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刺客(三十)
牢房里面有床,床上的草垫够厚。更位于草垫之上的则是褥子,这可就不亚于普通人家的寝具。褥子上还有一床厚厚的棉被,床头还有枕头。在冬雨连绵的当下,足以保证牢房里的客人不至于承受寒冷的侵袭。
牢门开了,在床上的人根本不为所动,还是盖着被子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袋下面。穿长袍的男人走进牢房,在床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门又关上了,长袍男人摘下面罩,对床上的人说道:“阿尔泰,想出去么?”
“不想。”阿尔泰懒洋洋的说道。
“不想出去,难道想在这里待到老么?”
阿尔泰呵呵笑了一声,声音里面都是嘲讽。本不想说话,却还是忍不住坐起身。好些天没有刮脸,端正面孔上的漂亮长胡须看着有些雕塑的感觉。
“你还是再怀疑我出卖了联盟么?”长袍男遗憾的叹道。
“你难道不知道谁出卖了联盟?”阿尔泰目光依旧锐利,并没有因为长久的关押显得少气无力。
长袍男知道信赖这种事情是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的事情。他不为自己解释,直接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我已经不当刺客了,当然不会关心这些事。今天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办件事。你做完就可以走。”
“我不信。”阿尔泰立刻提出了反对。
“阿尔泰,你不是因为仇恨当了刺客,我也不是。合作吧。朝廷才是现在的强者,难道你的导师没有告诉你,与强者合作才是生存之道么?”
“你会这么教导你的学徒么?”阿尔泰忍不住嘲讽起来。现在东罗马地区的刺客联盟还存留者哈萨辛的传统,所有刺客都是师徒制度。根据阿尔泰的导师以及那些经历过哈萨辛时代的老成员所讲,在刺客们的鼎盛时代,每一位刺客不仅有导师,还都有信仰。导师教给刺客学徒各种知识、技能与信仰。完成过刺杀考验的刺客学徒中,那些最坚定的信徒会被选拔出来接受‘体验’。
‘体验’的第一步是服用秘药,之后信徒会被领入一处预备天堂。那里有清澈的湖水,美丽的风景,精致华丽到超出想象的宫殿。宫殿中有美丽妖娆的少男少女,无尽的珍馐美味,令人永远都不会醉倒的美酒。在秘药使刺客死一般的沉睡之前,他们可以在这里尽情狂欢。经过了‘体验’之后的信徒们更坚定了信仰,死亡只是通向天堂的捷径,刺客们死后会在天堂中永远享受‘体验’的幸福。
哈萨辛已经被伊尔汗国汗王旭烈兀彻底毁灭,连同所谓的天堂‘体验’一起被烧成灰烬。听到所谓‘强者’的说法,阿尔泰实在是是忍不住要嘲讽,“即便是东罗马朝廷现在很强,又能强多久。如果他们真的如你所说的强大,又何必找我来做事。”
“哦!看来你的导师很用心的在教导你么。”长袍男叹道。感叹之后,他用淡定的语气问到:“那么你愿不愿意合作呢?”
感受到了威胁与危险,阿尔泰没有立刻回答。阿尔谈认同长袍男的话,他的导师的确在用心培育阿尔泰,所以爱尔泰深知人死如灯灭的道理。如果不和强者合作,就很容易被强者毁灭。装出拒绝的态度也得适可而止,试图无限制抬高自己身价的行为只会导致破局。
想了一阵,阿尔泰问道:“为什么要找我来?”
“现在东罗马皇帝给所有大臣都配备了罗马军团做守卫,大概只有你才能在行动之后安然逃脱。”长袍男悠然解释着理由。
正如长袍男所说,此时的君士坦丁堡中到处都能看到军人的身影。原本计划六个新征召的军团都到君士坦丁堡接受训练,可今年冬天的雨下起来就不停。君士坦丁堡没有足够的军营容纳这么多人,只有两个军团先行抵达君士坦丁堡。其他四个军团会在雨季结束之后前来接受训练。
两个满编军团有一万人,君士坦丁堡满打满算三十万人,这么多军人抵达,皇宫与大臣住处的守卫数量大增,城市中的军营气氛更加浓烈。大臣们的马车也从一辆变成了三辆,造反的坎塔库泽努斯公爵与希尔基亚侯爵知道朝廷的力量,他们接连派遣刺客前来刺杀,马车屡屡成为刺杀目标,大臣们不得不使用三辆马车出行的办法来降低遭到刺客直击的风险。
皇宫外的停车场上停了许多车辆,财政大臣在卫兵重重保护下离开马车,直接进宫。到了内务大臣所在的办公室,好几位大臣已经到了。财政大臣直接问道:“皇帝还是不答应么?”
内务大臣面带失望的点头。得到这么个坏消息,财政大臣气恼的拍了一下身边座椅的椅背。没等他气恼的开口,门开了。大牧首从门外走进,财政大臣连忙上前询问:“阁下可否说动了皇帝?”
大牧首遗憾的摇摇头,“陛下说,不希望让色雷斯地区的贵族遭到波及。上帝不想毁灭罗马的贵族们。”
接连几天都是这么一个结果,大牧首也没办法说服皇帝,东罗马朝廷的大臣们各个神色沮丧。财政大臣扫视了一圈同僚,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他忍不住说道:“这一定是谁向陛下进了谗言!”
其他大臣心中也都窝着一股怒气,看着财政大臣看敌人般的目光,宦官霍尔鲁怒了,当时就出言质问。片刻后,一场‘你瞅我做啥?’‘我瞅你咋滴’的争执上演。好在两人不是街头混混,也不是血气方刚的青年,即便是对呛起来,还没有立刻动手的迹象。
内务大臣十二分的不爽,他看了看这帮家伙,本以为会有人要去劝,没想到这帮家伙没这个意思,有些还一脸想看好戏的表情。气的内务大臣想上去把这帮家伙都给抽一顿。可他只是大臣而已,并没有居于其他大臣之上的地位。内务大臣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大牧首。
大牧首没有让失态失控的想法,他自己是神职人员,天然就比这帮大臣清贵点。见到内务大臣求助,大牧首上前分开斗鸡般的财政大臣与宦官霍尔鲁。内务大臣连忙说道:“我们中间定然没有人进谗言。我想大家都明白这点!”
财政大臣此时也冷静下来。他原本就与宦官们不对付,此时心中窝着邪火,忍不住找宦官怼。内务大臣说的没错。只是没错不等于对,即便知道知道大臣们没有人作妖,没办法说服皇帝也是白搭。现在的巴塞勒斯面对很多决定的时候都颇为贤明,却也会在一些决断上莫名其妙的坚持些奇怪的立场。
巴塞勒斯快速通过组建军团的计划,整个朝廷都行动起来。眼瞅新军团战斗力提升,可以由他们守住君士坦丁堡,调动君士坦丁堡的一个军团和另外一个军团前去扫荡色雷斯地区的叛乱势力。没想到皇帝回去思考一阵,否定了这个计划。理由如大牧首带回来的说法,皇帝认为扫荡叛乱势力会波及罗马贵族。
在座的大臣没有人想剿灭东罗马贵族,每一个人都知道扫荡色雷斯地区一定会让许多贵族遭受池鱼之殃。如果说出这句‘不希望让色雷斯地区的贵族遭到波及,上帝不想毁灭罗马的贵族们’的人不是伟大的巴塞勒斯,而是任何一名大臣或者宦官,在座的这帮人都会坚信说话的人是罗马朝廷的叛徒,是贵族的同路人。
现在这话是东罗马皇帝说出来的,众人愁眉苦脸,都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解决。内务大臣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向大牧首,大牧首此时也看过来。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点什么。
雨又下了几天终于停下来。密布的阴云散去,露出被遮蔽很久的蔚蓝天空。阳光照在君士坦丁堡城内,即便没有什么温度,依旧让不少市民带着欢喜的表情走出住处,徜徉在东罗马街头。冷清的店铺再次变得热闹。
东罗马帝国伟大的巴塞勒斯在众多禁卫军保护下出现在城内的园林中,皇帝最喜欢的妃子拉着皇帝的手走在漂亮的石子路上。在罗马曾经是雕塑艺术品的大国强国,从共和国到帝国初期一直如此。直到十字教发起了‘反圣像运动’。在教士们主导下,罗马帝国内开始一通打砸烧。将以前的艺术品摧毁了大半。
在遥远的大宋学校里面,社会学课本里面是这么讲述‘反圣像运动’:在十字教传教过程中,普通人民接受了其中的文化艺术性,不能接受教会团伙对人民的钳制,就用各种艺术品作为承载他们精神需求的寄托。当十字教教士们感受到宗教团伙的影响力下降,就通过摧毁艺术品,禁止艺术化手段表现宗教的符号。强行将人民的精神寄托拉到宗教团伙这里。
在摧毁人民的艺术创作同时,宗教团伙们则大建美丽的教廷,使用彩色玻璃拼块的方式制作窗户,建立唱诗班等等方式,强化宗教团体的吸引力。
真神教创立时间比十字教晚,从一开始就学走了这样的技巧。严令禁止偶像崇拜……
……各个宗教组织都是利益团伙,他们的目标是获取利益,壮大自己的组织团伙。‘反圣像运动’正好是看到他们的本质的一个窗口。宗教团伙会禁止别人创造艺术,自己又垄断艺术创作的权力,强化他们对于人民的控制力……
到现在为止,东罗马缺乏精通汉语的人员,社会学课本还没有出现在东罗马帝国。所以东罗马帝国的宗教团伙此时也会举办为大宋皇帝祈福的法会。甚至在看到大宋欧罗巴行省建设了美丽的园林之后,也支持东罗马皇帝在君士坦丁堡建设起这么一个园林。
冬日园林中没什么风景,原本就愁眉不展的皇帝看上去并不开心。倒是他的爱妃如同小鹿般迈着轻快的步伐在碎石路面的小径上轻快的行走。作为上帝在人间的代言人,东罗马皇帝也得尊重典籍中‘婚姻就是一男一女’的内容。不过东正教与罗马教廷其实都一样,罗马教廷的教皇与主教们都一堆情妇与私生子。东罗马皇帝则可以将喜欢的女人带入皇宫宠爱。譬如现在西罗马帝国的皇后玛利亚公主就不是‘一夫一妻制’的正妻所生。也没有因此不被东罗马朝廷承认。要是东罗马皇帝的男子气概能压制住皇后与其他宠妃,他还可以和这帮女人一起玩群P呢。
在这个没啥看头的冬日园林中,宠妃美妙的身姿让皇帝感觉心情好了点。皇帝跟在宠妃身后,欣赏着美丽的倩影。这么走着走着就到了一处喷泉处。前些日子一直下雨,喷泉没有开。水池中水位很高。宠妃走到水池边,弯下腰掬起一捧水。就在她弯腰之时,却见水池对面的石头池子边缘下突然站起一个男人,他手中端着武器。
“保护皇帝!”跟着皇帝一起前来游园的内务大臣立刻喊道,同时挡在皇帝面前。
御林军们也扑上来把皇帝紧紧围在中央,结果宠妃不得不独自面对那个拿着武器的男人。一点寒芒闪过,弩箭激射而出正中宠妃胸口。皇帝在人缝中见到宠妃身体一震,双臂张开,像一朵败落的花朵般轻飘飘向后倒地。
刺客又向着皇帝方向射了一支弩箭,却没有命中皇帝。御林军哪里能允许刺客这么随意杀戮,发生喊就冲了上去。刺客也不准备拼命,他甩下手中的弩,脚步轻快的转身就跑。很快就消失在园林的树木与雕塑的后面。
皇帝陛下心如刀绞,他推开禁卫军,向着宠妃倒地的方向冲去。可禁卫军又挡住了皇帝,园林这么大,若是再出现刺客怎么办?值班的苏伦被急怒攻心的皇帝踹了好几脚,他依旧挡在皇帝面前不让开。
在御林军的保护下,痛苦万分的皇帝被护送着离开了园林。
第149章 刺客(三十一)
骡车驶出君士坦丁堡城门,阿尔泰从车棚后面布帘缝隙看出去,就见有道路远方有大队士兵沿着街道冲向城门。他们应该是接到封锁城门搜查刺客的命令。
坐在阿尔泰对面的长袍男也在向外看,见到已经脱离陷阱,长袍男轻轻吁了口气,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这让阿尔泰的注意力又回到这厮身上。任务结束现在,眼前这家伙会会继续合作还是成为敌人?阿尔泰并不愿意相信长袍男。
骡车在道路上继续向北走好一段路,进了个大院。等车停稳,长袍男先跳下车,将整个背部全部暴露在阿尔泰面前。这种有恃无恐的姿态使阿尔泰更警觉。他也下了车,就见周围有不少骡车,空气中有着牲口聚集的气味。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停车场,进入后面院落。院落正屋门口站了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见到他们到来,用拉丁语说道:“欢迎两位。”
说完,他看着阿尔泰说道:“我终于见到你了,阿尔泰。”
阿尔泰的故乡安卡拉没有宋人,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直面真正的宋人。《东方游记》里面记载,宋人大多身材高挑。眼前这位宋人与书中描述的一样,旁边的长袍男在东罗马算是高个,依旧比这位宋人低了半头。这样一个家伙说出早就知道阿尔泰的话,令阿尔泰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宋人微微笑了笑,礼貌的说道:“请进。”率先走进屋子,长袍男跟着进去。爱尔泰迟疑片刻,也跟着进去了。
三人落座,有妹纸端上茶水。阿尔泰想了想,还还是端起来喝下去,他真的渴了。长袍男则说道:“阿尔泰,我请这位谢松阁下送你回东部。不过谢松阁下想和你谈谈。”
阿尔泰并不认为长袍男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他问谢松:“阁下早就认识我?”
“一个多月前吧。”谢松笑道。拿起桌边一本书丢给阿尔泰。
书本在空中以十分稳定的姿态飞向阿尔泰的额前,让阿尔泰非常轻松的接住书本。这麻利的手法让阿尔泰确定对面的这个谢松的确会两手。他从第一眼看到谢松就感觉到这人身手不错,在战斗中杀过不止一人的那种高度专注,谢松举手投足间就有这样的专注。
看了眼书本,阿尔泰心中颇为震动。这是他参加凿船行动时候不甚丢落在岸边的《东方游记》,那个黑手印太熟悉了。想到自己当时要凿沉大宋的船只,阿尔泰心中颇为紧张。他问道:“阁下这是何意?”
“我不是要找你算账。”谢松笑道:“你躲避军团剿灭那天藏身的人家有人在我们这里当买办。因为这本书的缘故,她被抓去审问。我才知道有你存在。只是当时不知道你到底是谁。这因缘汇集,正好能和你见面。”
听了这曲折的经历,阿尔泰也不太相信。他继续问:“阁下要我做什么?”
“我想和刺客联盟合作。嗯,这么说不对,我们欧罗巴行省想与刺客联盟合作。”
阿尔泰看了一眼长袍男,心中对长袍男‘与强者合作’的说法有了新的认识。阿尔泰不认为现在的东罗马朝廷是真正的强者,强者怎么都得有伊尔汗国的实力。东罗马帝国几十年靠伊尔汗国维系生存,哈萨辛在伊尔汗国面前也只能彻底投降,随即被完全粉碎。然而大宋则是彻底打败蒙古帝国的国家,是这个世界上的最强存在。怪不得长袍男在执行刺杀罗马皇帝行动中也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刺客必须尊重强者,这是阿尔泰的导师坚持的三大戒律之一。阿尔泰诚恳的问道:“阁下想让我刺杀什么人?”
谢松摆摆手,“我们欧罗巴行省不想刺杀任何人。对我们大宋来讲,杀人不是目的。而是保护安全,解决问题的手段。所以暗杀对我们没有好处。我们杀人的时候必然会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杀人的理由,让全天下人都看到我们是如何消灭敌人。不知道你能明白么?”
阿尔泰盯着谢松,试图从这个容貌曲线柔和的大宋人脸上看出真正心意。阿尔泰的导师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刺客是个危险的职业,如果因为个人好恶而杀人,那不叫做刺客,而是些好勇斗狠的家伙。刺客尊重强者,因为刺杀强者的目的是为了贯彻理念。任何强大的势力,都无法战胜拥有坚定信仰的人类。这是哈萨辛派当年威慑整个东地中海,让欧罗巴西方蛮国闻风变色的原因。
从位于东地中海权力顶端的欧罗巴行省宋人这里听到类似的言论,阿尔泰觉得对方很可能说的不是真心话。然而仔细看了一阵,阿尔泰至少看不出任何说谎的迹象。
也许是觉得阿尔泰这么直愣愣的盯着谢松很不礼貌,长袍男故意咳嗽一声。谢松并不在意,他继续说道:“我们需要情报。阿尔泰,我们需要各种情报,以确定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有刀枪。想准确分辨出朋友和敌人很难。”
阿尔泰忍不住想看一眼长袍男,到现在为止,阿尔泰依旧不确定这厮到底是朋友或者是敌人。然而他忍住了。阿尔泰点点头,对谢松说道:“阁下说的对。”
“我们不需要暗杀任何人,我们需要准确的情报,很多准确的情报。如果刺客联盟能提供准确的情报,我们会给你们满意的报酬。”
阿尔泰觉得这是他二十八年人生中遇到的最奇妙的会面,刺客联盟对外提供的是暗杀服务,情报交流一直属于刺客联盟的内部事务。可阿尔泰并不想拒绝,即便他现在无法答应,也不想拒绝。这位欧罗巴行省的宋人无疑是强者的代表。
思忖片刻,阿尔泰决定先试探一下,“阁下,我们刺客联盟中有叛徒。您知道么?”
“不知道。”
“如果您能够提供叛徒的情报,我就可以帮您联络刺客联盟的委员。”
“这个要求有些过份。”
“出卖我住处,导致我被捕的人一定是刺客联盟的叛徒。”阿尔泰继续讨价还价。
长袍男听到这话,用一种不屑的眼光看向阿尔泰。抓住阿尔泰的是长袍男,他可不是叛徒。阿尔泰这么夹枪带棒的话很不友好。
“哈哈。哈哈哈!”谢松被逗乐了,知道这么笑很不好,谢松依旧忍不住。也不管长袍男与阿尔泰的异样目光,谢松畅快的笑够了才把自己带着东罗马审问官如何排查现场,如何确定时间,如何进行问询以及悬赏的过程讲给阿尔泰听。
讲完,谢松总结道:“我认为那个为了悬赏揭发你的人没做错,我只能告诉你那个人是普通的君士坦丁堡市民。导致你被抓的人就是我,我可以向你提供这个准确的情报。”
“哈哈!哈哈哈!”这次轮到长袍男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阿尔泰在刺客联盟中也是个厉害人物,看他当众吃瘪实能引发的欢乐格外强烈。
阿尔泰脸涨得通红,愤怒、怀疑、羞愧等情绪激烈的搅和在一起,他只想一个人静静。让混乱的世界恢复正常。
谢松很体贴的让人把阿尔泰带去休息,等阿尔泰一走,他和长袍男谈了不久前的任务。长袍男表示自己干了这票就要出去避避风头,君士坦丁堡内定然被震动,而且刺客这种黑暗领域的人最好不要与雇主们太过接近。那些位高权重的家伙们更相信死者的忠诚。
“那你不妨帮我调查一下海盗。”谢松给长袍男提了个建议。
长袍男立刻回应,“我做不到。现在的新海盗和以前的那批人根本不同。以前的海盗是吃海上生意,在意的是货物。欧罗巴行省把他们歼灭之后,现在这些都是亡命之徒。”
“就是亡命之徒才让人讨厌!”谢松恶狠狠的说道:“等东罗马朝廷扫荡完色雷斯地区,不知道又会出现多少新的亡命之徒。他们到了海上,我们又得多花多少气力!”
长袍男听了这话最初面露无奈,片刻后突然想起事情,他迟疑着问谢松,“东罗马朝廷真的会出兵么?”
此时东罗马皇帝停止了哽咽,他惊喜的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人。他亲眼看到宠妃胸口中箭,软软倒在地上。眼前这个与宠妃一模一样的人是谁?
宠妃则哭着扑上来,紧紧抱住皇帝。皇帝只觉得两团硬物顶在自己胸口。迟疑片刻,皇帝狂喜起来。他对侍从与臣下命道:“你们先出去!”
见众人迟疑,皇帝喝道:“让你们出去,你们就出去。”
等那些人离开,皇帝立刻去解宠妃的衣服。宠妃羞涩的作势拒绝,却还是很配合的让皇帝脱了她的外衣。果然,外衣中穿了一套金属三点式。这是皇帝不公开的爱好,他很喜欢宠妃们穿着非常挑逗的内衣在他面前轻歌曼舞。最近迷上了女战士类型的饰品。宠妃们当然竭尽全力去满足皇帝的爱好。眼前这位宠妃就用金属制作的饰品博得了皇帝的欢心。
看着左胸金属上凹进去的那块,皇帝疼惜的解下饰品,抚摸着宠妃的**。宠妃突然抱住皇帝,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还请陛下一定要严惩派出刺客的逆贼!”
这话让皇帝稍微迟疑了一下,之前他对解决色雷斯地区贵族的事情祈祷,只感受到湿冷般的不安。虽然心中也有些迟疑,过去的经验还是让他认为这是上帝的指引。现在听着宠妃的哭求,感受到宠妃的泪水在他脸上留下湿冷的感觉,皇帝猛然觉得福至心灵,从天而降的感觉再次鲜活起来。
又查看了那对美丽的胸部并未在刺杀中受伤,皇帝让宠妃先去休息,自己下令众位大臣前来开会。大臣本就在皇宫,听到命令之后立刻前往皇帝所在的议事厅,就见皇帝再无前一段的迟疑踌躇。内务大臣心中带着期望看着皇帝,等着皇帝讲出圣裁。
“我命令四个军团去解决色雷斯地区的逆贼。一个来自君士坦丁堡,一个来自安卡拉,君士坦丁堡内的两个新军团一起出发。在军团出发之前,先调两个新军团到君士坦丁堡。”皇帝爽快下达命令。
听了命令的将军们各个欢喜,齐声高呼巴塞勒斯圣明。到底怎么出兵有两个计划,大臣们提出的是由两个老军团出征,同时调回在塞尔维亚讨伐蛮族的部队一起回来。将军们的计划则是新老搭配,让尤利西斯将军继续讨伐塞尔维亚蛮族。
对于这个计划,将军们说不出口的理由自然是不希望尤利西斯将军独占这么多功劳。能说出口的理由则是尤利西斯将军的军团中不少都是色雷斯人,靠这些军人剿灭色雷斯地区的贵族,感觉不太让人放心。
经过刺客的袭击,伟大的巴塞勒斯终于恢复了往日圣明,让将军们喜出望外。
罗马朝廷的消息很快就传到雅典,刚送走西罗马使者的杨从容节度使没想到幸福来的这么快。刚走的西罗马使者带来伯颜奥古斯都的建议,马上开工从雅典到罗马的电报线。同时请欧罗巴行省帮助西罗马帝国规划沿着狭长意大利半岛的电报线。
作为军人的伯颜奥古斯都有这样的见识并不奇怪,现在东罗马的巴塞勒斯除了提出修建从君士坦丁堡到雅典的电报线,还提出修建横贯整个东罗马东部安纳托利亚半岛的电报线,这就有点喜出望外的意思。
杨从容看着地图,本想看向从色雷斯地区向北的元国,现在就差元国这一处,从黑海到东地中海的电报网就可以实现。可他的目光却忍不住向南看。
东地中海南部是埃及,这里的埃及运河是联通地中海与红海的要道。也是联通大宋到欧罗巴的重要通道。前两天从元国传来消息,元国国主郝仁抵达了巴格达,成为蒙古帝国的丞相。想着郝仁,看着埃及,杨从容只觉得埃及那块土地越看越可爱。
第150章 刺客(三十二)
“蒙古丞相郝仁派来使者,说要交还废帝。”卢柏风边说边将书信交给赵谦。
赵谦听发音没听明白‘废帝’是什么意思。接过书信一看,心里面咯噔一下。张世杰怎么搞的,他的继子顺天公怎么被蒙古人抓走了!正想问,卢柏风已经作了解释,“太子,废帝乃是临安总投降时候被谢道清献出去的全皇后之子。”
“呃……,原来是他。”赵谦想起来好像有这码事,不等赵谦再问,卢柏风又说道:“顺天公在位的时候,官家已经下旨将蒙古人手中废帝削为平民。”
“哦……”一句话中同时出现三位现在都在世的皇帝,赵谦稍微有些不习惯卢柏风精确的描述。
卢柏风也是先做了准备才能如此言简意赅。看着赵谦稍显困惑的表情,卢柏风自己也觉得有些无奈。没有经历过临安总投降那个绝望时刻的大宋年轻人根本就不知道大宋历史上还有这么一个废帝。卢柏风询问自己的娃的学业时发现他的娃甚至以为度宗死后就是赵嘉仁继位,临安总投降的那帮大宋贵人都被蒙古人给杀光了。在卢柏风给娃们讲述那段历史的时候,还是娃们询问投降的皇帝去了哪里,卢柏风才想起有这么一个存在。当他看到蒙古丞相郝仁信中‘废帝’二字,几秒钟就想起废帝到底指谁。
这位废帝的存在感太过于薄弱,赵谦花了点时间才适应过来,“卢部长,蒙古人这是想议和?”
“大概是。”
“他们会不会承认我们大宋的疆域图?”
“……,不知太子怎么想。”
“外交由官家决定。”
听到这谦谨守本份的回答,卢柏风告辞而去。在向赵嘉仁禀报此事之时,卢柏风见到赵嘉仁明显没想起废帝到底是谁。卢柏风赶紧提醒,让赵嘉仁终于想起了这位皇孙。令卢柏风有些意外的是,赵嘉仁直接说道:“蒙古人若是想和咱们议和,就得先承认咱们划出的领土。”
卢柏风心情轻松的答道:“官家,是等着蒙古先提议和,还是外交部先提?”
“当然等着他们先提。”
“是。”
回到外交部,屁股还没坐稳,倭国科的科长急匆匆跑来,欢喜的喊道:“卢部长,平赖纲突袭足利家。倭国打起来了!”喜悦的声音与喜悦的容貌完全看不出倭国科的科长对战争有丝毫不安或者失望,卢柏风暗自叹气,这消息要是早点到,他就不用跑两趟啦。
赵谦正在请教老爹关于蒙古的事情,就见卢柏风又来了。听完了禀报,赵嘉仁说道:“让他们先打着。”
“我们什么都不做?会不会影响白银交易。”
赵谦设想着是自己的话会怎么应对。静观其变固然好,卢柏风说的事情也不能不考虑。倭国的白银对大宋财政太过于重要,赵谦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当做没看到。
“短期必然有影响,但是从长期来看,只会促进倭国白银流入大宋。”
即便赵官家如此老生常谈,卢柏风也没有提出自己的看法。倭国国土只有三岛,人口则超过千万,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大国’。外交部之前认为倭国会爆发内乱,属于幕府臣下的足利家将主动反抗控制幕府的北条家。结果是北条家的内管领平赖纲先出手攻击足利家。这么一个基本预测都错了,外交部认为需要再看看发展。
此时在倭国军营中平赖纲若是知道大宋外交部的看法,一定会生出英雄所见略同的心情。然而平赖纲并不知道大宋的看法,此时平赖纲正在看着随军术士正在忙碌的准备占卜的器具。今天是宋历11月的满月之日,术士们在为即将开始的大战进行一次占卜。《孙子兵法》这本书早就传入倭国,但是倭国所有将领们都学会的则是战前占卜。
平赖纲自己倒是不太信,他坐在马扎上,考虑着接下来一战的重要性。足利家乃是倭国大豪强。在安达家灭亡之后就成了‘外样’的代表。倭国的镰仓幕府手下豪强分为‘御家人’与‘外样’两类。御家人是北条家的直属臣下,吃北条家的,喝北条家的,只为北条家效力。‘外样’是隶属于镰仓幕府的豪强。他们的地盘田庄都是从幕府那里得到,根据制度为镰仓幕府效忠以换取效忠后的赏赐。
石见地区有大银山,北条家专门设立石见探题这个职务,希望完全控制石见地区的矿产。最近几个月已经接连死了三位石见探题。两位被砍死,一位被毒杀。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足利家下的手,然而足利家在此时动作频频,大有以武拒统的迹象。攘外必先安内,平赖纲只能选择率先发难,主动进攻足利家。战争的进展很不顺利,当年平赖纲在霜月骚乱中消灭安达家,足利家没有插手。等安达家完蛋,足利家的家主被迫切腹自杀。这次足利家全力反抗,其他地方豪强都在旁观。单凭北条家的实力竟然没办法完全压倒足利家。平赖纲知道,想让那帮观望的豪强加入北条家一方,只能靠战场上的胜利。
太阳坠落,天空变成了蓝黑色。在硕大的满月从东边升起之时,术士们开始敲着法器,念动经文,围绕着中军大帐前面布好的法阵转圈。冗长的仪式开始了。
在北条家的军营中,安达寅一郎包裹在一身麻布法袍中,与十几名化妆成北条家的武士向着中军大帐方向前进。为他们引路的人拿着令牌,从容通过一重重军营。到了法阵附近,他们暂时停下,看着引路人在进行最后的通关交涉。寅一郎只觉得额头上的伤疤有些刺痛,伸手摸了摸。心里面埋怨四国的锻造师傅,不就是偷了他们两件武器么,犯得上一见面就下狠手?
想到四国,寅一郎很快就想起了自己的妻子们。天知道足利家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从镰仓的大宋医院逃走没多久,寅一郎就遇到了足利家的使者。安达家与足利家也不例外,足利家的家主假惺惺的讲述着与安达家的交情,随即提出刺杀平赖纲的计划。
寅一郎并没有拒绝,他的两大仇人之一就是平赖纲。靠寅一郎个人力量这辈子大概都没希望成功,有了足利家的支持,寅一郎至少有机会真正靠近平赖纲。不过寅一郎也没有傻乎乎的就答应下来,他提出了个要求,安达家不能绝后。刺杀平赖纲这样的人物属于九死一生的事情,甚至是十死无生。
足利家倒也爽快,立刻就将他们家里一对姐妹花嫁给了寅一郎。几个月过去,两姐妹都怀孕了。寅一郎并没有让两人留在足利家,而是带着她们前去了四国。把两人托付给他的师父。足利家给的钱够多,寅一郎告诉两姐妹,如果他在刺杀中死了,孩子生下来之后,两姐妹就可以选择过自己的生活。孩子留给寅一郎的师父就行。
至于寅一郎自己,又去了铸刀师傅那里。还债的同时还想购买最好的装备。没想到那死老头子拿起家伙就砍,若是寅一郎身手不好,一条小伤口可不会了事。
握着手中装饰成法器的长枪,寅一郎缓缓的呼吸,尽量把杂念驱逐出去。想再次见到妻子们,就得活着回去。想活着回去,就什么都不能想。就在此时,引路人和看守交谈结束。寅一郎等人都被领到法阵外一处空地等候,平赖纲在法事结束之后才有空见他们。
月亮越来越高,随着念诵经文的声音越来越快,有个人走到了法阵中央。刺杀团伙的首领给其他人打了个手势。根据他们所知的占卜流程,现在站在中央的乃是主持占卜的阴阳师,要不了多久,平赖纲也要走到法阵中央去。
刺客中的几人站起身,跟在引路人身边走向护卫,想他们说着什么。寅一郎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法阵中。就见阴阳师手舞足蹈的施法,姿势真的是比四国山民的跳大神好了那么一点点。没过多久,就见一个穿着华丽衣服的男子走向法阵中心。虽然心中好多次杀过平赖纲,寅一郎还真不认识这个人,只是看过他的画像。今天的满月格外明亮,寅一郎尽力把应该是平赖纲的这个家伙所有外型特点记在心里。这么杀过去十之八九会出现追杀,记住这个人的所有特点,可千万不要杀错了人。
几声闷哼声响,就见刺客突然发难杀了面前的守卫。寅一郎与其他刺客们都站起身,与前面的刺客一起向着法阵中走去。走了一阵,有人喝道:“停下,你们怎么敢骚扰占卜。”
这话仿佛是信号,刺客们发到加快了速度。等他们走进法阵外围,术士们连忙上前阻拦。连平赖纲都忍不住扭头看过来。
阴阳师可不想再来一次这么费力表演的占卜,他对平赖纲说道:“大人请不要乱看。”平赖纲转回头看向阴阳师。
寅一郎不知道还有这等好事,他们已经推到术士,向着法阵中央的平赖纲冲去。护卫们眼看不对,高喊起来:“有刺客!”同时向着阵中冲去。
平赖纲眼瞅不对,扭头就向护卫方向跑去。寅一郎用力撤下包裹着长枪的布条,这些布条将长枪装饰的如同法器一样花哨。眼见已经追近平赖纲,可平赖纲此时玩命奔跑,眼瞅就要冲进护卫堆里。寅一郎稍稍放缓脚步,挥动手臂把长枪投了出去。虽然护卫大喊“大人小心!”可平赖纲背后也没长眼,只是尽力加快脚步。就见长枪锋利的枪尖轻松刺入平赖纲的背部,深深的扎了进去。平赖纲向前扑倒,生死不知。
足利家派来的都是死士,立刻冲上去与平赖纲的护卫战到一起。寅一郎就见两人不顾自己生死扑上去,奋力在倒地的平赖纲要害处疯狂补刀。在两人被护卫砍死之前,每个人至少戳了五六刀。
寅一郎没有拼死的兴趣,就见此时阴阳师和他手下的术士们惊呼着四散奔逃,他也跟着他们这些跑路。如果倒地的是平赖纲,平赖纲是死定了。如果倒地的不是平赖纲,寅一郎也不可能在这巨大的军营中找到平赖纲杀死。此时他要做的只是活着逃出去。
没跑几步,突然间大帐周围涌出好多士卒围住法阵,他们都手持火把,将圈内照耀的一片通明。逃跑的阴阳师与术士们逃到士卒附近,士卒不由分说直接把他们给杀了。寅一郎停住步伐,知道事情已经完全不对劲了。之前的行动太过于顺利,已经让寅一郎心中隐隐不安。现在再没什么好讲,这里是个巨大的圈套。
也不去硬闯,寅一郎向着足利家的刺客们靠过去。却发现足利家的刺客已经与方才宠出来的护卫结束了死斗。不愧是足利家的死士,居然把护卫都给杀了。原本十几号人还剩下五个站在原地,在众多火把照耀下人人身上都是鲜血,不知道哪些是敌人的哪些是足利家刺客的。
六人汇集,背靠背站在一起。寅一郎抓起地上的长枪四处观看,想找到突破口。却见一处人意外的多,他指着那个方向喊道:“向哪里冲!”
“为什么?”一个刺客不解的问。
“那边定然有大人物!反正都是死,若是能擒杀那边的大人物,就有可能逃脱!”寅一郎喝道。这是他师父教给他的道理,至于到底对不对,以前也没机会尝试。现在怎么都逃不掉,寅一郎也只能用这办法试试看。
“走!”大喊一声,抖动染血的长枪向着那个方向就冲了出去。其他刺客都知道被几百人围住定然无法脱逃,有寅一郎领头,他们跟着冲了过去。
立刻有士卒前来抵抗,寅一郎长枪抖动顷刻就刺倒三人。这些士兵太弱了,速度力量非常一般。这让寅一郎心中有了些信心,正如四国岛嘲笑本州岛军队的说法,吃草的还想和吃肉的比?
第151章 大锅饭(一)
大宋336年正月初一,四国岛上都是庆典的气氛。这是大宋最重要的节日,也就成了四国岛上最重要的节日。街道上张灯结彩,人人都穿了新衣服。一身旧衣的老头看着寅一郎依旧苍白的面孔,叹息道:“你真的不想去足利家么?或许他们有机会帮你复兴安达家。”
寅一郎的目光扫过他空荡荡的左袖,抬起头对师父坦然答道:“我已经不想回本州。等仗打完,我再回去看看。”
“你左手只是断了,又不是没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都过去了四十几天,再有两个月,你照样活蹦乱跳。”说完,老头子抬起手杖戳在寅一郎吊在胸口的夹板上,痛的寅一郎呲牙咧嘴。
这表情大部分是装出来的,也许是在大宋的医院接受到最好的治疗,寅一郎手臂的恢复速度比他想的更快。被戳一下也不怎么痛。等那一丝丝痛觉消失,寅一郎继续说道:“老师,我以后不想打打杀杀。在四国做个账房也不错。”
“哦?你真的想通了?”老头子有些意外。
寅一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突然想起件事,很重要的事情,“老师,我上次按照你所说,被围之时向敌人人多的地方冲,果然杀出条路。这道理何在?”
老头再次上下看了看寅一郎,然后抬头看向屋顶,淡然答道:“道理么,你这家伙沉不住气,被围时向人最多的地方冲杀,很快就会被敌人杀死。死的比较没痛苦。”
“呃……真的么?”寅一郎的表情难以形容,那是惊讶尴尬怀疑等情绪的混合体。
“你说是不是真的?”老头依旧是莫测高深的模样。
寅一郎本想再问,话到嘴边又停下。他站起身向师父深深鞠躬,“感谢您的教诲。祝您元旦快乐。”
老头子挥了挥手,示意寅一郎快滚。寅一郎和两位妻子走出老师的住处,长妻问道:“寅一郎,你真的不再去打仗了?”
“这次已经杀够了。”寅一郎坦然答道。
听到丈夫再不会投身于危险的刺杀,两位妻子都露出了笑容。
“走,回家。”寅一郎说完,陪着怀孕的妻子们向家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大宋开封,赵官家正在慰问坚守在春节第一线的劳动者。消防、公安、电报,一个个部门慰问过来都到了下午。赵谦跟随老爹离开电报局,忍不住说道:“官家,不如让我去慰问部队吧。”
“部队要准备北上。这次还是要我去。”赵嘉仁答道。正准备上车,又转回头看向赵谦,见赵谦丝毫没有内心受波动的样子,赵嘉仁拍拍儿子的肩头,自己上车去了。
看着老爹的车子走远,赵谦也准备回到自己的车上回去陪母亲过元旦。正准备上车,就见电信部长急匆匆跑来询问:“太子,官家已经出发了?”
“你若是有事,可以赶紧追上去。应该追得上。”赵谦答道。
“唉……,算了。我等官家回来再说。”电信部长一脸的失落。
要是平日,赵谦会询问一下。今天日子特殊,他笑道:“今天是元旦,部长不妨也回家和家人团聚。”
部长干笑两声,“等我忙完就回去。”
赵谦把部长的异样记在心里,告辞回家。大宋新的政治顶层都在同一个大园林中居住,某种意义上算是建设了一个全新的内城。此时建筑工作基本完工,剩下的都是装修工作。赵谦看着已经平整的路面,还有幼小的行道树,心情不错。
回到老娘家,弟弟妹妹正在老娘的指挥下布置餐桌,一群小家伙们则打打闹闹的玩耍。见到赵谦回来,秦玉贞问:“你爹去慰问部队了?”
“是。”赵谦应道。几十年来老爹元旦的时候总是不在家,他现在明白原因所在。没有各个为国家奋斗的人,国家就会衰败。官家的责任就是照顾好这些人,让这些国家的根基们感受到自己不仅是这个国家的一员,还是国家的重要成员。
“你以后也会这么辛苦。”秦玉贞叹道。
赵谦曾经怀疑自己能否和老爹一样几十年如一日的为国家操劳,这是个非常辛苦的工作,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从老爹独揽大权的时候,赵谦就听到老爹有时候会和老娘争执。真论讲道理,老娘根本不是老爹的对手。在老娘落败之时,老爹却会叹道:“你真不高兴我也没办法。干这些就得把身段放下。”
没想到老娘现在居然也能承认甚至是认同做官家须得这样不辞辛劳,赵谦觉得自从自己加衔开封府尹之后,老娘也变了。
“吃饭吧。”秦玉贞说道。
一家人坐下,正准备开饭。就听赵谦的长子说道:“奶奶,阿祖不在,我们也给他留个位置吧。也准备一份饭菜。”
“胡闹!”赵谦的老婆萧美美登时喝道,一声怒喝还不能让萧美美解气,她给儿子背上就拍了一巴掌。
“诶~~”
“别动孩子!”
秦玉贞和赵谦同时表示了反对。秦玉贞让受到惊吓的娃到她身边,然后解释道:“你想你阿祖,这个没错。但是这么表达就错了。下次可不能这么说话。”
“为什么?”娃不理解。
“今天我不告诉你,过几天我再说。”秦玉贞笑道。
“哦。”娃点头答应,然后有点怯生生的看着气恼的老娘。
“没事。回去坐你娘身边。”秦玉贞拍拍娃的肩头,让他勇敢的面对。
赵谦看到弟弟妹妹都在偷笑,心里面不爽。他们兄妹三个小时候在祭祖的时候也没少捣蛋。论不敬,应该在赵谦的长子之上。现在大宋推行新风气,婚丧嫁娶一律从简。这些娃们哪里知道以前的繁文缛节。
虽然有这么一个小插曲,家宴依旧热闹。不过赵谦看老婆萧美美还是气恼,趁去洗手间的时候把老婆拉到僻静处,“你可不能这么露出来。孩子不懂事因为咱们没教过。咱爹的话你都忘记了么。社会主流无外两条,第一是有人教,第二是输得起。”
“可你看你弟弟妹妹,我觉得他们在看笑话。只怕还会乱说话。”萧美美也是成长在新时代,虽然赵官家还没说讲过‘人类解放’的终极理念,至少已经提出‘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时代口号。萧美美虽然觉得这话有点假大空,却早没有了依附男人的理念。
“那也不能因为别人有想法,咱们就乱了自己的步调。”赵谦应道。这也是他从老爹那里学来的话。小时候赵谦总觉得老爹虽然坚持,却是很容易沟通的人。倒是老娘,虽然亲近,却很难违逆老娘的愿望。现在他开始明白了。
“你……”萧美美依旧有怒意。也不知道是那边更难接受,或者是两边都没办法接受。
赵谦只能稍稍增加点说服力度,“再说,大郎想念阿祖有什么错。只是他不知道礼数。这都可以教给他。可这亲爱之心可没错。我和你讲,要是我爹知道,定然不会生气。”
“都没错!那就我的错了!”萧美美怒道。
赵谦觉得自己的老婆大概是被说服了,但是这情绪却没办法消除。就如老爹所说,想法属于纯脑力思考的结果,但是情绪却是源自肉体。从老婆现在的表现判断……
赵谦继续劝道:“我知道你不能见娃被别人讥讽,我知道你护着他们。所以此时你更需要认清这点,不要错误的认识自己的真心。”
萧美美眉毛皱起,眼睛恨恨的四下看。突然间她就转怒为喜,笑道:“好吧,我不会难为大郎。你走吧,我去洗手间。”
见老婆恢复了正常心境,赵谦也笑道:“同去,同去,于是一同去。”
“呸!”萧美美轻轻啐一下,自己迈步率先走了。
娃们虽然不知道大人的想法,却有本能的感觉。赵谦见到老婆心平气和的回到席上,只是给他长子夹了一筷子肉,儿子立刻就和往常一样腻在老娘身边。这反应只能用立竿见影来形容。
赵谦想起老爹的话。生物要生存,就得适应环境。在原始时代,那些不能紧跟父母的孩子就会被抛弃。经过一代代的遗传筛选,能存活孩子们都具备这些本能。赵谦自己带孩子的时候就发现,用特质网兜把娃挂在自己胸前,娃反倒不会闹,甚至不知何时就睡着了。真的让娃处于一个安静的环境,他们反倒紧张起来。老爹说,娃们在那种环境下会觉得自己被遗弃了,就要哭喊求助。
深谙此道的老爹此次前去慰问军队,也是要准备对蒙古再次用兵。成年人和孩子们不同,让他们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下,他们就会自得其乐的野蛮生长。大宋连续两年停止讨伐,也不知道北方的蛮族们到底野蛮生长到了什么地步。会不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呢?
想着老爹此行的目的,赵谦考虑是不是自己可以在未来的扫荡中前去部队看看。经过了一番整顿的部队现在又是什么局面?
赵嘉仁此时已经感到了郑县驻地。部队早就知道赵官家要来慰问,半路就在迎接。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进入军营,二十万将士已经列队完毕。
在夕阳下,赵嘉仁骑着马匹经过方阵,每过一个团队,他就大声喊道:“同志们好!”
“首长好!”众将士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
直到夜色将领,赵嘉仁才走完最后一个方阵。此时元旦聚餐已经准备好,赵嘉仁又一个食堂一个食堂的去和将士见面,举杯庆贺元旦佳节。
这一通忙完,他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部队早已准备好酒宴,赵嘉仁入座之后,部队将领们围坐在大桌子旁边。赵嘉仁举起酒杯,“诸位,祝贺大家元旦快乐。”
“祝官家元旦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众将早就经过操演,声音整齐划一,丝毫不乱。
娃们虽然不知道大人的想法,却有本能的感觉。赵谦见到老婆心平气和的回到席上,只是给他长子夹了一筷子肉,儿子立刻就和往常一样腻在老娘身边。这反应只能用立竿见影来形容。
赵谦想起老爹的话。生物要生存,就得适应环境。在原始时代,那些不能紧跟父母的孩子就会被抛弃。经过一代代的遗传筛选,能存活孩子们都具备这些本能。赵谦自己带孩子的时候就发现,用特质网兜把娃挂在自己胸前,娃反倒不会闹,甚至不知何时就睡着了。真的让娃处于一个安静的环境,他们反倒紧张起来。老爹说,娃们在那种环境下会觉得自己被遗弃了,就要哭喊求助。
深谙此道的老爹此次前去慰问军队,也是要准备对蒙古再次用兵。成年人和孩子们不同,让他们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下,他们就会自得其乐的野蛮生长。大宋连续两年停止讨伐,也不知道北方的蛮族们到底野蛮生长到了什么地步。会不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呢?
想着老爹此行的目的,赵谦考虑是不是自己可以在未来的扫荡中前去部队看看。经过了一番整顿的部队现在又是什么局面?
赵嘉仁此时已经感到了郑县驻地。部队早就知道赵官家要来慰问,半路就在迎接。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进入军营,二十万将士已经列队完毕。
在夕阳下,赵嘉仁骑着马匹经过方阵,每过一个团队,他就大声喊道:“同志们好!”
“首长好!”众将士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
直到夜色将领,赵嘉仁才走完最后一个方阵。此时元旦聚餐已经准备好,赵嘉仁又一个食堂一个食堂的去和将士见面,举杯庆贺元旦佳节。
这一通忙完,他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部队早已准备好酒宴,赵嘉仁入座之后,部队将领们围坐在大桌子旁边。赵嘉仁举起酒杯,“诸位,祝贺大家元旦快乐。”
“祝官家元旦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众将早就经过操演,声音整齐划一,丝毫不乱。
第152章 大锅饭(二)
“大宋的领土并未全部光复,在北方还有巨大的国土没未真正归于大宋……”
“经过这么多年的剿灭,只要还自认蒙古臣下的蛮族都逃去巴格达那边。剩下的都是些蛮族小部落,若他们肯归顺,给他们条生路又如何……”
“吐蕃,葱岭道,波斯都护府。还有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尚未收复,大家可不要觉得从此就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未来的战争越来越接近祖国的边疆,条件更艰苦,面对的困难更大……”
大宋336年大年初四,赵嘉仁对部队的将官以及校官做了未来战略安排的指示。这是一场时长两小时的战略讲解。赵嘉仁讲述了大宋西部与北部大战略的全部思路,让这帮以为战争就快结束的小子们明白大宋领土上的战火至少还得几十年才会熄灭。
“同志们,从安史之乱到现在正好540年多几个月。安史之乱后,华夏战乱不断,人民生灵涂炭。大宋336年的历史中,战火从未熄灭过。过去二十几年的奋战,终于让光荣的大宋军队背后的人民不再受到战争的威胁,让我们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们享受和平。未来几十年,我们走上战场是为了解放故土,是为了终止战争。大家一定可以解放华夏所有领土,到了那一天,我们就可以自豪的宣布,伟大的华夏终于获得全部解放,我们将继续保卫伟大祖国的和平!在我们穿上军装的时候,这就是我们的责任,伟大的大宋军队就是为了解放祖国,保卫和平而存在的军队。只有祖国解放,人民和平才值得我们流血牺牲!我要告诉大家,从下个月开始,大宋军队将更名为大宋人民解放军。我们所有的理想与责任将写在这支军队的名字中,将写在所有军旗上。这是我们的名字,是我们的誓言,也是我们的信念和理想。让我们一起承担这个誓言、信念和理想,并且生生世世贯彻!”
……
看完报纸上的新闻,赵谦鼻子一酸,眼泪都出来了。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赵谦大概做个‘说得好’的评价就完事。这话从老爹嘴里说出来,赵谦除了激动之外,恨不得自己当时也在台下聆听。洗刷掉大宋军队300年‘贼配军’污名的就是老爹,过去几十年间立于阵头带领这支伟大军队的正是老爹。赵谦也是那支军队中的一员,几十年浴血奋战的光荣终于被统帅凝结为‘人民解放军’的称号,所有的光荣终于名至实归。
“爹爹,你怎么哭了?”身边传来赵谦小女儿不解的声音。
赵谦擦了擦眼泪,却发现泪水还是没办法停止,他摇摇头,有点哽咽的说道:“没事,爹爹我只是高兴,高兴。”
小丫头没办法理解这种成年人的感受,她对于哭泣的认知就是伤心。听爹爹说流泪是因为‘高兴’,小丫头只觉得无法理解。她迈开脚步跑向屋里,拽住正在看书的母亲焦急的说道:“娘,爹爹哭了。他说,他说他是高兴。”
萧美美从没见到丈夫私下哭过,放下书本就冲了出来。看到赵谦果然红着眼圈擦眼泪,惊喜的过来轻轻抚抚摸着赵谦的脸,“喂,真哭了?不是被我欺负哭了吧。”
“胡说什么。”赵谦破涕为笑,把报纸塞给萧美美,去洗手间洗脸去了。
本想洗了脸就出来,却发现自己无法平息激动的心情。赵谦躲在洗手间里抽了根烟,努力平息心情之后才出来。就见到老婆抱着女儿在沙发上看着报纸。
“原来是看官家的讲话看哭了。”萧美美笑道。
“嗯。我喜欢部队的新名字。”赵谦坐到沙发上,把爬过来的女儿抱在怀里。
“这名字真好,官家不愧是学贯古今。只是现在才起这个名字,官家……的确聪明啊。”萧美美感慨的说道。
赵谦一愣,神色凝重起来。这话里面的意思未免太直白了点,却也让赵谦心生许多想法。如果没有错误理解老婆的意思,老婆大概是在说老爹残酷的手段。大宋上层公开颂扬赵官家的说法是刚毅果决学贯古今,‘刚毅’的评价难免暗含为尊者讳的些许讥讽。大宋今日的和平靠的是用战火席烧尽上千万的敌人,老娘经常会提起老爹成亲的大日子都不忘杀人的故事。至于老爹那首狂禅的偈子早就传播于文人之中,“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噫!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赵谦自己读了尚且觉得背上冒凉气,他并不认为那帮品味赞叹的文人真如他们表面上那么认同。
老婆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以前就给出这个名字,难免会被滔天的血海所玷污。现在就不同了,大宋的敌人已经被扫荡一空,剩下的这点敌人哪怕是死光,血也流不成河,再也没有能力玷污大宋军人的光荣。
正在想,就听老婆又说道:“军队整顿之后已经是全新的局面,新人新名新气象。官家的决断真的从不拖泥带水。”
赵谦扭头看着老婆,只觉得仿佛看到了老娘。老娘的见识心胸当然不如老爹,比那些文人则是强的没边。没想到老婆比起老娘毫不逊色,不少地方甚至不亚于老娘。成亲之前怎么就没看出老婆如此厉害。看来这一年来聘请的那些明师教给她不少真东西。
面对这么敏锐的老婆,赵谦却觉得很安心。见了爹娘的生活,赵谦甚至很期待这样的生活。至少自己说什么,老婆能明白。若是在外面和混蛋们纠缠,回了家之后还得和糊涂老婆纠缠,日子不用过了。
赵谦把女儿交给老婆,准备站起身去书房。没想到女儿拽着赵谦不放手,赵谦只能抱着女儿一起去了书房。把小丫头放在特制的高脚椅子上,拿了本小丫头最喜欢的画册放到她面前,赵谦叮嘱道:“不许撕书,听到了么!”
“嗯。”小丫头欢喜的应了一声,就开始翻看百科全书画册。
赵谦也只能姑且信任这些根本把交代当做耳旁风的小东西,自己开始看文件。爷俩坐在长书桌旁,各自开始自己的学习之旅。
首先是民政部的文件,提到了欧罗巴行省的问题。欧罗巴行省这边提出了一个建议,非常大胆的建议。赵谦对杨从容这个名字颇有印象,这家伙理论上与赵谦还有亲戚关系。前一段知道了‘废帝’的事情之后,赵谦又稍微梳理了一下大宋的皇亲国戚。
现在的大宋皇室再次变更,赵嘉仁这一脉成了大宋皇室。度宗那支就成了宗亲。杨淑妃虽然改嫁张世杰,可她为赵家生下了孩子,通过这个孩子与赵氏的皇室成了亲戚。杨从容就是杨淑妃的族人,这关系还不算远。
现在杨从容节度使提出了一个建议,如果大宋再与蒙古发生战争,可否考虑调动天竺洋诸多藩国的番兵,夺取东地中海与埃及。这场战争的核心目的不是夺取土地,如果蒙古人能够乖乖将埃及运河让给大宋,这场战争也可以避免。哪怕是出钱买也行。不过杨从容不认为蒙古人会这么做,只能按照这时代的规矩策划一场战争。东地中海东岸与埃及地区还是作为殖民地处置,夺取这些土地的目的只是为了护卫埃及运河。
看完报告,赵谦对于自家亲戚的野心颇为赞赏。杨从容表示这将是一个长期计划,他这一任的目标只是尽力完成电报网。但是这个计划要从此时就开始,夺取了运河,大宋就可以将欧罗巴与天竺洋连接起来。大宋拥有的财富就可以翻倍。整个欧罗巴地区人口已经到了一亿还多,甚至超出大宋本土人口。加上天竺洋周边国家的近亿人口,就是两亿人。两亿人能创造出来的财富难以想象。这将是大宋未来财富的源泉。
赵谦看着地图,大宋现在的航线覆盖了太平洋与天竺洋。杨从容的建议恰恰点中了这条伟大航路的关键点,掌握了埃及运河,大宋就能将这条航线延伸到更远的西方。大宋的钱庄可以让这条航路上所有国家都是用大宋交钞作为贸易货币。那将意味着有无数商品成为大宋交钞这个一般等价物的实体交易内容。薄薄的纸张将变化为无尽的财富。这的确是个非常可观的未来规划。等杨从容归国,赵谦决定好好见见这位远亲。
想到这里,赵谦起草了一份手令,请外交部将杨从容的详细资料交给赵谦。在见面之前,需要认真了解一下杨从容才行。
此时的蒙古丞相郝仁并不知道大宋欧罗巴行省已经在打起埃及运河的主意,因为郝仁丞相自己也在考虑着埃及运河的利益。元国是四方同盟中的一方,四方同盟的密约中规定,四方同盟之间决不允许内战,所有冲突都在四方同盟联络处解决。也就是说,大宋欧罗巴行省作为主导方,来进行判决。
到现在为止,欧罗巴同盟的所有决断都能被各方接受。大家普遍认为欧罗巴行省是以解决问题的角度来面对矛盾。在郝仁成为丞相之前也是这么认为。
在郝仁当上了丞相之后,他就不能这么想了。毕竟角度不同了么。譬如,埃及运河通航的船只越来越多,郝仁认为这笔通航费用如果能掌握在蒙古朝廷手中,就是一大笔利益。这边刚开始动脑筋,来自大宋的消息就传到郝仁丞相手里。
“大宋同意接受废帝。同时请求交换宋理宗头盖骨制成的嘎巴拉碗。”大臣讲着电报内容。
郝仁没有只靠下属禀报,他自己精通汉语,读起文件非常轻松。大宋的消息的确如此,从道理的角度来看也不难懂。不过郝仁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处境,现在的嘎巴拉碗已经是蒙古国师的法器,丞相虽然地位高贵,却不是国师的直属上司。这件事须得蒙古大汗答应才行。
正在想,礼部大臣问道:“丞相,要不要换个人?”
“换什么人?”
“废帝那小崽子这么多年孤身在蒙古,咱们何不换个人。”
“为何?”郝仁觉得这建议莫名其妙。
“丞相……”礼部大臣压低声音,“既然是废帝,一定有机会见到赵嘉仁。到时候让我们的人准备好物件,给赵嘉仁来这么一下子。我听说哈萨辛有种器具,是个指环。只要握手,就能用毒针刺破皮肤。到时候毒死……”
“放屁!”郝仁怒道。他气的脸通红,只想把这厮一脚踹飞。
刺杀赵嘉仁有什么用?这就跟刺杀蒙古大汗没啥区别,死了一个大汗,还会有新的大汗。蒙古不会灭亡。死了一个赵嘉仁的大宋也不会灭亡,只会有一个新的大宋皇帝登基。
郝仁没有只靠下属禀报,他自己精通汉语,读起文件非常轻松。大宋的消息的确如此,从道理的角度来看也不难懂。不过郝仁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处境,现在的嘎巴拉碗已经是蒙古国师的法器,丞相虽然地位高贵,却不是国师的直属上司。这件事须得蒙古大汗答应才行。
正在想,礼部大臣问道:“丞相,要不要换个人?”
“换什么人?”
“废帝那小崽子这么多年孤身在蒙古,咱们何不换个人。”
“为何?”郝仁觉得这建议莫名其妙。
“丞相……”礼部大臣压低声音,“既然是废帝,一定有机会见到赵嘉仁。到时候让我们的人准备好物件,给赵嘉仁来这么一下子。我听说哈萨辛有种器具,是个指环。只要握手,就能用毒针刺破皮肤。到时候毒死……”
“放屁!”郝仁怒道。他气的脸通红,只想把这厮一脚踹飞。
刺杀赵嘉仁有什么用?这就跟刺杀蒙古大汗没啥区别,死了一个大汗,还会有新的大汗。蒙古不会灭亡。死了一个赵嘉仁的大宋也不会灭亡,只会有一个新的大宋皇帝登基。
第153章 大锅饭(三)
“郝康兄弟,我爹就在后面,马上就到。”脱脱边说,边上前与郝康握手。
这握手的姿势与大宋不同,郝康不挑剔,吩咐家丁去通禀,这才对脱脱说道:“我爹马上就出来迎接御使。”
脱脱比郝康大几岁,看上去反倒是郝康严肃的多。等候之时,脱脱笑道:“郝康兄弟,上次大汗要送你几个美女,没想到郝康兄弟却不要。可惜了。”
提到女人,郝康就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同学穆姑娘。微微叹口气,郝康问脱脱:“脱脱大哥,我有件事想请教。”
“请讲。”
“若是想劝国师交出宋理宗头盖骨做成的嘎巴拉碗,该如何入手。”
这个问题大出意料之外,脱脱讶异的问:“丞相怎么会想要这个东西?”
“不是丞相要用,丞相想与大宋议和,宋国说若是想议和,得先交出此物。”
脱脱没吭声,盘算起此事的要点所在。正在此时,就见郝仁出现在院子里。脱脱连忙上前行礼,“丞相,脱脱给您问安了。”
“免礼,御使还有多久才到。”郝仁此次特别邀请的是自己在巴格达的准盟友玉昔帖木儿,心中有事,郝仁就有些着急。
没等脱脱说话,外面的家丁进来禀报,“丞相,御使到了。”
大人说话,轮不到小孩子掺和。郝仁将玉昔帖木儿请进书房,率直的问道:“御使,若是想与宋国议和,不知大汗有何想法。”
玉昔帖木儿没有立刻回答,他之前极力推荐郝仁来当丞相,期待郝仁能扭转蒙古的颓势。既然想扭转颓势,定然得从某个方面入手。与大宋议和也算是其中一个选择,却没想到郝仁首先就想推动此事。
想了一阵,玉昔帖木儿答道:“丞相何必如此着急。”
见玉昔帖木儿说出如此短视的话,郝仁心中遗憾,语气也感慨起来,“不急也不成。现在宋国已经到了天竺半岛中部,议和并非一朝一夕就可谈成。拖延几年时间,宋国只会离我们越来越近。真到了宋国船队猛攻巴士拉之时,可就没了议和的机会。”
玉昔帖木儿被这战略考量压的有些难受,蒙古西迁十余年,巴格达的贵人都觉得这段和平会无限制的继续下去。郝仁这话听着令人不快,却高出贵人们太多太多。整顿下心情,玉昔帖木儿问郝仁:“若是依丞相所料,宋国何时会与我大蒙古开战。”
“若是依我所看,少则五年,多则十年。御使,宋国五六年就已经夺了天竺半岛中南部,他们继续向北打,到了与我大蒙古接壤,最多花费十年光景。到了那时,能不开战么?”
玉昔帖木儿与宋军交过手,亲眼见到自以为天下无敌的蒙古铁骑被打得落花流水。想到要再次与宋军开战,玉昔帖木儿就觉得心中难受。他叹道:“丞相说的有理,只是宋国若是能做到如此地步,又何必与我们议和?”
“现在宋国官家是个精于计算之人,打仗要花钱,要给赏赐。所以宋国官家不太肯轻启战端。我等若是能与宋国议和,至少不用担心宋国有借口继续打过来。”
“借口……,呵呵。”玉昔帖木儿苦笑起来。蒙古人打仗也会找借口,不过任何借口都不重要,只要蒙古觉得抢掠对方有利可图,就会宣战。他问郝仁:“丞相真以为宋人能遵守议和不成?”
“我信。”郝仁回答的斩钉截铁,“宋国与蒙古不同,若是天下太平,他们的制度反倒有利可图。我在元国就全面效仿宋国制度,无须除外抢掠,百姓就能丰衣足食。宋人现在与我大蒙古不死不休,仇恨固然是难解,他们担心我大蒙古再次对他们用兵才是要害。若是能让宋人相信我大蒙古与宋人再不会兵戎相见,议和至少能有五成把握。”
“我……”玉昔帖木儿欲言又止,他把‘不信’二字咽回肚里。玉昔帖木儿非常想相信郝仁的话,却还是没办法真的相信。他只能回想郝仁的元国,自从元国痛击入侵的钦察汗国之后,钦察汗国就不算向朝廷状告元国。蒙古朝廷只会偏向蒙古朝廷的利益,钦察汗国这种人嫌狗不待见的存在早就惹朝廷大大不开心。朝廷勉为其难的为两方调停,只是担心本来就非常强大的元国趁势吞并钦察汗国。
元国却没有依照蒙古规矩办事,他们如郝仁所说停止战争继续和平。蒙古朝廷与钦察汗国提心吊胆一年多,元国居然按照约定又接纳了一两百万赤贫的蒙古人。这帮赤贫蒙古人乃是大汗领地内的最大威胁,没想到这帮祸害到了元国之后元国依旧富足平安。郝仁有能耐做到如此地步,他说和平能创造富足应该不是空口白话。
老头子们在谈,年轻人也在谈。此时脱脱已经从郝康这边弄明白郝仁的想法,作为一个随着西迁大军在颠沛流离中成长起来的蒙古青年,脱脱很支持与大宋议和。
“郝康兄弟,你在宋国待过。难道宋国真的想议和么?”
“是。宋国相信和我们蒙古打交道只有杀光一途,所以打起仗来格外心狠手辣。若是他们觉得真能议和,就会议和。宋国人其实不喜欢打仗。”
“真的么?”脱脱有点心虚的问。他也听长辈们说过当年蒙古铁骑如何残暴的屠戮宋人,也没见长辈们指责宋国对蒙古人如法炮制。一边是屠尽,一边是杀光,有什么好抱怨呢。和平反倒显得没道理。
“真的。”郝康答道。在大宋留学好几年,郝康能感受到大宋国内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战争,更不期待通过战争获得战利品。大宋有的是办法通过和平获得难以想象的利益,他相信两国能达成和平。
身为蒙古人,脱脱也不想与有能力毁灭蒙古的大宋继续战争,既然郝康这么讲,脱脱答道:“郝康兄弟,想让国师交出嘎巴拉碗不容易。咱们蒙古的规矩,便是大汗也不能索要这等物件。要么是国师知道厉害,自己交出来。要么是国师被抄了家。不然的话其他王爷见了这等事会怎么想?今日能拿走如此珍贵的法器,明日又要拿走什么东西?”
郝康脸色冷淡,心中大大不快。回到蒙古这么久,郝康已经深谙蒙古规矩。谁刀快谁称王,我的地盘我做主。这等货色在大宋要么被当作‘反动藩镇’剿灭,要么被定性为‘地方黑恶势力’被连根拔起。甚至不用在大宋,这等‘硬汉’在元国也会被砍掉脑袋示众。
正忍不住想说两句不好听的,就听脱脱继续说道:“想将嘎巴拉碗要出来,得用点手段。”
郝康知道脱脱乃是现在大汗铁穆尔的心腹,素来以机谋百出闻名。听脱脱这么讲,郝康连忙问道:“不知脱脱兄有何指教。”
“别用宋人的那套说话的调调,听着难受。郝康兄弟,哥哥我有件事想给你讲讲。大汗赐你美女,你竟然不要。这不是大汗让你送出女人,而是大汗送给你女人。你不要,你可知这让大汗很不高兴。”脱脱半埋怨半提醒的说着。
提到女人,郝康想起的就是清雅秀丽的穆同学。他对大汗手里的女人根本没兴趣,却没想到这就能让大汗生气。郝康还觉得自己给大汗省下几个女人,大汗会高兴呢。只是脱脱这么讲,郝康也只能接受脱脱的好意,“多谢脱脱大哥,下次我定然不会让大汗生气。”
“嗯。你知道就好。”脱脱很认同郝仁与郝康,见郝康听劝,他只是叮嘱一句,就开始帮郝康想办法,“至于这嘎巴拉碗,若是丞相向国师索要,国师定然要向大汗告状。那时候什么不好听的都能说出来,反倒是让大汗疑心丞相……”
长辈晚辈谈着谈着就到了开宴的时候,郝仁自己不在乎钱,酒席上也都是四国同盟的特产,对于郝仁根本连九牛一毛都谈不上。有汉人厨子烹调,席面上琳琅满目。雅典产樱桃烧酒的香气让素来方正的玉昔帖木儿御使都忍不住露出笑容。宾主尽欢,临走的时候郝仁还送了一车礼物给玉昔帖木儿。
送走贵客,郝康就到了郝仁面前,将脱脱的建议说了出来。正如郝康所料,郝仁眉头皱起,一脸不快。就听郝仁说道:“既然如此,试试看吧。”
两天后,巴格达皇宫里面,太后阔阔真一声惊叫,从床上坐了起来。旁边侍候的宫女连忙上前服侍,就见太后先是两眼呆滞看着前方,猛然就放声大哭。这已经不是太后第一次这么发作,过去一个多月太后总是睡不好,经常做噩梦。最近稍微被什么动静打扰就会如此。宫女们一边小心侍奉,一边去禀告大汗铁穆尔。
铁穆尔乃是太后阔阔真最喜爱的儿子,也与母亲非常亲近。他已经命令宫女遇到这等情况就去叫醒他,得知消息后铁穆尔立刻胡乱披上衣服边走边整理,赶到母后这边,就见母亲从癔症中恢复过来,坐在船上靠着厚厚的靠背。见铁穆尔到了面前,阔阔真拉住铁穆尔的手,哭着说道:“儿啊,我又做梦梦到你爹了。可总是听不到他说什么。看来我是要跟着你爹去了。”
听了这话,铁穆尔泪水滚滚而下。他握着母亲的手说道:“娘,你不过是做梦,可是当不得真。我爹已经不在了,若是连你也不在了,留下我一个人可怎么办?”
阔阔真本就精神衰弱,听了这话更是伤心,抱住儿子放声大哭。母子相拥而泣,连周围的人忍不住垂泪。哭了一阵,阔阔又开始头晕目眩,靠在厚厚的靠背上闭上眼睛不说话。
铁穆尔站起身,叫过亲信侍卫吩咐几句。亲信侍卫出去没多久就拿着一个小箱子回来。铁穆尔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小瓶,对阔阔真说道:“娘,郝仁丞相听说你身子不好,送来药。我已经让人试过药,你就试试看。”
阔阔真听到郝仁的名字,勉强睁开眼,无力的说道:“我不想吃药。吃了那么多药都没用,我受不了那味道。”
“再试一次。就这一次。”铁穆尔劝道。
看着儿子有些憔悴的面孔,阔阔真强打精神要拿小瓶。铁穆尔连忙自己拧开瓶子,从中倾倒出药丸,碧绿的药丸散发出奇异的香气,有点刺鼻。铁穆尔只留下一颗,其他都放回瓶子里。宫女连忙去端来温水,帮阔阔真服下药丸。
阔阔真吃了药之后就靠在靠背上闭着眼睛不说话,只是拉着铁穆尔的手。过了一阵,阔阔真手一松,软绵绵的滑落在卧榻上。铁穆尔吓得三魂出窍,连忙晃动母亲的肩头,呼喊着母亲的名字。见太后没反应,又喊道:“御医!御医!”
御医已经侍候在旁边,已经冲上来查看。稍加探查,御医阻拦铁穆尔继续呼唤,“大汗,太后只是睡着了。可否不要再惊动她。”
“啊!”铁穆尔惊喜交集,母亲可太久没这么沉沉睡去,虽然是好事,未免也太过神效。轻轻抽掉靠背,扶着母亲睡安稳。铁穆尔到了外间,让人给他铺了床,叮嘱若是发现太后有什么不对,就立刻叫醒他。这才在外间躺下。
铁穆尔也被折腾的不轻,心中虽然担心母亲,可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一觉醒来,铁穆尔揉了揉眼,看到不熟悉的周围环境,没想起怎么回事。等他坐起,这才想起昨天的事情。连忙起身进了里屋,就见母后阔阔真正安静的躺在床上,询问宫女情况,宫女说太后睡得极好。正说话间,就听阔阔真用半梦半醒那种含糊声音说道:“是铁穆尔么,别吵,让我再睡会儿。”
铁穆尔屏息凝神向宫女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自己轻手轻脚的离开母亲的寝室,走出老远之后才紧握双拳露出喜色。再走出去老远,进了其他院落,这才欢笑出声。
三天之后,铁穆尔把郝仁请来,见面就说道:“丞相,多谢你的灵药。太后开始好了许多。”
郝仁叹道:“大汗,是药三分毒。臣其实也很担心药性强烈,会不会伤到太后身体。”
铁穆尔与郝仁都不知道后世有个专有名词,叫做‘蒙古大夫’。指的就是医术稀烂,还用各种忽悠兼糊弄‘行医’的家伙。铁穆尔只知道现在蒙古人的大夫医术稀烂,还用各种忽悠兼糊弄‘行医’。所以弄懂并且接受‘是药三分毒’的理念。他可不敢轻易给母亲服药,郝仁的要有一大半都找了同样身体比较弱的宫女试药。
“丞相,不知药还有没有。”铁穆尔问。这几天太后阔阔真每天睡前都服药,现在那种碧绿色带着刺鼻异香的药丸只剩下一粒。
“臣这就命人去取,请陛下也派人同去。”郝仁答道
铁穆尔立刻派自己的心腹脱脱与郝仁的侍卫同去,等他们走了,君臣两人就谈起蒙古朝政。说了一阵现在朝廷的艰难,铁穆尔听不下去,就再次担心起母后阔阔真,把话题拉回到这里。
郝仁叹道:“大汗,这种药一时效果不错,过一阵子太后习惯了,只怕药效就会变弱。而且臣觉得太后突然身子不好,或许是因为些邪物作祟也说不定。”
铁穆尔早就觉得母亲的表现不太对劲,经常做些非常离谱的梦。特别是数次梦到铁穆尔已故的父亲真金在梦里出现。母后说是真金召唤她归天,可铁穆尔却不信。他连忙问道:“丞相,可否有办法驱邪?”
“这个……臣身边也没有这等人。真的要驱邪,还是得大汗找人。”郝仁答道。
“唉……,我已经找过高人祈福,却是没用。”铁穆尔叹道。
正在此时,脱脱已经与侍卫一起回来。这次带回的不是小瓶,而是一个玉盒。铁穆尔打开,就见里面整整齐齐排了一百颗碧绿色的药丸,浓郁的刺鼻异香让铁穆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合上盖子,铁穆尔把玉盒交给亲信侍卫。又与郝仁谈起驱邪的事情。
脱脱听了一阵,进言道:“大汗,国师上次是为太后祈福,不如请国师为太后办个驱邪法会。”
铁穆尔点点头,认同了这个建议。
办法会之前两天,铁穆尔没让母亲继续服药。即便相信郝仁的忠诚,铁穆尔也不敢轻易给母亲服药。更何况他对郝仁的信赖远没到太后阔阔真对郝仁的信赖程度。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把药找人试过。
铁穆尔没敢和上次一样大半都用来试,而是每一粒上切下一点,把这些小点揉成大粒给宫女服用。头一天晚上还好,阔阔真睡得还行。第二天阔阔真就睡得不怎么好。早晨起来之后阔阔真看着懒洋洋的,强打精神参加了国师主持的驱邪法会。
下午法会结束,阔阔真回去睡了一阵。晚上睡到半夜太后又被惊醒,又是整晚没睡好。不得以,铁穆尔只能再给母亲服药,稳定了睡眠。他不想再找郝仁,而是叫来脱脱。
脱脱听了主子的哀叹,进言道:“大汗,国师的法力自然厉害,不过臣认识个法师颇为灵验,不如请这个法师作法看看到底是什么邪物在骚扰太后。”
第154章 大锅饭(四)
“丞相,脱脱只会弄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切切不可重用他。”
“御使何必如此讲,脱脱机谋百出,可是帮了我大忙。”
“他那点小算计都是小聪明,和郝康完全没办法比。”
“郝康眼高手低,没人相助马上就两眼一抹黑。到了朝廷这么久,看他都拿出点什么计划!行不通的事情,计划的再好也没用。”
两位父亲都对‘别人家孩子’大加称赞,对自家孩子则是挑最大缺点讲。在郝康的住处,郝康与脱脱则摆了一桌,两道凉菜,四道主菜,陈年樱桃烧酒,郝康给脱脱敬了一杯酒,赞道:“脱脱大哥,此次可是仰赖你了。”
“还是丞相的药好。”脱脱赞道:“若是没有丞相的灵药,这件事办不成。郝康兄弟,那药能不能给我点。太后都赞不绝口的灵药,我用来送人很体面。”
“这药……药性很烈,服用须得小心。”郝康叮嘱道。给太后的药是由大麻精与提纯阿片的混合药剂。郝康知道了成份之后心里面很是不安。大宋医学非常发达,在宣传的时候就特别指出‘管制类药物’。其中就有阿片与大麻精。这两类药物在很多方面都有奇效,过量使用会让人的大脑感受到欣快感,非常容易产生强烈的药物依赖。一旦药物上瘾,这个人就废了。大宋刑法也有相关内容,贩卖管制类药物是杀头的重罪,‘吸毒成瘾者’也很可能会被处决。
与这种巨大风险相比,管制类药物的药效也是杠杠的。太后服用之后睡眠状况极好,睡醒之后神完气足,没有不良反应。正因为知道厉害,郝康根本不敢提这‘灵药’的成份。
不敢继续这个话题,郝康说起他最关心的的事情,“脱脱大哥,此次大汗决定归还宋理宗头盖骨制成的嘎巴拉碗,包括影碗一并送还。多亏了脱脱大哥。可是帮到丞相大忙。”
脱脱自得的端起水晶酒杯,却不说话。他也是花费不少心思才促成此事。先利用太后服药前后不同的反应成功让铁穆尔大汗认为国师手中的某件法器作祟。再安排他认识的法师指出是宋理宗嘎巴拉碗作祟。
最妙的是大宋正好索要此物,脱脱的法师就说宋理宗嘎巴拉碗之前没问题,是因为大宋之前没有找法师隔空施法。现在一股阴气从东边而来,引发了宋理宗头盖骨内蕴藏的怨念。此物既然已经被引发怨念,就不适合再用。不如送回大宋,让大宋人承担怨念。
这番话说的天花乱坠,即便脱脱知道是法师编出来的,可配合了法师的神情语气,脱脱自己都有点信了。现在一个真品与两件影碗都已经交给郝仁处置,处理的天衣无缝。
将陈年樱桃烧酒一饮而尽,脱脱笑道:“唉,郝仁兄弟,若是你要下大汗赐给的美女,好歹也能有人来倒酒。咱们两个人这么干喝,甚是无趣。”
“哈哈,哥哥这么说,兄弟我就稍微逞个能。为了报答哥哥,兄弟我就写封信,请欧罗巴行省派个歌妓团来。”郝康想多和脱脱亲近,撒手锏的招数也都拿出来了。
“妓女有什么好玩。”脱脱对此很是不屑。
“哥哥,歌妓是大宋的说法,可不是咱们蒙古眼中的娼妇,更不是营妓。”郝康笑道:“歌妓大概算是草原上的吟游歌手,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若是她们来了,哥哥能和她们说的开心,一起欢乐就罢了。若是想硬上,兄弟我可就不敢答应。”
不能随意上的女子对脱脱来说很罕见,在蒙古不能随意上的只有比脱脱地位高的大人物家的人。玩弄地位低的女人是蒙古强者的权力,强者不这么干只是不想惹麻烦,而不是没有这个权力。
听郝康这么讲,脱脱来了兴头,问道:“若是强上了会如何?”
“那兄弟我就再没脸见哥哥了。”郝康心中不快,似笑非笑的答道。
郝康属于脱脱绝不肯招惹的人,见郝康如此,脱脱连忙保证:“郝康兄弟,哥哥我只懂蒙古规矩,你可别往心里去。能让兄弟都说自己逞能,这样的女子还需兄弟请来让哥哥一见。哥哥定然不会乱来。”
郝康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离开大宋时间越长,郝康感觉越怀念大宋的生活。那是令人不得不怀念的日子。特别是大宋有太多太多事情可以寄情其中,歌舞、音乐、赛马。蒙古号称马背上的国家,到了巴格达才发现,所谓的良驹也就那回事了,与杭州赛马会上那些马匹完全比不了。更不用说大宋的官妓,郝康还记得自己有次拿了蒙古大使馆给的票和穆同学一起去看官妓表演,去之前穆同学还带着极大偏见,看完表演之后对官妓的美貌与才艺佩服到嫉妒都没有的地步。
青春啊……
早已经青春消逝的丞相郝仁与御使玉昔帖木儿此时已经数落完自己儿子的重大缺点,两个老男人开始面对棘手的朝政。在某种意义上,郝仁丞相也比较认同玉昔帖木儿对脱脱的评价。郝仁原本还期待交还宋理宗头盖骨的嘎巴拉碗能够带动蒙古大臣甚至是蒙古大汗放弃与大宋交战的念头,却没想到脱脱完全避开这些大事,只是用小手段达成目的。
郝仁问玉昔帖木儿,“御使,现在朝廷里面真没有人不想打仗么?”
“伊尔汗国最近见元国并没有进逼,他们又开始抢掠大汗领地北方边境。不打仗吃什么?”玉昔帖木儿由衷的感叹道。这段时间玉昔帖木儿也算是与郝仁政治结盟,想推进蒙古朝廷有所改变。原先没和郝仁这么亲密之时,玉昔帖木儿只觉得郝仁是个厉害的国主,能治理好元国那种穷乡僻壤。现在他对郝仁的理解更深,完全明白为什么不少蒙古贵人称呼郝仁为‘汉人’。被汉人杀到人头滚滚,不得不逃离草原逃到巴格达,蒙古人现在口中的‘汉人’再无蔑视。郝仁这家伙的想法与蒙古人真的完全不同。
面对玉昔帖木儿的大实话,郝仁也觉得很无奈。蒙古人抢掠也未必真的是能抢到点啥,他们只是着魔般认为抢劫就能致富,没能靠抢掠致富只是运气不够好。坚持不懈的抢掠下去,定然有机会捞票大的。
只要蒙古人还有这种念头,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大宋的思维。大宋认为抢掠是歪门邪道,盗匪四起是乱世才有的局面。南下伐宋之后,郝仁还只是无法继续接受蒙古的传统,建立元国,加入四方同盟的现在,郝仁已经无法忍受这样的谬论。
“朝廷的贵人真心觉得输给大宋是运气不好。”郝仁忍不住哀叹道。
“丞相,当下的要务还是先帮朝廷纾解困局。”玉昔帖木儿提醒郝仁。
被这么提醒,原本就郁闷无比的郝仁忍不住抱怨起来,“现在不是没有法子,当下东地中海航运发达,蒙古控制着地中海东岸,有许多好东西可以交易赚钱。可东地中海诸国都不肯与蒙古做生意。御使,我问你。若是朝廷看到有那么多好东西,第一个念头是什么?”
“……想办法抢过来。”玉昔帖木儿很无奈的说道。与郝仁结盟之后,玉昔帖木儿也终于看到当下的困境,蒙古的传统就是如此,见到财富就忍不住要去抢掠。对外抢掠,对内也是抢掠。在成吉思汗铁骑无敌的时代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得了,现在周边各国都强大起来。这样的传统给别国留下的深刻印象,让各国对蒙古都深为警惕。
可当下蒙古朝廷财政真的扛不住了,玉昔帖木儿尽力举荐郝仁可不是让他来发表对蒙古传统的批评。玉昔帖木儿劝道:“我等严厉约束部下,有丞相坐镇朝廷,应该能让其他国家放心才对。”
“只能如此。”郝仁叹道。现在的局面与他原先的计划大大不同,原先的计划是先让蒙古与大宋议和,接着通过与四方同盟的合作,通过贸易来获得财富。从表面上看,这个计划能走下去。送出宋理宗嘎巴拉碗,大宋使者倒是说了些场面话。但是大宋绝不能接受肢解已故皇帝的行为,亲眼见到包金镶银的头盖骨,郝仁能从使者的神色中看到愤怒,发自内心的愤怒。这需要时间来抹平伤痕。
“算了,我会下令再运些粮食到巴格达。”郝仁无奈的说道。
“那可就太好了!”玉昔帖木儿觉得一块石头落了地,心中大大轻松起来。那些被皇太后阔阔真派去相助郝仁西征的大汗亲军回来之后极力宣扬元国的富庶,一两个人这么讲还会被人当成夸大之词,一千人讲相同的内容,没人会不信。如果那一千大汗亲军没有用极尽崇拜的心情描述几十万元国铁骑出动的威势,大概蒙古联军就已经杀向元国去了。郝仁拥有如此强大的元国,朝廷局面不好的时候自然就想到从元国那里弄来些粮食应急。
郝仁却阴沉着脸说道:“粮食虽然要运,不过朝廷也得下令先征集两万的水手。到船队里面当差。御使,我还请你向大汗说清楚,不要向这些人额外抽税。”
“……好。”玉昔帖木儿应道。心中却十分感叹,若是按照蒙古规矩,吃了郝仁的饭,就得给郝仁卖命。若是其他蒙古王爷有能耐让这两万人吃饱饭,甚至赚到钱。就一定会让这两万人亲妈都不认,只能认这位王爷。手握两万死心塌地的部下,大汗又算个鸟!
也就是郝仁才会考虑让这两万人真赚到钱,给其他人做个榜样。这样的蒙古丞相……
玉昔帖木儿心中长叹一声。
这边做了决定,郝仁就给四方同盟的欧罗巴行省与东罗马帝国写信,讲述了希望能够让各国船队允许蒙古船只参与航运运输,雇佣蒙古水手的建议。虽然身为蒙古帝国的丞相,郝仁落款却是元国国主。四方同盟建立的时候说的清楚,这个同盟排外。特别是排除蒙古帝国的介入。
信到了君士坦丁堡之时,买办希拉正把这个月薪水的一半交给母亲。拿到那叠四方交钞,希拉的母亲捏了捏厚度,随即说道:“希拉,我想办一次舞会。”
“舞会?”希拉懵了。不是刚办完一次酒会么,怎么又想起办舞会了!酒会对空间要求不高,希拉家两层的房子就可以容下。舞会就需要专门的场所,这是中等以上贵族才能举办的社交活动。这等级别的贵族院子够大,屋子够大,有容纳几十号人跳舞的空间。希拉家的房子也就是能提供三十人酒会的空间,随便一个乐队就放不下。
“不用担心,我和邻居说了,到时候先拆了院子里面的栅栏,就能容下这么多人。”希拉的母亲解释道:“这次是为你哥哥选结婚的对象。好几家人都对你哥哥有意思。”
希拉当然希望哥哥能够找个好姑娘结婚,可她又觉得不太敢相信。大哥西塞勒斯现在可是个‘罗马人’,要到处打仗的。希拉有些怀疑那些人看上的是‘罗马人’西塞勒斯,还是买办希拉。目光下垂,希拉又看到老娘手里的信封。当希拉把第一个月的薪水交给母亲,母亲的眼睛蹬得大大的,满脸不可置信。这是父亲给人教两三个月书才能挣到的钱。希拉没敢对父母说,头三个月试用期的薪水只给一半。
希拉之后也不提此事,还是按照第一个月给母亲的数目给家里钱。余下的部分存到了欧罗巴行省设在君士坦丁堡的钱庄里面。现在这笔钱都够买个普通的小房子。希拉干够三年,就按照买办制度规定的福利从欧罗巴行省办事处出证明,从大宋钱庄借一笔钱买栋自己的房子。这笔钱可以分期偿还,最长的分十年还清。利息非常优惠。
所以希拉不得不生出个念头,是不是有什么把主意打到了希拉身上。现在的老娘明显靠不住,老爹么……。能靠的住的貌似只有当‘罗马人’的大哥了。
第155章 大锅饭(五)
“蒙古人当水手,这肯定不行。”
“是啊,这就是引狼入室。”
“我不答应……,呃,我不不同意。”
欧罗巴行省办公室里面的干部讨论着郝仁的建议,说是讨论,每个人的看法完全相同。谢松主任听了一阵,也出来发言,“我给大家说,我不同意。不过我有个疑问,大家好像不反对元国水手。这是为什么?”
立刻有人回答:“元国是元国,蒙古是蒙古,不一样。元国就算没钱,至少不穷。前两年元国也有蒙古出身的水手抢了东西,元国把那些人抓住之后当着咱们和元国水手的面公审后砍了。哪儿都有王八蛋,这个不稀奇。蒙古人能靠的住么?”
这位刚说完,其他干部立刻响应,“就是这样!”“没错。”
谢松点点头,已经确定自己怎么和上头回报办事处的看法。办事处的干部并非无理取闹,大家的确情绪激动,说的却不是意气用事的话。归根结底就是不相信蒙古的制度,更不相信蒙古的传统。
大宋与东罗马都是文明国家,元国全面模仿大宋制度。任何传统与制度都不能保证内部没有坏人,传统引导人向善,制度确保对坏人实施惩罚,这就有了合作基础。突然增加一群以抢掠为荣的蒙古人,让好人们如何自处?谢松连报告的要点都想好了,‘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这段铿锵有力的话让谢松自己都感动的够呛。带着感动,谢松大声宣布,“诸位,我会把咱们的意见给雅典写个报告。蒙古人不可信,咱们不要”
众人根本不想惹麻烦,立刻叫好。这件事谈完,大伙各自回去工作。谢松得知希拉前来求见,马上请这位优秀买办进来。希拉大大方方站在谢松面前,“谢主任,我想请你参加我家的舞会。”
“哦……我只能去一会儿。”
“这就够了。感谢!”希拉马上欢喜的应承。
谢松问了时间,眼瞅还有半个月,就在台历上记下来。希拉下班后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母亲,没想到母亲说道:“我有可能改变舞会场所。”
“为什么?”希拉心中一阵不安,改变举办舞会的地点就要再通知已经告知的人,需要花费很多时间。
母亲带着矜持的自傲说道:“你父亲正在与安奈而男爵爷谈房子的事情,爵爷可能要出售他在君士坦丁堡的宅邸。”
“咱们家能买得起?”希拉懵了。安奈而爵爷家的房子距离希拉家不太远,面积不算小,房子很破烂。即便如此,希拉也不认为自己家能买得起。
“我已经联系了买家,把咱们家的房子卖掉。差不多就够了。”
“真的么?”希拉很意外。
“你给我的交钞我都存着,安奈而爵爷愿意接受四方交钞。价钱上还差一点,你父亲从几个朋友那里借到了钱……”
正说话间就听楼梯响,希拉抬头看去,他父亲陪着无精打采的安奈而爵爷从楼上下来。爵爷没有与两位女人打招呼,甚至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看着爵爷失落的背影,希拉只觉得不可思议。希拉的老娘则是笑逐颜开。
交接手续终于在舞会前完成,希拉赶紧去告知谢松。得知谢松在见客,希拉就在外面等候。等了一阵,只见谢松送客人出门,客人是希拉的熟人安奈而爵爷。爵爷神色比前几天好了许多,就见他对谢松非常礼貌。出门的时候握着谢松的手嘀嘀咕咕说个不停。谢松耐心的听着爵爷说话,不时安抚爵爷,让他放心。
等谢松送走了爵爷,希拉连忙上前告知谢松舞会地点有变化。谢松笑道:“好吧,我会尽量赶到。”
下班后回到新家,希拉看到弟弟四肢伸展,死狗般瘫在空荡荡的客厅的椅子上。这几天他拉着架子车王这里运家什,的确也累坏了。希拉前几天回到家就挽起袖子打扫,那股子热情现在荡然无存。贵族的房子就是大,前面有院子,后面有花园,建筑占地面积比希拉家大了三倍。建筑分两层楼,还带了阁楼。
可希拉并不觉得高兴,破落贵族的家远没有外面看着光鲜。屋里面残留的破家具朽坏到只能当劈柴,墙皮剥落,几个长久没用的房间长着霉菌,散发出令人厌恶的气味。木质楼板也破烂不堪,走在上面令人担心。整栋房子值钱的大概只剩下地皮与修建墙壁使用的石块。安奈而爵爷很多年都没有开过舞会,希拉现在完全理解了爵爷面对的困境。
该来的还得来,舞会举办当天上午就来了客人,到了这里的每个人都请求参观宅子。他们很快见识宅子糟糕的内部情况,不少人言不由衷的称赞房子够大,有些干脆幸灾乐祸的笑出来。希拉最初很不爽,不留情面的给这些家伙施以白眼。可那些家伙有热闹看,根本不在意。还有些不识趣的干脆装作讶异的询问希拉,“买这样的房子岂不是亏钱么?”
听到这话,希拉觉得肚子都要气炸了。正想发作,就见希拉的母亲冲进来拉着希拉惊喜的说道:“宋国的爵爷来了。希拉,快出去迎接。”
听到大宋的贵人前来,这帮胡说八道的家伙一窝蜂出去看热闹。希拉心里面这叫个恨,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她低声骂道:“没见识的家伙!”
大宋与欧罗巴各国不同,没有贵族体系,只有权贵体系。在办事处这段时间,希拉弄明白了这点。骂完,希拉跟着母亲立刻去了门外迎接。没到门口,就见到在围观吃瓜小贵族中鹤立鸡群的谢松。
“个头真高!”希拉听到她母亲边走边感叹道。身高超过180的谢松只是在160多的人群里一站,就足够显眼。更何况谢松挂了胡子,皮肤颜色虽然晒的比较深,却光滑紧致。皮肤毛茸茸的欧罗巴当地人完全没办法比。
上前迎接贵客,希拉觉得母亲的神色中甚至有点骄傲。贵族舞会里面一定要请些大人物,小贵族们靠着为大人物效劳谋生,哪里有资格与大人物存在合作关系。欧罗巴行省那些真正的宋人可比东罗马贵族富裕的多,又来自神秘富裕的东方,请到这样的人来参加舞会给希拉家增添许多体面。
谢松也进了希拉家参观,希拉家也没能力修整,只能竭尽所能把破烂都给清理出去。宽阔的空间让所有解构的破败展现无疑。就听谢松笑道:“清理旧屋子,迎接新主人。打扫这么大屋子,可是够累的。”
希拉忍不住苦笑,这话谈不上是赞美。不过谢松要是和那些俗人一样说些口不对心的话,希拉只怕会感觉更加尴尬。希拉的母亲大概从来没见过这么率直的人,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坦率体贴的话。
“希拉,要不要向钱庄贷款,把屋子翻修一下?”谢松问。
希拉摇摇头,“不用翻修了。我想拆了重建。”
“可以。我觉得可以。”谢松很赞赏这个看法。他前几天接待了一位安奈而爵爷,这位爵爷竟然拿着交钞希望能够租下一条通往法兰西港口城市马赛的贸易线。谢松非常痛快的拒绝了这个要求,随即爽快的提出合作的建议。以大宋在欧罗巴西部的名声,单独开辟航线困难重重。出现了合作者,谢松自然希望更有效的利用这个机会。
安奈而爵爷听说他只用负责联络,不用出钱就可以得到四年航线5%的净利润当做佣金,当即表示同意。等安奈而爵爷离开,谢松注意到四方交钞的使用范围比他想象的更广。经过调查后谢松发觉东罗马房产交易这种脱离大宋贸易体系的交易都可以使用四方交钞作为货币,这个结果让他非常欣喜。
前一段到欧罗巴行省的大宋的钱庄专家对欧罗巴行省的宋人进行了一次全面培训,强化了他们对于‘一般等价物’的理解。实施法定货币制度是文明国家才拥有的能力,法定货币如果是钞票,对一个国家的要求更高。
确定四方交钞已经开始成为东罗马帝国民间的货币,而不是如最初四方同盟协议中‘四方交钞用于支付官方交易’规定的领域,谢松就想起大宋钱庄专家的一段铿锵有力的话。“我们不管一个文明国家的当政者是谁,因为这根本无所谓。只要这个国家的货币发行权在我们手里,我们就控制了这个国家的一切!”
现在见到希拉有可能成为四方交钞的使用者与散播者,谢松忍不住就来推动一下。
“可我就职年限不够。”希拉想起了规定。
“不用担心年限问题,可以用房子来抵押贷款。”谢松毫不迟疑的给出解决办法。不管是金属货币或者纸币,货币的本质始终是一般等价物,大宋的交钞也是如此。如果大宋交钞能够成为海外实体资产的等价物,那就等于大宋交钞本身对应的财富获得提升。简直是凭空掉下来的财富。
看着低头不语的希拉,谢松觉得或许有必要扶起这个典范来。君士坦丁堡的房地产交易都用四方交钞来结算,光利息一年就能给欧罗巴行省创造出多少财富。
希拉不知道自己的上司盘算着什么,她此时心中突然感觉到一阵懊恼。她自己存起来的那些钱是想给自己买个房子,毕竟四方交钞是大宋欧罗巴行省的钱,存这么一堆纸票票有非常大的风险。还是赶紧变成实物比较可靠。如果把钱花在这栋房子上,希拉感觉非常不甘心!
就在此时,就听希拉的母亲说道:“阁下,请到花园喝茶吧。”听到母亲的声音,希拉更感觉不高兴。
谢松也不拒绝,去了摆放了自助餐餐桌的花园。很快,他就被一众好奇的小贵族们包围起来,终于有人鼓起勇气上前问好,然后问道:“阁下,不知去欧罗巴行省的办事处当买办需要什么条件?”
“懂希腊语和拉丁语,能够读写这两种语言的文件。愿意学习,肯吃苦,我们就会给你们机会到我们这里。通过三个月试用期的考验,如果合格,我们就会给你们一份正式工作。”谢松用不流利的希腊语答道。
小贵族们没有人在乎谢松的希腊语水平,他们都被这个条件吸引了。谢松心里面暗笑,尽量来了,如果这帮家伙能如希拉这样肯干能干,能够扩大四方交钞的使用范围,人越多越好。现阶段欧罗巴行省的买办成员大多都是小贵族家的子女,也有些中等贵族的次子或者庶子。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接受过良好教育,还有足够的上进心。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期待获得摆脱穷困生活的机会。欧罗巴行省愿意提供给他们机会。
和这帮家伙聊了一阵,谢松就告辞了。他来这里之前遇到件事,必须回去解决一下。回到办事处,前来送电报的驿站人员已经等在那里。谢松连忙询问为何这次走的是驿站而不是海路。驿站人员兴冲冲的告诉谢松,东罗马军团在色雷斯地区行动非常顺利,在东罗马军团开始行动之时,雅典那边也开始武装护卫修建电报线,两个多月下来,电报线延伸到距离君士坦丁堡不足200里的位置。按照当下的工程进展,雅典与君士坦丁堡之间的电报线有可能三个月内就完工。
“哦……”谢松知道杨从容的野心,却没想到杨从容竟然如此有野心,力求在他任期之内完成电报网。要是杨从容真的能完成电报网,谢松相信自己的任期内大赚一票。揣着鼓囊囊的钱包回到大宋享受幸福生活。
第二天一早,就有五六名小贵族前来办事处报名申请实习机会。谢松让负责人事的人调整了几个问题。等面试完,人事干部跑来回报:“谢主任,那些人果然是参加了舞会。”
谢松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看来这帮家伙很羡慕希拉家的变化,这很好!
第156章 大锅饭(六)
西历1296年5月1日当然不是劳动节,只是个普通的日子。金角湾港口附近的欧罗巴行省办事处一个不起眼的会客厅内,身穿普通东罗马普通东部人装束的阿尔泰用东部并不常见的拉丁语向谢松解释:“阁下,作物已经种下。那些负责种植的人从来没见过那种苗,都有些不安。”
“没见过的东西就会让那些人不安?”谢松不满的质疑阿尔泰,“我认为你们刺客联盟的人在当地应该很有影响力。”
遭到如此质疑,阿尔泰心里面也有些委屈。刺客联盟这种没办法上台面的行业怎么才能有影响力。若是大家都知道阿尔泰的真实身份,阿尔泰大概已经被官府抓走了。在日常生活中,阿尔泰不过是个普通的百姓。甚至会被私下嘲笑为‘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剩’。顶着这样的名头,阿尔泰推荐的又是从所未见的植物,种这种玩意的农民会十分安心才是怪事。
会客厅内陷入尴尬的沉默,过了一阵,阿尔泰请求道:“阁下,请再给我一些那种作物制成的粉。”
“快中午了,我请你吃饭。跟我来。”说完,谢松起身前面带路。
欧罗巴行省办公室采取食堂制,因为物美价廉供应充足,中午时分的食堂热闹的很。能容纳两三百人同时吃饭的大厅里现在只有十来个人,这些人都是库管与保安这类绝不能全部撂挑子的家伙。谢松到了窗口,对大师傅说道:“给我来份水煮牛肉,再来份毛血旺。”
“谢主任,今天这么能吃辣?”大师傅好奇的问。
“请人吃饭。显摆一下咱们的辣椒。”谢松笑道。
“好嘞,我做成微辣。”
“一般辣,微辣怕客人吃不出辣椒的好。”
两人在一个僻静的位置坐下,看着空荡荡的食堂,听着远处传来的鼓乐声,阿尔泰叹道:“今天城里的入城仪式听着好热闹。”
“你可别自找麻烦进城。”谢松叮嘱阿尔泰。
阿尔泰轻轻摇摇头,他从长袍男那里接受了行刺任务。任务内容是当着去花园游玩的东罗马皇帝的面,对着皇帝的宠妃胸部射一箭,再对着皇帝所在的方向射一箭。完成了这个任务之后,阿尔泰用尽了所有能耐拼死逃窜。靠了早就准备好的线路逃出君士坦丁堡。都已经做下这样的大案,阿尔泰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进如君士坦丁堡。他问谢松:“你们的人都去看入城式了?”
“嗯。”谢松应道。肃清色雷斯地区的军团和剿灭塞尔维亚蛮族的军团都回来了,东罗马朝廷把两个入城式合并成一个来办,能省不少钱,规模自然也变大了。买办里面有亲人就在军团中服役的,他们早就请了假。其他人个个心神不安,办事处里面的宋人也想看热闹,谢松干脆就给大家都放了假。
两人都不想提入城式,就聊起东罗马帝国东部风情,十几分钟后菜端了上来。闻着刺鼻的辛辣香气,看着菜色表面那层红油,阿尔泰不自觉的就有点紧张。上次吃辣椒的时候他觉得这种作物简直是毒药,可不吃也不行。因为谢松已经开始吃起来。咬着牙,阿尔泰带着服毒自尽的悲壮心情将木勺伸向自己面前的那份。
几口菜下肚,阿尔泰的脸红了不少,额头上也冒出细密的汗水。放下勺子,拿起叉子吃了几大口面条。嘴里辛辣的味道淡去,本以为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吃,阿尔泰却发现自己的手却不由自主又伸向勺子。这让阿尔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中邪了。
面色通红的人并非只有阿尔泰一个,此时君士坦丁堡超过一半的市民的脸比阿尔泰更红润。希拉看到大哥西塞留斯出现在胜利归来的队列中,就忍不住大声呼喊哥哥的名字。大哥西塞留斯根本没听到,还是跟着队伍继续向前走。想在无数呼喊汇集成的声浪中听到个别声音未免强人所难。
希拉和弟弟只能与众多市民一样跟着队伍向前走。到了下午,希拉带着弟弟赶回临时住处,向爹妈讲述亲眼见到哥哥回来的消息。得知儿子没有出事,父母都向天祈祷。母亲急切的问道:“房子不是马上就要建好了么?”
父亲一直在房子的事情上没有发言,此时也忍不住开口,“要是再晚几天,西塞留斯就可以到新家住了。”
本来高高兴兴的希拉听到这话,心里面的欢喜立刻消散的无影无踪。她在君士坦丁堡的大宋钱庄申请了分期贷款,雇佣了欧罗巴行省办事处下属的建筑工程队伍把安奈而爵爷的旧房子给拆了重建。
房子建筑的很快,眼瞅着就要完工。可爹娘到现在也没有说出让希拉满意的话。希拉经历过过非常艰难的时期,支持她的就是每个月发薪水的日子。每次拿到那叠四方交钞,希拉就觉得所有艰苦为难都不算事。有了四方交钞,就可以在四方同盟开办的店铺购买所需要的东西。只要这些店铺还存在,只要希拉还能靠工作挣到钱,她就可以主导自己的生活。
可一时冲动,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希拉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每个月都要偿还的贷款把希拉剥夺的干干净净。最令希拉恼火的是,老爹表示钱都交给老娘掌管。老娘则表示只能让希拉一个人先扛着,因为老爹的薪水还需要照顾一家人的生活。
既然哥哥平安回来,希拉也没有担心。她只觉得此时心情沉重,干脆就用上班为借口去了办事处。办事处临时放假,没什么人。希拉沿着有行道树的碎石小路慢慢的走,心里面也不知道该想点啥。漫无目的的走着,就见到对面走来两人。一个是办事处主任谢松,另外一个东部农民装束的家伙看着长相端正,有着令人瞩目的漂亮胡须。
希拉连忙让到一旁,没想到谢松却叫住希拉。想到自己从谢松这里获得了申请贷款的机会,希拉也不知道该感激谢松还是埋怨谢松。谢松要谈的却不是这件事,他先让阿尔泰与希拉互相认识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位叫阿尔泰,是我们在东部安卡拉合作的农业人员。他和咱们合作辣椒种植,以后你来管他的事情。”
“辣椒?!”希拉有点惊了。这是大宋特有的农产品,已经在希腊那边种植。辛辣的味道给希拉留下深刻印象。也是希拉非常喜欢的调味料。没想到谢松这么快就已经找到了合作对象。打量着这个农民一样的家伙,希拉说道:“阿尔泰先生,你今年能有多少产量?”
刚说完,希拉打了个寒颤。扭头看向谢松,目光中都是惊喜和期待。
谢松笑道:“咱们按照制度来办。我会给你写委任状。”
“太好了!”希拉欢呼道,然后发觉自己失态,连忙对谢松说道:“多谢!”
谢松一脸没事人的表情,心里面则是有点觉得好玩。买办们到了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就会得到委任状,成为某个项目甚至是某条商路的负责人。现在已经有东罗马中等贵族与大宋合作,他们自己能够提供渠道。欧罗巴行省除了给他们丰厚的薪水之外,还会给他们五厘的提成,就是5%。
希拉这种小买办负责的都是小项目,工资不会提高,提成只有一厘,就是1%。而阿尔泰并非是真农民,而是用农民的幌子遮蔽他刺客的身份。谢松并不指望阿尔泰真能做出不得了的成绩。只是他正好看到希拉,就想充分利用一下希拉在小贵族中的影响力。另外,谢松心里面还有点说不出的恶趣味。看到阴差阳错相会的男女间有了新的碰撞,的确有种说不出的喜感。
给阿尔泰安排了一个对接的对象,谢松就与阿尔泰继续散步。希拉却无心再逛,喜滋滋的想回临时住处。可走着走着就到了新家前面。此时房子外面的脚手架已经全部拆除,外部装修全部结束。
这房子采取了钢筋混凝土框架,预制板铺设的楼板。红砖砌墙,外面用不厚的石片装饰。看着与那些有年头的贵族石制建筑没什么不同,其实完全不同。至少建筑工期非常短。进了新家,就见到建筑师埃尔顿正指挥着工人开始收工。
埃尔顿与希拉是熟人,这个年轻人是个东罗马小贵族,一直很想当建筑家,给教会修教堂。然而社会环境不允许,埃尔顿也得吃饭,就投奔到欧罗巴行省门下当了个买办。却没想到欧罗巴行省充分发掘买办们的实力,埃尔顿已经是一家建筑工程队的设计师,甚至承担了一处教堂的翻新工作,实现了他的理想。
见到希拉进来,埃尔顿笑道:“你没去看入城式?”
“看过了。”希拉答道:“你怎么没去看?”
“工程忙,已经有别家的贵族看了你家的新房子,请我去帮他们整修老宅。”埃尔顿自豪的答道。
希拉沉默了。为什么她周围的每个人都从这件事上得到了好处。只有希拉自己为了这个决定背负上沉重的债务。这世界真不公平。
想到这些破事,希拉突然想起刚见到的阿尔泰。一定要和这家伙谈谈,督促阿尔泰把辣椒种植搞好。阿尔泰的成功就意味着希拉那1%的提升。阿尔泰越成功,希拉就拿的越多!
第157章 大锅饭(七)
入城式结束后的第二天,军团驻地就有开始有大队军人离开君士坦丁堡。之后的两天里面每天都有部队离开君士坦丁堡,却没有君士坦丁堡的军人回家。希拉陪着母亲前往军营接待处询问,还没到门口就见到外面已经聚集了好大一群人。没等希拉母女到了近前,人群中已经有人向她们打招呼,都是认识的军属。
希拉的母亲和那些人聊起来,希拉听了几句就知道个大概,君士坦丁堡本地军人不许回家。当地军属都抱怨连连,希拉不想听这些人扯淡,就前去公告栏前面看。那里应该有军团官方的告示。至少在以前,官方都贴告示。
公告栏前面人不多,希拉不用挤就到了前面。果然有告示用希腊语写的清楚,罗马军团的胜利休假安排规定,君士坦丁堡之外的地区的休假军人全部组队离开之后,君士坦丁堡当地军团的军人才能够离开军营。理由是防止秩序混乱。
希拉不知道这个理由的真正目的何在,也想不明白。她唯一能明白的只有军团既然这么规定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回到母亲身边,就见母亲和其他不高兴的军属正在大惊小怪的对这个奇怪的规定表示不满。希拉想让母亲和自己一起回去,母亲却不想走。看得出她很不高兴,需要通过和别人一起讨论此事来发泄不满。
“那我先走了。”希拉说道。
“去吧去吧。”希拉的母亲说完,继续和其他军属一起瞎扯淡。
希拉没回家,直接去了办事处。路上想着阿尔泰这厮到底是什么来路,这两天交流中阿尔泰不管是用拉丁语或者希腊语,都能准确的表达看法。和他一身东罗马东部的农民装束不同,这厮甚至还懂阿拉伯语。不管用哪种语言,希拉都能感受到阿尔泰不以为然的态度。欧罗巴行省的买办都对工作充满热情,生怕失去任何一个机会,所以希拉心中非常不快。安尔泰就没想过他的怠惰会导致希拉的利益受损么?
再次见到阿尔泰,希拉已经没有之前的客气,她率直的问道:“阿尔泰阁下,你真的不考虑赚钱的事情么?”
就见阿尔泰用无奈的眼神看着希拉,沉默半晌才说道:“女士,怎么把那么多辣椒从安卡拉运到君士坦丁堡来,你考虑过么?还是你准备到安卡拉设商铺,在城里销售辣椒?”
希拉愣住了,她的确没考虑过这件事。她认为合作就该是阿尔泰想方设法拼了老命将辣椒运到君士坦丁堡销售。希拉会在君士坦丁堡全力配合销售工作,最后拿到她该有的一厘提成。希拉不得不提醒道:“阿尔泰阁下,把辣椒运输到君士坦丁堡应该是你负责的事情。”
就听阿尔泰淡然说道:“哦,女士,这对我太难了。”
希拉的小手紧紧握住笔杆,很想把笔摔在阿尔泰脸上,或者干脆就直刺这厮的心脏吧。感受到自己的愤怒,希拉连忙低下头,不想让阿尔泰看到她因为自己的失态而感到的不安。希拉知道自己被贪欲支配了。尽力平复了心情,希拉抬起头对阿尔泰继续说道:“阁下,我非常希望能够顺利合作,想完成合作就需要你能把辣椒送到君士坦丁堡。”
“女士,上千里的路程并不容易。如果你真的想达成合作,就好好想想怎么帮助我。”
听着阿尔泰诚恳的回答,希拉只觉得心里冰凉。她连君士坦丁堡都没离开过,怎么能够确保上千里路程的通畅?阿尔泰这话跟没说一样。不,他要是没说,希拉还能保持点希望呢!
垂头丧气的离开阿尔泰那里,希拉心中很是不甘,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解决运输问题。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过了两天。其他地区的军团军人都离开了君士坦丁堡,西塞留斯和当地军人一起离开了军营,半天不到就回到家里。原本很期待这天的希拉却垂头丧气,怎么都打不起精神。
西塞留斯看到妹妹的异样,心中很是不解。询问妹妹怎么回事,妹妹也不愿意说。西塞留斯只能问别人,父母欲言又止,只是说不知道。西塞留斯也没办法,只能暂时这样。而且西塞留斯还得花点力气才能让母亲不再抱怨君士坦丁堡当地军人必须晚回家的事情。西塞留斯没有抱怨,他能理解军团对内部的解释。如果家在君士坦丁堡的军人先跑个精光,外地军人心里面一定不会高兴。这些外地军人挺苦的,他们看着先走,和家人团聚的时间反倒比君士坦丁堡当地军人更少。
之后两天,西塞留斯勉强开始接受自己的新家。这座房子主建筑有三层,半层在地下。三楼上面一半是阁楼,一半是阳台。以前的二层小楼和新家相比起来太小了。此时屋里面还有不少工作要做,和弟弟一起运东西的时候,西塞留斯问弟弟,是不是知道希拉为什么不高兴。弟弟想了一阵说道:“姐姐也许是在为建新房的钱为难吧。”
西塞留斯没明白怎么回事,连忙询问:“快告诉我怎么回事,说的细点。”
到了下午,西塞留斯前去见父亲。这几天父亲一直在书房里面布置,现在也是如此。新家的居住楼层各房间墙壁上贴了壁纸,地面铺设橡木地板,每个房间都有玻璃窗与窗帘。和父亲一样,西塞留斯最喜欢的就是书房。一进门就能看到宽敞明亮的房间中摆放着好几排书架,曾经只能靠墙摞起来的藏书在书架上整整齐齐的竖直排放。书房墙边是漂亮的橡木书桌,烛台、墨水瓶、钢笔等整齐摆放。精致的竹筐里面放上厚厚一叠白纸,这就是学者们梦寐以求的书房。看着老爹在椅子上坐下时脸上欣慰严肃的表情,西塞留斯心中也生出庄严的感觉。
老爹正坐在书桌旁,仔细整理着他的藏书。西塞留斯拉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问了个与学术毫无关系的问题,“父亲,这房子是希拉出钱盖的吧?”
父亲的脸色变的阴郁起来,他沉默一阵才开口,“西塞留斯,你妹妹为家里出力很多。但房子我们会留给你。”
西塞留斯听出父亲声音里那种受伤害的情绪,心中竟然有些同情,同情之余又生出些感慨。父亲的收入没变,只是从曾经的全家支柱变成了全家第三。罗马军团的俸禄即便只比父亲高了那么一点点,却胜在收入稳定,而且西塞留斯对自己很有信心。但是父亲好像对这种变化不太能接受……
正在此时,母亲上楼叫西塞留斯一起去接待客人,见父亲挥手让自己离开,西塞留斯只能跟着母亲下楼。本想说点什么,他还是忍住了。这两天不停的安排会客。客人大多是西塞留斯不熟悉的贵族,从服装上看,那些夫妻两人一起来的看着身份比西塞留斯家高。和西塞留斯家身份差不多的则是夫妻带着女儿。摆明是相亲。
这次来的也是身份更高的家庭,来者与财政大臣有着同样的姓氏。客人对房子很欣赏,两层居住楼层各有一个厕所,厕所中设有淋浴设备。厕所与厨房的生活污水通陶瓷管道通入街道旁边君士坦丁堡地下排水管道。便利的难以形容。
不过客人更关心的是西塞留斯在罗马军团的情况,西塞留斯的上司是谁,西塞留斯在军团中的战功,以及西塞留斯的职位,都仔细的问了个清楚。对于最后一点,不用西塞留斯自己开口,老娘带着矜持的得意告诉客人,西塞留斯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在战场上表现出色,已经分配到工程兵部队。按照古罗马军团的光荣传统,军队在和平时代会承担起罗马市政建设,工程兵部队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很辛苦,却不是一般士兵能进的部队。因为牵扯到很多军事技术,招收的都是有文化的罗马军人。重建的罗马军团规定,军官必须在工程兵部队有过服役经验。
贵客微微点头,询问起西塞留斯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西塞留斯表示自己想在军团里面继续好好干,据说在军团服役十年就可以考博士。通过博士入学考试,就能到大学学习深造。这是西塞留斯所期待的人生轨迹。
“嗯。成为博士之后就有机会做官。”来访的女贵客对西塞留斯的远景做了个评价,男贵客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西塞留斯没有顺杆爬的附和贵客的说法,而是沉默不语。他个人希望能够继续当学者,进而成为一位历史学家。看着儿子竟然不说话,老娘则顺杆爬的说道:“我非常希望西塞留斯能够为朝廷效力,这就需要贵人相助。”
听到这话,西塞留斯觉得一阵不快,倔脾气忍不住就发作出来,他带着担心母亲不高兴的心情的说道:“我想当个历史学家。”
“为什么?”贵客饶有兴趣的问。
也不管老娘不快的神色,西塞留斯讲出了自己的理想。他从小就喜欢看书,父亲是他的启蒙老师,进入少年时代就被父亲推荐给君士坦丁堡的学者门下。他的授业老师不是神学家,研究方向是历史。向学生们讲述了古希腊与罗马的历史之时,老师对于修昔底德与塔西佗极为推崇,这让西塞留斯从少年时代就对历史有了深厚的兴趣。
贵客听了这个充满了文人气息的志向,忍不住笑道:“哈哈,原来如此。西塞留斯,想当一位伟大的历史学家可就要做将军呢。”
西塞留斯一愣,心中随即猛然有所感悟。不管是修昔底德或者是塔西佗都曾经从军,特别是写下《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的修昔底德曾经被选为希腊将军,奉命驰援被斯巴达人包围的城市,因为驰援不利而遭到流放。20年后才被解除流放回到雅典城。恩师说,这次战败是修昔底德生平遗憾,然而在整个《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修昔底德的记录平和公正,竟然看不出他偏向任何一方。恩师多次感叹,“这样的客观严谨才是我等楷模!”
然而西塞留斯此时却有了新感悟,这两位伟大的历史学家都是贵族出身的军人,他们能够记录历史正是因为他们深刻的参与到他们记载的历史之中,站在时代舞台中央的他们比其他人看到更多历史的真相,才能写下那种震动后世的著作。如果想达到那些前辈的高度,西塞留斯要做的可不是只待在书房里看书,这和他以前的直观期待好像大相径庭……
贵客们没有借题发挥,他们又谈了片刻就起身告辞。送走贵客,老娘埋怨道:“西塞留斯,你也太任性了!”
西塞留斯没说话。他觉得老娘才是任性,怎么也不该让希拉一个人承担起房子的花费。只是西塞留斯也能理解老娘的难处,她太想越过小贵族与贵族之间的那条线。没有土地和庄园,没有独享的航运权,就不是真正的贵族。拥有自己的宅子只是迈向贵族的第一步,这一步已经是小贵族们一代人只怕都无法完成的目标。
傍晚前,希拉回到家。西塞留斯赶紧把希拉偷偷叫到自己屋里,把一只钱袋交在希拉手里。从军之后家族每个月都能领到的补助都由母亲负责领。这些钱是西塞留斯这几个月的俸禄以及胜利后发的奖励。把这些交给妹妹,西塞留斯口袋里可只剩了一点点零用钱。看着妹妹不惊讶不欢喜,打开钱袋看了看就把钱揣进兜里,西塞留斯知道妹妹是真生气了,他劝道:“我每次回来就把我拿到的钱都给你,母亲那边要照顾全家生活,咱们两个靠自己尽早把钱都还上。”
“大哥,你要是真这么想,就帮我个忙。”希拉有些气馁的说道。
“什么忙?”
“怎么才能把阿卡拉附近的辣椒……粮食运到君士坦丁堡。”
“从安卡拉把粮食运到君士坦丁堡?”西塞留斯重复一遍,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思路。
“你们军团里面应该有安卡拉人,问问他们啊。他们是本地人一定有办法。”希拉向大哥求助。她这两天一直在努力想法办,但是怎么都想不到。想出来的最靠谱的办法只有前往安卡拉,亲自看看一路上都会遇到什么。可希拉很清楚,就算是办事处派一群人去,希拉也不会报名离开君士坦丁堡。想来想去,大哥是家里人脉最广的人。如果大哥都帮不上忙,希拉就真的没办法完成辣椒生意。
“给我讲讲你怎么想到安卡拉了?”
听大哥提问,希拉就把自己面对的问题讲给大哥听。说完基本情况,希拉强调:“大哥,我很想挣到那一厘的提成。每年交易一万贯,我就能拿到一百贯。交易金额上十万,我就能拿到一千贯。大哥,我真的很想挣到这笔钱。”
说完,希拉眼巴巴的盯着大哥,见大哥微微皱眉思考,就静静等着大哥能想出个办法来。过了一阵,希拉听大哥西塞留斯说道:“我的确有安卡拉的战友,我记得他说过,是坐船来的君士坦丁堡……我帮你问清楚。”
“大哥,你确定是坐船?”
“我帮你问清楚。”
第二天一上班,希拉就去找了阿尔泰,询问安卡拉水运的问题。阿尔泰没想到希拉一个君士坦丁堡本地女子几天已经了解到这种程度的消息,心中更是不爽。他有些不耐放的告诉希拉,安卡拉的水运并不是四季通航,很多河段也没办法通航。希拉阿尔图说的话仔细记在心里,谈完之后出来先找个小花亭坐下,掏出小本本将阿尔泰所说的话都记在上面。确定自己没弄错,这才去办自己的日常工作。
阿尔泰当天就离开了君士坦丁堡,等他走了几天,希拉去见谢松,开始和谢松谈起有关安尔泰的事情。东罗马帝国东部是安纳托利亚半岛,半岛多山,降水比较多。安卡拉附近有条萨卡里亚河,这条河有相当一部分河道能够通航。
讲完了自己通过大哥收集到的情报,希拉非常不甘心的对谢松说道:“就我得到的情报,没办法和阿尔泰达成合作。我请求退出这项工作。”
“真的?”
“是的。我要退出。”强行逼着自己说出退出的话,希拉带着强烈的不甘心告退。她担心自己多留一会儿后还是会想要继续那不可能的合作。现在赶紧离开,至少不会自己出尔反尔。
谢松没挽留希拉,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若不是关于阿尔泰的事情,谢松根本不会见希拉。等希拉离开,谢松站起身去了电报室,看着那些发报机以及准备好的发报员,谢松忍不住用手敲了敲桌面,提醒发报员打起精神,“准备发第一份电报。”
“是!”发报员摆好姿势。
“大宋欧罗巴行省驻东罗马办事处全体人员,向欧罗巴行省节度使以及全体人员的艰苦努力表示祝贺!”谢东大声讲出了电报内容。
刷刷点点的写好电报稿,交给谢松审核。等谢松签字后,哒哒哒的电报敲击声响起。
六个小时之后,电报员送来了回电。“电报已经受到,办事处再讨论一次关于使用蒙古人的提议。”
第158章 大锅饭(八)
“上头怎么想的?蒙古人不能用!”
“我们不要蒙古人!”
办事处的会议上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谢松和大家的看法完全一致,蒙古人代表着野蛮、杀戮、抢掠。得出结论,谢松在发报前稍微迟疑了一下。办事处上一次的报告已经说的够清楚了,上头现在要办事处重新开会,大概希望看到不同的结论。
考虑上层想法的时间比开会时间都长,谢松将反复修改之后得出的最终稿交给通讯科,“把电报发出去。”
几个小时之后,电报就抵达了雅典。看完了电报,杨从容节度使对于电报的速度感到满意,对内容颇为无奈。谢松的电报很简短,‘办事处全体一致,反对给蒙古人员任何机会’。杨从容相信电报内容并无夸大之词,雅典的讨论得出同样结论。越是下层反应越是简单明快,宋人完全不想给蒙古人机会。
一个挑头的都没有,杨从容只能自己上阵。参加会议的包括核心上层与钱庄专家,杨从容开门见山,“和蒙古人打交道算是一个选择,和蒙古人打仗是另一个选择。你们选哪个?”
话音方落,立刻有人答道:“打仗。”“我也选打仗。”
毕竟是上层,大家见识多,有些人就忍不住发出杠铃般的爽快笑声,那是对杨从容的同情。杨从容不为所动,他继续问没有表态的人,“怎么想就怎么讲,赶紧弄完这一步,就可以进行下一个流程。”
“我选打仗。”“我也觉得打仗比较好。”其他没表态的人讲述着自己的想法。那些已经表过态的则饶有兴趣的看着杨从容,希望能够从杨从容的神情中看出点什么。
所有人的看法完全一致,宁肯和蒙古人打仗也不愿意和蒙古人打交道。杨从容继续说道:“诸位,我的看法和大家一样。我认为蒙古人和东地中海各国迟早要打起来,蒙古人这些年始终无法攻下天竺的邦国,更不敢对大宋动手。他们打不下元国,剩下的只有向东地中海国家发动进攻。与其被动的等着战争爆发,还不如利用东罗马地区与蒙古人的合作来了解蒙古情报,影响蒙古局面。”
这话里面的逻辑言简意赅,便是核心人员也并非人人都了解各个知识点的逻辑。有人思索一阵后问道:“打探情报直接派遣人打听不就好了么?”
钱庄专家对此表示反对,“官家说有多大锅做多少饭,我们深以为然。想组建一万人的骑兵,就得有能最终产出一万匹马的生产链。马匹也得吃喝拉撒,草场,养马人都缺一不可。若是再能知道卖马给蒙古的部落以及卖马数量,不用直接从蒙古朝廷获得情报,我们掌握的蒙古国内情报就可以做出比较准确的判断。要是想获得如此大量的情报,还真得和蒙古人有许多往来才行。”
这边相对支持杨从容的话刚说完,立刻有人询问:“节度使是准备和蒙古开战?”
杨从容摇摇头,“我任期只剩下十一个月,时间一到我就回大宋。除非蒙古内部发生我们现在都意料不到的大变,在我任内不可能与蒙古作战。之所以想现在开始做准备,就是不想耽误时间。既然大家都相信迟早要和蒙古打仗,早一天做准备总比晚一天做准备好些。”
众人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被杨从容给绕进去了,他们最初表态的时候可不是想着要和蒙古人打仗,这才能表示打仗比打交道好。不少人觉得杨从容未免有点不地道,就有人问道:“若是蒙古不和我们打仗呢?”
杨从容爽快的拍了拍桌子,“大家投票看看意见。”
这次投票没有话术,也没有把戏。只有两人认为不会发生战争,其他人都认为战争迟早爆发。那两位在唱票之后也没有在坚持己见,杨从容就做了安排,请一位上层前去君士坦丁堡说服办事处主任谢松。
以往从雅典到君士坦丁堡都是乘船,这次上层干部乘沿着官道骑马前往君士坦丁堡。官道依旧不平坦,但是道路旁边出现了电线杆。从雅典到君士坦丁的信息就沿着一条条电线以远胜马匹的速度传递,官道上也热闹了许多,除了那些不得不出行的人员,每隔一段还能见到巡逻队。他们骑着马沿着官道慢慢巡逻,看上去就令人安心。
离开欧罗巴行省地界,进入东罗马边境。巡街的就变成东罗马军团,这倒是让高层颇为讶异,甚至有点感动。到了君士坦丁堡,高层见到谢松,寒暄时说起沿途所见,就忍不住叹道:“没想到东罗马朝廷还把钱用到刀刃上,难得。”
谢松一愣,他知道高层说的没错,只是自己从来没想过此事。正想就此谈几句,高层却说起了此行的目的。谢松越听越是皱眉,到了最后眉头几乎拧成疙瘩。高层说完,谢松立刻摇头,“我信不过蒙古人。让他们到东罗马来,只怕会给东罗马引来极大麻烦。咱们在东罗马有许多买卖,特别是这钱庄。可不能因此受损。”
“我见东罗马人这么认真,蒙古人只怕讨不到好处。”高层对此行所见很是在意。
谢松继续摇头,“不能这么想。东罗马重建军团才几年,只怕不是蒙古人的对手。”
“到了关键时刻咱们可以出兵。”
“不是咱们出兵的事情。西罗马帝国的伯颜可能不会出手,可元国只怕不会置身事外。郝仁这厮去当蒙古丞相,摆明了是心系蒙古。这边打起来,元国若是出兵,别说东罗马,只怕欧罗巴行省都会被波及。”
“就是因为郝仁在当丞相,我们反倒不用担心蒙古会弄的过份。”
“我信不过郝仁。”谢松说了心里话,“四方同盟的基础就是元国远离蒙古。现在两边搅和在一起,除非是郝仁杀了蒙古大汗,自立为大汗。否则他就很危险。”
上层愣住了,他们也讨论过元国的立场,却没想到还有这一招。
第159章 大锅饭(九)
办事处开了三天会,上层费劲力气进行说服,总算是有了个结果。生怕夜长梦多的上层立刻发了公文,欧罗巴行省同意接受元国水手身份的蒙古水手参与航运活动,如果出事,元国国主郝仁就得依照四方同盟的规定承担责任。
看完公文,郝仁觉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最初就是计划由元国愿意帮助蒙古水手担保,只是希望能够让蒙古水手有机会参与到黑海到东地中海的航运活动。好不容易得到应允,郝仁立刻前去求见铁穆尔大汗,将自己的计划呈给大汗。
听了郝仁的计划,铁穆尔没有做决断,而是有些不高兴表示:“马上就是那达慕大会,到时候再说。”
“大汗,现在不能确定么?”
“我现在哪里有两万人给你。”铁穆尔的声音里面不快味道更加浓厚。
郝仁心中也大大不快起来。以他和大宋欧罗巴行省打交道的经验,那帮大宋文官们做事都是一波一波的,稍微有所拖延就会遇到被拒绝的情况。别说是和大宋深仇似海的蒙古,就算是元国赶不上趟也会被下面的官员无情拒绝。这次的事情可不是用的蒙古的名义,而是元国出面担保。
本想再说点啥,郝仁忍住了不说。倒是大汗铁穆尔开口说道:“丞相,今年还需要两百万石给蒙古旗军的粮食。不知何时可以运来。”
郝仁心中更加不快,就答道:“正在调拨,现在还没到夏收季节,没有粮食库存。倒是现在各处田庄的税收……”
刚说到这里,大汗铁穆尔就摇头说道:“丞相,现在朕还不想让王爷们再过来闹事。等蒙古旗军稳住之后再说吧。”
郝仁听了半年这种话,心里面早就听腻了。他答应前来当丞相是为了彻底改变蒙古朝廷的制度,并不是来当出钱出力的冤大头。可半年来没有丝毫进展,钱粮倒是流水价的从元国往大汗领地运。这次他也不准备再给元国增加额外负担,边说道:“再等两三个月,夏收之后就会运粮食过来。”
两边谁都没有能达成目的,会面结束,大汗铁穆尔送走郝仁,心中的怒意再也忍不住。一路上紧绷着脸,到了太后寝宫前才努力调整心情。见到太后问安,就听太后问道:“铁穆尔,你这是在生谁的气?”
铁穆尔不愿吭声,低头不语。阔阔真微微叹气,“铁穆尔,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在生丞相的气吧。”
“没有。”铁穆尔嘟囔着说道。
“铁穆尔,我不说丞相做的对或是不对,这半年来丞相运来多少粮食财物。我让人给你倒杯水你尚且知道要谢过,丞相做了这么多,你为何要生气?”
“娘,你给我水喝是心疼我,丞相运来粮食财物只是为了让我听他的话。这不能相提并论。”
阔阔真眉头一皱,眼神就严厉起来。沉默片刻,她说道:“是我请郝仁来做丞相,既然你信不过郝仁,我就让他回去好了。”
“不要。”铁穆尔马上表示反对。
阔阔真声音愈发严厉起来,“丞相位高权重,得用你信得过的人。你信不过郝仁,就让他走,越快越好。”
“不要。”铁穆尔反对的声音更加软弱。若是郝仁先在走了,两百万石粮食自然泡汤。铁穆尔这几年努力建设蒙古旗军。由蒙古人组成黄八旗,色目人组成白八旗,真神教组成黑八旗。之前组建旗军困难重重,这半年来终于有了巨大进展,眼看就要组建完毕。他可不想让此事再有任何波折。
“铁穆尔,你这又是何必。丞相就是要任用和你同心同德的豪杰,成吉思汗说过,一旦遇到豪杰,就要把他们牢牢抓在手里,不让他们远离你。你信不过的人就让他们离开吧,这对你们都好。”
铁穆尔见老娘步步紧逼,加上这些日子以来积累了太多对郝仁的不满,他把心一横,说了实话,“太后,等到两百万石粮食运到,我就让郝仁走。”
阔阔真本是想让儿子知道艰难,放下对郝仁的心结。没想到竟然逼出了儿子的真心话,她整个人都呆住了。调整一番心态,阔阔真才问:“你到底觉得郝仁哪里不对?”
“太后,郝仁要和宋国议和,这就大大不对。所有王爷都不答应!若不是那卡拉巴碗晦气太重,我才不会顺水推舟送回给宋国。郝仁不仅要与宋国议和,还要与天竺那边的奴隶王朝议和。我蒙古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就在今天,郝仁还要我征集两万蒙古人当水手。谁不知道元国独占了蒙古的海运,两万人交到郝仁手里,就是再给他增加两万精兵……”
铁穆尔原本只是想讲讲郝仁的错处,结果越讲越生气,越讲声音越大,“遇到事情,郝仁就让我向田庄收税,我早就对他说过,给那些王爷头人们安排田庄,就是让他们别出来闹事。向他们收税,岂不是逼着他们起来闹事么……”
一桩桩一件件,铁穆尔全部说了出来。等他痛快的讲清楚,却见母亲阔阔真竟然流泪了。这下铁穆尔吓得不轻,连忙问道:“娘,这是怎么了?你可不要被郝仁气到。”
阔阔真抹去泪珠,伤心的说道:“铁穆尔,你为王爷,为头人,为了你说的那么多人,那些人给了你什么?帮你开疆辟土,还是帮你排忧解难?我请郝仁来做丞相,不是因为元国有钱,而是元国十年就治理的兴旺。忽必烈大汗在世的时候,郝仁整顿府兵,立下许多功劳。你爹真金在世的时候就说过,郝仁是真心想为蒙古做事。你能把王爷头人放在心里,为何就容不下郝仁呢?”
被母亲这么讲,铁穆尔也不高兴了。他闷声说道:“娘,郝仁和蒙古不是一条心。”
“那些王爷头人就和蒙古一条心?”阔阔真追问。
“不一样的。那些王爷头人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我都知道。我要做什么,他们也都知道。只要我建成旗军,那些王爷和头人见斗不过我,就会听话。郝仁不一样啊!娘!郝仁手里有几十万骑兵,又掌握着水军。你也知道元国的局面,现在元国掌权的不是蒙古人,而是汉人。你说他在忽必烈大汗的时候为蒙古做了许多事,可大汗哪里真的敢用他,还不是让他去第聂伯河以西么。连大汗都不敢用他,我怎么敢真的让他执掌权柄。”
儿子的话让阔阔真越听越是心冷,她终于明白儿子对郝仁有何等忌惮。所谓希望郝仁能够辅助朝廷,竟然是阔阔真自己一厢情愿。抱着最后一丝丝的期冀,阔阔真说道:“铁穆尔,你绝不能对郝仁动手。”
就听铁穆尔答道:“娘,你终于明白我的难处了。有太多王爷对我说,趁着郝仁和他儿子在巴格达,将他们杀了,免除后患。我可没有答应。那些人是想借刀杀人,最后把责任都让我扛起来。哼!想得倒美!”
阔阔真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她不再提此事,只是让铁穆尔离开。听着儿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阔阔真伤心欲绝。她曾经相信自己的儿子能和成吉思汗一样的强大,后来又觉得儿子能成为丈夫真金一样的人,至少也是个努力进取的人。真金在世的时候就经常说起要让蒙古朝廷彻底汉化。如同那些汉人朝廷一样以科举取士,尊儒教与佛教为国教,让蒙古千秋万代。现在连这么一个退而求其次的愿望也终于破灭。
儿子只是一个蒙古人,如那些草原上的王爷一样,只相信他自己所相信的,只接受他能够控制的。对郝仁这样能够真正引发变革的人充满了不信任和排斥。铁穆尔只想控制郝仁,只想利用郝仁,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想法。
阔阔真有些后悔自己太过于一意孤行,儿子铁穆尔应该没说瞎话,现在有太多王爷想干掉郝仁。如果郝仁被这些人杀死了,掌握着几十万铁骑与庞大水军的元国必然对蒙古帝国发泄他们复仇的怒火。
想到这里,阔阔真突然笑出声来,随即又流下泪水。儿子铁穆尔认为他懂得那帮王爷和头人,所以能够压制他们。可这是真的么?如果真的遭到几十万元国铁骑入侵,那帮真心想杀了郝仁的王爷和头人只怕立刻就向元国投诚,然后斩下铁穆尔与阔阔真的头颅向他们的新主子输诚。
想到这里,阔阔真一阵绝望之后突然生出股激情,她不能任由自己的儿子胡来。擦去泪水,阔阔真命道:“请丞相入宫。”
一个多小时后,郝仁出现在阔阔真面前。此时阔阔真已经重新梳洗打扮,根本看不出之前的伤心模样。她与郝仁寒暄两句,就问道:“丞相,不知你为何要征集两万水手?”
郝仁不想说这个话题,毕竟这个话题牵扯太多。四方同盟的密约还是不要让太后知道为好。所以他敷衍的说道:“只是想让蒙古人多赚点钱。如果大家看到这两万水手有额外的收入,自然会有些人愿意去挣这些钱。”
“那些水手果然能拿到那些薪水么?”阔阔真继续问
“是。”
“那丞相为何不对大汗说清楚?”
“……大汗问臣,除了给水手的薪水,那些人给大汗多少钱?”
阔阔真听了这话,已经能想象出当时对谈的局面,她笑道:“难道雇了蒙古人,就不给我们人头钱?。”
“太后,臣请教过大汗组建旗军的事情。大汗告诉臣,他想让大汗领地内的蒙古人不管贵贱贫富人人都有饭吃。那些有能耐的蒙古人出来当旗军,就能拿的比别的蒙古人多……”
“呵呵,一口大锅煮饭,人人都能分一勺。”阔阔真笑道。这个笑容有至少六成是出自阔阔真的真心,她觉得这办法倒也不错。
“大锅煮饭……,太后圣明。大汗想让蒙古人吃大锅饭。臣也以为这法子不错,是蒙古人就有大锅饭吃,大家真的能安心。这么做却有几个不妥之处,第一个自然是要大量粮食钱财,现在大汗领地各处都是田庄,须得向田庄收税。大汗却觉得此时还不到时候。臣觉得大汗未免有点想当然。第二个则是那些想多做点事情的穷苦人家没了机会,若是能多开辟各种营生,让大家多赚点钱。大家吃着大锅饭,又有额外收入,才能真明白大汗这大锅饭的好处。”
郝仁仔细讲述着他的看法,阔阔真听的又高兴起来。想来铁穆尔是不会向郝仁说出真心话,郝仁却能从从他自己的
“……大汗问臣,除了给水手的薪水,那些人给大汗多少钱?”
阔阔真听了这话,已经能想象出当时对谈的局面,她笑道:“难道雇了蒙古人,就不给我们人头钱?。”
“太后,臣请教过大汗组建旗军的事情。大汗告诉臣,他想让大汗领地内的蒙古人不管贵贱贫富人人都有饭吃。那些有能耐的蒙古人出来当旗军,就能拿的比别的蒙古人多……”
“呵呵,一口大锅煮饭,人人都能分一勺。”阔阔真笑道。这个笑容有至少六成是出自阔阔真的真心,她觉得这办法倒也不错。
“大锅煮饭……,太后圣明。大汗想让蒙古人吃大锅饭。臣也以为这法子不错,是蒙古人就有大锅饭吃,大家真的能安心。这么做却有几个不妥之处,第一个自然是要大量粮食钱财,现在大汗领地各处都是田庄,须得向田庄收税。大汗却觉得此时还不到时候。臣觉得大汗未免有点想当然。第二个则是那些想多做点事情的穷苦人家没了机会,若是能多开辟各种营生,让大家多赚点钱。大家吃着大锅饭,又有额外收入,才能真明白大汗这大锅饭的好处。”
郝仁仔细讲述着他的看法,阔阔真听的又高兴起来。想来铁穆尔是不会向郝仁说出真心话,郝仁却能从从他自己的
第160章 大锅饭(十)
文件发出去已经大半个月,如鲠在喉的谢松发现元国没有立刻回应。这让谢松非常开心。他只期待元国不答应此事,然后就天下太平。开心没过三天,他就接到了来自雅典的消息,朝廷下令杨从容等一干欧罗巴行省的上层提前结束任期返回大宋。看着报告,谢松生出朝廷要追究杨从容责任的怀疑。
电报中要求谢松尽快赶往雅典参加杨从容召集的欧罗巴行省上层会议。谢松把事情稍微交代一下就乘船赶回雅典。回到雅典当天会议就召开了,谢松进入会场前以为会见到愁眉苦脸或者强颜欢笑的杨从容。会议一开始,杨从容这位在东地中海立下极大功劳的节度使开始讲话之时神色从容,看着和往常没什么分别,这让谢松觉得杨从容很了不起。
“诸位兄弟,我刚来欧罗巴行省的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一转眼就过去了十几年。我猜想有些人或许担心是不是朝廷要处置我,这点我并不担心。官家反复说,国家若是清明,就不能让人死非其罪。凡事都要公正公开。所以我一点都不担心。对我来说,能回国,太好了!”
没人说话,原本满腹狐疑的谢松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杨从容已经说出了大家担心的问题,下面这时候若是说什么,就只能提及如何对抗朝廷的话。
“对我来说,早点回国很不错。我出来十余年,即便谈不上少小离家老大回,却也是乡音无改鬓毛衰。”说完,杨从容举手敲了敲自己的鬓角,那里已经有了不少白发。
有人想礼貌性的笑笑,谢松也是。正想笑,谢松却觉得鼻子一酸,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听到故乡就会生出难以遏制的情绪,哪怕是看到别人能够回到故乡也足以让谢松情难自己。
“不瞒大家,我当年愿意到万里之外的欧罗巴,求的就是能额外晋升的机会。没想到竟然成了现任的实权节度使。在国内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在这里完成,我再无遗憾。当此离别之时我要和大家说点心里话,我等故乡在大宋,而不是在欧罗巴。我大宋朝廷清明,制度稳固。大家在海外为国效忠乃是等安身立命荣华富贵的根本。国家也没有亏待我们。还望诸位兄弟能够尽忠职守,廉洁自持。大家在海外相助许久,情谊深厚,我此次卸任归国,等诸位回国,定然请兄弟们在痛饮故乡美酒!谢谢大家!”
谢松听的心情激动,奋力鼓掌。和他一样,都被杨从容的话感动。
这次人事调动多在中层与下层,节度使是由杨从容的副手接替,而不是由朝廷派遣。这让大家都安心许多。比较大的变化是在欧罗巴行省完善学社体系,学社学长由朝廷派遣。杨从容安排完公务就乘船出发。想到终于能回到故乡,他只觉得又是欢喜又是不安。离开故乡太久了,久到想起故乡的时候,脑海中经常出现欧罗巴地区的建筑。
船只一路平安,穿过运河,沿着天竺洋海流行进。在暹罗那边的地峡处登陆,此时地峡上已经有了非常不错的道路,不到一天就从天竺洋一侧抵达在太平洋那侧。光是这段路程这就节省下几天时间,之后一路北上抵达松江府。
乘客们在防疫站待了三天,检疫期结束的杨从容直接被从一个偏门引到门外。就见门外站了十几个人,多数都是精干的军人。其中认识的只有身为吏部处长的老同学。老同学向谢松介绍,“这位是理藩部副部长蒋定安。这位是太子赵谦。”
杨从容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他看到这么多军人的时候还有点疑惑,难道这些人是来抓自己的?听到太子竟然亲自来松江府迎接,他觉得老同学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大宋已经迁都回开封,首都不再是杭州。即便是杭州,从杭州到松江府也有老远,怎么都不至于让太子亲自来迎接。
正不知所措之时,就见被称为太子的那个高挑俊美的三十岁中年人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杨从容浑浑噩噩的伸手相握,就觉得对方手掌非常有力,这让杨从容心思倒是清明起来。他连忙问候:“太子好。”
“杨节度使,久仰你大名。”赵谦笑着回答。
“不知太子此来是为何?”杨从容问。
“能在万里之外开疆辟土纵横捭阖的杨节度使果然爽快。”赵谦赞道。
杨从容没想到自己能得到如此高的评价,心中全是迷茫。忍不住看了看老同学,就见老同学向自己竖起大拇指,表示赞赏。这下杨从容有点放心了,也突然想起老同学说过太子为杨从容说过话。
还是不清楚自己要干啥,就感觉赵谦放开手掌,转回头看赵谦,就听赵谦说道:“朝廷有事要询问杨节度使,事情紧急,我就与理藩部的蒋副部长先赶来。杨节度使现在就要和我们一起出发,可是没办法让你先回家探望家人。”
“遵命。”杨从容爽快的答道。说完之后又想起一事,连忙说道:“太子,我已经卸任,不再是化外之地的节度使。而且在大宋,还是别用这个称呼的好。”
赵谦应道:“杨节度使何必过谦,是藩镇作乱毁了节度使的名头。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走吧,我们现在就去赶船。”
杨从容心里面叹气,只能跟着赵谦他们出发。正如赵谦所说,节度使本是个很好的称呼,唐初沿北周及隋朝旧制,重要地区置总管统兵,旋改称都督,惟朔方仍称总管,边州别置经略使,有屯田州置营田使。唐代开始设立的地方军政长官。因受职之时,朝廷赐以旌节,节是当时一种全权印信,受有此全权印信者,便可全权调度,故称节度使。
安史之乱后,朝廷各路节度使拥兵自重,藩镇林立,朝廷完蛋。节度使与藩镇联系起来之后,名声就变得很糟糕。宋代对于藩镇之乱极为厌恶,朝廷全力削弱军头。后来节度使变成了个荣誉头衔。说个不好听,过世之人才有资格获得节度使的称号。
杨从容知道这些故事,所以对官家将欧罗巴行省最高长官的职称定位节度使很是有些不安。他甚至怀疑过官家用这个名称有可能是在暗暗告诫孤悬海外的欧罗巴行省众官员不要自我膨胀。现在回到大宋,杨从容只能听太子的。也不再说称呼的事情,老老实实跟着走。
众人上了船,杨从容见到船上没什么别人,心里面判断定然出了大事。专门派遣一艘船过来,还有太子坐镇,难道是有人说杨从容造反,所以太子前来相救?
几人在空荡荡的餐厅兼大会议厅内坐下,赵谦对蒋定安说道:“蒋部长,你来说。”
蒋定安随即打开笔记本问道:“杨节度使,请问你对天竺北部的奴隶王朝了解多少?”
所谓奴隶王朝,很容易想起马穆鲁克奴隶王朝,据说马穆鲁克是奴隶雇佣军的称号,一直为埃及到叙利亚的各个势力服务,出卖过无数主子。后来奴隶兵们翻身做主人,还是以马穆鲁克为名。据说当年伊尔汗国汗王旭烈兀的大将怯的不花与马穆鲁克大战,被十字军出卖后战败,马穆鲁克要怯的不花投降,怯的不花大骂:“我终身是旭烈兀汗之臣仆,不像你们是君主的谋杀者!”遭到如此嘲讽的马穆鲁克将军大怒,直接斩下怯的不花的头颅。
“奴隶王朝……,不是马穆鲁克奴隶王朝?”杨从容问。
“不是。是天竺北部那个。”
“嗯,就我所知,天竺北部的奴隶王朝一直在和蒙古打仗。”杨从容边想边说。这个奴隶王朝也有别的名字,叫做德里苏丹国。既然是苏丹国,制度与真神教大同小异,这个国家的军队也是所谓的‘奴隶兵’,就被称为天竺北部奴隶王朝。
不到十句话说了自己知道的消息,杨从容就沉默下来。奴隶王朝在蒙古帝国东边,和巴格达之间还隔着一个伊尔汗国。在欧罗巴行省看来,巴格达已经是个遥远的地方,奴隶王朝根本不在欧罗巴行省考虑之内。
大宋与奴隶王朝距离最近的应属在天竺半岛南部与中部攻城略地的理藩部,既然理藩部说了这个,想来是有大事。
又问了杨从容几个准备好的问题,理藩部副部长蒋定安合上笔记本,“杨节度使,我就先介绍一下情况。就我们所知,奴隶王朝正在征集兵力。现在还不太清楚他们到底准备和谁作战,但是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奴隶王朝这次动员了超过二十万骑兵以及三千头战象。如果真的爆发战争,会让天竺洋的局面发生大变。所以我们才会让节度使提前归国,参与讨论此事。”
“二十万骑兵以及三千头战象……”杨从容重复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相信这个数字,他下意识的皱起眉头问道:“如果奴隶王朝战败,岂不是要灭国?”
蒋定安看了看赵谦,见赵谦眼中都是赞许。不懂政治军事的人听到这个数字定然会觉得好厉害,懂政治军事的则明白动员如此数量的军队需要强大的组织力与后勤保障能力。这一仗打下来,即便是大胜也会耗尽国力。如果失败,也会面对亡国危机。
转回头,蒋定安说道:“我们现在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和谁打仗,如果是和我们大宋作战,他们一定会灭国。如果他们是要和蒙古打仗,那就不清楚结果。这次请你来,是请杨节度使提供蒙古方面的情报。咱们大宋最了解蒙古的就是欧罗巴行省。”
杨从容点点头。他终于确定朝廷没有要收拾他,也没有故意轻视他。杨从容考虑一下,也拿出笔记本。先稍微写了个提纲,这才开始介绍蒙古帝国的情况,“现在蒙古财政非常烂,收不上来税。蒙古军制又是部落制度,到了巴格达之后很快就和当地部落差不多了。”
“阿拉伯半岛一马平川,怎么会弄成了部落制?”赵谦一直对此很不解。
“因为土地盐碱化太厉害。”杨从容答道。
赵谦听了之后只觉得满天乌云被这一句话吹的见到了晴空。在农业部门和水利部门干了那么久,赵谦觉得这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
此时在接近大马士革的道路上,郝康与脱脱两人骑在马上沿着泥泞的道路出发,两人都只穿了淡薄的衣裤,在马匹后面的支架上,湿漉漉的衣服搭在上面。
脱脱气鼓鼓的说道:“郝康兄弟,这鬼地方是说下雨就下雨。”
郝康倒是没有生气,他在大宋求学的时候住在杭州,梅雨季节的时候一下就是二十几天,这种突然间的暴雨根本不算事。东边轰隆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当年自己和穆同学一起站在街边店铺的屋檐下避雨……,连天边的彩虹看着都一样。
脱脱和蒙古贵人一样没有经历过学生时代,自然无法理解郝康到底在想什么。看着郝康神游物外的模样,脱脱问道:“郝康兄弟,你不会是在担心歌妓会不会按时到大马士革吧?”
郝康听了这话噗嗤一笑,对这位脱脱大哥很是无语。为了看歌妓表演心痒难搔就罢了,得知歌妓团不肯到巴格达,他竟然肯花几天时间前往大马士革。如此决心真的有点令人动容的意思。
“你笑什么?”脱脱问。
“没什么,我想的事情你和说的相差太远,这才笑。”
“你在想什么?”
郝康当然不会说他在想念穆同学,也不能什么都不说,便指了指周围荒芜的土地,“我听说几千年前这里都是沃土,良田一块挨着一块,根本看不到边。”
脱脱四下看了看,就见地面上的绿意大片小片,却根本连不成片。而且绿色植物都是那种生命力顽强的野草灌木,根本看不出这地方居然还能有无尽的良田。他狐疑的问道:“郝康兄弟,你可不要骗我。”
“我没骗你,这里的土地盐碱化的太厉害了。”郝康说出了挺符合水利大臣又完全不符合蒙古朝廷水利大臣该说的话。
第161章 大锅饭(十一)
蒙古帝国水利大臣郝康停下马匹看着成片的麦田。脱脱已经见识过郝康这脾气,眼瞅大马士革城就在眼前,脱脱劝道:“郝康兄弟,等咱们回来的时候哥哥我陪你看个够。”
郝康也知道脱脱大哥的脾气,大部分蒙古人都这样,脱脱在里面也谈不上格外突出。他催动混血马,与脱脱并辔而行。脱脱也骑着郝仁赠给他的元国混血马,本以为要进入城市,没想到郝康却从城门外经过,直奔城郊一处大宅。
远远看到门外旗杆上飘扬的旗帜上伯颜的族徽,脱脱就觉得放了心。蒙古王爷们互相之间都有勾结,郝仁与伯颜两人之间若是没有勾结才会奇怪。伯颜的大宅门外商队往来,热闹非凡。元国混血马个头高大,和周围的马匹比起来简直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处于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扫射中,脱脱心里面美滋滋。
郝康与脱脱两人共带了五十人的卫队,打着鲜明的旗号。大院里面早就有人看到,等他们抵达门外,已经有人在门口迎接。管事上前给郝康行礼,“小王爷安好。”
脱脱心里面不爽,对管事喝道:“郝康兄弟已经是水利大臣,什么小王爷,会说话么?”
管事听到呵斥,连忙陪着笑说道:“大臣好。请问这位是?”
郝康答道:“脱脱大哥是大汗的心腹大臣,主官旗军事务。”
“两位爷,小的失礼了。”管事再次对两人行礼。
脱脱这才气顺,他对郝康喊了一声“喂”,郝康听到之后只能在这里问管事,“歌妓团到了么?”
“回禀小王爷,他们派人来说今天能到。小的猜想,看演出只怕得等明后天。”
“嗯。”郝康应了一声,想了想才接着说道:“你给我们留好住处,我们明天再来。”
“遵命。”
“脱脱大哥,咱们先去大马士革。”郝康说完拨马就走。脱脱愣了愣,不理解郝康这是啥意思,只能催马追上来。
不等脱脱问话,郝康先解释道:“脱脱大哥,咱们蒙古汉子跑了几百里路,跳下马就能唱歌么?就算是能唱,唱的会好听么?”
脱脱明白了郝康的意思,只能跟在郝康一起走。走着走着就就到了一处岔路,郝康停下马考虑片刻,向着背离大马士革的道路出发。脱脱跟上来,他长叹口气,“唉!郝仁兄弟,你就不能不看农田么?”
“我当了水利大臣,不看农田看什么?”
“兄弟,你又不差这点钱……唉,兄弟,你这么做事只会遭人恨!”
“就是这帮鸟人在朝廷里面乱搞,朝廷才弄得这么穷!”郝康也怒了。他抬起马鞭指着良田中一块块长了大片荒草的盐碱地怒道:“这里盐碱地和农田都快一半一半,再不治理,良田也变盐碱地。现在盐碱地还能长东西,等什么都长不了,好地也一并废了!”
“郝康兄弟,你别说了,你说什么都不会有用。”脱脱哀叹道:“你还是年轻,你以为王爷们不知道盐碱地会出事?他们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傻。有这些盐碱地对王爷们反倒是好事,省的费力气划出边界。”
“啊?”年轻的郝康呆住了,他从来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手法。从道理上讲,这还真挺符合蒙古王爷给郝康留下的印象,正因为如此郝康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只觉得怒火直冲心头,“这帮人就不为子孙后代想想么?”
“子孙后代?呵呵,哈哈哈……”脱脱是真的被逗乐了。与郝仁和郝康接触这么半年,脱脱弄明白了这父子两人的心性。蒙古王爷对这两人的评价还真不是冤枉他们。蒙古部落逐水草而居,每年夏冬两季有固定的所在,其他时间赶着牧群迁移在两地。如果发生天灾,他们还要迁徙到其他备用地区。部落为了保住牧群会毫不留情进行抢夺与杀戮。
郝仁和郝康则希望定居,就如他们万里迢迢跑到第聂伯河附近之后,就如树木一样深深扎根在那片土地上。设在基辅的王城十年都没有动过,原本听说他们要迁都到华沙,却因为朝廷催着郝仁赴任而终止。元国之所以想迁移到华沙可不是因为在基辅待不下去,而是为了能够继续向西开拓。想必他们到了华沙之后就会一直待下去。
这样的做法与蒙古人格格不入。蒙古人为子孙后代着想的办法就是打下尽可能大的牧场,让迁移的选择更多,遇到灾害的时候可以跑得更快。遇到困难就留下来面对困难,解决困难?这根本不在蒙古人的考虑之内。
畅快的笑了好一阵,脱脱才收拾住心情。眼瞅此时郝康阴沉着脸继续前行,脱脱说道:“郝康兄弟,我劝你不要再向前走。不是不让你看地,再向前走只怕会遇到危险。”
“难道还有人敢来抢劫咱们?咱们可打着大旗呢。”郝康没好气的答道。
“要是咱们没有打大旗,从王爷的庄子前面过去,他们不知道咱们的来路,不一定赶来招惹。咱们打着大旗,王爷们就敢派人过来询问。万一有不长眼的看上咱们的马,呵呵,我觉得咱们还是别惹事。”
因为知道脱脱暂时与自己站在同一阵营,郝康相信脱脱不会故意危言耸听。加上之前听到的话,郝康恶狠狠的说道:“既然敢来抢劫,那就问问我们手里的家伙!”
脱脱见郝康是真的上了邪火,只能叹口气,跟着郝康继续向前走。
五十几号骑兵们沿着盐碱地形成的通道向前走,郝康看着一片片农田以及隐约可见的庄子,心中对脱脱越来越佩服。他原以为脱脱只在蒙古朝廷里面混,对下面的具体事情不清楚。而且事实证明,脱脱对农业和水利一窍不通。可脱脱偏偏对王爷们清楚的很,盐碱地形成了天然屏障,在平原上勾勒出一个个不规则的地块。每个庄子都占据其中一片,以划地为王的角度来看再省事不过。
见识过大宋的平原,见识过元国的平原,现在看了蒙古的平原,郝康只觉得整个人连嘲笑的力气都没了。“脱脱大哥,咱们回去吧。”郝康说道。
“都来了,哪里那么容易回去。”脱脱淡然答道。
“哦?”郝康不解的看着脱脱。
脱脱抬起马鞭指着右侧,“那边已经跟了咱们好一段路。”
郝康看了一阵,也没看出啥来。
“没想到还真有人敢捋虎须,不教训他们一下怎么行。”脱脱的声音与表情和他在巴格达完全不同,狡黠圆滑变成了糅合着残忍的战意。
“脱脱大哥,你这是要杀人么?”郝康倒是有点惊了。
“大汗组建旗军不就是为了干这个么。怎么,郝康兄弟怕人背后说你?”
听了脱脱杀气腾腾的话,郝康心里面嘀咕。他只是怕被老爹知道他带亲卫在外面杀人,到时候老爹要是责骂起来可不好办。不过这种不安很快就变成了对脱脱本人的惊讶。郝康当然知道作为大汗心腹的脱脱负责组建旗军,组建旗军的目的是压制蒙古各路王爷。只是郝康知道蒙古大汗旗军的水平完全没能力与元国的精锐相比。旗军与王爷亲军相比的话又会如何?郝康对此颇有兴趣。
众人继续前进,郝康仔细观察。终于隐约看到有些骑兵的确在右方,他们巧妙的利用地形的起伏隐藏。哪怕是大平原也不可能真的完全水平,普通人骑在马上也不可能一眼看到大地尽头。
又走了一阵,脱脱突然啐了一口,“切,这些没种的家伙竟然退了!”
郝康没打过仗,完全不明白脱脱是怎么做出这样的判断。他试探着问:“那些人真的走了?”
“嗯,走了。咱们回去吧。”脱脱说完调转马头沿着来路返回。面对自己不熟悉的局面,郝康只能跟在脱脱后面向大马士革城的方向出发。
真神教地区很多人都会说,‘想知道天堂在哪里,就去大马士革’。每次进了这座城市,郝康觉得见面不如闻名。这次进去之后却见到路边的饭铺不少,还有许多商铺。他心念一动,有点别的感悟。比起两河流域许多地区,大马士革的农田数量明显比其他地区多。没有粮食就没有贸易的基础,元国的城市比起巴格达差的多,在交通枢纽上的镇子则胜过大汗领地百倍。农庄的农民很喜欢把自家的粮食和肉类拿到镇子上交易,因为镇子上的食物价钱便宜,往来的人们也很习惯在外面吃喝。让众人抱怨的大概镇上厨师的烹调手艺。
想到这里,郝康先去了住处。之后与脱脱带了几名护卫出来逛街,他连着询问了好几家饭铺,发现大马士革的饭菜价格的确比巴格达便宜,却比元国贵了几倍。之前他们到的伯颜的那个贸易站点,主要是搞粮食销售。看来伯颜把一部分从元国弄到粮食送来这里卖,可是赚了不少钱。
脱脱大概是认命了,就跟着郝康瞎转。等郝康终于在一家看着不错的店里坐下开始点菜,他有点意外的问:“就这家了?”
“脱脱大哥不喜欢这家?”
“不是。我还以为你要多走几家比比看。”
“呵呵。我觉得这家就挺好。”
正说话间,却听到音乐声。郝康他们坐在二楼,这里是给有钱客人准备的。音乐是从店里二楼悬挂的幕布后面传出来的,跑堂的拉开幕布,里面竟然有几名乐师正在给乐器调音。郝康他们的饭菜还没上来,乐师们就开始奏乐给客人助兴。
一曲结束,就有客人给丢了赏钱。脱脱兴致勃勃的问郝康:“你说的歌妓比起这些人如何?”
郝康干笑几声,也不好说什么。这里的艺人演奏的都是当地音乐,与郝康熟悉的曲调完全不同。
此时饭菜端上来,郝康与脱脱就边吃边聊。郝康对那帮王爷们很感兴趣,在他二十年多点的人生里面,自从懂事之后就没见过所谓跋扈的家伙。当然,这也不是说郝康没见过愣头青。大宋虽然国家清明制度稳固,也远没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地步。郝康不仅见过许多偷盗、抢劫,还遇到过当街杀人的事情。元国国内各种斗殴杀人也不少见。
只是个人犯罪与豪强横行不同。元国对于那帮‘道上豪杰’从不手软,隔三差五就能看到有新鲜热辣的脑袋悬挂起来告诫元国百姓,元国是有王法的。至于大宋,有公开宣传的爱国卫生月,也有公开宣传的严打。在那个时间段,强暴妇女会被杀头,偷个闹钟都会被重判。
脱脱不知道大宋与元国的治安,他听郝康问关于蒙古王爷的事情,就冲着旁边几桌抬了抬下巴,“看看他们会怎么做,你不就知道了。”
郝康扭头看了一下,就见旁边几桌人穿着蒙古夏季服饰,从布料上看也就那样了。瞅见郝康看过来,几桌人上都有人用细长的眼睛投来不友好的目光。郝康扭回头,明亮的大眼睛里面都是不解。他再压低点声音,“大哥,这帮人是王爷?”
“呵呵。郝康兄弟,你见过的都是大人物,穿着自然不同。你可不能到了乡下就看不起人。这帮人若不是王爷,怎么能到这样的店里吃饭。”
郝康更不明白,这点也就是说得过去。和其他店比较起来干净许多,勉强到了郝康能忍受的水准。如果真要在那种脏兮兮的店里面吃饭,郝康觉得自己回住处烤点肉,啃啃馕,也完全可以对付一顿饭。
正不知道该怎么说,又一曲结束。就听旁边桌上有人喊道:“让&^*@#姑娘出来。”
因为说的是异国姓名,郝康完全没听懂。这边有人领班模样的家伙陪着笑说道:“几位王爷,姑娘还得再等一会儿。”
王爷听了这话,掏出张大元交钞拍在桌上,大声喊道:“我们就是来看姑娘的,你派出些唱曲的有什么看头!”
瞅了交钞面额,郝康差点没笑出来。太少了。
第162章 大锅饭(十二)
在一众王爷们的聒噪下,表演的姑娘终于出来了。郝康定睛看了看,乃是个姿色一般的胡人女子。姑娘对众人行礼,先唱了一段蒙古小曲。郝康的蒙古话说的很一般,这姑娘的口音带着异域的腔调,更是听不明白。郝康埋下头专心吃饭,与这位姑娘的演艺水平相比,饭菜水平就显得高杆许多。看得出脱脱也对这姑娘评价不高,他竟然不看姑娘,专心与郝康边吃边聊。
两人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从窗户看下去,就见街道上人来人往。脱脱叹道:“想来元国的城市要比大马士革好。”
郝康摇摇头,“大哥,基辅比大马士革人口多,但是城市不如大马士革。”
“为什么?也对……,毕竟你们到基辅不过十年。”脱脱应道。
郝康心中对脱脱更是佩服。毕竟元国贸易兴隆货物运输量非常大,那些交通枢纽所在已经日渐兴隆。假以时日,元国一定会兴起许多远胜大马士革的城市。但大马士革毕竟是千年古城,元国建国时间不过十年,还需要些岁月。脱脱能直指关键,这眼界就不是一般人能比。
想到这里,郝康端起酒杯,“脱脱大哥,敬你一杯。”
一杯酒下肚,就听旁边那桌有人对跑堂的喊道:“喂,那一桌的酒是什么酒?”
“回禀王爷,那边的酒是他们自己带的。”
“哦。”问话的王爷听了之后扭头对郝康他们喊道:“那边的兄弟,你们的酒是在城市哪家铺子买的?”
郝康不想搭理这些乡下土包子。他带的樱桃烧酒乃是雅典货,比东罗马的樱桃烧酒好上许多。把这些对那帮家伙解释让郝康有种明珠投暗的感觉。正在想怎么回答,就听脱脱傲然应道:“你对我们是什么意思?”
这态度让郝康心中有感。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出隔着桌子对人嚷嚷的事情,哪怕是对下属也不会这么做。但是遇到别人不礼貌的对待,郝康还真拿不出脱脱的应对。郝康有感的同时还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稍微担心。如果别人敢这么对郝康,郝康也不会当做没看见。
没想到脱脱这么一声喝问,旁边那桌的王爷就不再说话。这令郝康有些意外。脱脱却神色自若的继续与郝康喝酒,郝康知道这厮最喜欢的是大宋产的朗姆酒。然而这种酒价格比较贵,脱脱就退而求其次,已经从郝康这边顺走了十几大桶的樱桃烧酒。
吃了一阵菜,郝康觉得饱了。对脱脱说道:“大哥,走吧。”
话音未落,却听一阵脚步声,就见四名穿着纱装的女子从旁边走到台上。脱脱眼睛一亮,“看看再走。”与此同时,王爷们的桌上已经响起呼哨声。看着那种把食指弯曲放进嘴里就能吹出响亮呼哨的手法,郝康觉得很羡慕。在元国,任谁都会这种伎俩,郝康没在元国长大,大宋学校的教育里面把手指放进嘴里是不卫生的表现。等他想学,怎么都学不会。
音乐声响起,带着面纱的女子们扭动腰肢,跳起了真神教地区的舞蹈。王爷们看的来劲,呼哨声喝彩声怪叫声越来越密集的响起,郝康看不上这些舞女。就听脱脱说道:“走吧。”两人起身就走。
下楼梯到了一楼结账,账房算账的时候,有人在旁边说道:“两位兄弟安好。”
郝康扭头看过去,就打招呼的是一位锦衣大汉。郝康问:“不知这位兄弟有何事?”
“想问问两位兄弟的酒是从哪里买来的。”大汉和气的问。
“从东罗马进口的樱桃烧酒。”
“东罗马竟然有这等好物?”锦衣大汉明显有些讶异。
郝康心中奇怪,东罗马难道没有把樱桃烧酒卖到蒙古来?从君士坦丁堡运樱桃烧酒到大马士革,海上航程比君士坦丁堡到基辅近了不少。大概与君士坦丁堡抵达元国南部港口敖德萨差不多。
看着郝康讶异的表情,大汉笑道:“我乃这家店的主人,也闻到兄弟的酒不一般。不知可否让我尝尝。”
“这酒不便宜。”脱脱淡然应道。
“不如这样,兄弟拿一瓶给我,这顿饭就不收两位的钱。”
“呵呵,我们还亏了呢。”脱脱率直的笑道。
郝康本以为店主会因为这话生气,却见店主也是哈哈一笑,“哈哈,两位兄弟下次来我店里吃饭,我请了。”
见店主如此有涵养,郝康倒是很佩服。他命自己的侍卫拿了一瓶樱桃烧酒给了店主。店主接过酒瓶,倒是对玻璃瓶子仔细看了看。褐色的瓶子里是殷红色的酒浆,光是看就感觉非常舒服。打开瓶塞,香气四溢。这位店主就着瓶子就来了一口,喝完之后抹抹嘴大赞:“好酒!好酒!”
说完又来了一大口,更是大赞:“两位贵客,果然是我赚到了。”
脱脱也不多话,向外就走。郝康跟上去,却被锦衣大汉挡住了,“兄弟,这酒哪里有卖?”
“嗯。我们不是本地人,乃是从巴格达而来。”郝康解释道。
“本地竟然没有么?”大汉甚是失望。
“走了。”脱脱在前面呼唤。郝康就跟了过去。
走出店铺,脱脱说道:“这位应该是本地的王爷,能开这样的饭铺,不一般。别和他说那么多。”
“王爷们真的有这么糟糕?”郝康不解的问。话音方落,就见从二楼飞下来一物,正好落在两人面前,在地上撞成碎片。竟然是郝康他们在二楼喝剩下没带走的酒瓶。原本里面大概还剩了点,此时地上碎裂的只有玻璃酒瓶,没有酒。想来是被楼上的人喝掉或者倒了出来。
脱脱也不说话,扭头就往回走。此时锦衣大汉正在和账房说着什么,见两人去而复返。不解的迎上来,脱脱也不搭理锦衣大汉,带着侍卫直上二楼。大汉看那架势不对,连忙喊道:“前面的兄弟,给我个面子,你们出去再打。”
郝康正想跟着脱脱上去,锦衣大汉连忙拉住郝康。旁边的侍卫立刻拨开大汉的手,大汉看了看侍卫,又看了看个头高挑的郝康,正色说道:“这位兄弟,打架出去打。在店里打,谁动手我就收拾谁。”
不等郝康说话,就听已经上了二楼的脱脱高声骂道:“方才是哪个羊羔子砸的酒瓶,站出来。”
楼上一阵椅子挪动的声音,上面有人立刻会骂。片刻对骂,脚步声响,脱脱领着护卫下来。身后跟了几个骂骂咧咧的蒙古人。不是方才询问郝康的那桌,而是旁边一桌。
众人出了酒楼,对面的蒙古人还在叫骂,脱脱已经领着侍卫冲上去就开始动手。跟随脱脱的都是禁卫军,身手不错。转眼就把对面几个蒙古人打倒在地。这几个蒙古人没想到脱脱这么厉害,立刻向跟到一楼看热闹的其他蒙古人喊道:“巴彦,来帮忙啊!”
人丛中立刻冲出来几名蒙古人,他们没去和凶神恶煞的脱脱等人对干,而是猛扑郝康这边。郝康的侍卫中有两人上前迎敌,两三拳打倒一个,片刻就放翻冲过来的四人。
看热闹的众人欢声雷动,仿佛在看最好的表演。脱脱见没人再出来,带着郝康就走。见到他们一行人离开,围观的百姓们立刻让开通道。却有人跟着郝康等人继续走,郝康走到人不多的地方,对脱脱说道:“大哥,咱们还是去伯颜那边住。”
“怕了?”脱脱笑道。
郝康不想承认自己怕了,却也不愿意逞英雄。他在大马士革人生地不熟,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这地方住下总是不安心。
“走,出城。”脱脱笑道。这回答让郝康心中大石头落地。
两人带着卫队离开大马士革城时天已经黑了,前面有侍卫举着火把远远的引路,郝康他们没有催动坐骑,而是让马匹自在的步行向前。郝康不知道该怎么讲,只能沉默。走了一阵,就听脱脱说道:“这帮王爷头人就是这么不长眼。郝康兄弟,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支持丞相?”
“因为玉昔帖木儿御使支持丞相?”郝康试探着问。
“不,丞相与大汗虽然许多不同,却都不能忍这些王爷在地方上如此跋扈。”
“这就算是跋扈?”郝康觉得这顶多是斗殴而已。
“我爹说过,在成吉思汗在世的时候,敢仿冒怯薛徽章者灭门。敢对佩戴怯薛徽章者拔刀者斩。方才动手的那些王爷只怕都不知道咱们身上的标志就是怯薛的徽章吧。”脱脱的声音里面都是恨意。
郝康一惊,别说大马士革的王爷,就是郝康自己都忘记身上佩戴的类似缎带的标志就是怯薛徽章。怯薛徽章指的是成吉思汗最重要的的部队怯薛军的标志,怯薛军来自怯薛制,指代蒙古帝国和元朝的禁卫军,是由成吉思汗亲自组建的的一支军队。是蒙古语中“番直宿卫”之意。
怯薛起源于草原部落贵族亲兵,后来发展成为宫廷军事官僚集团。怯薛主要由贵族、大将等功勋子弟构成,每名普通的怯薛军士兵都有普通战将的薪俸和军衔,他们的统帅是元初“四杰”:木华黎、赤老温、博尔忽、博尔术,又被封为“四怯薛”。怯薛军有着严格的纪律,同时也享有非同一般的特权,一个普通的怯薛军人的地位甚至高于千户官,这支怯薛军维护成吉思汗的统治,也是蒙古官员以及军官的预备队。
郝康摸了摸怯薛的徽章,心中也甚是感叹。他安慰脱脱,“脱脱大哥,等大汗的旗军建立起来,还可以恢复怯薛制度。”
“呵呵。”脱脱无奈的干笑几声,伤心的说道:“怯薛军已经不在了,我也是瞎想。几次和大汗说起此事,大汗却根本不以为意。”
郝康也挺无奈。他在蒙古这么多年,只听过寥寥无几的人说起过怯薛军。把现在脱脱包含在内,总人数也没达到两位数。他关于怯薛的知识竟然都是来自于大宋。大宋关于蒙古史的记载中讲述的怯薛军在成吉思汗的时代的确如脱脱所说的威风八面。
随着成吉思汗去世,蒙古帝国开始分裂,原本属于一个大汗领导的蒙古变成了四大汗国。各地蒙古王爷为了他们汗王互相攻杀,怯薛们自己内战了。为了有效区别称号,怯薛军在各个汗国开始有了自己的新名称。譬如在忽必烈大汗的时候,怯薛军就变成了大汗亲军。怯薛成了一个贵族身份的称呼,不再真正拥有这样一支军队。
忽必烈大汗被迫西迁之前曾经与宋国进行过惨烈的战争。那些残余的怯薛们向宋军进行了勇猛的战斗,随即在强大的宋军面前变成尸体。怯薛军的实体消失之后,连继承其名号的老怯薛也死了个七七八八。现在的蒙古王爷不知道怯薛徽章也是顺利成章的事情。
“脱脱大哥要复古,胸怀大志。兄弟我很是佩服。”郝康尽量捡好听的说。
就听脱脱叹口气,“唉!兄弟,现在组建旗军,铁穆尔大汗不想用大汗亲军这个名称,让我想个新名称。我想来想去,只能把怯薛军这个名称找出来用。问了不少博学之士才知道怯薛军的故事。没想到郝康兄弟你这么年轻就知道怯薛军的事情,你才是真不得了。”
郝康一时无语。他没想到自己一个从小就在大宋留学的元国人,读书的时候翻看了一些大宋编撰的蒙古史书,到了蒙古之后才发现,他比蒙古人还了解蒙古的历史。这特么是什么世道啊!
心中思绪万千,郝康看到远处有地方灯火通明。没多久前去探路的侍卫举着火把驰回禀报,“前面灯火处就是伯颜大人的庄子。”
听到这话,郝康只觉得心中大为安定。然而他突然想到一事。只要不是蒙古直属的地方就能让郝康感觉到安全和文明。这也未免太现实了……