欠了一屁股债,却还是无济于事,就在他走投无路之时,听到了这个消息。
李占稳当时年少气盛,凭着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火气,再加上当时真的是急疯了,心想要是老娘死了,那么自己也不活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那就去碰碰运气,说不定那地方根本就没有村里边传的那么邪乎,自己死地后生,捞着那么一大笔,也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要真是死了,那也只能怨自己命不好,反正自己穷命一条,死了也没有什么好可惜的,这么想着,他就找到了那个算命的年轻人。
李占稳在村口找到年轻人的时候,他正准备收摊,似乎是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年轻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来了。”
“我可以带您到那个地方去。“李占稳没有说任何废话,一张嘴就是直切主题,他没有念过书,不认识字,但是听村子里边上过学堂的哥们儿说,“您“这个字是对那些长辈和大人物的敬称。
“嗯。“那个年轻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早就已经料到一般。
“能……能告诉我您为什么要到那地方去吗?“李占稳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那是极力压制着恐惧才会有的现象。
“你在害怕吗?那地方很危险,对吗?“年轻人轻轻笑了笑,声音充满着磁性,又十分柔和,就像春风拂面,令李占稳紧张的情绪慢慢缓和了下来,“那你又是为什么到那地方去的呢?“
“因为我需要钱,我娘她……得了很重的病,我想让她活下去。“李占稳愣了一下,对他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这是给你的定钱,回来之后还有更多。”年轻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绒布钱袋,用双手递给了李占稳,李占稳接过来打开看了看,拿着钱袋的手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因为这钱袋里面的钱实在是太多了,足够自己半辈子都吃喝不愁,如果这只是定钱的话,那真正的赏金的数目又将是何等庞大?
“剩下的钱我可以不要,”李占稳咽了两口唾沫,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但是我想请您答应我一件事。”
“听说您的医术也十分高明,”见到年轻人先了点头之后,李占稳接着说道,“我娘的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寒疾,再加上早年过度操劳,现在已经卧床不起,总之这病十分难缠,乡里乡外好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您看您是不是有办法?”
“嗯。”年轻人又是轻轻点了点头,“这个对我来说不算是什么难事,我答应你。”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年轻人忽然又开口道:“你不怕死吗?”
“怕,当然怕,是人都怕死,我也一样,”李占稳怔了一下,接着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但是我更想让我娘活下去。”
“你真是一个孝子,”年轻人忽然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地方确实凶险,特别是那个陵墓,这个世界上能进去并且全身而退的人不超过二十个,不过跟着我,我能够保证你的安全。”不知为什么,这个年轻人看上去明明只比自己大六七岁,但是面对他的时候,李占稳心中总是会升起一种面对父辈甚至是祖辈的感觉。
李占稳苦涩地笑了笑,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的动作那个年轻人不可能看到。
“你饿了吗?”年轻人忽然问道。
“我……我已经一连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李占稳摸着自己干瘪的肚子低下了头,颇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年轻人从桌下的布包里掏出了一摞烧饼,递给了李占稳,李占稳也没有客气,伸手接了过来,大口大口地塞了起来,前两个烧饼他是整个咽下了肚,根本就没有尝出来什么味道,到了后几个烧饼,肚子已经被填得瓷实了一些,才开始慢慢品味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天没有吃饭的缘故,他总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转眼间一摞烧饼下了肚,李占稳毫无风度地掀起了衣服揉着高高撑起的肚皮,嘴里也不停打着长长的饱嗝,像极了雨后青蛙的鸣叫,一辈子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的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感动得几乎落泪。
年轻人用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上的瓷杯,示意李占稳喝点水缓一缓,李占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端起瓷杯一口饮尽。
瓷杯里泡着茶叶,味道很淡,但是回味十分悠长,一杯茶下肚,齿颊留香,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十分舒坦,纵使李占稳对茶道毫无涉猎,也知道这绝对是极品的好茶。
喝过茶,李占稳又将手里的瓷杯给仔细看了看,刚才没有发现,其实这茶杯也非常精致,通体晶莹剔透,上面雕刻有婉约细腻的纹路,拿在手中圆润光滑,有琉璃的质地,又有玉的温润,称得上是一件绝美的艺术品。
此刻,李占稳心中对年轻人的身世有了隐隐的猜测,这种不同于常人的神秘气质,能用这么精致的茶杯泡极品的茶叶,而且挥金如土,这种人的身份地位绝对不一般,应该就是一个世家子弟,只是这双目失明的世家子弟为何没有保镖和仆从跟随,只是一个人在外边闯荡,他要到那个地方去又是出于一种怎样的目的,李占稳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忘了问了,我应该怎么称呼您?”李占稳忽然意识到这么长时间了,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你可以叫我瞎子,但是,”年轻人沉吟道,“我更喜欢别人称呼我夜鸦。”
“夜鸦,好奇怪的名字。”李占稳感觉十分别扭,在心中暗暗想道。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李占稳又问道。
“就是现在,”年轻人说着从桌子下面取出了一只包袱,背在了肩上,又拿起了身旁的手杖,起身就要离开,“我会在山口等你,你可以回去准备一下,如果待会儿出发的话,明天中午应该可以回来。”
“嗯,”李占稳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拍了拍桌子对年轻人喊道,“你的这些东西……”
“它们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用处了,所以,不要了。”年轻人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去。
李占稳盯着他远去的背影愣了好久,他忽然发现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沧桑感,就像是儿时在村口看到的那棵夕阳中的古槐。
番外篇 夜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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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占稳拿着钱买了很多吃的东西,匆匆赶回了家,先是给自己的老娘置办了一床新的被褥,接着又开始喂老娘吃饭,吃罢饭后,他又火急火燎赶到了附近一个哥们儿的家,给了他一点钱,说是自己要外出办事,让那哥们在这段时间照顾好他娘,一切都准备停当了之后,他还特地在村里的猎户家借了一把老式的土制'猎枪,这才急匆匆地赶到了山口。
那时候正值中午,太阳毒辣的很,那年轻人正靠在一棵大树上乘凉,李占稳远远支应了一声,冲他走了过去,接过了他肩上挎着的包裹,背在了自己身上,“现在天儿挺热的,您看咱们是不是等凉快点儿了再走?”
李占稳心想这天气自己都有点受不了,这年轻人看起来细皮嫩肉的,肯定吃不消。
岂料那年轻人摆了摆手,“早点出发,快去快回吧,免得夜长梦多。”说着起身拿起手杖就朝山中走去,李占稳只好应了一声,快步赶过去伸手就要搀扶,却被那年轻人伸手挡开了,“没关系,我自己能行。”
李占稳只好收回了手,走在了他的前面,就在两只手接触的那一瞬间,李占稳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那年轻人的手异常冰凉,似乎不带有任何温度,他马上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李占稳心中一惊,脑子里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甚至开始觉得这个自称是“夜鸦”的年轻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横死在山中的亡魂,他想要让别人带他到山中去,不过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将那个人害死,自己好借尸还魂。
想到这里,李占稳就感觉到脊背生寒,但是转念又一想,就觉得是自己多虑了,如果这年轻人真的是什么亡魂的话,那就根本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而且这年轻人本身就是一位道行高深的算命先生,与别人有点不一样的地方也实属正常,那传说中的得道高人又有哪个没有一点非比寻常的地方?
只是……他这么急切地想要到山中去又是为了什么?
“可能是为了传言里那陵墓之中的财宝吧。”李占稳甩了甩头,止住了自己飘忽的思绪,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的职责只是带路,不该想的不要多想,不该问的也不要多问,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甚至可能会遭到灭口。
李占稳回头看了年轻人一眼,发现那个年轻人也正用脸对着他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李占稳心中瞬间涌起了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他觉得这个年轻人其实根本就没有瞎,他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谎言,是为了掩盖什么东西。这个年轻人在他心中越发神秘了起来。
强忍着自己的好奇心,李占稳渐渐加快了步伐,那年轻人依旧不疾不徐地跟在他的身后,步履轻盈但是坚定,根本没有一点儿磕绊,这哪里是一个双目失明的人能办得到的?
两人不再说话,只顾闷头赶路,刚开始一路上还能碰到三三两两的行人和一些进山砍柴的樵夫,到了后来就再也见不着行人的足迹,山路也是越走越崎岖,但是这对那个年轻人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影响,太阳依旧毒辣,但是路旁树木茂盛,走在树荫底下也还算是凉快。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一头扎进了莽莽榛榛的大山之中。
赶路的过程有些无聊,妹子在这里没有赘述,只是寥寥几语带过。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越是往深处走,李占稳就越能感觉到这个年轻人的诡异。
越是往里走,路途便越是险峻,到了后来根本就没了道路,深山里边到处都是大树和丛生的灌木,还有一些根本就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有时候甚至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靠柴刀开辟出一条狭窄的道路,行进十分缓慢。
高大的树木紧密相连、盘根错节,繁茂的树叶遮蔽了他们的头顶,抬头根本就望不见天空,就连阳光也只能在树叶的交界处星星点点寻隙飞落,地上铺满了厚厚的枯叶,脚一踩上去“咔嚓”有声,一眼望去都是平地,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地方潜藏着危险,下一脚踩上去会是怎样的情况。
这还不是最危险的,更危险的是那陡峭的山壁,有很多地方基本上就是垂直的,所谓的道路,最宽的地方也仅仅只是半只脚的长度,也叫是说侧着身子在上面走都有半只脚是悬空的,而且这路还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有时候两米远的距离中仅仅只有一块突出的巴掌大小的岩石,稍有不慎一脚踩滑了,掉下去铁定是粉身碎骨。
李占稳这棒小伙儿正值身强力壮的时候,而且从小吃苦耐劳,身体素质自然是好得没话说,饶是如此这才刚翻过两个山头就已经有点吃不消了,可那年轻人却依旧是十分轻松,甚至连大气儿都没有喘上一口,走在那样的路上如履平地,在那些特别难走的地方甚至还伸出手搀扶李占稳一把,跟他比起来,李占稳倒像是一个瞎子。
更加奇怪的是,这年轻人走在铺满落叶的树林中时根本就没有减慢速度,反而走的非常快,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么做简直就是在找死,可这年轻人一路轻飘飘地走过去,愣是一点儿危险都没有碰着,他的每一步都巧妙避开了地上的陷坑,似乎他的脑海中有一张十分精确的路线图,李占稳跟在他身后,也很快通过了一片又一片的树林。
(老赵推测说这个瞎子是通过声音来定位的,每一步踩下去,落叶破碎发出的声响都是不一样的,那些听觉异常敏锐又经过特殊训练的人能根据落叶破碎的声音大致推测出落叶覆盖之下的地形,但是我感觉有些不太可能,步伐的移动是非常迅速的,就算这年轻人经过大量的训练熟能生巧,也不可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判断的如此精准,而且周围环境的干扰因素太多,树林中的风声、虫鸣声、鸟叫声还有后面跟着的李占稳的脚步声,各种声音混杂起来对他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小张认为这只是李占稳编的,真实情况应该没有这么神奇,李占稳之所以这么跟妹子讲是为了烘托那个瞎子的牛x。)
而且照理说在这样人迹罕至的深山中应该有很多野兽才对,可是两人一路走来愣是一只也没有碰着,而且妹子的爷爷亲眼看见一只豺狼远远地看到那个年轻人之后,便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走了,就好像他才是一头可怕的猛兽。
在翻过第三座山头的时候,一路上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年轻人忽然开了口,“累了吗?这里不是歇息的地方,再加把劲,前面两三里之外有一条山溪,我们可以在那里些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早已累得气喘如牛的李占稳嘴张了半天,却是一个字儿都没说出来,只能在喉咙里边发出了两声含混不清的“唔”,算是对那年轻人的回应,同时心中也是分疑惑,这里一眼望去连一滴水都没有,哪里有个山溪的影子?这个年轻人说得这么肯定,难道他以前来过这里?
像是知道了李占稳心中的疑惑,那年轻人的步子顿了顿,解释道:“我刚才听到了流水的声音。”
李占稳闻言也支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除了脚步声以及杂乱的虫鸣声之外什么也没有听到,也就没有再问,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又走了两三里路,果然让他们寻着了一条小山溪,说是山溪,其实只不过是两条大石头缝里流出来的一小股山泉,不过这片地方却是十分开阔,山泉的边上有着嶙峋的怪石,旁边还有几棵竹子,竹影投射在岩石上,风移影动,流水潺潺,若不是这地方地处清幽,又有着那么恐怖的传说,应该会招徕很多游人。
李占稳将背包解了下来,放在了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旁,又扶着年轻人坐在了石头上,这才跑到山溪边把头扎进去一气猛灌,冷冽的泉水让他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不觉打了个冷战,还怪舒爽的,喝完之后,他还掬气了两捧水抹了抹脸,将早已被汗水浸湿的衣服脱了下来,直接丢在水里洗了起来。
洗了一会儿,李占稳才想起来那年轻人还没有喝水,扭过头刚想招呼他一下,却见那年轻人已经从包里取出了一只黑色的军用铁皮水壶,走到上游去接了点水喝了起来。
李占稳见状,怕他在石头缝里边崴了脚,就将衣服拧巴了一下,随手往身上一搭,大步走了过去。
喝完水之后,两人在溪边一块巨石之下清出了一片空地,用捡来的枯枝和落叶生了一堆火,支起锅煮一些东西吃。
吃过东西之后,两人坐了下来,李占稳望着天空发愣,想着自己这半天来的经历,这时候正值傍晚,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如血的残阳邪挂在空中,将远处的树林染上了一片异常凄厉的红色,那年轻人忽然将脸扭向了李占稳的方向,轻轻问道:“太阳就要下山了,黑夜即将来临,你害怕吗?”
李占稳没有回答,只是仅仅盯着年轻人那张在夕阳中渐渐模糊的脸,这张脸异常俊美,被夕阳染成红色的脸庞有着近乎完美的弧度,就像是一座精雕细琢的雕像,没有任何瑕疵,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副墨镜下面一定有着一双无比清澈的眼睛,这个年轻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盲人。
这样想着,李占稳陷入了一种十分矛盾的境地,一方面他想证实自己的想法,一路走来好奇心已经快要将他给逼疯了,另一方面他清楚的知道年轻人是否失明于自己无关,如果那个年轻人假装失明是为了掩盖什么东西的话,自己就算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的,不仅如此,还会令年轻人对自己产生反感,甚至对自己施以毒手。
这两种思绪一直在李占稳脑海中盘旋,进行着激烈的斗争,根本就挥之不去,几乎要将他给逼疯,也正是在这时候,那年轻人忽然说道:“有什么疑问的话就问吧。”李占稳听了这话心中便是一惊,同时也更加确定这年轻人一定有着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自己心中的任何想法在这双眼睛面前都无所遁形。
“您的眼睛……”李占稳眼了一口唾沫,终于艰难开口。
“是瞎的。”年轻人和蔼地笑了笑,缓缓摘下了自己的墨镜。借着夕阳的最后一点微光,李占稳终于看清楚了,他的一切猜测都是错的,墨镜之下,本该是眼睛的地方一片虚无,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可怖的黑洞,像是被什么利器挖出来的,一道伤疤横贯了两个黑洞与整个鼻梁,看起来异常狰狞,在这样俊美的脸上,有一种异常违和的感觉,任谁看了都会感觉十分心疼。
李占稳长长叹息了一声,那年轻人恬然一笑,重新带上了墨镜,“我吓到你了吗?”“没有,”李占稳赶忙摇头,“只是感觉怪可惜的。”
“没什么好可惜的,”年轻人意味深长道,“这双眼睛,看到过世间的美好,也见识过世界的丑恶,只是……唉,往事莫重提。”李占稳觉得这个年轻人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但是他知道他不可能会将这些故事将给自己听。
“那么……您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财宝吗?”李占稳接着问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我来这里是为了取走一样东西,等到了地方,你自然会明白的,”年轻人的语调依旧是那样淡然,那样的不疾不徐,让人听了感觉舒服,“休息一下吧,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赶。”说罢便将脸扭了过去,盘腿坐起来不再说话。
李占稳也是有眼色之人,见他不愿再说,自己也不再吭声,索性直接躺在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头上,双眼呆呆地望着天空,心中却是在揣测着年轻人让自己来到这里的意图,自己对这里并不熟悉,无法带路不说,看那年轻人的身手,完全可以一个人过来,带上自己反而是多余。
血色的夕阳收敛了最后一丝光芒,瑟缩在了山脊之中,于是,夜幕降临,无尽的黑暗便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瞬间就将李占稳牢牢罩住。
当夜色君临大地,光明将不复存在。
不远处树林中的鸟儿似乎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扑腾起翅膀飞向了远方,只有那一只只乌鸦“嘎嘎”怪叫着,在夜空中盘旋,一股十分怪异又不祥的预感在李占稳的心中升起,但很快他便转移了注意力,因为他看到身边的年轻人点亮了一盏油灯。
天空中没有星星,所以这油灯是他能看到的唯一光源。
“该出发了。”年轻人拍了拍还在愣神的李占稳,快步向前走去。
番外篇 夜鸦(三)
蟒山山腹,悠长悠长又寂寥的墓道之中,李占稳一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揩了揩额头上的冷汗,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自打三个钟头前进入了这个陵墓之后,一路上见到的地狱般景象已经超出了他心里所能承受的范围,若不是身边有这么一个令人安心的年轻人陪着,他非吓得精神崩溃了不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见到的是许多尸体,以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方式惨死在了墓道或者墓室之中,刚开始看到让他感觉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但到了后来他已经麻木了,可以对这些尸体视若无睹。
当然这一路上的收获也是非常丰厚的,他们进入了很多小墓室,年轻人告诉李占稳这里边的陪葬品他可以随便拿,李占稳就顺手拿了一些雕刻精美的小饰品,而没有去动那些个真正有价值陶器和青铜器。
这其实并不奇怪,俗话说“盛世古董,乱世黄金”,那时候时局刚刚稳定了下来,虽说不是乱世,可是内战刚刚打完,中华大地饱经战火的洗礼,也绝称不上是盛世,再加上刚刚建国,市场化经济还没有确立,古玩交易虽然有,但也仅限于上海北京那些大城市,像蟒川这穷乡僻壤,根本连听说都没听说过,就算是在地里边刨出来什么瓷器,也都当普通的家什使用,毁坏了也毫不心疼,据说一二十年前我们汝州就有一位农民在犁地的时候翻出了一摞宋朝汝窑的瓷碗,当时就被弄破了好几个,剩下的那些被他以一百块钱的价格卖给了一个古董商,那几只碗到现在卖个百八十万都没有问题。
李占稳只是一个农民,一辈子豆大的字不识几个,哪里能看出这些古物的价值,就算你真告诉他这玩意儿价值连城,他也绝对不会相信,哪怕是信了,想卖也找不到门路。
而且这些古物的体积都比较大,携带起来也不方便,所以相比之下还是那些用黄金和白玉制成的小物件更能够吸引李占稳,不过后来那些东西也被李占稳用极低的价格卖给了几个外来者,跟白送没有什么区别。
讲到这里,妹子不禁长长叹了口气,不无惋惜地说要是当时她爷爷真是带回了什么值钱的古董,或是从陵墓里带出来的小物件没被那些外人骗走,那他们家早些年也就不用靠卖羊肉汤为生了,不过转念又一想,就算她爷爷真带回了什么古董,在十年文革的时候也早被那帮子红卫兵给砸了,哪里还能留到后来卖钱?
言归正传,这一路来虽然惊悚,却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那年轻人一边闷头赶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李占稳聊着,目的是缓解他紧张的情绪,直到主墓室,两人才停住了脚步。
与其说是墓室,不如说这是一座庞大的地下宫殿,两人站在这宫殿之中,手中的火把能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肆虐的黑暗将他们连同火光包裹在了一起,这对于生活在永恒的黑暗中的年轻人来说并无任何影响,但对于李占稳来说却是无比致命的,从狭窄的墓道突然进入这无比空旷的地宫,恐惧压抑的情绪瞬间将他包裹,让他心中仅存的那一丝安全感立刻幻灭,不自觉的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东西,手也按在了背后背着的猎枪的枪柄上。
“墙上有很多壁画,对吗?”年轻人突然开口问道。
李占稳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点,被年轻人突然这么一问,身子猛然一颤,差点就跳了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了最近的一面墙边,在微弱火光的照射下,他看到这墙上还真有一些壁画,不,确切地说是一些用颜料勾勒出的粗大的杂乱无章的线条。
“这里有壁画。”李占稳招呼道,其实他很奇怪为什么年轻人会知道这墙上会有很多壁画,但是他忍着没有去问,因为他知道如果是想让自己知道的事,年轻人总会在自己问之前就作出解释,而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就算自己问了,也是不会得到答案的。
“能把这些壁画在我手上画一下吗?”年轻人说着,向李占稳摊开了一只手,李占稳对着壁画看了一会儿,便用指尖将那些线条在年轻人的掌心描绘了一遍。
指尖冰凉的触感令李占稳感觉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画了下去。
两人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将地宫给转了一遍,这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因为年轻人要求李占稳极尽可能地将那些线条给还原,所以这一大圈走下来李占稳已经累得汗流浃背。
但是李占稳丝毫感觉不到累,或者说,他的感官正被另一种东西占据着。
刚开始画的时候,李占稳只觉得这是一些随意画上去的毫无规律可言的杂乱粗犷的线条,但是到了后来,他忽然感觉这杂乱的线条中一定隐藏着十分复杂的信息,他虽然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却感觉了无与伦比的诡异与震撼,举一个不算是很贴切的例子,就像是一个不信佛的人,在面对巨大的佛像金身时,心中会自然的生出一种敬畏的感觉。
但李占稳此刻的感觉有有所不同,连他自己也琢磨不清,那似乎是一种对生命最本源的敬意,让他不自觉地就想匍匐跪拜。
画着画着,李占稳就沉浸在了一种忘我的状态,仿佛置身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看到了一切从无到有的诞生历程,但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脑海之中却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当画完最后一笔的时候,李占稳的全身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了,他转过头去看了看,发现那一向风淡云轻的年轻人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要再来一遍吗?”李占稳问道。“不必了,我已经全部记下来了。”年轻人摇了摇头,李占稳很难相信竟然有人仅靠指尖在手掌上短暂的触感便在短短的时间内记下了如此庞杂的内容,要知道,那些线条都是有非常严密的顺序的。
李占稳忽然感到这个年轻人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些壁画,同时他意识到如果自己不问些什么的话,一定会被好奇心给憋疯的,只是还没等他开口,那年轻人就抢先说道:“这些壁画中包含着另一些人,或者说是另一些文明留给我们的信息,这是因果,我跟你解释不清的,只能告诉你有一些人已经在这条道路上走了很久。”
如果我是李占稳的话,一定会说上一句“不明觉厉”,因为这句话的本身就包含着很大的信息量,更重要的是李占稳甚至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听懂,但是他也挺有自知之明,听年轻人这么一说,也就没有多问。
两人又一路走到了主墓室的中央,发现一座巨大的石台上,摆放着一只造型奇特的青铜棺,棺材是打开的,棺盖就翻倒在一旁,而这青铜棺旁边的地面上,满是穿着破旧军装的尸体。
李占稳没敢多看,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心中便是“咯噔”一声,这些人,不正是传说当中当年那伙盗墓贼吗?
这些尸体经过了岁月的侵蚀,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但可以看出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是背对着那口青铜棺的,好像是要远远的逃开,最终却失败了,也就是说,对他们来说,危险是来自棺材内部的。
是什么杀死他们的?李占稳想着,愈发感觉脊背生寒。
“我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年轻人问道,“这些尸体里面,有没有一具是有着一副大胡子的。”
李占稳强忍着恶心,用猎枪将那些尸体给一一翻了过来,终于在一具干尸的脸上看到了一部蓬大的络腮胡子,“在这里。”
那年轻人俯下身去伸手在干尸身上摸索了一下,突然将手探进了干尸的胸前,闪电般抽出了一件东西,那是一个用锦布层层包裹的方形物什。
年轻人将锦布一层层展开,露出了里面包裹的东西,那是一本老旧的笔记。
年轻人用手掌轻轻摩挲着这本笔记,接着将笔记塞进了随身带着的包裹中,然后走到了青铜棺的旁边,李占稳往棺材里边一瞥,立刻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棺材之中竟然空无一物。
要说真是看到一具十分奇特的尸体,虽然骇人,可也不是太过于匪夷所思,可现在这情景令人难以接受,这棺材里的尸体,究竟去哪了?
李占稳正这么想着,忽然就听到一阵极其诡异的声响不知从什么地方响起,那是丝丝缕缕的哼唱声,似乎是将要死去的游吟诗人正在吟唱一首缥缈的残歌。
那分明就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李占稳瞬间就慌了神,四下望去想寻找声音的来源,当他的目光触及那个年轻人的时候,发现他将脸转向了一个方向,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李占稳在看那些壁画的时候,顺便将墓室周围墙壁上所有的长明灯都给一一点燃,昏黄略微泛红的灯光充盈了整间地宫,虽然有些昏暗,但足以让他看清一切。
顺着年轻人的“视线”望去,他发现不远处一条支撑着地宫的石柱上,倒挂着着一具长头发的女尸,这声音就是从女尸的口中传出来的,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犹如冷冽的尖刀般狠狠剜着李占稳的心脏,更令他感到崩溃的是,伴随着这声音的加大,刚才的那几具身着破烂军装的腐蚀竟然动了起来,骨节响动发出“咔咔”的声音,向他们爬了过来……
番外篇 夜鸦(四)
李占稳哪里见过这个,当时就觉得浑身根根寒毛直立,头皮都要炸了起来,抬起枪想要瞄准,双手却哆嗦得跟筛糠似的,根本就拿不稳,索性直接把枪往地上一丢,怪叫一声拔腿就准备跑路,却见**具腐尸已经完全将石台围了起来,根本就寻不着缝隙脱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就在此时,那倒挂在石柱上的女尸口中突然发出了一声怪啸,腐尸们接到了命令,如同出膛的炮弹向两人射了过来,动作僵硬但是异常迅速。
李占稳头“嗡”一声就懵了,心道一声不好,我这条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刚这么想着,就听身后“噌”的一声,接着一只有力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一股不可抗拒的强大威压从那只手上传来,让他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接着他就感觉到一个庞然大物“呼”一声从他头顶极速掠过,李占稳愣了一下,才醒悟了过来,那是翻倒在棺材旁的青铜棺盖。
李占稳怎么都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拥有这样巨大的力量,千把来斤的棺盖,那年轻人单手就给抡了起来,以无与伦比的威势扫出了一个扇面,将那些扑到半空中的腐尸全部击中,这些腐尸本来就已经被风干得差不多了,都有些脆化,这一击之下只听“砰砰砰”数声闷响,尽数被打成了粉末,惊得李占稳冷汗直流,他毫不怀疑,这一下子别说是直接抡在自己身上,就算是蹭上一下子,也绝对会令他骨肉为泥。
这才是真正的虐成渣啊,趁着阿龙喝水的空当,小张感叹道。
那年轻人丢掉了棺盖,轻描淡写地拍了拍手,好像他刚才轮的不是那千把来斤的青铜物什,而是路边儿的一块板砖。
那女尸又是一声怪啸,闪电般朝着还在愣神的李占稳扑了过来,它的速度太快了,李占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白影一闪,那女尸已经扑到了他的面前,他甚至能够嗅到女尸口中那股浓浓的血腥味,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做些什么的话下一秒钟绝对会被咬掉脑袋。
可是自己能做些什么?李占稳正感到绝望,忽然就感觉眼前又闪过一道黑影,定睛看时,那年轻人已经挡在了自己面前,一手揪住女尸的脖子,一手又揪住女尸的双腿,稍一用力那么一拧,只听“咯咯嘣嘣”一连串声响,那女尸直接被拧成了一根麻花儿。
“你相信我吗?”年轻人把“麻花儿”往旁边一扔,突然问道。
李占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事,令李占稳对年轻人的信任达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高度,那年轻人几乎成了他的信仰。
“把眼睛闭上,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听到什么,都千万不要回头看。”年轻人刚一说完,李占稳就感觉整个人被提了起来,他赶忙闭上眼睛,感觉耳边响起了呼呼的风声,这说明他们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移动。
疑惑间,各种各样非常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李占稳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判断这些声音的来源,这声音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好像只有一个,又好像成千上万,好像来自四面八方,又好像就在自己的耳边,难以名状,无法捉摸。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词都可以用来形容声音,说声音大,有震耳欲聋、石破天惊;说声音尖锐,有穿云裂石、银瓶乍破;说声音可怕,有毛骨悚然;说声音清脆,有珠落玉盘、间关莺语,另外还有靡靡之音、绕梁之声,好听的难听的欢快的凄惨的,诸如此类,不胜枚举,甚至还可以通过写听音者的反应与感受来侧面烘托声音。
但是李占稳确信自己此刻所听到的声音是用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出来的,你不能说它好听,也不能说它难听,李占稳甚至怀疑自己听到的究竟是不是声音,如果真要在这声音前面冠上一个形容词的话,那就只能是“来自地狱的”。
是的,这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上应该有的声音。
好奇心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东西,它害死的不仅是猫,还有可能是人,一旦让好奇心决堤,是怎么拦都拦不住的。李占稳双手捂住耳朵,拼命甩头想要将这声音从脑子里面甩出去,可是一切都是徒劳,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就在他意志力崩溃忍不住睁开眼睛的前一刻,“锵”一声清越的剑鸣在他身边不远处响起,那年轻人的身子轻微震了几震,接着是“嚓嚓嚓”几声轻响,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李占稳的耳边又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声。
又过了不多时,李占稳虽然闭着眼睛,却也感觉到了周围的环境骤然变亮,就连空气瞬间变清新了,不再是墓中那种陈腐的死气。
难道到外面了?不可能啊。李占稳心中疑惑无比,他暗暗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自己和年轻人在墓中虽然是步行,其间也转了很多间墓室,但走了三个多小时,也算是很长的一段路了,可是刚才自己闭上眼睛到现在十分钟都不到,怎么就出来了?快也不应该快到这种地步吧。
忍不成了,李占稳在心中大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刺目的阳光使他已经习惯了黑暗环境的眼睛有些受不了,他眯起眼睛,就见身边的一切景物都化为了迷离的光影极速向后退去。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纵使李占稳已经习惯了这两天发生在自己身边的那些令人惊掉下巴的事情,可还是感觉一阵儿费琢磨,怎么的可就出来了?
他这儿正琢磨着,那年轻人却突然停了下来,将他放在了地上。一脚踏再坚实地面上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李占稳感动的真想要迎风洒上两滴儿热泪,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油然而生,他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用手抚摸着胸口安慰着自己的小心肝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出来吧。”李占稳刚一放松下来,那年轻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儿,声音也不大,但是带着一股十足的劲气,传出去很远也依旧清晰可闻,李占稳一听一下子就弹了起来,后脑勺“嘭”一声撞在了树上,瞬间鼓起了一个大包,疼得他满眼泪花。
李占稳一边用手揉着头上的包,一边警惕地将四周打量了一遍,这是一片幽静的小树林,放眼望去全是树和落叶,而且静的吓人,连一只虫子的叫声都没有,哪会有什么人?
“您是不是听错了,这里哪有什么……”李占稳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嘹亮的口哨响,接着就是一连串“咔咔嚓嚓”树叶被弄碎的响动,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二十米开外的地面上覆盖的那层厚厚的树叶慢慢鼓了起来,几个人从树叶里边站了起来,他们身穿迷彩服,手里端着突击步枪,很快就将两人团团围住。
李占稳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紧张地看着那些人,这群人有十来个,看一眼就知道是训练有素,队伍里边甚至还混杂着外国人,李占稳印象特别深的是那个黑人,浑身的肌肉高高隆起,就跟铁块似的,整个人健壮的就像一头牛,这要是被他给打上一拳,不死也得残。
但李占稳也不至于说太过恐惧,因为刚才的恐怖经历凝练了他的胆魄,而且他认为这些人再怎么凶狠,也终究还是自己的同类,还是有理智的,总归要比那些粽子好得多。
但他并不知道,人要是做起恶来,可要比最恐怖的厉鬼还要可怕得多。
“夜鸦先生果然名不虚传,只是……”那个领队模样的人说道,“你是在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
“从你们跟踪我的那一刻开始,”那年轻人倒是气定神闲,轻笑着说道,“出动这样一支精良的雇佣兵,你们倒是真看得起在下。”
“我再怎么托大,也不敢不把夜鸦先生放在眼里呀,听说小看夜鸦先生的人,早就死光了,”那个领头人笑着说了两句,突然话锋一转,“以夜鸦先生的身手,想必那东西已经到手了,如果你把它交给我们,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听到这里,李占稳的心已经凉了半截,他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脑子非常灵光,他已经明白了,这群人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为的就是等他们得到东西之后,给他们来一个黑吃黑,这样看来,自己真算是凶多吉少了。
且不说年轻人会不会把东西交给他们,也不说他们会不会出尔反尔,就算是他们能放过夜鸦,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带路的向导,对于这些人来说杀了自己真的不比杀一条狗要难上多少,那个年轻人虽然对自己还算不错,但两人终究只是利益关系,在死亡的威胁下,他想必不会出手相救,这些人办事当然不会想让别人知道,那他们就一定会杀自己灭口,因为死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靠的,他们说“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而不是“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李占稳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差点站立不住,刚才还是死里逃生的喜悦,现在又发生了这档子事儿,简直就是从天堂直接跌入了地狱,这样可好,不仅老娘救不了,连自己的命都得搭进去,而且这地方几百年都不见得会有人再进来,连自己的尸体都不会有人发现。
“如果你们现在离开,我倒是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那夜鸦依旧轻描淡写道,似乎根本不把这群人放在眼里,他的眼神中有着一种悲悯的神色,好像是一个大人正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李占稳感觉十分疑惑,他哪里来的自信?绝对的自信要么是因为绝对的无知,要么就是因为拥有绝对的实力,这年轻人明显属于后者,难道他还留有什么后招不成?
“你是在开玩笑吗?夜鸦先生是明白人,可千万不要办什么糊涂事啊。”那个人的语气依旧非常平淡,但李占稳清晰地看到他握着枪的那只手在轻轻颤抖。
他在害怕。
只是,他为什么害怕?
“知道我为什么叫夜鸦吗?”年轻人没有理会他,而是将手杖横在胸前,另一只手握住杖柄,从中抽出了一把黑色的细剑,“因为黑夜中的乌鸦,是死亡的使者。”
一股磅礴的杀意从他的身上弥散开来,海浪般席卷了整个树林,令人心跳几乎停止。
“开枪!快开枪!”那个人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可是李占稳根本就没有听到枪响,只看到年轻人化为了一条迷蒙的黑影,然后就亮起了一条惊艳的剑光,接下来,便是恒久的寂灭。
那些人依旧那样站着,眼睛瞪得大大的,手中的枪依旧端着,可李占稳知道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去扣动扳机了,因为他们已经死了。
年轻人从他们每个人身边走过,用手轻轻合上了他们的眼睛,动作轻柔,充满了仁慈与怜悯。
李占稳愈发感觉到了这个人的神秘,杀人的时候,他便如同魔鬼一般残暴嗜血,可是现在,他就像是仁慈的天使一般,仿佛将这世上两种最极端的性格集于一身。
然后,他轻轻拍了拍手,将那个早已瘫倒在地的领头人提了起来,在他身上点了几下,那个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看到年轻人,就拼命挣扎了起来。
“看着我的眼睛!”年轻人一声轻喝,李占稳就纳了闷儿了,你不是个瞎子吗,哪儿来的眼睛啊!
疑惑下,他朝年轻人一瞥,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只见那年轻人已经摘下了墨镜,双眼化为了两个黑洞,仿佛要世间的一切都给吞噬!
李占稳害怕极了,可他偏偏挪不开眼睛,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渐渐变得模糊,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变成了一面镜子,支离破碎。
一个清脆的响指将李占稳换回了现实,年轻人冲他笑了笑,他愣了一下,回报了一个苦涩的微笑。
“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年轻人问道。
那个领头人目光呆滞,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单调,“我是……先驱者。”
番外篇 夜鸦(五)
那年轻人又问了几个问题,那领头人都一一做了回答,李占稳刚开始还在怀疑这个领头人为什么那么听话,不过看这家伙这股呆滞的劲儿,李占稳就明白,这家伙是被催眠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以前李占稳在村里老人讲的神话故事中听到过有些修炼成精的狐狸,黄鼠狼什么的能用妖法蛊惑人心,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就是这么看了一眼,竟然也将一个大活人给催了眠,难道他是一个妖怪不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又会是什么东西成的精?他自称“夜鸦”,不会是一个乌鸦精吧?可要真是这样的话,他直接变回原形飞进去把东西取出来不就齐活了,用得着费这么大工夫吗?
李占稳正在这里胡思乱想着,那年轻人已经完成了盘问,只见他绕到领头人的背后,一记手刀轻轻切在了他的脖子上,那领头人立刻晕了过去,一团烂泥般瘫倒在了地上。
“走吧。”年轻人拍了拍正在愣神儿的李占稳,轻声说道。
“这……”李占稳身形震了一下,并没有动,而是看着倒在地上的烂泥一般昏迷不醒的领头人。
“你是害怕他出去之后找我报复未果,从而迁怒到你身上吧。”年轻人虽然是个盲人,但李占稳总觉得他长着一双眼睛,一双无比锐利的眼睛,任何东西在他的眼前都无所遁形,“那你送他一程吧。”
说着,夜鸦抽出了剑,塞进了李占稳的手中,李占稳看着这柄细剑有些晃神儿。
这是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也不知道是什么打造的,足有二三十斤重,剑身上布满了纹路,如行云流水,似有淡淡黑雾萦绕其上,若隐若现,那是砍杀了无数生灵之后所积攒的煞气,光是看上一眼,就让李占稳感觉遍体生寒。
几线阳光从树叶的间隙星星点点飞落,照射在剑身上,折射出如水的黑色波纹,李占稳感觉自己的心都随着光线的明灭而微微颤动。
“动手吧,我们还要赶时间。”年轻人轻声催促道。
“不!”李占稳突然大叫了一声,下意识丢掉了剑,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活了二十多年,连鸡都没有杀过两只,又怎么有勇气去杀人?
“你可想好了,”年轻人闪电般地出手,抓住了李占稳丢出去的剑送入剑鞘,声音依旧没有任何一丝的波澜起伏,“如果你不杀了他,他以后就可能会杀了你。”
“这……”李占稳开始犹豫了,他吭吭哧哧了半天,憋得脸都红了,最终才下定了决心,“我不会杀人。”
“很好”年轻人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走过去将李占稳扶了起来,“走,回去吧。”
李占稳一头雾水,机械性的迈动着脚步,跟着年轻人绕过了一具具尸体,向大山外面走去,他的好奇心逼得他差点喷出两口老血,但他的理智告诉他一定要把好奇心压制下来,他只是一个向导,那些事情他不需要知道,也没有资格知道。
几次的欲言又止,他终于畅谈了一口气,将疑问的话咽回了肚里。
“我知道如果我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你的好奇心会折磨得你一辈子都不得安生,”年轻人再一次“看穿”了李占稳的心思,颇有些玩味地说道,“可是这些事情太过复杂,单列起来每一项专门研究,都得花上几十年的功夫,如果我告诉了你,怕你接受不了,你真的想知道吗?”
“嗯。”李占稳想了想,咬着嘴唇重重点了点头。
“那么我就告诉你,那壁画究竟有什么内容,”年轻人开始严肃起来,“首先你要清楚两个概念,囚笼和迷宫。”
“囚笼我知道,就是关东西的笼子,只是那迷宫……”李占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恕我孤陋寡闻,倒是从来也没有听说过。”
“那你总该听说过阵法吧,三国时期诸葛亮摆乱石阵困住陆逊的故事你应该听过,其实这阵法也是迷宫的一种,所谓迷宫,就是使用非常简单的材料,形成一个复杂的区域,从而控制其中的东西,”两人边说边走,转眼间已经到了来时路过的那条山溪,年轻人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解下水壶递给了李占稳,“其实迷宫不一定要要由物质构成,它困住的东西也不一定只是物质,比如说意识,看到刚才的那个人了吗?我只是用适当的方法,引导他的意识进入自己思维的迷宫中去了。”
李占稳早就渴的喉咙都要冒了烟儿,赶紧接过水壶,一个劲儿的猛灌,一两斤水被他“咕咚咚”一会儿灌进了肚子,那种爽快的感觉让他想大吼一声“夫复何求”,接着,他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了河边,肚子里的水随着他身体的摇动法“咕咚”作响。
年轻人顺手折下溪边的一根竹枝,折成了几段,走到了溪边,摸索着一根一根插了下去。
李占稳在旁边看着,只见这些竹枝在溪边由远到近,深浅不一,构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令人摸不着其中的门道。
“迷宫和囚笼,看起来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但究其根本,确是同一种东西,迷宫也好,囚笼也罢,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困住其中的东西,”年轻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竹筒,从其中取出了一个块状物丢进了水里,一股咸腥的味道立刻随着水流荡漾开来,向远方散去,“现在,迷宫已经布置好了,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等我们想要的东西上钩。”
李占稳虽然不明白他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饶有趣味地坐了下来,一边看着年轻人布置在水中的所谓的“迷宫”,一边将手伸进水里随意地划拉着,不一会儿,令他目瞪口呆的事就发生了。
一条两尺来长的鱼循着鱼饵游进了年轻人布置的迷宫,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那些竹枝只是轻轻地插在河底的泥沙上,那条鱼只要撞上几下就可以逃出去,用不了花费多大力气,但是它没有,那个迷宫好想拥有一股神奇的魔力,不断引导着鱼儿在其中不停地游动,直到筋疲力尽,最终,被埋的最深也是最尖利的那根竹枝划破了肚皮。
年轻人伸手将那条鱼提了起来,重重在石头上摔了一下,然后将之开膛破肚,在河边清洗干净。
李占稳立马会意,找了一些干柴,将昨天晚上的那堆篝火重新点燃,年轻人已经刮掉了鱼身上的鳞片,用竹枝穿着在火上烤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已经变得焦黄。
年轻人掏出一瓶佐料洒了上去,那香味弥散开来,闻得李占稳直咽口水,就差一口把舌头给咬下去了,年轻人兴许是听到了他咽吐沫的声音,淡然一笑,把烤好的鱼递给了他。
李占稳也不客气,一把接过来吹了两口,就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也不怕被鱼刺卡到,这转眼间,一条鱼就下了肚,李占稳吮了吮指头,连竹枝都给添了一遍,大呼过瘾,“我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我没有眼睛,看不到人间的美景,看不到繁华万里的大好河山,所以喜欢追求口腹之欲的享受,”年轻人再一次来到了河边,李占稳跟了过去,只见又有更多的鱼闻腥前来,被困在了迷宫中,年轻人意味深长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些鱼很傻,明明边界就在身边,却要一步一步自己走向死亡,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世界是否也是这样的一条小溪,而我们人类,也正处于这样的迷宫之中呢?”
李占稳愣住了,嘴里残余的烤鱼的香味带给他的不再是美好的回忆,而是苦涩的思索。
“被冥冥之中的力量所指引,按照约定好的轨迹走向死亡,自己却还不知道为何而生,为何而死,从何处来,到何处去,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命运了吧!”年轻人说着“啪”一声把一条鱼摔在了石头上,李占稳看着这条还在翕动着嘴巴鱼,忽然感觉被摔在石头上的是他自己,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从他的心底升起,一发而不可收拾。
“接下来,我要给你普及一下维度的概念,”年轻人一边说,一边拿树枝在地上点了一个点,“首先是一个点,一个不存在的点,它没有体积,没有大小,这就是零维。”
“不存在……这很难想象。”李占稳皱了皱眉头。
“确实如此,你就把它想象成一个非常小的点吧,”年轻人画了一条穿过了这个点的线,“如果这个点发生了移动,就形成了一条线,一条很细很细的线,这就是一维,只有两个方向。”
李占稳稳点了点头,这个他还是可以勉强接受的。
“如果这条线也发生了移动,就形成了一个面,这个面就是二维,如果给这个平面加上一个高度,那就是我们的三维世界,”年轻人将一只手掌摊在了李占稳的面前,将一根手指放在了上面,“假如你是一个二维平面上的生物,你想象一下,会看到什么?”
李占稳闭着眼睛冥思苦想了一会儿,“你的……指尖?”
“确切的说应该是指尖的一面,也就是指尖与你所在的二维世界所接触的地方,你所看到的,只能是高维物体在低维之上的投影,”年轻人点了点头,接着将手指移开,点在了另一个地方,“如果我突然将手指拿了起来,点在了这个地方,你会看到什么现象呢?”
“你突然消失,然后……又在另一个地方突然出现?”
“正是如此,我从一个地方移动到了另一个地方,但是你们永远无法知道我是怎样移动的,就像是二维的生命,永远无法理解三维世界的全貌一般,这个,叫做空间跳跃,”年轻人又画了一条线,并在线上点了两个点,“假如你是这个一维世界的生命,这两个点一个是你家,一个是这个地方,假如这条直线发生了扭曲,这条线发生弯曲并自我交叉,两个点重合在了一起,如果有一个人此刻恰好站在这个点上,那么在你看来……”
“他既在我家,又在这个地方,这……”李占稳抢先答道,“或许只有神才能做到。”
“这就是一维世界眼中的二维,”年轻人再一次次摊开了手掌,“我们继续假设你是这个平面上的二维生命,而我的手指是站在这个平面上的三维物体,那么,你觉得你能困住它吗?”
“应该不能吧,无论我做什么,它只要离开我的手掌,我就再也看不到它了。”
“是的,二维平面的囚笼,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一个封闭的圆圈,没有任何高度,根本就困不住我,二维世界的迷宫,我也可一眼看穿,就算找不到出路,直接离开这个平面就可以了,所以二维平面的一切都不可能真正困住一个三维的物体,”年轻人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其实我们的世界一共由十一个维度构成,或许更多,只不过我们的眼睛只能看到三维,我们的大脑只能想象三维,更高的维度,都被‘隐藏’了起来。”
“二维……三维……高维……”李占稳被弄得神神叨叨,“我好像理解一点儿了,只不过……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别着急,接下来,我将告诉你壁画上的内容,”年轻人露出了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如果有一个生命处于极高的维度,可以在各个维度进行空间跳跃,你说,这世界上还会有东西能够困住它吗?”
“有人办到了,对吗?”李占稳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无比荒诞的想法。
“是的,为了困住这些高维生命,他们建造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迷宫,这个迷宫的名字,”年轻人一字一句,“就是时间。”
番外篇 夜鸦(六)
如果这句话是别人说的,李占稳是打死都不会相信,可这话是出自这名年轻人之口,那就不一样了,可是李占稳还是没有办法理解,这句话给他的震撼太大了,如果时间只是一个迷宫的话,那么生活在时间中的我们,又算是什么?
“你应该注意到,我刚才说的是‘近乎完美’,因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真正完美的东西,再完美的迷宫,也是有漏洞的,千百年来,人们一直在苦苦寻找着这个漏洞,这是无数帝王将相,能人异士梦寐以求的东西,那就是……”年轻人轻轻吐出了两个字,风把这两个字吹到了李占稳的耳边,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占稳忽然想起了大山深处“绝户村”传说中的那个唯一逃出来的人临死前说的那句话。
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那这壁画是谁画的,是陵墓的主人吗?”李占稳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一个亡国之君,怎么会有这本事,根据壁画之中的内容可以看出,那是很久以前一个叫做‘源’的时代,而且留下这些壁画的人,并不是信息的发出者,”年轻人轻轻拍了拍李占稳的肩膀,“我说过,这件事牵扯的东西太过复杂,已经有人在这条道路上走了很多年,给你一个忠告,忘了这件事吧,让它烂在心里,等出去以后,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曾经见过我,就当我没有来过。”
“嗯。”李占稳并没有说话,而是从喉咙里边发出了一声闷哼,这声音有些沙哑,年轻人说的对,不得不承认,这件事跟他本来就没有关系,他还是继续做他的村夫,照顾好自己的老娘,娶个媳妇传宗接代,糊糊涂涂的过完这一生就行了。
一路上,两人不再说话,只剩下了踩在树叶和杂草之上“”的脚步声,气氛一时间沉闷得有些吓人。
终于到了山口,已经能够看到村里人做午饭的炊烟了,李占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呼吸了一大口空气,一时间有了一种脱胎换骨,重获新生的感觉。
“我还要赶时间,接下来的路想必你也认识,我就不陪你走了,”年轻人向李占稳拱了拱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和一个装着钱的袋子,递给了他,“这是一张药方,你按照上面的方法抓药,每天三顿,不出三个月,你的母亲就可以痊愈。”
李占稳愣了一下,没有接东西,而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请您收我为徒吧,我要跟您学习武艺。”
“我学武艺,是为了在乱世中得以自保,而今是太平盛世,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也不怎么能用得到,”年轻人用手将他托了起来,把钱和药方塞进了他的手里,“更何况你还要照顾令堂,不能总是跟着我浪迹天涯吧?”
“那您……要到什么地方去?”
“天地之大,哪里不是去处?”年轻人踱了两步,“不过是一个人,一把剑,一壶酒,一袭黑袍,一世风流……”
“您还会再回来吗?”李占稳满怀期待的问道。
“如果有缘的话,我们还会在相见的。”年轻人说着转身拔步飞奔,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消失在了山林中。
李占稳手里紧急攥着钱和药方,良久之后,跪下来朝着年轻人离去的方向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在以后的日子里,李占稳一直期望着能再见到年轻人一面。
不过穷其一生,也终于没有再见到过那抹黑色的身影。
【番外篇夜鸦到此结束。】
番外篇 十万年前的文明
他站在帝国最高的建筑上极目远眺,八条手臂在猎猎的长风中轻轻摆动,一望无际的建筑群如同巨兽的尸骸,被落日的余晖染上了一抹异常凄厉的红,带着一种冰冷而且狰狞的美感,在他的眼前暴露无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他想。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回望着整个文明的历程。
从黑暗到光明,从蒙昧到智慧,他们的文明在时间的隧道中经过了二十万年的爬行与摸索,才发展到了如今的这个地步,但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或者说,一切都将要结束了。
曾经,他们天真地以为,自己掌握了所有的宇宙规律,后来他们才发现那不过只是茫茫宇宙的冰山一角;他们曾经以为自己是宇宙中唯一的生命,后来他们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众多尘埃中的一粒;他们曾经以为自己的文明已经发展到了顶峰,但后来他们才发现自己的文明还不具备被别人发现的资格……
可控聚变为他们提供了近乎无尽的能源,爆炸般发展的技术令他们站在了神的高度,同时冲淡了他们对自然最基本的敬畏,让他们的野心膨胀到了极点,他们对自己的基因,对周围的生命,对气象,对自己的星球进行着肆无忌惮的改造,于是终于迎来了一千年前的灭绝纪元,星球上所有的物种灭绝,茫茫的宇宙中,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一个物种,至少当时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五百年前,帝国最大的实验室成功地将一枚粒子加速到了超越光的速度,这令他们的几大基础真理之一受到了挑战,通过对这一现象以及粒子之间无条件关联的研究,他们第一次发现了不同维度的存在,两年之后,另一个基础理论能量守恒定理被推翻,传统的科学遭到了颠覆。
至此,文明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更为磅礴的时期,弦论,膜理论,超膜理论……一个个天马行空般的的终极理论被证实,基础科学发生了颠覆与重生,各种新的学说层出不穷,他们重新开始对宇宙的诞生与终极进行探索,哲学,这一门渐渐被科学掩盖了的学问重新发出了光芒。
这时他们发现,自己之前所谓的“掌握了一切宇宙规律”不过只是坐井观天,在以后五百年,科学取得了难以想象的发展,超越了之前十万年的总和,那是一个真正的神话时代。
曲率驱动技术的发展,令他们具备了远航的能力,文明就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迈出了第一步。
接着他们发现,宇宙并不荒凉,他们的文明并不孤独。
航行纪元,他们探索了很多文明的遗迹,他们的文明只存在了短短的二十万年,在他们眼中无比辉煌,但是在茫茫的宇宙中,不过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宇宙中一些超过十亿年的文明,已经发展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他们甚至可以在不同的维度进行跃迁,可以在一瞬间遍历整个星系,更有甚者,已经超越了时间的界限,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只是硬币的正反两面。
可它们还是灭绝了。
科学是否真的存在,宇宙中又是否真的有什么普适的规律?或许物质的本原是混乱与无序,所谓世界的稳定和秩序,所谓的宇宙规律甚至是数学规律只是宇宙某个角落的一个短暂的瞬间,只是混乱湍流中一个转瞬即逝的漩涡,混乱与虚无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虚无产生一切,混乱吞噬一切。
混乱是否是更大的秩序中的一部分,这秩序是否又处于更大的混乱之中,他不知道,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到现在他才明白,文明的出现不过只是偶然,他们的文明就像是飘摇风雨中一点瑟瑟发抖的烛火,现在,这烛火就要熄灭了。
他抬起头,用敬畏的目光看着天上的两个太阳。
是的,他们的太阳有两个,一个橙红色,为他们提供光和热量,另一个蔚蓝色,被他们称为源,带给他们生命和希望。
他们的星球围绕着源运动,源围绕着橙红色的太阳运动,构成了一个奇妙的系统,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他们的源有一天突然熄灭了。
他的父亲,帝国最伟大的领袖,临终时问他,如果有一天太阳落下了,他会害怕吗,当时他的回答是就算太阳落下了,第二天还会升起来,可是他没有想到他们的源一旦落下,就再也不会升起。
他终于明白了父亲当时的那个眼神。
他们通过改造基因,让自己获得几乎无尽的生命,他们的飞船能够达到光速,他们甚至可以在实验室中进入四维,可以利用巨大的螺旋型磁场的约束将等离子体加热到极高的温度,制造出另一个太阳,可那又如何?他们无法制造源,没有了源,他们注定是要灭亡的啊!
二十年前,他们在实验室中将一个质子进行三维展开,反发现了其中的宇宙,并预测了这个宇宙之中文明的存在,他当时为那些文明感到悲哀,因为任何一次粒子对撞实验都可以造成质子中整个宇宙的毁灭,而那些文明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
可现在他才知道,真正应该感到悲哀的是他们自己,谁又敢说他们的宇宙不是位于一个更大的粒子对撞机之上呢?
十年前,一颗陨石从宇宙的深处飞来,笔直地射向他们的星球,他们出动了所有的防御工事,甚至利用了尚不成熟的规则武器,让陨石所在的那片区域由三维跌落至了二维,但还是起不到一丁点的作用,陨石与源上射出来的一束光线相撞,分裂为七个部分,其中一部分如同烧得通红的刀子切入黄油中一般插进了深深的地下,另外的六个部分散入了源,激起的烟尘遮蔽了源的整个大气层。
从那以后,源便熄灭了。
“父亲……”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利用喉腔内肌肉振动使空气发生振动形成音波,再由耳中的膜的振动进行接收,随后由大脑进行处理和呈递,这种低级的交流方式在很多年以前就被淘汰,他们可以利用源辐射出的一种特殊的场直接进行意识交流,但是现在……
“你来了,”他并没有回头,“还在做那个梦吗?”
“已经结束了。”
“梦的尽头是什么?”
“非常可怕,不过……我给他留了一些东西。”
“你准备一下吧,源的储备已经不多了,明天就要开始执行计划了。”
“是的。”
他继续眺望,这一刻他想起了自己唯一的朋友,那位游吟诗人,离开的时候人们都叫他疯子,不过现在看来,他是一位真正的智者。
虚无的黑暗吞噬了夕阳最后一缕光芒,他不甘心地看了最后一眼,转过身怅然而去。
这是一个文明的落日,也是整个时代的终结。
………………………………………………………………
“现在开始倒计时,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种子’计划启动!”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按下了那个按钮,然后想被抽空了灵魂一般瘫倒在椅子上,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他重新坐了起来,紧紧盯着眼前的光幕,一座基地一般的巨型黑色建筑沉入了深深的地下,同时,所有的源供应都被切断,整个星球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首领,请登上飞船。”冰冷的机器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上了飞船。
“注意,这不是逃亡,而是远征!”他歇斯底里的大叫,虽然他知道这是这个文明最后的挣扎,但他残存的骄傲还是令他喊出了这句话,接下来,他下达了最后一条指令
“‘星舰’计划,启动!”
一丝空间波动从舰队周围辐射出来,在这一刻,空间像是一件被巨大熨斗熨平的衣服,不过也就是一瞬间,巨大的回复力使飞船动了起来,拖过了一条十几千米的黑色轨迹,接着,消失在了所有人眼中。
旷野之上挤满了人,他们抬头望着远去的飞船,眼中没有仇恨,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浓浓的希望,没有任何人,发出哪怕是一丝的声响,这个发展了二十万年的文明,在死神面前展露出自己的高贵。
这些飞船每一艘都携带有三百年的源储备,将飞往宇宙的各个方向,寻找适宜他们居住的拥有源的星球,然后,生存下去。
生存是文明首要前提,其他的一切在生存面前都不再重要。
他的任务与他们不同,他要飞往源,查找源熄灭的原因,然后,解决它。
小型飞船的引擎开始启动,他透过屏幕看着自己的子民,这些人渐渐失去了生命,就这样战成了一座座雕像。
第二天太阳依旧升起,但是那阳光已经不再属于他们,这个星球已经没有了生命,它已经死了。
可那又如何?希望的种子已经种下,总有一天,它会生根发芽。
“种子”里面储存着大量的胚胎,当源的光芒重新照耀在这颗星球上,生命便会复苏,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哪怕是一亿年之后。
他攥紧了手中的阴阳佩,这简单的黑白之间,蕴藏着无限庞杂的信息,这是他们复兴的关键。
太阳就要落下了,你害怕吗?
不怕,总有一天,它会重新升起来。
他打开了全息投影,黑暗如同一只巨掌将他紧紧握住,宇宙第一次在他眼前展露出了荒凉与狰狞。
以前让他天真地以为,自己的文明可以长盛不衰,现在他终于知道,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是永恒的,一切,终归会有个尽头。
他感觉到了无比的恐惧与迷茫,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切断了脐带,离开了母亲的怀抱。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他的朋友那位游吟诗人谱写的一首歌谣
宇宙像巨大的棺材
维度是冰冷的尸体
在流转的时间中慢慢腐烂
振动的弦是一切的根源
究竟是怎样的乐手才能将之拨弹
振动的意义是什么
没有答案
没有永恒
没有神明
唯有生存
唯有规则
番外 一千年前
漫漫冬夜,大雪纷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雪山之上,残破的庙宇中,昏黄的油灯之下,他摊开了一张白纸,磨好了墨,提起笔,却不知道要写下些什么。
他呆呆的坐着,就像是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塑,桌上的油灯也仿佛被他身上孤独的气息所浸染,轻轻震颤着,将他瘦弱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单薄而又苍凉,跳动的火苗在他眸中倒映着,荡漾起如水的波纹。
他忽然丢掉笔,用手指蘸满墨水,疯狂地画了起来。
他是用最原始的冲动,完成的这幅作品,那是一张张面孔,那些都是他的朋友,他记得起他们每个人的音容笑貌,尽管他已经有些记不起清们的名字。
现在他们都已经不在了,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回忆。
他低头看了看挂在脖子上的玉佩,回忆着曾经某个人对他说过的话。
那个人说,玉是这世界上最贵重的东西,他不信。那个人说,玉里藏着回忆,有些事情只发生在一瞬之间,你却要用一生的时间去追忆。
那时的他并不明白,那个人说的并不是玉,而是人,可当他真正开始有些明白的时候,那个人却已经故去很多年了。
他推开门,走进了肆虐的风雪之中,向远方驻足凝望。
纯洁的雪花承载着无瑕的灵魂缓缓飘落,没有一点声音,却在空气中留下无数道白色的轨迹,最终飘落在脚下这片庄严肃穆的大地上,归于虚无,像极了一个人一生的轨迹。
或许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的过程,在他的眼中,也不过只是一片雪花飘落的时间。
他这一生注定不应该拥有朋友,因为一切在他身边流逝的过快,一眨眼,便是沧海桑田,一转身,便是红颜枯骨、锦时成灰。
他抬起头,前方的群山连绵起伏,仿佛通往遥远的天边,一串黑色的脚印就印刻在着白色的山脊之上,一路绵延下去,消失在他视线所能触及的地方。
那是他的脚印,他知道,要不了多久它们就会被茫茫的大雪所覆盖,但总会有人在上面留下些新的脚印。
“为什么?既然让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却又为什么不给我指路,让我守护着这个连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孤独地等待了千年万年?”他的心真的是寒了,以至于刺骨的风雪打在脸上,他都觉得无比滚烫。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人的话。
这是一条路的两个极端,有的人追求长生,有的人却是在追求着死亡。
长生究竟有什么好的?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能孤独地看着自己所爱的人一个个变老然后死去,那是一种惩罚,是这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他没有犯错,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渐渐地,风声小了,雪也停了,星星渐渐从夜空中探出了头,他抬起头望着天空,今天的星空异常璀璨,一如千年前一般,他知道现在的星空已经不再是一千年前的那片星空,在规则的牵引之下,这世间的一切都在默默流转着,无法逃避,不可逆转,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转轮,他无法看到隐于幕后的规则,就像他无法去掌控自己的命运。
他转过身,踏着厚厚的积雪向山下走去,缓慢但是坚定。
满天的星辰从他身后悄悄划落。
庙中那盏油灯依旧固执地燃烧着,摇曳着摇摆不定的灯火。
其实每个人都是一盏烛台,芸芸众生,在这个冷漠的世界上,燃烧着孤独的火焰。
………………………………………………………………
“他终于还是走了……”第二天,上师看着那张纸,轻轻叹道,他身边的小沙弥轻轻笑了,他真心为那个年轻人感到高兴。
在小沙弥认识的人中,他是最特别的一个。上师说,这是一个比这座雪山还要古老的人。
三年前,他来到了这座雪上之上的庙宇,小沙弥问他从什么地方来,又将去往何处。
他说,我来自生命最开始的地方,将去往世间一切的终极。
他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孩子,时间从他身边匆匆流过,却带不走哪怕是一粒微尘。
上师给了他一张白纸,告诉他如果有一天他能够写下些什么,他便可以进入雪山的深处,见到一个秘密,那是他所守护的秘密的线索,或者说,是解开一切的关键。
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事情,却困了他整整三年。
小沙弥每次来看他的时候,那张纸总是白的,而那个人,也总呆呆的坐在那里,像一座石像。
小沙弥非常喜欢看他的眼睛,不只是因为在他的眸中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也是因为这双眼睛十分空寂,就像是一潭清澈的泉水,从中看不到任何**,任何一点人间烟火。
小沙弥说,这个人无欲无求,就像是佛祖一般。
但是上师说他并不是佛祖,因为佛祖是先拿起然后看破最后放下,那是一种看穿了尘世间一切的大彻大悟。
而他没有拿起,也放不下。
可是现在他终于还是走了,去追寻自己的命运,这是一条永远也没有尽头的旅途,小沙弥也曾想过陪伴他一起走,但是在他无尽的生命当中,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一场聚散的流沙。
小沙弥没有为他向佛祖祈福,因为他便是他心中的佛祖。
小沙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心中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滋味,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忘了自己吧。
但是马上小沙弥就愣住了,因为他看到,在桌上的花盆中,盛开着一朵洁白的雪莲花,这使他不禁想起了两年前的一场谈话。
“你从外面的世界来,那你见过花吗?”小沙弥问他,对于这个从出生开始就一直生活在这座庙宇中的孩子来说,斑驳的土墙、成堆的佛经还有那一直飘着雪的天空就是世界的全部,他只是在佛经与庙里的壁画上看到过有关花的记载。
他点了点头。
“花很美,对吗?”小沙弥接着问道,语气中充满着期待。
“很美,也很易碎。”他冰冷的声音不带有任何温度。
“就像梦吗?”
“梦……”这是小沙弥第一次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迷茫,同时他也明白,这个人的心中,没有梦。
小沙弥将雪莲捧在手中,用自己稚嫩的脸颊轻轻摩挲着,一如拈花微笑的佛祖,他终究还是记得自己的,这就够了。
小沙弥心中想,或许若干年后的一个飘雪午后,自己围着毡毛毯坐在温暖的火炉旁边,捧着酥油茶回想起这段往事,一定会把这一切都当成是少年时期做过的一场美梦,梦醒,花落,零落成泥,了然无痕……
梦的开始与终结,花的绽放与凋零,人的出生与死亡,太阳的东升西落,世界的诞生与湮灭都照着一种特定的规则运转下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果。
上师说,这个人的生命不会有尽头,对于答案的追寻也将不会停止,但是小沙弥知道上师是错的,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是永恒的,一切,终归会有个尽头。
小沙弥忽然想起自己在一本佛经中看到过,凡大千世界的林林总总,都在佛陀手中的转轮之内,世间的一切,都在佛陀的注视之下。
“那么佛陀的命运,又掌握在什么人的手上呢?”小沙弥歪着头想。
…………………………………………………………………
雪山腹地,一片再没有任何生命可以踏足的雪原。
他向前望了望,远方群山与天空交汇的地方,如血的残阳从天上缓缓滚落,沉进了连绵的群山之中,这一刻,绝对的温暖和绝对的寒冷完美的交融在了一起,唱出了一首冰与火的恋歌,亘古苍凉。
一串脚印从他的身后延展开来,似乎来自遥远的天际,又终将归于无尽的前方。
用不了多久,这些脚印就会被茫茫的大雪所覆盖,但是总有人会在上面留新的足迹。
以前的这个时候,总会有个人陪伴在他的身边跟他一起走,但是现在他只能一个人走向命运的终点,走向他所探寻着的答案。
一个人,再不敢去奢求哪怕只是另一个人的陪伴。
他从怀中抽出了一支黄铜古笛,放在唇边,按照回忆中的曲调轻轻吹了起来。
漫天的雪花如同末世的精灵,伴随着哀婉的笛声久久在天地间狂舞着、回转着、升腾着,最终归于虚暝。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他忽然感觉好冷,在茫茫的大雪中,蜷缩成了一团。
良久,天地间只剩下了一个踯躅而行的身影,渐行渐远……
千万年来都矗立着的大山是这片雪域真正的主人,苍劲的山风从他的身边呼啸而过,带来的大山面渺远的叹息与问候。
远方的朋友,你从哪里来,又将去往何方?
世界的本源与终极究竟在哪里?
一个人又为什么活着?
谁知道答案?
引子 东海之彼
二更天,夜黑无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海浪拍击着礁石,涌起一阵阵飞沫,夜风从大海中吹来,微凉,带着淡淡的咸腥味。
一位面容俊朗的年轻人站在岸边,眺望着西南,宽大的袍袖在长风中猎猎舞动。
“老祖宗……”他的身后,一个面目猥琐,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躬身而立,非常恭敬的说道,“据我们收到的最新情报,墨家人,已经得到赤铜卷轴了,请您指示。”
“按辈啊,”那老祖宗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站在这里眺望着东南吗?”
“我天生愚钝,还请老祖宗明示,”西装男道。
“因为在这大洋的彼端,是我的故乡,我的家啊,”那老祖宗语气十分平静,却有着一种莫名的意味,“你可知,x本国的起源?”
“回禀老祖宗……”西装男正欲回答,却见老祖宗摆了摆手,自顾说了起来。
“某家名叫徐福,齐地琅琊郡人,游方术士,”老祖宗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当年大王命某家率三百童男童女,前往蓬莱求药,某家和丹童以身试药,却发现这长生药中,竟然只有某家所服为真,某家一时糊涂,竟未回去领罪,而是谋害了吴将军,带着三百童男童女和一干甲士来到了一片孤岛,在这里建立了国家,东瀛。”
“晚辈明白。”
“你明白个屁!”老祖宗毫无征兆地大吼了起来,“当年的那群人一个接一个死去,只有某家活着,两千年,两千年!你能体会某家的痛苦吗?你明白有家不能回是一种什么感受吗?你能明白每一次我看到故乡的照片时,那种肝肠寸断的感觉吗?你知道想死而不能死的那种无奈吗?”
“长生有什么好的?那分明是一种诅咒,是世间最恶毒的诅咒,比十八层地狱都要可怕万倍!”徐福咆哮着,继而喃喃道,如同梦呓,“两千年了,你说,大王会原谅我吗?”
“老祖宗,恕我直言,”西装男说道,“您所说的大秦帝国,早已在两千多年以前就已经不存在了。”
“不存在了吗?不存在了吗?我没有家了,回不去了,哈哈哈哈……”徐福突然冲了过去,揪起西装男的衣领,把他狠狠摔在了地上,“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确实,他只是不愿承认,不愿去想,因为他没有那样的勇气,那是他心中的执念。
“老祖宗,请恕我直言,”西装男跪在地上,“为什么您一定要回去,而不是把自己的故乡,支那,拿回来。”
“哦?”徐福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奇异的神色。
“已经可以确定,剩下的那半块玉佩,已经落到了中国一个胖子的手中,等我们的到了它,便可以实行‘源计划’,”西装男一见有机可乘,马上面露喜色,“源计划一旦启动,我们便有了相当的实力,横扫全球,称霸世界,到那时,您就是整个世界的帝王,秦始皇一样的君主,把支那改为秦国,您就又可以回家了。”
“混账,”徐福怒极反笑,一脚将西装男踹飞,“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的后代,竟然是一帮只知道侵略的禽兽!当年某家闭关的时候,看看你们都干了什么,打了一场二战,你们得到了什么,不过只是一场生灵涂炭!”
“按辈,”那徐福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休怪某家打你,我也是恨铁不成钢,你可知你的来历?”
“老祖宗,您请讲。”按辈捂着胸口,脸因为痛苦而扭曲。
一九五三年,一个雷电交加的深夜,十四岁的少女在房间里想着心事。
突然,门被推开,进来了三个猥琐的蒙面男子,向少女伸出了魔爪。少女没叫救命,却流下了眼泪,因为她从那丑陋的体型上,认出了正是她无耻、卑鄙、丧尽天良的祖父父亲和兄长。
“我知道是你们,也知道你们想干什么,按辈分来吧。”少女说道。
次年,年幼的少女产下一个男孩,这个谁也不知道亲身父亲是谁的男孩,起名“按辈进三”。
“而那三个畜生,为了防止这件丑闻传出去,影响家族的声誉,竟然将少女残忍杀害,”徐福咬牙切齿,“而刚出生的你,也被他们扔到;垃圾桶中,自生自灭。”
“我当时恰好从此地经过,一怒之下手刃了三个畜生,将他们千刀万剐,”徐福冷冷说道,“而你,被我带在身边,抚养成人。”
“老祖宗对我恩重如山,我就算肝脑涂地,也难以报答您的恩情,”按辈低着头,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得狠厉。
“你明白就好,”徐福又是一声冷哼,挥了挥手,“立刻终止源计划,另外,准备一艘军舰,伪装成渔船,我要亲自前往东海,好了,你退下吧。”
“哈依!”按辈扣了一个响头,匆忙退下,进入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首相阁下,您看源计划……”带着墨镜的司机问道。
“继续执行,”按辈眼中满是疯狂的杀意,“马上启动‘镇魂计划’,老东西屠杀我一家三代,总有一天,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
“身上流着畜生的血,无论怎么教化,终究还是畜生么?”徐福沐浴着清冽的海风,双目如电,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武安君、廉将军,就让某家来会会你们这帮老朋友!”
初章 以一场梦境开始
2016年5月3日,小雨,汝州县城第一人民医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坐在桌前,一笔一划地写着笔记,张三峰则躺在病床上,高翘着腿,一边哼歌一边刷着阴阳师御魂副本,天晓得这家伙哪里来的这么大魅力,只是发了一个朋友圈,各色各样的大姑娘小媳妇就一个接一个抱着花篮跑过来嘘寒问暖,摆得跟花圈似的,再看看我这边,冷冷清清,一个来看望的人都没有。
说实话我确实有点羡慕嫉妒恨,但是仔细一想,小张是个孤儿,无牵无挂的,发个朋友圈求安慰挺正常,而我则是担心受伤的事情被父母知道,所以对谁也没有说起,只是谎称学校临时有了安排,提前回去了。
当然,至于受伤的原因,我们两个都是只字未提。
忘了介绍了,我叫李墨,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小李,国内某二流大学考古系的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学生,两天前跟着一个神通广大的朋友客串了一把盗墓者。
我原以为,那将是一场惊心动魄,荡气回肠又妙趣横生的愉快经历,却不想惊险过后只剩下了浓浓的恶心与绝望,还有满身的伤疤,然后就是一个一个说不清道不明快刀也斩不断的谜团。
当然,报酬并不是没有,甚至可以说是无比丰厚,如果我不那么败家的话,那些钱几乎可以够我花一辈子,但是如果下次还有这样的机会,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再去掺和,因为谁也不知道我是否还会有这样的好运,一次次死里逃生。
现在,我正在做一生当中与这件事有关联的最后一项工作,那就是挖掘自己的记忆,将整个事件的始末在脑海中完完整整地还原,找出其中的疑点,忠实地记录下来。
我这么做,是为了老赵或是其他人未来的某个时间调查这件事时,能够有所参考,不至于毫无头绪。
第一个疑点,那个自称“夜鸦”的年轻道人。
六十年前,进入陪陵之中,取走了东陵大盗孙殿英的笔记。
六十年了,竟然没有变老。
站在瓢泼的大雨中,衣服和头发竟然是干的。
随口的一句话,便助我逃过了一劫,而那个晨跑男,却是替我而死,人头落地。
最不可思议的,当属那句话。
轮回门开,六道甲子!
我不知道这短短的八个字,究竟代表怎样复杂的因果,或许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才是真正的算命师,而真正的算命师,算的不是人,是天。
第二个疑点,我们在蟒川认识的那个妹子,她跟我们讲的那些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难分难辨,而且在姓周的那个老头一行人遭遇团灭后,我和小张并没有看到她的尸体,还有那个自称李占稳的老头儿,他说的话又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他跟那姓周的老头又会不会是一伙的。
第三个疑点,那个本应该死在八十年前的老道士,为何八十年间都生活在那样的树林里,与世隔绝,他又是怎样得知那周赧王墓,其实是一座妖冢。
第四个疑点,那个浙大毕业的杀手大叔一伙与乱葬岗上那个自称张渊皓的胖子究竟有何恩怨,他临终前拜托我们把一个盒子寄到一个地方去,这个盒子里究竟有什么,为什么对他来说如此重要。
第五个疑点,烧了绝户村中的悬尸柏,并给我们留下字条,引我们上山的人又是谁,他这样做又有何目的?
第六个疑点,在那间放着青桐棺的墓室中,我被雷管爆炸的气浪波及,撞入了满是污血的墙壁中,几乎窒息,那双将我从死亡拖回来的手究竟是谁的,我们又为何会出现在那间几乎是全封闭的墓室中。
第七个疑点,巨大的溶洞中,石柱旁横七竖八躺着的德国兵尸体,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说这些正是当年希特勒为了寻找地球轴心而派往藏地的人,那么这蟒山周赧王墓与地球轴心有何关联,希特勒苦苦寻找的“神明所畏者”,是不是正是长生,如果是,神明为何会害怕长生?
第八个疑点,在那林子中发生的一切,那永远也挥之不去的绝对恐惧,还有我手臂上突然出现的那个黑色蜡烛的纹身又是真是假?
第九个疑点,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战国时期那群人的恩恩怨怨,还有那个举大秦帝国之力,才能消灭的巫王,这个墓的建造者究竟是何方神圣,那条化蛇成龙的巨蟒将会去往何方?
…………………………………………………………
我一边写一边分析,不时抬头看一眼窗外淅沥的小雨,就在我翻过一页准备下笔的时候,突然愣住了,因为我发现自己眼前的世界忽然分成了无数份,我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并不在病房中,而是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我很难形容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地方,整个世界就好像被一片片割开,分成了无数份,想象力丰富的我精神一振,难道自己穿越了,这每一片,都是一个平行世界的入口?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并不是这样,这只是数以万计的完美镜面,在一个不知位置光源的照射下,忠实地反射着我的影像。
就在我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时,一行字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镜面上。
“聊聊好吗?”
这难不成是一些液晶屏幕?我伸手摸了摸眼前的镜面,又凉又滑,镜面中反射的我同时抬手,经过其它镜面的反射叠加,眼花缭乱,看着就头晕。
“谁?”我问。
“我来自另一个文明,我的世界跟你的世界并没有任何联系。”
“那你为什么到我们这里来?”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真的就像做梦一样,他姥姥的我被外星人抓了,还是我根本就是在做梦?
“因为我们的世界,崩塌了……”良久之后,镜面上再次浮现了这样的字。
我没有再吭声,而是伸手在身上掐了一把,感觉不到疼,看来我真在做梦,只是我做梦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清醒,那既然是做梦,就没有什么好怕了。
“你说,如果有一天太阳落下了,你会害怕吗?”
“为什么害怕,第二天不是还会升起来吗?”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心想。
“如果不呢?”
“怎么会,”我有些茫然,“一直不都是这样的吗?”
“如果这只是偶然呢?”
“不会吧,从这个世界存在开始,不都是这样吗?”我问。
“如果都是偶然呢?”
“地球围绕太阳运转,同时自转,这就是我们的春夏秋冬,白昼与黑夜的交替,这是最基本的定理,怎么会是偶然呢?”我愈发觉得奇怪。
“如果你说的这些定理,还有你们所谓的科学,都是偶然呢?”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沉默一阵之后我问,现在我已经对这一切有些害怕了,虽然这只是梦境。
“几乎所有的文明都会犯一个愚蠢的错误,他们都认为自己才是宇宙的中心,自己的文明将永远延续下去,所有的设想与对未来的展望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又是一行字,“可是现实却并不是如此,我们的存在,只是偶然而已,任何一个小小的原因,都会引发整个文明的毁灭,我们已经付出了无知的代价,你们的文明也随时有可能毁灭。”
我没有回答。
“很久之前,我的父亲问我,如果太阳落下,就不再升起来,我会害怕吗,”字一排一排出现,清晰又迷离,“我当时的回答是,总有一天,我会让它重新升起来。”
“可是我现在办不到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两个问题,”我整理了一下思绪,“第一,你们的文明进化水平应该比我们高上很多吧,为什么还需要我的帮助?”
“因为我已经死了,你现在看到的只是一段程序,按照你们时间尺度,九万年前的一段程序,一个名叫轩辕的审判者杀死了我。”
“第二个问题,”我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偏偏是我。”
“因为那块玉佩,你身上的那块玉佩,那是揭开一切的关键。”
“这是一场豪赌,我们两个,我们的两个文明是同一战线上的。”不等我回答,字继续闪现。
“对手是谁?”我问道。
“命运。”两个很简短的字。
“命运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我很好奇你们的文明不是更应该崇尚科学吗?”
沉默,一段很长的沉默,接下来的那句话令我感到害怕。
“科学这种东西,又真的存在吗?”
…………………………………………………………
我从桌子上爬了起来,揉了揉压麻的胳膊,伸手往胸前一摸,拽出了一个带着体温的物件,那是一块玉佩,乱葬岗上张胖子给我的玉佩。
我又看了看身后的小张,他依旧躺在病床上,摆弄着手机。
我将目光投向窗外,雨已经停了,半截太阳从乌云中探出了头,,那么明亮,在我眼中却有些不真实,心中充斥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压抑。
生命何其短暂,于我如过客;天地何其渺小,于我如囚笼。
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如果有一天,太阳落下就不会再升起,那么我,还有我们人类,该何去何从?
第二章 恐怖的重逢
我刚想感慨两句,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看这钟点,应该是送饭的来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请进!”小张喊了一声,一个年轻漂亮的小护士推着餐车走了进来,麻利地收拾好桌子,摆上了两份营养餐,说了声“祝您用餐愉快”,我轻轻点了点头,小张说了声谢谢,还冲人家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
这个微笑的杀伤力十分巨大,那小护士脸瞬间就红到了耳朵根,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路过小张床边的时候,伸进口袋顺手将一个纸团丢了过去,顺手关上了门。
这小护士天天来送饭,小张都这样暧昧的对着人家笑。
“张三峰啊张三峰,你好歹也是有女朋友的人,怎么能随便这样拈花惹草呢?”我一脸深恶痛绝的表情,同时体内的八卦之魂在燃烧,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床边,想看看纸团上写的什么。
“什么啊,人家来给你送餐,回报以微笑是最基本的礼仪,再说了,”小张一脸不屑,“你张爷的女人,还不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说着去拆那张纸团,才发现那是一张五块钱的纸币。
“什么鬼?”我们两个都觉得莫名其妙。
“我说小张,”我伸手抢过了那张个五块钱塞进了兜里,“你这样就不怕沈婉知道了,过来打断你的腿?”
沈婉正是小张的女朋友,沈言(那个开直升机接应我们的黑得跟炭一样的家伙)的妹妹,沈家的大小姐,跟他哥一块找老赵办事儿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被小张勾搭上了,大家族的小姐,脾气一般都厉害,古灵精怪的,把小张制的服服帖帖的,我此刻刚一提起,小张立刻就蔫儿了,讪讪地笑着,招呼我赶紧吃饭。
可是这家伙刚扒了没两口,就放了下来,坐在床上一边叹气一边说道,“整天就吃些这个,连调料都不放,嘴巴早都淡出鸟了,我要吃肉,肉!”
老赵这家伙的面子不是一般的大,所以我跟小张刚进医院,就被送进了贵宾包房,这里一切都好,空调电视wifi应有尽有,就是饭太难吃,一点油水都没有,这也不是说医院太抠门,而是为了我们的健康考虑。
“算了吧,医院也是想让我们早日康复,你要是整天吃那些大鱼大肉的,还想不想出院了?”
“扯淡!我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知道,就吃点好的,还能吃残了不成,”小张对这套说辞深恶痛绝,“难道你就不想吃温州骨里香烧鸡,锅盔馍加卤猪肉,羊肉汤泡馍?”
“想,做梦都想,”被他这么一说,我口水都流了出来,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了,连连点头。
“那你快点下去买啊!”小张叫道。
“呸,你怎么不去?”我反问道。
“这样,咱们两个石头剪刀布,谁输谁去。”小张说道,我点了点头。
毫无疑问,我又一次输了,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克服了一紧张就像出剪刀的毛病,但是现在看来并没有。
愿赌服输,我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随手梳了一个发型,缓缓走出了医院。
我们俩伤的本来就不算太重,休息了这么两三天,再加上老赵独门药膏的调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走的时候有些不自然,一些地方还会有胀痛,但是没什么大碍。
走在外面,呼吸着雨后新鲜的空气,看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我才有了一种终于跟现代社会重新接轨的感觉,一时间如释重负。
我并没有进路边黄金地段的那些装修的富丽堂皇的饭店,而是七拐八拐,走进了老街一个不知名的小胡同,这里面并排三个餐馆,一个酒馆,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省钱,高中时候我就在这一片儿上学,知道哪里的饭最好吃,最正宗。
“呦,这不是小胖子吗,里边坐,”我以前经常来这里吃,卖羊肉汤的大爷都认识我,看我来了,赶忙起身招呼,挑了一张桌子,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还给我倒了一杯白开水,“好长时间都没见你来了,怎么,到外地上大学了?”
“可不是嘛,”我坐了下来,“两碗羊肉汤,一碗在这儿吃,一碗带走,多放辣,再来两个烧饼。”
“好嘞,你在这儿看会儿电视,马上就好!”大爷招呼了一句,健步走向厨房,忙活了起来,说起来这家店已经有四五十年的历史了,没有招人,全都是老两口在忙活,那时候这条老街还是汝州县城的主干道,趁势扩建之后,这地方就变成了偏僻的胡同,老两口恋旧,舍不得小店,再加上我们这些学生和附近的住户经常来照顾生意,所以说生意虽然不算红火,但也一直开到了现在。
现在还不到饭点儿,所以小店里就我一个人,我一边剥着蒜瓣儿,一边跟厨房里的大爷聊天儿,“大爷,怎么不见大妈啊?”
“你说老婆子啊,又出去跳广场舞了,这婆子,都一把老骨头了,还不闲着。”
“哦,这是好事儿啊,我说大爷,您平时也别闲着,多出去运动运动,对身体好。”
…………………………………………
过了约摸有二十分钟,我的羊肉就端了上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上面还浮着一层红艳艳的羊油辣子,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我拿起酥酥脆脆的烧饼,吹了吹,“咔嚓”一口咬了上去,又俯下身来,“吸溜”喝了一口羊肉汤,辣椒的霸道,羊肉的鲜美,淀粉的细腻,一层层在味蕾上绽开,妙不可言。
“大爷,不是我说,喝了这么多年羊肉汤,还是你这里的最正宗。”我嘴里含着东西,还不忘称赞两句。
“那可不,”大爷笑眯眯看着我,一脸骄傲,“你大爷做羊肉汤,怎么说也有五十年了,在整个汝州城都是资格最老的。”
我以前一直在想,大爷这么好的手艺,随便到哪个饭店当个大厨,一个月的工资都比现在一年的收入要高,但是现在想来,到了这个年纪,做羊肉汤已经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兴趣了。
我起身去对面酒馆里边打了半斤酒,一边喝酒一边喝汤,一碗汤下肚,出了一身的热汗,凉风一吹,打了一个冷战,说不出的舒坦。
“几位里边请,几位吃点什么?”酒足饭饱,我坐在那里闭着眼眯一会儿,就听到大爷起身招呼,看来是来客人了。
一阵桌椅响动,看来这回来得人不少。
“五碗羊肉汤,不放辣。”这声音苍老但是浑厚,听起来还有些熟悉。
“好嘞!你们先喝茶,羊肉汤一会儿就好!”大爷说了一声,走进了后厨。
我瞬间精神了起来,转身偷偷向那桌人瞄了一眼,接着瞬间就愣住了,如遭雷击。
这时候已近傍晚,光线有些昏黄,我看不太真切,但还是认出了那几个人的模样。
这不就是我们初到蟒川的那个傍晚,在客店找我们麻烦的那伙人吗?
我全身颤抖了起来。
如果真的只是一伙人,还不至于让我害怕成这样。
问题的关键是,他们,他们……
不是死在林子里了吗?!
第三章 命灯
这伙人不是被那个活尸给弄死在蟒川的树林里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他们根本就没有死?
不,不可能,当时我可是看了个真真切切,那血腥的场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周老头的肠子都被扒了出来,怎么可能还活着?
难道这群人死后,一口怨气憋在喉咙里边下不去,化身厉鬼找我索命来了?
想到这里,我心头一沉,朝那个桌子瞟了一眼,登时给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狗日的这帮人竟然没有影子!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的头“嗡”一声就大了,虽说跟着老赵在墓里边生里来死里去走了那么一遭,各种诡异离奇惊悚的事情都见过,心理素质已经强了不少,但是人对于这种未知东西的恐惧早已融入了骨血,所以我虽不至于被直接吓昏过去,还是感觉浑身瘫软,瑟瑟发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冷静,冷静,老赵和小张不在身边,出了事儿没人能救我,现在我只能靠自己。
我深吸一口气,一边轻轻站起身来想要离开,一边转过头看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眼,让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连滚带爬向门外跑去,因为我看见,那帮人围着一个桌子端坐着,但是他们的头已经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了过来,看向了我。
就在我已经跑到店门口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搭在了我的肩上,我浑身一哆嗦,还好水喝得少,要不然早就尿出来了。
这只手的力气异常巨大,我双腿拼命用劲,竟然是寸步难移。
危急之时我的身体中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腰腹一扭,转身朝着脸的位置就是一拳,我情急之下的一拳虽不说开山裂石,却也称得上是力大无穷,寻常人若是挨上一拳保证上西天,可是我这一拳打过去,只听“啪”一声轻响,就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我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的拳头被一只白皙的手掌牢牢攥住,这手掌的主人,是一个体型修长,穿着黑色长袍,带着一副遮住大半张脸墨镜的男人,我又一次愣住了,因为我刚才根本就没有看到,店里还有这样一个人。
更令我惊讶的是,这个人我还认识,正是三年前,站在雨夜中的那个道士,或者说,是六十年前前往蟒川取走孙殿英笔记的那个自称“夜鸦”的年轻人!
我虽然已经记不清他的长相,但是他身上散发的那种气质,世间无二。
“跟我来,”他的声音依旧那样不疾不徐。
他松开了我的拳头,用另一只手轻轻拉着我的衣袖,带着我向外面走去,身后“哗啦啦”一阵桌椅响动,我回头一看,那伙人已经站了起来,跟在了我们身后,此刻我已经不那么害怕了,因为我知道拉着我的,是一位有大能耐的人。
“他们……”就这样,我们走出了小店,在胡同中穿行,此刻的我满心疑惑,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们已经死了,是回来向你寻仇的。”夜鸦轻声说道。
“那他们为何不动手?”
“因为他们怕我。”他的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深沉中带着张扬。
这个逼装的巧妙,我给满分。
就这样,我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被他拉着,走出了胡同,来到了南郊的一片荒地。
夜鸦放开了我,在荒地中站定,那伙“人”也停了下来,将我们围住,却并没有上前,似乎在等待着出手的机会。
“夜……夜鸦前辈?”良久,我鼓起勇气,轻声说道。
“嗯,”他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因为我知道他的身份而感觉惊讶。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我问,这个人实在太神秘,太古怪了,这些问题都快把我逼疯了,就算下一秒会被杀了灭口,我也一定要问。
“轮回门开,六道甲子!”又是那句话,我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仔细一想,似乎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因为这句话而起。
“我是一个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这一句话同样玄之又玄,我从里边得不到任何一点信息,“你可知道,天下十修,都有哪些?”
“额,”我愣了一下,答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鬼神,九交贵人十养生!”这些东西是我从一本古书上看到的,不知道他忽然问我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一名命师,这世间最后一个命师。”夜鸦轻声说道。
我瞬间无语,命运命运,从来都是命在前,运在后,无论是看风水,寻龙穴,逆转的都是运,因为因果轮回,冥冥之中自由天定,运可转,不违天和,命不可逆,改命之行有违天道,所以命师这个职业天地不容,说是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之上,并不为过。
当然,命师改命,也并不是像算卦看风水那样简单,他改了一段命运,就会相应产生另一段因果,就比如说当年他随意点拨,就让我免去一死,而我身后的那个晨跑男却要承担本该发生在我身上的因果,人头落地。
“那……”越跟这个人接触,我就越发现他的深不可测,我迫不及待想要再问,却见他伸出两根手指,“现在可不是谈话的时候。”
他用手指在我的两肩上轻轻一擦,又在我额头上点了一下,手指上突然亮起了一朵幽蓝色的火焰,他另一只手一翻,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盏纸灯,轻轻伸手过去,用这团火苗点燃了纸灯,旋即屈指一弹,那团绿火重新飞回我的额头。
“命灯!”我回过神来,瞬间明白了他在干什么。
相传人一出生,就会在额头和两肩燃烧着三团火焰,被称为本命之火,为鬼怪所惧,鬼怪若想害人,便会在人的肩膀上拍一下,或者在背后发出奇怪的声音,人猛一回头,肩头的那盏本命火便会被暂时吹熄,这就是为什么老人经常告诫我们走夜路千万不要回头。
他用我的本命之火,点一盏命灯,便可以代替我被这些人索取,引它们共赴黄泉。
果然,夜鸦把命灯往地上一抛,口中念念有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一定是在吟唱渡魂歌。
那伙人像听到指令一般,围着命灯站好,身影渐渐变得模糊,最终,化为一团烟雾一样的东西,消散在天地之间。
这些东西都是古书上记载的,我原以为这些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东西都是古人杜撰的,今日一见方才知道,古人诚不欺我!
“谢谢,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愣了很长时间,我才语无伦次道。
“为了了却一段因果,”夜鸦忽然严肃了起来,用一种我没听过的语调沉声说道,“你本来早就该死了!”
第四章 双鱼佩
据我所知,逆天改命,都是要付出相当代价的,而且这代价绝对不会小,夜鸦这人就算是再善良,也不会为了帮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平白无故承担这种代价,于是我开口问,没想到这家伙用因果这类的东西敷衍了我,而且我不太明白他那句“你早该死了”是什么意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天的事情,还要多些你的点拨。”我说道。
“我说的并不是这个,”没想到夜鸦说出了这样的话,“你手臂上的那个纹身,最好不要想办法去掉,要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你……”我的那个蜡烛纹身,除了小张根本没有人看过,现在被衣服遮挡着,他怎么会知道,莫非我无意间露出来,被他看到了?不应该啊,他不是个瞎子吗?再或者难道他也去过那片林子,或是他认识我大哥,等等,那一切不是一个荒诞的梦吗,不对,不是梦,要不然我的纹身怎么解释……
这一连串的疑问都快把我的脑子给憋炸了,我甩了甩头,索性不再去想,我就是这样,虽然好奇心十分浓重,但是一件事情的复杂程度如果已经超过了我的思考能力,那我就会索性不去做,不去想,这听起来有些矛盾,但确实是事实。
“浪迹天地间,没有长剑在手;三寸惊堂木,生死无法左右;孑然一身请,流连小街巷口;起手一挥袖,讲述几段风流……”手机的铃声打断了沉默的气氛,我掏出来一看,是小张的电话,我出来这么长时间,这家伙一定等烦了。
“死胖子,你是不是死外边儿了,买个饭能买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存心把张爷我饿死?!”电话刚一接通,就传来小张骂娘的声音,我也没有生气,等他骂完,才轻声解释道,“张三峰,我这边出了点状况,要晚点才能回去。”
“什么状况,用不用我去帮忙?”电话那头埋怨的声音立刻变成了关切。
“不用了,就是遇到了一个熟人,晚点儿回去,就这样。”、
“什么熟人,我看是你老相好吧,你小子看起来傻儿吧唧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等回复,我挂掉了电话,这时候夜鸦已经捡一片干净的地儿坐了下来,从怀里摸出了一瓶二锅头,让我大跌眼镜,感觉跟他的风格十分不搭调。
“那个……”我想了想,解下了脖子里的那块玉佩,“能不能帮我看看这块玉佩。”这玉佩是张胖子送给我的,本来是想给老赵看的,这家伙活了那么长时间,见多识广,一定能说出个一二,可是在蟒川的时候时间太紧张,后来又给忘了,一直带在身上,刚刚又发生了那样的事,老赵给我们挡了一下,伤势比较重,被送到了省城的医院,现在去找他也有点儿不现实,正好这尊本事大到能逆天的大神在这里,不妨让他看看。
“这是……”没想到我刚把玉佩拿出来,夜鸦直接把二锅头甩到地上,站起身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玉佩,他的手异常冰凉,一丝疑惑在他脸上掠过,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惊讶,“怎么会在你身上?”
“一个胖子给我的,说是他的传家之宝,”我也大为惊骇,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一个反应,“怎们你认识这块玉佩?”
“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夜鸦轻咳了一声,恢复了平静,“我的一位故人,曾经带过这枚玉佩。”
我心说你丫就吹吧,这块玉佩虽然形状奇特一点,可你不是一个瞎子吗,怎么我一拿出来你认识,还说是你以前朋友的,不会是想把它据为己有吧,这演得也太不像了,差评。
可是我转念又一想,这家伙有这么大能耐,想要什么东西搞不到,根本没有必要在这里骗我的玉佩,其中必有蹊跷,于是我问道,“怎么你认识这玩意儿?”
“我对这玉佩太熟悉了,能感受到它的气息,这块玉佩并不完整,或者说你只得到了一半,”夜鸦把玩着玉佩,柔声说道,“如果再有一块同样的玉佩,拼凑你来,像是什么?”
“一个圆……”我脑海中灵光一现,“太极图?!不对,这也勾的太狠了?”
“是古太极图,跟现在的不同。”夜鸦耐心解释道。
我仔细想想在古书上看到的图案,又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果然,我的这块玉佩的形状恰好就是古太极图的一半。
“你得到的这块,是太极阳鱼,还有一块黑色的,太极阴鱼,两块玉佩合起来,便是双鱼玉佩,”夜鸦继续说道,“我想双鱼玉佩,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在六十年代初期,罗布泊发现了一个古城遗址。去过那里的人要么死了,要么疯了。不久,就发生了十年动乱,直到文.革结束以后,国家才重启调查。在调查中他们最重要的一个发现:双鱼玉佩。
为什么叫双鱼玉佩?不仅是因为外形酷似太极阴阳鱼,而且跟一个实验有关。
研究人员在实验室里初次发现它灵异的功能时,是用一条鱼做实验的时候,玉佩突然启动,一条完全相同的鱼被复制出来!
今天看来,“双鱼玉佩”装置可能是一个“超人类文明的时间机器或物质转移装置”,极有可能是用于某种物质的超距离输送及复制。
当复制出一条鱼后,科学家们感到很惊奇,为了证明复制的鱼和原始的鱼之间的关系,科学家在鱼的一侧作了标记,结果复制出的鱼也有这个标记,不过位置是相反,与中国的阴阳太极鱼的阴抱阳、阳负阴的藕合结构异常相似。
两条鱼在同一时刻的动作完全不同,就象是两条不相干的鱼在游动。为了证明鱼之间的关系,科学家把其中一条鱼注射了毒药,这条鱼很快死了,但奇怪的事出现了,另外一条鱼仍然活着!
但在七小时后这条鱼也死了,于是证明了这两条鱼之间的关系仍然是同一条鱼,只是经过玉佩装置的功能,呈现了两条处在不同时空状态下的不同状态。从鱼死亡的时间延续上说,这个装置往返另一个未知物质空间的时差在7小时,天知道那是什么世界……
由于这个神秘事件的出现,极大的震撼了中国的科学研究方向,因此在八十年代中叶出现了气功热,人体研究热。
不过那些大都是骗子和神棍。真正的这些东西是少数几个国家雪藏的顶级秘密,因为据说从其中预示的人类未来命运结局来说,保密比公开更为妥善。
这些东西,都是我以前上网时无意中看到的,在十大灵异事件中稳压黄河水晶棺,排行第一,听起来挺玄乎,我也挺感兴趣,就查了些资料,没想到现在能在夜鸦嘴里听到,而且他说我手中的正是那块玉佩的一部分,这让我感觉非常意外。
但令我没想到的事还在后面,夜鸦的下面一番话,让我感觉这事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他将脸转向了我,虽然明知道墨镜后面是一片空洞,但我还是像要被一道近乎实质的目光穿透,压抑得几乎不能呼吸。
“你应该见过那个人了吧?”他轻声问道。
第五章 伏羲
“谁?”我感觉有些懵,怎么我有这块玉佩,跟见不见哪个人有什么关系?
“一个寻求帮助的人,嗯,确切地说,不能称之为人,”他这句话还没说完,我就恍然大悟,看来不久之前发生的那件事并不是是梦,而且真的跟玉佩有关联,我就说嘛,那样诡异的梦,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夜鸦又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两瓶二锅头,冲我扬了扬,这次甚至还有一包油炸花生米。
我无奈叹了一口气,挨着他坐了下来,我发现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我仍旧什么都不知道,就像是一个傻子。
地上那里么脏,看来回去又该洗裤子了。
“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外星人,我怎么感觉有点不科学,”我接过一瓶二锅头,用牙齿咬开瓶盖,灌了一口,问道,想想就觉得神奇,我竟然跟一个算命的谈科学。
“你抬起头看看,天空背后,看不到的宇宙中,亿万星辰在闪烁,却很少有人会去想为什么,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呢?”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这……”
“根据科学分析,我们的宇宙已经存在了至少一百四十亿年,在这样辽阔的时间与空间尺度之上,难道只孕育出了人类这一种高等智慧生命?”夜鸦继续说着,声音和身影都显得有些寂寥,“我们认为空旷荒凉的宇宙,真的荒凉吗?”
“并不,”还没等我回答,夜鸦继续说道,“其实在距我们最近的一颗星球上,就曾经存在过一个文明,而且比我们的文明存在的更久,走得更远。”
“你是说……”我瞪大了眼睛,这比神话故事更加不可思议。
“对,正是月球,”夜鸦的语调依旧不疾不徐,说出来的话却令我感觉极度震撼,“他们的发展,已经到了一种我们难以想象的地步,他们甚至可以在实验室中进入更高的维度,但是十万年前的一天,他们忽然灭绝了。”
“然后他就来到地球寻找原因,然后就被杀死了,”我仔细回忆着,“他说,杀死他的是一名叫轩辕的审判者,难道……”
“没错,正是轩辕黄帝,而那个人的名字,叫做伏羲!”
“人皇伏羲?!”我“噗”一口把酒吐了出来,我们从古代传下来的什么太极两仪四象八卦阴阳五行,竟然是一个外星人带来的,这脑洞未免也有点儿太大了吧,还有,三皇五帝那个神魔乱舞的年代,真的存在吗?
我说出了我的疑问,夜鸦微微一笑,问出了另一个问题,“生而为人,你是否知道,我们人类是怎么来的?”
“人类进化起源于森林古猿,经历了猿人类、原始人类、智人类、现代类四个阶段,从灵长类经过漫长的进化过程一步一步发展而来,”作为一个考古系的学生,《进化论》当然是必修课,所以他这个问题刚问出来,我就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事实真的是如此吗?”夜鸦又问,我再一次挠头,不知道他究竟想表达什么。
“考古与科学研究表明,从东非的原康修尔猿,到南方古猿,到猿人到直立人再到智人,一共用了大约七百万年的时间,这是一条无比漫长的进化之路,”夜鸦接下来说的话发人深思,“可是从智人再到我们史料能够记载的成熟人类,只用了不到六千年,仅仅六千年,我们就完成了一个物种的进化,无论是脑容量,基因,都发生了改变,这六千年的时间在漫长的进化史中几乎只是一瞬间,你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学术难题,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讲,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这其中一定有缺失的一环。
我看向了他,希望能得到答案,但是他却问出了另一个问题,“你知道,人与动物最本质的区别是什么?”
“是否会制造并使用工具。”嗯,这是课本上的标准答案。
“难道仅仅是这点,就能够将人,还有那些猴子猩猩区分开?”他问,我也是这么认为,这个回答确实有些牵强。
“人与动物最根本的区别,在于会不会‘想’,人不会只依赖本能,不会只追求物质,”夜鸦给出的答案令我拍手叫绝,“你可以将之理解为精神,智慧,甚至是灵魂,那是一种比物质更高更远的境界。”
“可是其他动物也同样拥有大脑,他们为什么就没有精神,不会‘想’?”夜鸦又问。
我摇摇头,心说大哥你饶了我吧,这么古怪的问题我怎么回答的出来。
“现在我来告诉你,我们跟那些猿猴,根本不是同一种物种,它们甚至只是我们的工具,是我们存在的一种载体,”夜鸦说出了这样的天方夜谭,“很久很以前,一位播种者在一部分人猿大脑中种下了‘精神’的种子,这种子慢慢生根,发芽,在漫长的时间中与它们的载体融为了一体,成为了我们,人类。”
“你是说,我们的思想和身体其实是两种不同形式的生命,甚至是以一种‘寄生’的关系存在,只是我们不知道?”我的天,这越扯越远了。
“是的,那位伟大的播种者,被我们称作女娲。”我承认,把神话故事和科学理论结合在一起,就算是假的,也够震撼人心了,还挺有趣的。
“她为什么要播种下,咳咳……我们?”
“谁知道呢?”夜鸦耸了耸肩,“播种或者只是为了收获,她或者只是为了等我们经历了一生,精神成长壮大,再将这些精神吃掉也说不定呢,我们自认为是高等智慧生物,不也经常左右其他生物进化吗?比如说,为了得到更多的肉,我们培育出那些长着好几腿和翅膀的鸡鸭,为了得到更多的粮食,我们利用生物技术培育出了多倍体的更高产的小麦,当然,我们称这些为改良。”
我没有再说话,因为我感到十分害怕,我听懂了他的弦外之意,进化和改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那么我们人类的发展,究竟是进化还是一种改良,我们知道吗?
“那你说,那个寻求帮助的伏羲,为什么会被黄帝杀掉,他们之间又有什么恩怨,”整理了一下思绪,我再次发问。
“他们之间的事情,几乎贯穿了整个历史,”夜鸦推了推墨镜,“周朝的王室,是黄帝的后代,周文王,改伏羲创造先天八卦为后天,流传了下来,从此以后能够推测天道运转的八卦变成了后世那些测字算命看风水的神棍骗人的伎俩。”
“而周武王更厉害,直接发动了一场封神大战,从那以后,历史上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神仙,”夜鸦喝了一口酒,“你没有觉得很奇怪吗,三皇五帝之时,神魔乱舞,战国之后没了神仙,却有各种能人异士在世上横行,秦朝之后,能人异士没了,但是几乎人人都会武功,到了清朝还有一些武林高手之类的东西,可是到了现在,我们什么都不会了。”
被他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像是这么回事,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大致都是这么记载的。
“而且你有没有发现,人类从狩猎时代到农业时代,用了十几万年时间;从农业时代到工业时代用了几千年;而由工业时代到原子时代,只用了二百年;之后,仅用了几十个年,我们就进入了信息时代,”夜鸦又说,“我们的科学在加速发展,就像是在一支正在发生化学反应,丢入了一颗催化剂,加速发展的原因,谁都说不清楚,或许真的有那么一只手,推动这一切的发展,可是我们却不可能看到,不可能从任何方面感知到,就像是棋盘上的棋子,永远无法理解移动它的那一只手,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夏虫不能语冰,青蛙坐井观天,当我们可怜他们,嘲笑他们的同时有没有想过,我们其实或许并不比他们聪明?”
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都发人深思,我觉得我快要被他洗脑了。
“你看一件事,往往只能看到表面,”夜鸦继续说,“其实我们都一样,永远无法看到表面之下的根源。”
我忽然想起了那片林子中,另一个“我”说的话,任何一个简单的问题,只要深究下去,都会变得无比复杂,你永远也得不到真正的答案。
“那么……关于‘那个时代’的传说,轩辕与伏羲的恩怨,在反应中投入催化剂的那只手……这一切的一切,你想不想知道真相?”
“想,”沉思片刻之后,我点头,他这一个个问题与解答令我痴迷。
他向我招了招手,一脸神秘,我将耳朵凑过去,心脏狂跳不止,他真的会告诉我真相吗?
夜鸦神秘一笑,冷酷的嘴角轻启,这一刻,我几乎窒息。
时间慢慢流逝,每一秒都如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终于,他说话了。
“假猪套天下第一!”
第六章 邪
“啊?!”我愣了一下,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在这这场合蹦出这么一句,旋即大怒,破口大骂道,“去你姥姥的,你丫毒奶粉玩多了把脑子给玩坏了吧!”
这还算是我脾气好,要是换了小张,早就把酒瓶子甩到他脸上了,当然,以他这身手,百分之百砸不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我就是想说一些调皮的话,活跃一下这紧张的气氛,”夜鸦吐了吐舌头,瞬间从一个集神秘与可怕于一身的命师,变成了一个穿着怪异的中二青年,使我不禁沉思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这家伙跟刚才那个救人生死的命师,还有六十年前那个眨眼之间取人性命的神魔,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那真相究竟是什么?”我哭笑不得,失神了好半天,才慢慢回过神来。
“我不知道,”夜鸦摇了摇头,“我调查了这么多年,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好吧,”我无奈叹气,“那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谁知道呢?”他收敛了表情,“给你一个忠告,这些事情,这些秘密,你就当根本也没有接触过,不要再试图去触碰,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变得像我一样,浑身热血凉尽,只剩下一腔滚烫。”
“那……”我强忍住一口老血没有喷出来,这家伙时而疯癫时而正经,但是说出来的话总能把别人憋到吐血,“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说我啊,”夜鸦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土,有些惆怅,“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是一个命师,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如果要再加上一句……嗯,最后一个背负着先天八卦的人,那天之后,我失去了双眼,却活了下来,那帮人称我为邪,世间大邪。”
“哪帮人?”我心说大哥,你能不能一次性把所有的话都给说完啊。
“不是跟你说了这些事你最好不要去接触,有好奇心没有错,但是往往你知道的越多,就会越危险,”夜鸦说道。
“你不想让我知道你就不要告诉我啊,给我说了这么多忽然打住又是什么意思,这样吊人胃口真的好吗?”我是一个还算是比较沉稳的人,但是现在已经快要发疯了,原来我天真的以为小张这家伙的嘴炮是天下之最,现在我发现自己错了,我要是有夜鸦一半的能耐,保正能把张三峰这家伙说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怪不得人家叫他邪,性子邪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我已有许久没与人交谈过了,今日一叙,解了心中烦闷,时候不早了,告辞,”夜鸦把玉佩往我手上一塞,转身就要走,“他日你必有用到我的地方,到那时再相见。”
“等会儿,”我拦住了他,“既然说这块玉佩是你的故人之物,那我就还给你好了。”这事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光是理一下我都觉得头痛,他这样的人都弄不清楚,我就不要跟着瞎掺和了。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故人早就不在了,还要这玉佩何用?”夜鸦长叹一声,有些怅然,“回去以后,把这玉佩好好藏起来,觊觎它的势力有很多,以免招致杀身之祸,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哦,”我点了点头,目送着这个身影渐行渐远,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了远方。
看来真给小张蒙对了,那胖子的身世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他说这玉佩是他家祖传的,肯定是瞎话,他父亲的死,还有他受到追杀,绝对跟这块玉佩有着莫大的关联。
我忽然有一种就地挖一个坑把玉佩给埋了的冲动,但是仔细想一想,还是算了。
我坐在地上,就着二锅头把最后一口花生给吃完,然后陷入了沉思,这一愣就是好长时间,直到太阳快落山,才从那种似梦非梦的境界中摆脱出来。
“不想了,想不明白的,”我苦笑,是真相还是只是一个疯子的疯言疯语,都不重要了。
我看着慢慢落下的夕阳,内心感慨万千。
太阳东升西落,春夏秋冬的更替,树叶的生长与凋落,人的生老病死,还有时间的流逝,多少年来都是这般,没有改变,也无法改变,因为这是规则。
人终将死去,花终将枯萎,蜡烛终将燃尽,没有什么可以是永恒的,任何东西都会变为废墟,但是在这废墟之上,又会生出新的东西,方生方逝,方逝方生,这便是天道的轮转。
一切终将失去,唯有天道恒常,可是何为天道?那也是规则。
世间的一切都来于虚无又终将归于虚无,那么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天下苍生,皆来于空,那人来到这世间沉浮又是为何;天下苍生终归于空,那这众生爱痴,为的又是些什么?
我眺望着远方的灯火,仿佛看到了城市中熙攘的人群,人们都在忙碌,可是谁又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忙碌,谁知道自己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谁知道自己究竟来自何方,又将去往何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可是绝对了利益往往伴随着绝对的空虚,就算能够获得一切,那又如何?古往今来多少才子佳人帝王将相,到头来不过只是我们脚下的一尘土,可是时间依旧流逝,规则依旧如此。
规则为什么会是这样,又是谁人定下了规则,谱写了万事万物运行的宇宙定律,怎么能说的清楚?
我看了看手机,四条未接电话,都是小张打来的,于是赶紧踏着夕阳,回到了那条胡同,付了羊肉汤钱,重新买了一碗,给小张带上,然后,匆匆踏上归程,这么长时间了,这小子一定已经饿疯了吧。
看着马路上的车来车往,我忽然想起了我经常玩的那个名叫gta5的游戏,其实仔细一想,人生不也是一场游戏吗?
我忽然感觉自己无比渺小,就像是亿万宇宙尘埃中的一个。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